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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六娘子说着,那边揽月记着,一笔一划全都归整进了六娘子早上刚装订好的小册子里。
六娘子注意着揽月落笔的进度,然后又道,“府上赏罚分明,你们进了府,就只当这儿是自己的家。我亲自挑的你们自然是想把你们当做正正紧紧的家仆来看的,以后谁到了适龄年纪要成亲,府上也会给你们体面的,若是生了家生子,几代几代的传下去,日子也是会越来越好的。”
六娘子说着,手微微的一伸,一旁的竹韵就递上了一块小小的青白玉牌。
玉的水头是一般的,不过打磨圆润,顶上串着红锦绳,下面缀着个小巧的五蝠流苏络子,简单却雅致,看着像是腰坠之类的饰品。
六娘子见站在前排的几个胆子微微有些大的小姑娘已经抬起了头悄悄的打量起了自己手上的玉牌,不禁微微的笑道,“今儿就是给你们瞧个样子,这玉牌我已经让石缘楼的师傅去订做了,每人都有一块,做的时候我会让师傅刻上你们的新名字。既进了府,咱们就一切从头开始,改了名字就是新的生活,可你们一下子这么多人,我就是敢夸自己记性好,却也会保不齐把你们谁和谁的名字给记岔的。挂个名牌在腰间,好看不说,还能让旁人一眼看见名字不至于喊错,我觉得还是方便的。”
六娘子话音刚落,下面已经响起了窃窃声。
“啊……那玉的水头看着很好呢……”
“夫人出手阔绰。”
“公卿侯府之家呢,石缘楼可是宣城最大的一家玉器店。”
六娘子听了两句,不免觉得有些汗颜。
其实这事儿真不是她要刻意显富充阔绰的,这些玉牌是她让陈伯去石缘楼选的边角料,要说玉料的水头有多好那是没有的,不过就是看着漂亮罢了。刻名牌的事儿六娘子是早已经想好的,可是用玉料却是临时决定的。本她想用木料或者绣面的,结果这事儿同赵老夫人一说,老夫人就笑她小气,说谁家丫鬟小厮没事儿别块木头在腰间的。她想想也对,又恰巧遇着石缘楼的这批玉料边角也便宜,她就花了几十两银子全部买下来了。不过事后想想也是够有些奢侈的,因为料子花了几十两,但是师傅的手工费也花了几十两,前后也有将近五十两花销了……
这样一思忖,六娘子就觉得当务之急,她手上除了要做家仆和主宅那儿的名册之外,似乎还要仔细的做个账本出来。沈聿白走的时候给了她七千两,如今她左右花掉了将近一百两,虽不算很多,可若是以后沈聿白随口问起,时间一长她也未必说得清个子丑寅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一记在案总不会有错。
如此一想,六娘子又觉得掌家实属不易,不禁在心中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再看向眼跟前那些略陌生的面孔时,她的目光就柔了几分,“我知道这世道不易,你们也都是娘生爹养长大的,谁家但凡容易些,都不会把孩子送出来为仆的。不过只要你们本本分分的做好了,以后若是约满出了府回了家,那也都是体面的。且你们尽心尽责我也会体恤你们,府上都是有轮班做休的安排的,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也会让你们轮着休息方便出府探亲。所以说穿了就一句话,你们尽心伺候好主子认真办好事情,侯府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从前在怀阳赵府的时候,六娘子就觉得下人做休制度全凭主子一张嘴其实很没有规范性,虽这样下人也有轮休的时候,可是谁多谁少却没个定数,似乎全凭主子个人偏向,时间一长难免有休息少了的人心里头不舒服。
所以到了宣城以后,浅草阁里,六娘子便按着十天一周期让揽月她们几个轮着休一日。如此一个月下来,每人能休三天,若是隔着年节,六娘子会再多给她们三日的休息,揽月几个都觉得这样安排甚好。
是以六娘子就把这套轮班做休的制度照搬到了侯府,并准备以后就这么一直做下去。有劳动就应该有休息,若是遇着家里有事儿什么那是另算,六娘子觉得赏罚分明,下人才有干活卖命的动力。
左右半个多时辰,六娘子麻利的将正事吩咐完了之后又和众人聊了两句闲散的贴己话,便让鱼安陪着回了暖香坞,留了秦妈妈、陈伯还有揽月她们一一分配丫鬟小厮们的职务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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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过后,六娘子睡了一个足足的午觉,下午刚起,鱼安就传报,赵府的方妈妈来了。
六娘子命人将她迎了进来。
方妈妈火眼金金,一下子就瞧出了六娘子屋子里多了几张稚嫩的生面孔,几个丫鬟虽看着年纪还小,做事儿也略显生疏不妥,不过倒都是安安静静很本分的样子,方妈妈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大热天的,妈妈一路过来一定渴了,这是秦妈妈煮的酸梅汤,妈妈尝了解解渴。”六娘子笑着亲自替方妈妈倒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
方妈妈有些受宠若惊,连连倾身上前双手捧碗道,“夫人且慢且慢,老奴自己来。”
六娘子见状不再坚持,笑着直了腰身道,“不知妈妈来所为何事?”
“老夫人惦记着夫人所托,揽月的事儿老夫人一直上着心呢。”方妈妈喝了一口凉凉的酸梅汤,只觉汁水入喉生津解渴通体舒畅,人也精神了些。
六娘子一眨眼,忙问道,“是吗?不知外祖母替揽月寻的是哪家小生。”
“是老夫人本家庄子上严管事的小儿子严久祜。”
六娘子一愣,想了想后有些为难的道,“严管事的小儿子……但妈妈,揽月我还是想重用的,回头她成了亲,我还想让她回来做管事妈妈的。严管事在庄子上素有威严,回头若是揽月嫁了过去又转身回了侯府,严家会不会有微词?”
“老夫人自然是帮夫人考虑到的。不瞒夫人,严管事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个聪明能干的,娶的媳妇也是能说会道的,现在家里基本上都是大儿子、大儿媳两手罩着的。这小儿子今年刚满二十,说好听呢是规矩乖巧,说的不好听的就是有些木讷,人是不傻的,只是性子慢,又有大儿子在前面比较着,小儿子就没这么出挑了。是以老夫人说起揽月,严管事是连连点头的,直谢谢老夫人心里念着他呢。”
听方妈妈这么一番解释,六娘子便是一扫之前的忧虑,眉开眼笑道,“外祖母挑的人我如何会不放心,既大家都说了开,那以后也是没什么不和气的。若是方便,妈妈可否让我私下见一见那严久祜。妈妈也知道,揽月从进了赵府以后就跟在我左右,我们虽是主仆,不过情分毕竟不同,她的事儿,我不愿意得过且过。”
“哟,所以说夫人是个菩萨心肠玲珑心的,那些个小妮子跟在夫人身旁啊,以后可是有的享福了呢。”方妈妈一拍大腿,连连点头道,“夫人要见见严家小儿子那还不简单,改明儿我就带了人来侯府让夫人瞧瞧。”
六娘子闻言宽了心,临着方妈妈走的时候便给了一小篮惠锡水蜜桃让她尝鲜。
第108章 满庭芳·一叶知秋()
七月初,沈聿白在遂山的驿站寄来了第一封家书,白纸黑字六个大字:一切安好,勿念。
七月末,六娘子定了揽月和严久祜的婚事,准备让他们九月成亲,一并定下来的还有流萤的婚事。六娘子当着流萤的面烧了她的卖身契,允她早两年出府嫁人。流萤感激的给六娘子磕了三个响头,也允诺六娘子待她成亲了以后就和丈夫去庄子上帮六娘子打理庶务。
八月初,六娘子又从赵府和林府的庄子上选了一些人入府做家仆,陆陆续续的整个侯府的下人也几乎全部到了位。
八月中,七娘子的婚事定了下来,林、张两家互换了庚帖,日子定在了来年的五月十八。
八月末,南邑战报,煜宁侯两平鞑蛮寨匪,擒获东蛮首领库尔茨,东蛮有意降和大周。
九月初,六娘子左右忙碌着开始张罗揽月和流萤的婚事,待她顺顺利利的将两人的终身大事办完之后,沈慧英从凉都来了宣城。
宣城处北,夏末开始入了夜就已经有些凉意了,一入九月,几乎是一叶知秋,枫树红的时候,早晚就已经要穿厚一些的褙子了。
沈慧英要来宣城这件事儿是早就定下来的,不过六娘子本以为她八月就应该到的,谁知一耽搁竟耽搁了一个多月。
是以这天晚上在暖香坞的小膳厅替沈慧英接风洗尘的时候,六娘子便自然而然的问及了缘由。
“四嫂应该知道我这次来宣城是为了选秀的事儿,母亲说等我入了宫,便不是自由身了,所以我就自己拿主意在家里又多待了一个月,也能尽尽孝道。”沈慧英说这番话的时候,虽嘴角含笑,可却是目光深沉言不由衷的。
说起来六娘子和她也算是见过两次面了,只是今日再看,六娘子真觉得沈慧英的脸上少了往日的洒脱和飞扬,她变得有些刻意,尤为端庄,虽清丽有加的美貌不减,可却少了一丝韵动的灵气。
六娘子知道原因何在,可又不能当面点破揭穿,只能避重就轻的径直转了话题道,“妹妹也知道侯爷走的时候这整座侯府都是空空的,如今可好了,我总算是盼来妹妹同我作伴了。”沈慧英今年刚满十三,虽虚长六娘子一岁,可按着辈分六娘子却还是大过了她。
“新宅事多繁琐,可我来了大半日,却只觉丫鬟们做事儿说话都是有条不紊的,可见四嫂打点的好。等些时日待四哥回来了,定是会吃惊不小的!”英娘这话说的真挚有感,丝毫没有奉承吹捧的意思。
想她是中午时分到的侯府,一进门,视线所及的小厮丫鬟妈妈们皆都是穿戴整齐的,且人人腰间都坠着一枚别致的水玉名牌,叫什么名字当下便是一目了然。
入了内宅,见了丫鬟多了,却不见有那散漫无事的,行礼规矩也都是妥妥当当的,轻声细语的讨人欢喜。
再入六娘子的暖香坞,两个大丫鬟竹韵和鱼安自不用多说,其余的四个二等丫鬟妙琴、香巧、染画、寻音虽不见极为貌美的,可瞧着都是清丽单纯的,举手投足间虽还有些拘涩,但待人接物都是大方有姿明眸善睐的。
而后头跟着的半夏、紫苏、茜草、泽兰四个粗使丫鬟,年龄虽都还小些,不过做事说话也都是井井有条的,看着便知是旁人用心调教过的。
是以只大致看了几眼暖香坞里头的下人,沈慧英就对六娘子心生了不小的敬意。
高宅府邸里的下人有的时候更像是一面一面的镜子,像侯府这样,虽是新府新立,可只要沈聿白一日不倒,那就势必是要走公卿之路的。主子好不好,有无德馨,往往下人们的一举一动就可见一斑。
这也难怪只短短的几眼功夫,沈慧英就对六娘子刮目相看了。
不过六娘子对沈慧英的赞声却显得有些受之有愧,“让妹妹笑话了,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最开始侯爷已找好了牙婆子,之后大姐姐又细心的帮我一路打点着,教下人们规矩的是我母亲和外祖母屋里得力的仆妇们,我不过是讨了个坐享其成的便宜。”
“四嫂太过自谦了。”沈慧英笑了笑,忽然又略带伤感道,“不过哥哥能娶到嫂嫂这样心思巧妙的,想来只等他回了宣城,这日子也能过的舒坦些。”
她说着搁下了手中的汤碗,见六娘子正有些探究好奇的看着自己,不禁继续道,“四哥并非嫡出,早些年日子过的尤为清苦。先嫂嫂虽也是世家出身,不过性子确有些孤傲。四哥那时候一心走武将寒门的苦路,先嫂嫂不理解,两人见了面谈及这些便是吵,吵到后来四哥索性就睡在了武馆。为了这事儿,母亲和姨……姨娘就没少操过心。”
这番话,从未有人和六娘子提及,便是连沈聿白的先夫人姓章,六娘子还是那时公公宣读加封诏书的时候才知道的。
所以眼下难得听知情人说起,六娘子自然是想多听一些的,不免顺着沈慧英的话茬道,“先夫人是怎么去的?”
“难产。”沈慧英并无隐瞒,见六娘子诧异的瞪了眼睛,她轻轻失笑道,“先嫂嫂的事儿在沈家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今儿就算我瞒着不说,以后等凉都那一大家子的人涌进侯府,七嘴八舌的人多了,嫂嫂也能知道,倒不如我今儿直接说了干净。”
见六娘子静静的听着,沈慧英便继续道,“胥口章家再早几年也是望族,后来虽家道中落了,但在胥口还是有些名望的。嫂嫂的爹爹原先是父亲的门生,只不过后来沈家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两家的联系便渐渐疏少了。但当时母亲还是咬着牙想要再振沈家门楣的,所以便千方百计的和章家定下了四哥这门亲。可成亲以后四哥屋里就没有消停过,先嫂嫂脾气扭直,四哥又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两人一言不合就吵,这才会先有了庶子庶女的。后来先嫂嫂好不容易怀上了,结果却小产了,孩子没了不说大人也跟着折损了元气,一个月没到就去了。”
古代女子生产便是要绕鬼门关一大圈的,这点六娘子深以为戒!不过除了这点觉悟之外,六娘子更多的还是唏嘘。
对于沈聿白,六娘子从来都没有指望过两人会营造出两情相悦爱慕至深的婚姻生活来。先撇开各自的性格喜好、生活习惯等等的不谈,就光说妻妾成群这个问题,六娘子就是接受不了的。
可这就是古代宅院男子的生活轨迹,不管六娘子愿不愿意接受,妾室在古代就是合法的存在。不管是因为丈夫的真心喜欢还是为了要传宗接代,总之妾就是名正言顺生活在嫡妻眼皮子底下的小三,且这小三往往还不只一个。
在这样的大环境大背景下,六娘子觉得自己和沈聿白之间能达成的共处方式就是“相敬如宾”。
但不知为何,刚才英娘那几句简单的回忆,竟让六娘子对沈聿白生出了别样的情绪来,说不定道不明,连六娘子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有了一丝隐隐的心疼。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前世父母之间错付的纠葛,又或许是因为她和沈聿白成亲已成事实,不管她接不接受,沈聿白以后都会时时刻刻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六娘子忽然发现,其实对他好一些,就是对自己好一些。
这样一想,六娘子不免有些迷惘了,“或许那时候,侯爷和先夫人都太年轻了,也不知要如何体谅对方。”毕竟逝者已逝,章氏死了这么多年,再记她的好坏并无意义,更何况六娘子也不觉得拿章氏来作比较有什么大用,所以话到嘴边,还是留了大半在心里,只微微的感叹了一句。
但沈慧英闻言,却是眼中闪过一抹碎光道,“论年纪,四嫂比我还小一岁呢,可我瞧着四嫂却是个通情达理的。”
六娘子一愣,红着脸别过了头,佯装没有听见似的吩咐揽月把烛火挑的再旺一些。
那之后,六娘子和英娘还小酌了几杯,两人从最开始的对坐尴尬到后来的侃侃而谈,晚膳用完的时候周遭的气氛已经很融洽了。
其实六娘子和英娘本年纪也相仿,在之前相识的两次中,彼此留下的印象都还算不错。最重要的是,六娘子现在嫁给了沈聿白,而英娘则是沈聿白唯一的胞妹,是以不管从利益出发还是从情感出发,两人都没有暗中较劲的道理。
晚膳结束后,六娘子亲自带着沈慧英去了下榻的小院。
“园子里有两株垂柳特别的有生气,现在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