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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她的第二任丈夫也死了。你说她这个女人罢,真是命里带了黄莲的,竟然苦成这样。我听了以后,心里头也很是不好受。这个时候,外头又这样乱,我若是不管罢,这孩子怕是就要被扔进江里头去了,因而我这才带在了身边。”
静云点头道:“陈妈,倒是你大义了,也算是救了这孩子一命。他能遇到你,也算是他的福气了。既然如此,那么你倒是不如带这孩子在这里住下,往后咱们相互之间总算有个照应不是?”
静云边说,边朝着谦君、兰君使了个眼色,两个孩子忙上前围住陈妈道:“是了,干奶奶,您留下来罢,不如同我们一起住嘛。”
陈妈听了,一下又是老泪纵横,老半天,方才抹了泪道:“诶,少奶奶,我这一趟来,不过就是想要看看你们,顺带想问问丞儿的事情,旁的,倒是真不敢奢求什么。这孩子,我还是带回乡下去养着罢,城里头,还是算了”
静云道:“可是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怕是乡下日子更是难过呢。”
“从前乡下,再难都熬过来了,这算得了什么?说实在的,我就想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叫他规规矩矩做人,该念书的念书,就是别再像他的亲爹,做什么空军飞行员了。他的爹娘这一辈子,也够苦难的了,到他这一代,也该安稳下来了。”
陈妈说的是实实在在的心底话,听在静云心下,却更是觉得苦凉了,她不由得想起了远方战场上的书言,也不知晓,他现下到底怎么样了。
第460章 墟落(六)()
谦君与兰君才睡下,奶妈总算得了空,在得到静云默许以后,她总在这个时候提着半盅的老白干,再拿一叠现炒的花生米,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躺,那整个人就是舒坦极了。
那厢,陈妈则是在屋子里头收拾行李,到了夜里,她便要乘坐渡轮带着耕望回乡下老家去了。“耕望”两字,是静云替这个孩子取的,意欲为“勤奋耕耘,希望常在”。是希冀这个孩子,将来能做一个不愧对自己与父母的人。
待得陈妈收拾好,这个时候正是晌午了,屋子里头也没几个人在。事情做清楚了,她也是屋子里头坐不住,于是便也到了院子里头去透口气。
陈妈到了院子里,就瞧见奶妈脱了木鞋,正闭着眼睛,在用力地呷着口中的白干,然后砸吧着嘴巴,将一把花生米放进了嘴巴里头,随即便是一股股慵懒惬意的神色了。
这个时候,奶妈听到脚步声,也便跟着睁开了眼来,见是陈妈来了,忙招呼着她一道在旁边的藤椅上躺着:“最近天气闷热,实在是不好受,倒是不如在这院子里头窝着,好歹透口气呢。”
陈妈点着头,坐下道:“谁说不是呢,这天气也真是挺不舒服的,总觉得心里头也跟着闷得慌呢。”
这藤椅,恰巧被芭蕉的叶子给盖住了,因而这整个也就覆盖在树干之下。虽然天气闷热,可是但凡有细微的风来,那也会摆动起来,更似是一把蒲扇,在两人头顶轻拂着,好不惬意。
奶妈索性撩起了裤管,叫这腿上也能吹到这股风来,然后又喝了一盅老白干,就觉得整个人都沉醉起来了。她又斟了一杯,递给陈妈道:“来,你也喝一口吧,筋骨也好放松放松。”
奶妈接过酒,笑了笑:“你倒是福气好,跟了我们少奶奶做事,要是寻常人家,哪里有这样体谅人的。”
奶妈挑眼道:“可不是嘛,我原本不过是半路跟过来伺候的,小姐倒是待我一向都很客气,这也便是我的福气了。”
陈妈道:“这小少爷与小小姐,倒是亏得你在帮忙一道照料着,往后还请你继续费心才好。”
奶妈微微撑起身来,一只手靠在藤椅靠背上:“我说老姐姐,你就真不想带着那苦命娃留下来么?这里总比你乡下家里要条件好吧?就是将来孩子念书,也有个盼头呢。”
陈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家老头子去的早,儿子又不在了,外头住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倒不是我不愿意继续伺候少奶奶了,只不过是觉着,既然领了这孩子进门,我也得看好了。外头是好,可是不如乡下清净呢。”
说话间,日头倒是有些偏斜了起来,乌云慢慢地从四面聚拢了起来。虽然大半的太阳被遮住了,但是总还有零星漏网的照到院子里头来。奶妈看着腿上温吞罩着的微弱阳光,心下莫名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可是她也懒得动了,就继续躺回到躺椅上养神:“这倒也是大实话了,如今这个时候,外头兵荒马乱的,就是重庆也整日都是日本人的飞机在上头仍炸弹,倒是还不如乡下,躲个清净好。”
第461章 墟落(七)()
静云手里抱着念颐,心下正出着神,就听着外头“跐溜”一声,而后一颗飞弹就在自家院子不远处炸开了来。与此同时,整个空中都开始响彻着空袭警报的长鸣声,她知晓,这是日本人的飞机又来空袭了。
于是她马上下了楼,对着院子喊道:“陈妈,奶妈,你们快进来,带着东西,抱上孩子走啊!”
陈妈与奶妈这个时候原本被这炸弹吓得呆愣住了,直到静云这一叫,忙跟着上楼去抱孩子、拿行李。静云抱着念颐,从卧室到书房,却是怎么也找不着金润之,这一下就有些慌了。她忙拦住了小厮问道:“父亲呢?父亲去哪里了?”
小厮忙道:“老爷今儿个一早同少爷一道去了委员长那里了,这一时半会,怕是还没回来呢。”
静云一听,心下也便琢磨着,这蔡国仁的官邸有防空屋,金润之与裴鸿该是无恙的。于是便即刻指挥着底下的人都停止手里的一切活计,全部都向外头的防空隧道去避险。
静云手里抱着念颐、兰君,奶妈手里抱着谦君,陈妈抱着耕望,一大家子的老幼妇孺开始向外头奔去。
这场袭击实在是太过突然了,几乎都没有一点征兆,就这样直接炸醒了无数人的午觉。
日军的飞机迅速进入市区上空,即刻开始了新一轮的狂轰滥炸。街道上,到处都是爆炸声此起彼伏,市区登时变作了废墟。静云在隧道里紧张地回望着,不住的提醒着陈妈与奶妈跟紧了,千万不好走丢的。
可是显然外头的轰炸越发的猛烈了,向隧道里头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这有限的空间里头,一下就变得格外地拥挤。除了隧道的板凳上坐满了人,连过道里头都挤满了人群,一时间,整个防空洞内的空气就显得格外地浑浊闷热了起来。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洞门被关上了!”
这原本安静下来的隧道里头一下就叽叽喳喳地吵嚷了起来。洞口关闭,也就意味着,里头的空气流通更加地不顺畅,外头的轰炸接连不断地进行着,里头的氧气也是越来越稀少,就连隧道墙壁上的煤油灯也跟着渐渐的势弱了下来。
念颐到底还小,这浑浊闷热的空气与整个嘈杂的氛围,一下就叫她哭出了声来,而且这哭声越哭越响,一下就将这气氛带得更是紧张了。静云忙低下了头安抚着,她的额上不住地滴落着汗珠。
听着念颐哭了,兰君整个人就缩到了静云怀里,轻声叫了一声:“母亲”
静云暗暗握紧了兰君的手:“兰君不要怕,我们都在呢。”
起先,这洞内只不过是闷热,奶妈也便是头脑发晕,满身的大汗淋漓,这会子,已经莫名地觉得身体疲软,连带着呼吸也困难了起来。她忽而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被扔进了沸水里头似得,脚下踩着的石板也是异常的发烫。
奶妈一个踉跄,若不是陈妈眼疾手快一只手帮着扶住了,只怕是谦君早已经被扔了出去。
静云眼见着谦君遇险,一颗心简直要跳到了嗓子眼,差些惊叫出声来。待得看到他重新被抱稳了,这才略略吁了口气。
第462章 墟落(八)()
左右的人,开始有些精神失控了,有些甚至开始撕扯着自己的衣裤来。兰君看着,终究是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母亲,我害怕。”
静云这个时候也是觉得闷热极了,心好似整个坠着,口里干渴的不像话。她竭力平抑着自己的情绪,而后对着兰君道:“兰君,没事的。你要是实在是怕,就咬住我的手指。”
兰君听了,就像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抓着母亲的手指,就含在嘴里咬着。孩子虽然还小,咬的力道却是很大的,这一下就咬得静云是钻心的疼。
可是静云仍旧强忍着,不过低声哼了一声,而后对着奶妈、陈妈勉强笑道:“咱们可都得挺住了,日本人炸弹总有扔完的时候。”
这个时候,隧道墙壁上的煤油灯因为缺氧,已经逐一开始熄灭了,人群里头一下就爆发了更大的骚动声。一时间,整个隧道黑沉沉的,伸手也不见光线。黑暗中,静云只觉得背上被人重重地撞击了一下,整个人被推着朝前拥挤移动着。
静云不断地喊着:“陈妈!奶妈!抓住我的衣角!咱们不要走散了!”
求生的本能叫着洞内避祸的市民发疯似得向外推挤而去,人们哭着喊着,要出去,可是洞门依旧紧紧锁着,一点也没有打开的痕迹。显然,这门是被人为地从外头锁住了,从里面是怎么也推不开的。
这样一来,防空洞里头,人们情绪就愈加的烦躁了起来,人一下就在洞门口拥挤成了一片,相互踩踏着。即便看不清楚,静云也能感觉到,前面不断有人倒下,也有人窒息昏倒。
可是后头的人哪里还能注意这些事情来,都以为前头的人早已经出去了,还是源源不断地涌了过来,这一下,许多的人就被活活地踩踏死了。
静云只觉得心下涌起一股热血,一下就冲到了头顶,她感觉到奶妈与陈妈仍旧是抓着她的衣角的,于是索性就逆着人群,自己在外头将陈妈与奶妈挡着,几乎是一路被人踩压着,好不容易才到了一处稍微人少的角落里站稳了。
这个时候静云不敢再动了,她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洞内凄厉的惨叫声逐渐减弱,许多人躺在地上,气息奄奄,面色由红色变成紫蓝色。甚至有些人开始口吐白沫,里头还渗着红色的血丝。无声无息间,已经有许多人倒在了前人的尸体上了。
因为缺氧,静云觉得脑袋痛极了,有那么一瞬间,几乎都要失去了知觉。可是她仍旧强撑着,决计不允许自己倒下。因为她知道,但凡她倒下了,那么这几个孩子,连带着奶妈、陈妈,怕是一个都活不了了。
静云从来都没有这样绝望过,可是却也不允许自己怯懦,更是不允许自己失去意识。她的手指甲拼命地掐着自个手心,试图让自己更为清醒一些。
因着掐的太狠了,手心一下就流出血来,可是静云仍旧一点也不吭声,只是不断地告诉奶妈、陈妈与几个孩子:“我们快得救了,再忍一忍啊,一定不要睡过去!”
第463章 墟落(九)()
人们并不知晓,这防空洞的木栅是怎么打开的,只不过在打开的那一刹那,洞内的人如同冲出堤防的河水,一应冲出了洞门外头。而此时此刻,原本守在洞门口的防护团早已经没了踪影。
静云几乎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是觉得用尽了力气抱着孩子,又带着陈妈、奶妈被挤出了洞口的。或许是连滚带爬,又或者是被人架住了,总而言之,出了洞口的时候,她都还不敢相信人已经是出来了的。
出了洞口,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空气,静云一下就觉得舒畅极了,但是人也跟着觉得有些恍惚了起来,脚下多少有些发软。如果不是陈妈与奶妈帮扶着,只怕是早已经瘫软了下来。
静云摇了摇头,拼命定了定神,这个时候她才真的确认,她们几个人早已经出了洞口百米外了。而周遭许多的人趴着,也有人呆愣地站着,大多人都显得狼狈不堪—要么衣服被扯破了,要么身上的随身物件丢失了,总而言之没有人再是体面的了。
可是这个时候并不容得静云再多作其他细想,空袭依旧在继续着,飞机呼啸着从头顶而过,炸弹一个个地被扔了下来,洞口一下又是火光冲天。
仍旧还在洞里头的人,还在奋力向外头挤压着。一个个面色涨红,拼命地喊着救命。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个踩着一个,最终大多都被踩死在了洞门口。
当日军的轰炸机离开的时候,整个防空洞内已经是死一般的寂静了。许多年以后,当静云再想起这一日的光景,仍旧是心有余悸。
那么多的人,仰面朝天,扭曲地抓着面庞,呻吟挣扎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仍没有放弃求生的意念,却最终都没有活下来。这样惨烈的情形,实在是叫她终身都不敢忘却。
金润之与裴鸿赶来的时候,隧道内已经开始在成堆成堆地清理遗体。当裴鸿从静云手里接过念颐与兰君的时候,静云只是嘴角勉强一笑,整个人不自觉地,一下就瘫倒在了地上。
金润之忙将静云从地上扶起,然后拿了些水,放在静云唇边沾湿着。静云的眼眸抖动着,缓缓地睁开了眼来,人有些迷迷糊糊的。见到金润之的瞬间,她眼中的泪水一下就滚落了下来,半晌方才吐出一句:“父亲”
金润之的眼神并不是太好了,他迟迟不肯去美国做手术,只是固执地留在重庆,不过也是为了能与静云、裴鸿多相处一些时日。这一声“父亲”,本是他期盼已久的,可是这个时候听见静云唤他,他心下却是难以言喻的怜悯与心痛了。
“静云,孩子们都在呢,大家都好好的,一个都没少,你放心啊。”金润之宽慰道。
静云的唇角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她只觉得眼皮一沉,一下又昏睡了过去
作战司令部,张书言立于作战图前,沉吟思忖着,如今已经是到了防守反攻的最重要时刻,这一仗,若是输了,那便是叫诸多远征军的兄弟们的心血都付诸东流。
“张司令,下令罢!”底下有将领再也坐不住了,急切地起了身喊道。
第464章 黎明之前(一)()
书言回过身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底下的这帮人。历经长久的战役,大家都已经被磨得没了耐心了,他们急切需要一场新的胜利,来证明他们远征的意义所在。
书言沉声道:“既然大家心下都有准备了,那么咱们便也不要拖延什么时间了。我宣布,全面向滇西发动总攻,收复腾冲、龙陵等地!”
话音才落地,就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这一天他们已经期待多时了,能够收复失地,几乎是每一个远征军心下所盼望,所为之振奋的。
可是书言却知晓,这一声收复失地,所面临的是多大的困境。既是要向滇西发动总攻,那么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怒江天险。怒江是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江,即便是熟悉水性的本地人,都不敢轻易在这个时节过江,又何况是装备简陋的远征军。
原本这渡江的最佳时间是在冬末春初,天干水浅的时候,可是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书言带着手下的这帮人,已经耗不起时间了。
如今恰逢雨季,怒江的水面宽度陡然间便足足涨了几百米,水流速度更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更何况,因着与日军长久的对峙,这怒江上头但凡肉眼所能看见的桥梁、索道,几乎都已经被炸毁,被烧断,但凡要到西面,那么远征军几乎没有旁的选择,只能涉险渡江。
尽管困难重重,书言仍旧进行了详密的计划,他在作战指挥部重申了一遍渡江的部署,然后亲自率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