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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白了一眼刘秀珍,不再搭理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进了院子。
“死丫头,白生了你,跟你那个没德行的爹一样。”隔着院墙,刘秀珍朝青岚骂了一句。
院子里,阿婆端着一个竹簸箕正往屋里走,簸箕里放着针线和她刚刚做的布鞋鞋面,鞋面上绣着一朵鲜艳的牡丹花。
“阿婆。”青岚在后面叫着。
阿婆回头,看到青岚,瘪着嘴,脸上笑开了花,“啊!岚岚回来了,饿了吧!阿婆早已经做好了饭,等着你呢,我们家的小乖乖。”
“不饿,阿婆。”青岚接过阿婆手里的簸箕,用手搀扶着阿婆往屋里走去。
“哇。。我杀了你。”
“少杰!”
“放下刀,你要干什么。”
“你快走啊!快走啊”
。。
突然,院子外从白翠芬家方向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嘶吼,哭喊的声音。
“不好了,好像有阿父的声音。”青岚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回头朝院子外看去,凝神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少杰,你冷静点,你放下刀。”是白翠芬撕心裂肺的声音。
“我今天杀了你!”少杰愤怒的嘶喊声。
“你快走啊,树生哥。”白翠芬哭喊的声音。
。。
“果然是阿父!发生什么事情了”青岚再次确信。
阿婆耳背,没有听清楚外面的吵闹的声音,仍在青岚前面絮絮叨叨地问一些学校的事情。
青岚哪有时间再思索什么,将簸箕朝地上一丢,飞奔跑了出去。
第22章 起误会生恶意()
走在青岚前面的阿婆感觉后面没有回应的声音,扭头一看,簸箕在地上,簸箕里的东西撒了一地,青岚已飞腿奔出了院子外。
“岚岚,你干什么去?”
青岚刚跑到院子外,正要朝白翠芬家跑去,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叫喊。
是刘秀珍。
站在青岚身后的过路处,手里拿着一把晾得腌耷耷地上海青白菜,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青岚。
“阿娘!”青岚怯怯地挪动了一下脚,拽着衣角,“阿父他。。他担心他。。”青岚的声音如蚊子嗡嗡,不时抬眼瞟着刘秀珍。
“随他去,死了更好,最好一刀杀了他,一下解决了两个。”刘秀珍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可是。。”青岚手指绞着衣角,身子朝后退着。
她还是想去白翠芬家看个究竟,怎么回事!脾气一向好的阿父怎么会跟少杰哥计较起来了,惹他发那么大的火。
“他对我的态度刚刚有了点好转,不要又出什么事情,让他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青岚心里暗暗地想到。
这一年,青岚才十岁,还没有经历过任何爱恨情仇,她不知道人的感情有时候是可以积蓄和累加的,尤其是仇恨的火苗,刚刚熄灭之后,如果再次被点燃,将会比原来更加深刻和激烈,也更长久。
青岚小碎步地往后退着,她不知道后面有一个人正朝她走来。
那个人穿着青色半旧棉袄,青色扎扎裤,可是这么冷的天,他却将上衣襟敞开着。
那个人低着头,精神有些颓废,像在思考问题的样子,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他前方有个小女孩,正往后倒退着走路。
突然青岚的身体撞到那个人的身上,脚后跟正好踩在那个人的脚上。
“你干啥呢?”那个人抬起头,错愕地惊问道。
青岚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惊恐地望着她身后的那个人。
“阿父!”抬眼一看竟然是青树生,青岚不禁有些气恼,“你。。”
见阿父安然无恙,青岚顿脚怒目瞪视,转身气鼓鼓地往院子里走,也不看一眼站在院子围墙边的刘秀英,小小身影眨眼见便冲进了屋里。
进到屋里,青岚见阿婆已经摆好了她吃饭的碗筷。阿婆见她进来了,赶忙从桌子旁站起来,急急地问道:“岚岚,你去哪里了?刚才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你跑出去一会儿便不见人影,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家,去凑什么热闹,来,赶快吃饭上学,饭都冷了。”
青岚鼓着腮帮,朝阿婆瞟了一眼,没有搭理她。只听砰地一声,青岚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用力地关上了房门。
这时,青树生和刘秀珍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个没精打采,一个满脸嘲讽和怒气。
“岚岚这是怎么啦?刚刚放学回来还好好的,突然谁惹她生气了,饭也不迟,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阿婆眼睛望着青树生身后的刘秀珍。平时基本都是她和家伟喜欢惹青岚生气,现在家伟不在家,不是她还能有谁?
“你别看我。”刘秀珍抢先一步跨进了屋,手指着青树生,幸灾乐祸地说道:“你问他,是她的好阿父惹他生气啦!”刘秀冷笑一声。
“树生啊,你咋惹岚岚生气了啊?”阿婆的声音立刻变得轻言细语了。
“我。。”青树生无语地望着阿婆,满脸憔悴,突然快速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双手拍着膝盖,低着头,叹了一口气,“哎!”又摇了摇头,便不再出声。
阿婆又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刘秀珍。
刘秀珍板着脸,出出进进,自己剩好了饭,不跟任何人招呼,便坐在桌子旁自顾自的吃起来。
“你阿父还在楼上呢,你也不管?就自己吃起来?”阿婆对刘秀珍大声吼道。
前几天,刘德州在山上做事,不小心从摔了一跤,右腿骨折,一直躺在楼上的睡房里。
刘秀珍眼皮一翻,白了一眼青树生,便进厨房添饭送给刘德州。
阿婆无奈地望了一眼青树生,便去拍青岚的房间,喊她出来吃饭,“岚岚,出来吃饭啊,下午你还要去上学呢!”
青岚正坐在床上默默垂泪,听到阿婆叫她吃饭,她才猛地醒悟,下午还要上课呢!她还要早点吃饭去桥头等少杰哥上学呢。
想到这里,青岚一蹦跳下床,眼睛骨碌地转了一圈,牵了一下衣角,打开房门,两手背着身后,仰着头,踱着官步,脸上带着傲慢的笑容,一步一摇地走了出来。
看到她这个神情,阿婆狐疑地望着青树生。她这唱的是哪一曲戏?
青树生被阿婆盯得抬起了头,寻着阿婆的目光看向青岚。
青岚正摇晃着身子,一脸得意之色,坐到桌子旁。
“阿婆,我的饭呢?”青岚叫道。
“哦。”见青岚没事,阿婆喜出望外,惊慌地跑到饭桌边,将一碗饭,递到青岚面前,“乖孙女,吃饭。”
“我不是你孙女好不好,刘家伟才是你的孙子,我是你外孙女。”青岚一顿抢白。
“哦,哦,哦,好,外孙女,外孙女。”阿婆连忙点头应承。
因为家伟姓了刘,她姓了青,小时候村里人说她不姓刘,故意逗她,说她不是刘家村的人,不能在刘家村住。她便回家她阿婆,阿婆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便说她是刘家村的外孙女。
后来,每当村里人再说她不是刘家村的人时,她便说她是刘家村的外孙女,可以在刘家村住。
此时,青岚将这句玩笑话拿出来说,是想掩饰她刚刚哭过的悲伤的心情。
同时,她是想告诉她阿父,她并不知道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刚才并没有不开心。
或者,她刚才的不开心不是因为他的原因。
当刘秀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青岚已经开始开心地吃饭了。
刘秀珍下来后,阿婆便张罗着开饭,青树生也搬着椅子去饭桌边坐下了。
在青岚的掩盖下,青树生一家终于平静下来,开始吃午饭了。
但,安少杰家里,整个下午一直没有平静下来。
第23章 事情原委(1)()
青树生从白翠芬家里出来后,白翠芬便将安少杰强拉回屋里去,但他的气并没有消。
他坐在他们家堂屋的一张竹椅上,手里仍拿着一把菜刀,眼睛通红,布满血丝。
白翠芬在房间里,趴在床上哭。
少敏站在白翠芬床边哽咽着抹泪,刚才的一场惊吓让她仍惊魂未定。
“阿娘!”少敏轻轻地叫了一声。
白翠芬从枕头上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少敏,“少敏,你带着少杰先吃饭去,里面大锅里是蒸好的苕,外面小锅里热着菜,你拿出来,跟少杰先吃,你们吃了要上学去。我现在不饿,我等会儿吃。”
“嗯。”少敏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少敏进到厨房,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大的瓦罐钵子,揭开大锅的锅盖,一锅热气腾腾的红薯。少敏装了一钵红薯端了出去,又从小锅里端出两碗用热水温着的青菜,一碗青白菜,一碗土豆。
少敏十二岁,一根粗黑的长辫,系着红头绳,垂在胸前,不合身的大红翠花左襟棉袄,青色棉裤,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来回在堂屋和厨房之间。
摆好碗筷后,少敏走到少杰面前,蹲下。
“来,少杰,听姐姐的话,将刀放下,吃饭,跟姐姐上学去。”虽然声音没有完全脱去童音,但语气却成熟得像大人一样,温言细语。
少杰拽了一下少敏搭在他手臂上的手,看了一眼她。
看着少敏刚刚哭过的红肿的眼睛,娇弱的脸庞,软弱的眼神,少杰像石头一样坚硬的心一下软了。
他拿着刀的手慢慢松开,少敏急忙接过来,走进厨房,放在插刀的木板上。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又将刀从插板上拿下来,东瞧西瞄,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再走出厨房,拉着少杰的手,走到饭桌边,将一个红薯塞在少杰的手里,又拿起少杰面前的碗,夹了一些菜放在他碗里。
“吃。”少杰点了点头,一行泪夺眶而出。
“姐,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要让那个人再进到我家里来。”少杰抬眼,提到那个人,他心里又来气了。
“嗯,知道。”少敏点头答应。
“知道知道,你就是性子太软弱了。。”少杰望着少敏,欲言又止。
他感觉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这句话是白翠芬平常在家里经常对少敏说的一句话,他学会了,正好有机会才表达出来。可是他心里似乎又觉得仅仅这句话,又没有完全将少敏软弱的性格,和他心里要对她嘱咐的话说出来。
少敏咬着嘴唇,低着头。
“其实,少杰,你。。三伯父他。。”
青树生在家里兄弟姐妹中虽然排行第六,但在兄弟中排行第三,所以刘家村的人习惯称他老三。又因为青树生比安炳文大一两岁,所以白翠芬就按照汉族的称呼,自小就教少敏和少杰喊他为三伯父。
“别再提他了。”少杰将筷子朝桌子上一拍,吓得少敏不敢再将下面的话说下去。
少敏想说的是,少杰,你误会三伯父了,不是三伯父欺负了阿娘。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少敏比少杰先放学回家,到家门口,看到村里向老太的小儿子正在她家门口晃。
向老太的这个小儿子,是个游手好闲的光棍痴呆汉,长得瘦削尖脸,鼓眼龅牙,几乎每天在村里惹是生非,见了小媳妇、姑娘家的就喜欢往前凑,占点小便宜,或开些荤段子玩笑,但因为人长得丑,又好吃懒做,所以不招人待见。
今天是他老母亲生日,他几个出了嫁的姐姐今天回来,和已经成了家的哥哥替老母亲办了一个生日,生日宴上喝了几杯酒,就到村里各家各户显摆了一番。
到白翠芬家时,见白翠芬一个人在家,这货便起了邪心,竟然走进屋里调戏起白翠芬来。
少敏便跑进屋里拉扯他,少敏那瘦弱的小女孩,再加上白翠芬始料未及和惊恐不安的心,她们两个哪里是这个蛮汉的对手,且他又喝了点酒,更是有一股子蛮力和肆无忌惮。
少敏急得无奈,便跑到门口叫喊人。
正巧,青树生挑了一担松树木柴,经过村西桥头。
青树生原本身体壮实,上山砍柴,又挑担下山,有些热乎,便敞开了棉袄衣襟。
听到少敏的哭喊救人,青树生立马丢下担子,飞奔过桥,跑进白翠芬家里,正看见那个无赖搂着白翠芬在调戏。
青树生怒火中烧,一声怒喝,顿时吓醒了无赖的酒。
他原本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痴呆汉子,平时没有什么狗胆的,青树生的一声怒喝已让他酒醒,再回头一看,见是青树生,刘家村最强悍的人,又是刘家村最保护白翠芬的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跑。
此时刚好安少杰放学回家,走到家门口,看到少敏呆呆傻傻地站在门口,便问她:“姐,你怎么站在这里,阿娘呢?”
少敏像从梦中惊醒一样,“哦,哦,阿娘在房间里。”
她完全忘了,在白翠芬房间里,还有少杰最不喜欢的人,青树生。
少杰见少敏情形不对,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屋里,探头朝白翠芬房间里一看,正看见白翠芬衣衫不整,头发蓬乱,坐在床沿边哭泣。
青树生衣襟敞开,站在她身边,嗫嚅地解释着什么。
联想到平日村里人的闲言碎语,这一幕,让安少杰恼怒成羞。
他来不及放下书包,直奔厨房,拿起砧板上的菜刀,便冲着青树生而去。
白翠芬见门口有一个人影晃了一下。
这时,少敏也进了屋,在门口叫了一声,“少杰”。
白翠芬便知道刚才那个人影是安少杰了。
她太了解少杰对青树生的仇恨。
今天这一幕被他看到,并一声不响地不见了人,白翠芬立马意识到,将会有事情发生。
白翠芬一跃从床上坐起来,拉着青树生,跑到房门。
果然,安少杰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正朝他们走来。
见少杰拿着刀从厨房里走出来,少敏反应也快,急忙上前拦腰抱住少杰。
趁此机会,白翠芬将青树生朝外推了一把,喊道:“你快走。”自己便也上前抱住安少杰。
安少杰拖着白翠芬和少敏,嘶吼着追到门外。
此后,便是青岚从家里跑出来看到的一幕。
第24章 事情原委(2)()
虽然少敏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望着仍怒气冲冲的安少杰,终于还是将要解释的话咽了回去,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澄清也是一回事。
少敏想为青树生辩解的行为让安少杰有些气恼,所以将拿起在手中准备吃饭的筷子又啪地一声放下,用手从碗里拿了两个红薯,背起书包,也不等少敏,赌气地一个人便出门上学去了。
村东头的桥头边,青岚依然等在那里。
少杰的身影一出现了,青岚便站直了身子,紧张得不停地拉扯着书包带。
以往,她天天在这里等安少杰,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不!不仅仅是紧张,还有慌乱。
安少杰走近了,一步步地离她近了。
当安少杰走到她近旁,青岚走上前迎了上去。
以前,青岚可从来不这样。她总是等他走过去之后,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这次,本来是紧张慌乱的心情,却又莫名其妙地壮起了胆量迎着安少杰走上去。
“少杰哥!”
青岚怯生生的声音让安少杰惊了一下,他抬起头,像是突然被人从梦中叫醒了一样,茫然地看着已经站在他面前的青岚。
虽然他老远就看到青岚站在这里,并且她知道她是在等他,可是因为心里有事,并且刚才心里的怨气没有发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