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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娘子失笑的叹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谢韫欢或许已经有些魔怔了,失望道,“我想妹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既嫂嫂一定要把我想的如此轻贱,那我也不必活的如此傲骨有节,免得让嫂嫂见了还觉得我成天拿腔作调的让你心烦。”说罢,她便冷哼了一声,然后甩手就快步越过了六娘子和邵怀璧往前走去。
剩下的两人皆有些二丈摸不到头脑,好半天邵怀璧才回神道,“我瞧谢妹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六娘子淡淡的笑道,“若是这误会能断了她的念头,那也是好事。”不过六娘子话虽这么说,心里却也是好奇她和沈聿白到底聊了什么以至于她看到自己能生出这么大的怨愤来。
那之后,邵怀璧和六娘子也携伴绕道走了回去。中午的时候,一桌的女眷围坐在一起开心热闹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斋饭,下午,六娘子又特意让诵经的师父抽了一个时辰给大家讲了佛法,直至申时三刻,众人才出了慈安寺下了山。
待马车回到侯府,已经沉了大半天脸的谢韫欢便是第一个掀帘而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进了门。六娘子坐在车上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蓦然感觉到了一阵无力。
突然,观言急匆匆的从门口跑了出来,见着六娘子正踩着脚凳准备下车,他忙上前扶了一把,随即顺着六娘子缓落的步伐道,“夫人,侯爷方才差人从宫里带了口信,让夫人看着宅子里的人,等过了戌时就锁大门。”
六娘子步子一滞,凝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小的不知啊,来的是爷手下的兵,不过给夫人留了一封信。”观言一边说,一边从怀中仔细的抽出了一封信笺。
封留火漆的信,隐约还能闻到未消散殆尽的墨香,可不知为何,六娘子却突然觉得手中薄如几片蝉翼的信笺竟有千金重。她看了观言一眼,将信笺微微揉皱,紧紧的攥在了手心中,然后便云淡风轻的笑着转了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张罗着正在依次下车的周氏、安氏她们进了府。
随后,六娘子又留了人在外院收拾马车上的细软和物件,自己则带着随行的鱼安和寻音回了暖香坞。
暖香坞里是竹韵在打点,见了六娘子回来,她一边命人拨大了银丝炭火一边径直的递上了热帕子给六娘子擦手驱寒。
可六娘子的心思却全部放在了捏着的信笺上,便是冲竹韵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进了东稍间落了座就开始拆信。
白纸黑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看的六娘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颗心瞬间悬在了嗓子眼儿……
沈聿白说,皇后娘娘病危,东宫有变!
忽然间,“砰”的一声,只见炕床边没有被支架撑稳的窗棂被外头的风吹开,顺势“吱嘎吱嘎”的拍打起了窗框。
屋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可忽然的,六娘子却猛的站了起来,神色不安的压着颤抖的声音对竹韵道,“吩咐下去,今晚过了戌时就落锁,谁也不准出去!”
第185章 琥珀光·东宫之变()
那天晚上,六娘子就听到了似远似近的哀鸣声。
当时六娘子正坐在炕桌边对着账册发呆,听到声音的时候,她的手臂一颤,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桌角的烛台。在丫鬟的惊呼声中,烛火倒是灭了,可六娘子的手背却滴上了滚烫的烛油,顷刻红肿了一大片。
当时伺候在一旁的是寻音和鱼安,两人见状,一个急得鞋都来不及穿就下了炕冲出去打凉水了,一个还算冷静,赶紧的去翻柜子找烫伤的药膏。
“叮叮当当”一阵忙碌后,六娘子的手被上了药,也简单的包扎了妥帖。不过一旁的鱼安一边收拾,一边却不忘嘀咕道,“夫人这样可不行,明儿说什么也要请个大夫回来瞧瞧。”
但六娘子的一颗心却完全的拴在了那渐渐迷离飘渺的哀鸣号角上了,便忽略了鱼安的话径直道,“若是没什么事儿你们都早些睡,回头不管多晚,只要侯爷回来了,就叫醒我。”
鱼安和寻音还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在看到六娘子神色紧张,眼底透着淡淡的焦虑后,便都郑重的点了头。然后鱼安伺候六娘子入寝,寻音则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炕桌上的笔墨账册,然后并了伺候六娘子躺下的鱼安一起退出了屋子。
可等到通明的烛火被鱼安吹灭,屋里只能看到摆在长架上散着柔光的夜明珠时,六娘子却是睡意全无,辗转反侧的无法平复翻江倒海的思绪。
说实话,六娘子是真的没有想过皇后会病逝的,在那次她入宫看来,皇后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看着就不是体虚不济的身子,可为何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轻松的要了她的命。再者即便皇后娘娘福薄仙逝,那也只能说是东宫有哀,可哪里会生出一个“变”字来。
如此一想,六娘子脑子就更乱了,嗡嗡的只感觉有一只蜜蜂在她的脑海中转来转去,搅得她夜不能寐,苦不堪言。
偏生这个时候她的手又有些不争气,仿佛哪怕是动一下手指都会牵扯到她手背上的伤一般,那十指连心疼的感觉几乎让六娘子吃足了苦头。
也不知到底是折腾了多久,六娘子依稀只记得她在屋角自鸣钟钟摆的声音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结果第二天,六娘子睁开眼一个机灵坐起身的时候,牵扯了手背上的烫伤不说,还发现自己身边的被褥是和昨晚一样叠得整整齐齐的,丝毫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她心里一凉,恹恹的起了身,看到闻声进屋的竹韵,不免打着哈欠道,“你昨儿白天忙了一天,晚上还值夜?”
竹韵见六娘子眼底一片浅浅的淤青,心疼不已,一边用热水浸了帕子绞干递给了六娘子一边故作轻松的笑道,“我昨儿一天都待在屋子里,绣绣花喝喝茶的,哪儿有鱼安她们陪着夫人去布粥辛苦。”
六娘子淡淡的点了点头,擦了一把脸以后问道,“昨儿那哀号,是什么时候……”
“老夫人,您慢些,咱们夫人还没起呢!”
六娘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外头就响起了妙琴急切的阻拦声,紧接着,几个人便乱步走了进来,六娘子抬头一看,打头的是沉着一张脸的沈老夫人。
“母亲!”六娘子心中微微苦笑了一下,然后顺手扯过了一旁的蜀锦披肩披在了身上,随即优雅的站了起来。
沈老夫人面无表情的冷哼了一声,径直在桌边坐下,然后抬头冲一旁的谢韫欢点了点头示意她也坐,随即才硬着口气问道,“昨天到底怎么了,老四是不是一宿没回来?”
六娘子一边滴水不漏的吩咐竹韵泡茶,一边笑着冲沈老太太福身道,“母亲您别太担心,侯爷现在还没回来,我这儿也不太清楚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昨天夜里宫里头的唱鸣哀号是什么?”沈老夫人当然没这么好糊弄,见六娘子四两拨千斤的避了她的话题,她便继续追问,她才不信六娘子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这种鬼话。
六娘子摇头道,“媳妇昨儿一天都在慈安寺布粥,谢妹妹也是看到的,说起来昨天谢妹妹和侯爷闲聊的时间都比媳妇多呢。”六娘子说着用余光轻扫了一下谢韫欢,见谢韫欢脸颊微红,似不自然的低下了头。
可下一刻,沈老夫人却冷笑了一声道,“我听着你这话的意思是不同意韫欢和老四话话家常咯?”
六娘子黛眉一挑,眨了眨眼道,“母亲这话说的,侯爷也不是我牵着线的布偶娃娃,我即便心里有不愿意,可侯爷却也不会按着我的意思走。”
“嫂嫂言重了,侯爷敬重嫂嫂,整个府上的人谁不知道。”谢韫欢温柔的笑了笑,眼底却透着满目的薄凉。
六娘子佯装惊讶道,“那所以母亲今日来,是想问我侯爷和韫欢妹妹话家常这件事儿还是想问宫里头出了什么事儿?”
沈老夫人一愣,半晌才有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道,“若是老四回来了,你让他马上来一趟清懿阁。”
六娘子笑着点了点头,又说了些让老太太宽心的话,方才和竹韵几个一起恭恭敬敬的送沈老夫人和谢韫欢出了暖香坞。
折身回去的时候,竹韵就忍不住啐了一口道,“老夫人也就算了,她一个外姓的姑娘家,还能这样趾高气昂的闯了进来,看着夫人也不行礼,真是让人生恨。”
六娘子看了竹韵一眼,然后事不关己的笑道,“她乐意一大早跑一趟,反正我就在屋子里,累的是她又不是我,你气个什么劲?”
竹韵偏头道,“老夫人也奇怪,分明夫人也不知道宫里头发生了什么,老夫人为何要这般兴师动众的跑来朝着夫人就是一番兴师问罪的。”
六娘子但笑不语,心里却和明镜儿似的一般敞亮。
要说沈老夫人的心态其实她能懂,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沈家好不容易从凉都荣耀回宣,六娘子敢打包票,不管今儿发生了什么,不管在别的事儿上沈老夫人有多别扭和沈聿白不是亲生母子这一茬,但是一旦整个侯府的利益受威胁的时候,沈老夫人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站在沈聿白的边上的。
这也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而对于一个内宅妇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最先掌握一手情报更重要的事儿了。所以……她会这么一大早的来问自己,六娘子并不觉得奇怪。但对于六娘子来说,她眼睛容不下的从来都只有谢韫欢而已。
这样一闹腾,六娘子也彻底不乏了,洗漱过后用了早膳,她便开始着手打理庶务,只是不知为何,她觉得今儿白天的时间过的仿佛特别的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六娘子便唤了寻音去找观言。
不过片刻功夫,观言和寻音就一起回了暖香坞。六娘子当时正站在窗口,看着他们两人低头窃窃私语的模样,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恍惚的念头,正琢磨着,就听到了碎碎的脚步声从外堂传来。
“侯爷有再来什么消息么?”见了观言,六娘子径直问道。
观言摇了摇头道,“陈伯已经派了小厮去宫门前候着了,不过还是没有消息。”
六娘子皱了皱眉,一边想着不知道现在宫里头情况如何了,一边她自己也是寝食难安的。沈聿白留的“东宫有变”四个字太宽泛了,绝对能让人浮想联翩、深至无底的。
这样一想,六娘子的心顿时又变得七上八下的,见了一旁正准备吩咐人摆饭的寻音,她连忙道,“别倒腾了,随便给我下碗面对付几口就行了。”
“那怎么行,早上的时候您就……”
“夫人!侯爷回来了!”正当寻音反驳六娘子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陈伯的高呼声。六娘子一惊,感觉心中的那根玄紧紧的往两端一扯,在思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脚下的步子已经迈了出去。
堂屋里,一袭灰色鼠毛绒袍在身的沈聿白肩落寒气,满脸倦容,冒着星点胡渣的下巴微收,薄唇紧闭,从骨子便是透出了一丝少见的肃煞之气。
六娘子快步迎上他的时候,先是小小的一愣,随即才看清楚沈聿白那虽疲倦不堪却依旧精锐的幽深双眸,这才在心中默默的呼了一口气问道,“侯爷吃了么?”
沈聿白摇了摇头,却又连忙道,“别张罗了,随便弄点什么吃的都行,你跟我来一趟稍间。”
六娘子闻言,扭头便朝身后扫了一眼,几个丫鬟便是心领神会的鱼贯而出,寻音也带着观言悄悄的一并出了屋子。
待外头的人都走完了,六娘子也已经转身合上了东稍间的桃木雕花门。
屋子里燃着银丝炭,火势微旺,将不大的稍间烘得温暖如春,连带着窗台上的那只青玉缠枝莲纹瓶里头插着的红梅都怒放似妖,迎冬而绽。
六娘子看了一眼已经落座的沈聿白,蹙眉道,“侯爷,皇后娘娘她……”
在六娘子拉长的微颤尾音中,沈聿白淡然的点了点头,随即道,“虽风寒侵骨,药石无医,可娘娘……却是死于中毒。”
六娘子只觉得瞬间天旋地转的难受。
中毒……中毒!那金碧辉煌的森严皇宫,多的是些龌龊腌臜的事儿,那些如花似玉玲珑娇艳的女子,都被那权贵之气熏染成了蛇蝎心肠,如今,竟连万人之上的皇后也未能幸免。
六娘子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张端庄柔贵的脸庞来,那一颦一笑,音容犹在,可她却不知那唯一的一面,转身竟已轻隔两世。
顿时,六娘子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搅的难受,一瞬间,一股酸气顶在了她的嗓子眼儿,她只干呕了几下,便扶着沈聿白吐了起来。
第186章 琥珀光·喜从悲来()
六娘子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屋子里有暖暖的夜明光辉,配着淡雅清新的幽幽果香,让她觉得难得的舒适怡然。
恍惚间,她总觉得好像这两天似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论是慈安寺布粥、和谢韫欢暗中较劲亦或是皇后娘娘的薨逝,都只是冗长的一个梦,似真似假,犹存眼际……
忽然,有人轻轻的走了进来,六娘子转头去看,却见是秋妈妈。
“揽月。”这些日子,府上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喊揽月一声秋妈妈,唯独六娘子,还是念旧的喊她的闺名。
“夫人,您醒了!”揽月闻声有些激动,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了床榻边,然后虚跪下了身,一边拿了软软的迎枕垫在了六娘子的腰后一边小心的扶着她坐起了身。
“怎么这么安静。”六娘子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探自己的额头,她觉得人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伤风受了凉。
“侯爷吩咐谁也不能进稍间,务必让夫人休息够了再说。”秋妈妈笑盈盈的脸上透着一丝愉悦,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一般。
六娘子有些纳闷了,忽然想起之前和沈聿白没有聊完的关于皇后娘娘中毒的事儿,便掀了被子就想下床,却被刚站起了身的秋妈妈急急的拦住了。
“夫人,您且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六娘子一怔,在床沿边停下了动作。
“你说什么?”她眯着眼,一字一句的问秋妈妈道,“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
但不等秋妈妈回答,六娘子却已经惶恐了起来?她先是猛的拉开了被子去看,然后又小心的护住了自己平坦的小腹,神色紧张的问道,“不会的不会的,他还好好的在我肚子里是不是!”
上次小产的痛苦如流光一般瞬间灌入了六娘子的脑海中,她只感觉到眼眶氤氲一片,蓄满的清泪就这样开始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秋妈妈惊了惊,顿时慌了神,上了前一边安抚的拍着六娘子颤抖的柔肩一边轻轻的说道,“夫人,这胎好着呢,之前您晕倒了,侯爷着急了立刻去请了同德堂擅妇孕之症的吴老大夫,大夫给您诊了脉,说您就是有些疲劳,这两日最好卧床静养,也给您开了安胎的方子,现在竹韵她们正在厨房熬药呢。”
六娘子只觉得耳畔嗡嗡的,她想努力的听清楚秋妈妈说的话,可却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小产的事儿看着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那份苦楚却又深埋在六娘子的脑海中,随着这次怀孕,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连根拔了出来。
这是第一次,六娘子切身的感觉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这是怎么了?”忽然,一声询问打破了满室的哀调。
秋妈妈扭头去看,还没来得急和沈聿白说上话,六娘子就喊了一声“子延”。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