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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慕华双目一瞪,要的就是这个距离,二百四十步,就是三百七十二米,在后世的史书中记载,神臂弓的最佳打击范围就在这里。三百七十二米的距离,神臂弓“仍透穿榆木,没半箭”。这才是当世最强大的弓弩!
谢慕华拔出佩剑,暴喝一声:“第一队,放!”
数百支神臂弓齐齐踏动,箭矢闪着夺命的寒芒飞向辽军,在这密集的弩箭打击下,百多辽军翻身堕马,连喊都来不及喊一声,就被身后纷沓而至的军马踏成肉泥……
跟着孔守正一声暴喝:“第二队,放!”
一排排神臂弓的弩箭**出去,就在这一百八十步到二百四十步的距离内,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箭网,不停的收割着契丹人的生命……
呼喝声此起彼伏。
“第一队,绞盘……”
“第二队,放!”
“第三队,上箭……”
谢慕华、孔守正、赵德昭拼命的大喊,声音竟然完全嘶哑!
原本这大宋的神臂弓,是由一人发射。但是谢慕华一改战术,要求每张神臂弓由三人协同,一人踏弩,一人绞盘,一人上箭!所有神臂弓共分三队,每一队的箭矢射出去之后,绞盘手立即动作,下一队的箭矢立即跟上,压根就不给契丹骑兵留下喘息的功夫!
谢慕华的心依然在狂跳。昨夜杨延昭一言,说神臂弓射速慢,提醒了谢慕华。这神臂弓射速再慢也不会比早期的前装黑火药更慢,而神臂弓的射程和威力要远远超过早期的火药枪。
就算到了十六世纪初,西班牙军队里火枪手和劲弩手的数量还是大致相等的,侵略阿兹特克的西班牙殖民者军队就是一例。如果采用早期火药枪的上弹、准备、射击三队交替射击方式,神臂弓射速慢的弱点就可以迎刃而解。
谢慕华连夜挑选神臂弓手,拉着赵德昭、孔守正拼命操练士兵。这三队交替射击之法远远不够纯熟,不过对于这些从未见过三队射击法的契丹骑兵来说,已经足够了!
谢慕华心中早有计较,决定一场战斗的胜利是许多方面因素的累加。要有优秀的指挥官,要有士气高昂不怕牺牲的战士,要有强大的武器,要有天时地利人和等等。
从指挥官这个层面来说,对面的辽国将领,无论是耶律斜轸还是耶律学古、耶律重恒都远超这边的一勇之夫孔守正,也远胜经验不足的杨延昭杨延彬兄弟。至于刚刚走上战场的谢慕华,那就更是甭提了。
但是大宋士卒刚刚平定北汉,百战雄兵,正是士气最旺盛的时候。虽然契丹人以逸待劳,可同样精锐的大宋禁军并不吃亏。
天时地利人和,大家只不过是半斤八两。
谢慕华就要把武器上的优势发挥到最大,以对抗悍勇辽军,将对方的优势从武器层面上抹杀。后世的铁帽子王僧格林沁也算是善战之人了,但是他统帅的蒙古骑兵数千人围攻英军,伤亡殆尽,却只取得了杀敌两人的战绩。武器,有的时候能成为战场上最关键的因素。
虽然神臂弓比之辽军武器的优势没有热兵器和冷兵器之别那么大,但是只要使用妥当,一样可以成为契丹人的噩梦!
就在一百多步之外的河水里,那些勇悍的契丹武士不知倒下了多少;潺潺流出的鲜血,把青沙河都染得血红;受了重伤的马儿,不甘心的奋起前蹄,却又重重倒下;岸边一时未死的契丹战士哭喊着,带着贯穿胸膛的箭矢向本方爬去,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呜……呜……呜……”耶律学古的号角还在吹响,他不明白,这宋人是从哪里学来的射击之法,他手下部族军伤亡累累,之前那一鼓作气的势头早已被打散。就算是少数冲得近的,也被神臂弓手之后的弓箭手以密集的羽箭打退……
耶律学古的手都在颤抖,那些是跟着他南征北战的勇士,死,他的部下不怕。但是他不想部下死得不明不白……对面的宋军用的战法,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些不断绞盘,上箭,发射的宋军已经不再像是战士,而是一个个沉默的死神,他们机械而又敏捷的重复每一个动作,连看都不看那些倒卧在血泊中的契丹战士,只管随着将领的每一道命令,继续他们的杀戮……
呜……呜……呜……
三千部族军,在转眼之间已经倒下一小半,那些刚才还活生生的战士们,大多都躺在青沙河这片他们并不熟悉的土地上了。耶律学古已经快要崩溃了,他的号角依旧不停,剩下的士兵们挥舞着兵刃,头也不回的朝着宋军编织的箭网冲去……
“将军……”
一个契丹老将紧紧抓住了耶律学古的手,硬生生的把号角拉了下来。
“将军……不能再冲了……”那老将两鬓的头发都已雪白,一行浊泪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下来:“将军,收兵吧!”
耶律学古一脚把他踢了个跟头,虎目圆瞪,当啷一声,雪亮的腰刀拔了出来架在老将的脖子上:“怕死?我就先送你去死!”
老将死死的抓着号角:“杀我不要紧,收兵吧。咱们契丹的勇士不能这样死啊……”
耶律学古怒骂了一声,把手中的长刀重重的往地上一插:“收……收兵!”
剩余的辽军潮水般退去……
杨延昭的脸色却一点喜色都没有。左侧耶律斜轸的大军动都不动,坐看友军被打得溃不成军。这个耶律斜轸真不是一般能沉得住气。杨延昭本来已经布置妥当,先引耶律学古进攻,若是耶律斜轸趁势夹击的话,就让开左侧队伍,放他们进来,这里边的陷坑、绊马索可都准备妥当了,随时伺候斜轸。
但是耶律斜轸按兵不动,倒是大出杨延昭的意料之外!
“谢大人……”孔守正激动的说话都有些词不达意:“你……我们打赢了!”
谢慕华冷冷的看了孔守正一眼:“没有!这仗才刚开始!”
这当头一盆冷水,顿时让孔守正冷静下来,是啊,只不过是杀伤了耶律学古的部族军。那斜轸的五千皮室军可动都没动呢。那才是辽军真正的主力,而且为了对抗部族军的进攻,谢慕华苦心安排的驰射和三队射击法都已经曝光了。
就算斜轸一时之间想不出破解的方法,也不会像耶律学古这样闷着头往前冲,吃了大亏了。
斜轸的阵中竖起旗号,开始收容学古所部的残军!
杨延昭冷眼看着对面辽军的态势,那面青旗迎风摇摆。学古的残部渐渐朝左侧移动过去。
“当着我的面就敢收容残军?”杨延昭冷哼一声,等耶律学古的队伍进入左翼的时候。杨延昭就立刻发动全面攻击。什么辽国名将?什么南院大王?兵家大忌都不知道,战场上收容残军最容易为敌所乘,那耶律斜轸自负名将,只怕还是兵书读的少了吧!
谢慕华看着远处的那面青旗,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想不起来问题在哪。一时间心里憋闷的难受。忽然,谢慕华的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灵光一闪。对!当年看史书的时候见过,青旗是辽国北院的帅旗,这青旗在南院大王这里竖起,就绝对不是耶律斜轸在收容残军……
谢慕华大叫起来:“耶律斜轸不在左翼!”
杨延昭脸色顿时大变!他到底是少了些经验……
话音未落,身后号角连连,大队辽军从宋军身后杀了出来,漫山遍野的皮室军杀奔而来,喊杀震天,蹄声雷动……
当先一面红旗高高飘起,那才是南院大王,耶律斜轸!
谢慕华侧目望去,赵德昭、傅潛早已是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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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金呼家,银杨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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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慕华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尽管多了一千年的见识,尽管早已熟知大宋第一次北伐的故事。但这些根本不足以抗衡一代大辽名将!就算他的身边还有杨家兄弟和以勇悍著称的孔守正,也是一样!
谢慕华比人优胜的只有他多了千年的见识和他熟知的一些历史而已,但是在同一起跑线上和这大辽名将相争,那谢慕华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古人只是见识弱于谢慕华,却不代表他们比谢慕华笨。
也许再给杨延昭五年时间,让他在雁门关、幽燕前线多经历些战阵,他就可以和耶律斜轸一较长短。但是现在不行,从始至终他们都被耶律斜轸**于股掌之间。
那一队打着青旗在收容耶律学古的残兵的,的确是南院的皮室军。这一点绝对不会错,但是统军的不是耶律斜轸。
耶律斜轸制造了种种假象,让宋军以为他带领五千皮室军要和耶律学古的三千部族军一起夹击。虽然孔守正、杨延昭已经不断派出斥候侦查得胜口辽军的动向,但是那五千皮室军是货真价实的从得胜口向青沙河方向行动,只不过耶律斜轸早已带了一小队人快马加鞭赶去清河北岸。
在耶律奚底执意要出战之时,耶律斜轸就竭力劝阻。但是耶律奚底一意孤行,斜轸无可奈何,毕竟耶律奚底是北院大王,与他平起平坐,根本不归他管辖。斜轸只得告诉耶律奚底:“若是出战失利,就去清河北岸!”
清河北岸位于幽州以南二百里,这儿远远的避开了宋朝大军。赵光义心高气傲,以为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压根就没把耶律奚底这万余辽军放在眼里,没有分兵追击,自顾自带领大军围攻幽州。
耶律斜轸赶到清河北岸,并没有责怪任何人。只告诉乙室王撒合:“想给萧统倬报仇的话,乙室部的人马就交给我!”
辽国骑兵甲于天下,最擅长的就是机动作战、长途奔袭。从清河北岸到青沙河,二百多里的路程,耶律斜轸带着乙室部的六千骑兵巧妙的兜了个圈子,绕到谢慕华的身后。就埋伏在崔彦进的一万大军和两万先锋军之间。
耶律学古用部族军吸引了宋军弓弩,那五千皮室军用收容残兵的办法诱使杨延昭做出进攻的部署,而耶律斜轸就算准时机杀出来……
这乙室部的辽军虽然是先锋军的手下败将,但是萧统倬的死却是激发了他们的斗志。这六千骑兵个个如同下山猛虎一般直扑宋军。现在,无论杨延昭做出什么样的部署,都已经晚了……
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乱不得!
赵德昭、傅潛早已没了主意,孔守正就是一个莽夫,只顾着目瞪口呆……
谢慕华大喝一声:“后队变前队,弓箭手自由射击……”
杨延昭如梦方醒,这一仗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从小到大,人人都夸他是七兄弟里最有天分的一个,无论是武功还是韬略都是上上之选。将来必然能继承父业,成为一代名将。杨延昭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偶尔也会觉得“天下英雄舍我其谁”,一腔热血只想报国杀敌。但是却从没有真正独当一面过。
这一次,是他第一次独力指挥过万大军与辽国名将作战。这一夜里,杨延昭苦苦思索,自以为算无遗策,但是真正到了战场上,才发现像耶律斜轸这样的不世名将根本不能用常理来估测!
杨延昭被耶律斜轸神鬼莫测的战术打得沮丧无比,却被谢慕华这一声暴喝惊醒。他是这一场战斗的主将,这一仗还没有打完,宋军还没有输,身为主将又怎么能垂头丧气,一蹶不振呢?
“结枪盾阵……麻扎刀、陌刀手准备……弓箭手射击……”杨延昭宏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盾牌大多集结在前阵,后阵本就不多。宋军匆匆忙忙将木盾重重的砸进地面,两名士卒一人在后顶住一面盾牌,另一人手持一杆长矛从盾后挺出,架在盾牌上。顷刻间,青沙河边就像竖起一片丛林,坚固的长矛闪烁着耀眼的寒光斜指向天……
神臂弓已经来不及掉转方向了,弓箭手们纷纷抛射,企图用弓箭阻挡辽军的冲击。但是一片混乱当中,哪里组织得起有效的齐射。辽军队形拉得极开,大多箭矢都落了空,根本无法阻拦契丹铁骑……
“杀!”
乙室部的骑兵已经冲到阵前,匆忙间布下的盾阵倾刻就被战马踏得粉碎,那斜挑朝天的长矛洞穿了马腹,刺穿了骑士的身体,却无法阻止更多的骑兵冲进大阵。契丹铁骑势头不减,直直撞进宋军大阵,马蹄翻飞,踏着满地碎木、断刀残枪;踏着宋军和辽军的尸体,挥舞着雪亮的马刀疯狂的砍杀起来……
惨呼声此起彼伏,赵德昭面色苍白,不停喃喃自语,不知道是不是在祷告些什么?孔守正却按捺不住,领着一队骑兵迎头冲了上去。傅潛面如死灰,手中长刀不住颤抖,始终有意无意的看向杨延昭看去,生怕杨延昭命他冲上前阵……
杨延昭一迭连声的发号施令:“杨延彬,带你的骑兵去后阵顶住,绝不能让辽军把我大阵分割……”
“傅将军!”
傅潛闻言一个哆嗦,手中长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满脸绝望之色。
杨延昭的脸上满是鄙夷之色,但是眼下无人可用,孔守正早就冲到后阵迎住辽军厮杀起来。这左侧防线始终要有人看着,如若不然,让左侧的五千皮室军也冲杀进来,这仗就没法打了……
“傅将军,你去左翼布防,若是皮室军冲杀过来,放开防线,让他们冲。那里陷坑、绊马索早已布置妥当,只要不让两股辽军合在一起,这仗,我们就还能打!”
傅潛拾起地上的长刀,嘴唇颤抖……
“我也去!”
谢慕华纵马而出,手中尚方宝剑犹如一泓秋水,寒气逼人:“我是监军,谁临阵退缩,我就斩谁!”谢慕华看着傅潛这副孬种样,气不打一处来。指望这种人守住左翼,倒不如自己来好了,至少,命是捏在自己手里。谢慕华虽然只是个后世白领小废柴,但是这点血性是有的!
谢慕华两腿一夹,马儿径直朝左翼跑去,八姐九妹急忙跟了上去。
左翼的皮室军也动了。
在乙室部的骑兵从后方发起冲击之后,左翼的皮室军就已经挥动马鞭,冲锋过来。他们比乙室部的骑兵装备更加精良,训练更加严格,是大辽国拱卫皇帝的亲军,也是耶律阿保机赖以建国的契丹强军。
五千骑兵就像一片乌云黑压压的冲了过来。
“左右让开……”傅潛的声音又干又涩,真不知几个人能听见他的命令。
谢慕华恨得牙痒痒,这场仗打完,要是不斩了傅潛,老子就不姓谢!他扯开嗓子高喊道:“让开防线,放辽军进来……”
五千皮室军踏过青沙河,直扑宋军左翼,对面宋军零星射出一些箭支便四散逃开。领军的队长就像闻到血腥味的豺狼一般,招呼着大军压上。
前锋猛然一阵惨叫,冲在最前排的骑兵人仰马翻,不是堕入布满尖刺的陷坑被扎的肠穿肚烂,就是被绊马索拦住马腿摔得骨折筋断。皮室军顿时一片混乱,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连绵不绝,跟在后面的大队骑兵横倒直跌,乱作一团……
皮室军不愧是大辽国最精锐的军队,前边一片混乱,中间的辽军纷纷列开队伍,迎向四下里冲杀上来的宋军。
谢慕华把那柄尚方宝剑攥得死死的,这皮室军遇危不乱,不愧精锐之名,眼下数千皮室军和宋军混战在一起,那些生长在草原上的汉子,个个膀大腰圆,力大如牛。他们在马背上生活了一辈子,整个人与**的战马已经合为一体,灵动无比。虽然大宋禁军也是精挑细选的战士,但是武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