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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慕华听温良玉这么一说,脸色铁青,一路赶到安抚司,杨延彬已经得到消息,前后脚赶来了。
“相公,你看这件事怎么办?”杨延彬知道这件事必须要镇压,但是一个处置不当,可能会激起更大的民变。
谢慕华冷冷的说道:“七郎,你现在马上将江南禁军调动一千人马,厢军调动两千。三千人马集合完毕之后,我与你一同前往虹县。消息要严密封锁,切勿走漏。”
杨延彬领命离去。谢慕华对温良玉说道:“江宁府的事务暂时就由你处置。若是户部查问税款一事,就吩咐他们去问张咏和苏易简。这些事,我也懒得再问!”
“下官明白!”温良玉看谢慕华的脸色极为难看,也不敢多说话,唯唯诺诺的退到一旁。
谢慕华心中有气,一拳砸在桌子上,却见两位夫人出来了。一看谢慕华是这般脸色,两女都吃了一惊,急忙赶了过来问道:“官人,出了什么事?”
谢慕华把虹县那里的事情一说,两女也变了脸色。温良玉见势不妙,只怕两头雌老虎要发威,急忙找了个借口就赶回江宁府去了。八姐心思慎密,轻声说道:“这件事处理起来极为棘手。民变是朝廷最忌讳的事情,若是不马上弹压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但是那些老百姓是被方琼逼得走投无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要是大军一到,他们不肯投降的话,必然是个血流成河的局面。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却是难办的很!”
荆儿嗔道:“那你也说,朝廷最忌讳民变。那就没辙了,只能镇压了再说,方琼有错。将来再把方琼送到刑部和吏部问责就是。相公总不能为了一群老百姓,就放弃朝廷的立场吧!那样的话,被人抓住小辫子,一口气告上去,也难办的很!”荆儿随手指了指西边的方向。
谢慕华会意,转运司衙门就在西边,这件事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小辫子被王溥抓在手中,必然会穷追猛打,到时候就落了下风了!
“你们别吵,让我好好想想!”谢慕华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去伤害那些老百姓,但是已经民变了,如何处置才能将伤害减少到最低呢?这倒是个很废脑筋的事情。
两女静悄悄的站在谢慕华的身边,不再说话,但是心中都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民变,也是要打仗的。她们俩还是要跟过去才能放心,要不然的话,天知道那群老百姓能闹出什么事来。虹县人虽少,也有好几万呢。谢慕华的三千人马里边,厢军好多都是土生土长的,说不定还会出现阵前倒戈的局面呢!
“谢相公,杨都监的兵马已经点起,在校场等候!”一名小兵跑到堂门口说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谢慕华吩咐那小兵备马。
两女齐声叫道:“等等,等我们换了盔甲再走!”
第八十九章 孤身犯险
谢慕华换了一身戎装,面色凝重的可怕,这次出征,不是要去对付那些穷凶极恶的盗匪,也不是要对嗜血成性的契丹鞑子,而是面对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一群只求三餐一暖,有片瓦遮头就已经很满足的老百姓。若是这一仗打下来,虹县血流成河是在所难免。但是更可怕是或许会激起更大的反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尤其是江南东路这种地方,富庶,但是财富过度集中。老百姓手中的钱财并不多。农民面临着土地兼并变成佃农的危险!更重要的是,这儿是南唐归附过来的地方,当初十余万大军放下武器,许多人解甲归田。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危险性。同样,他们也是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的战士。给他们一把刀,他们就能上阵杀敌,给他们一个目标,他们就能汇聚成一支军队!
看到谢慕华心事重重,杨延彬和荆儿八姐等人也不敢跟他说话,三千士卒分成前后中三队,一千厢军当先开路,谢慕华等人带领一千禁军坐镇中军,另外的厢军随后担任后勤队。虽然这儿是自己的地方,虽然对手只不过是一群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但是杨延彬治军严厉,一丝不苟,一定要按照规范的行军来办理。
“离虹县还有多远?”谢慕华忽然问向杨延彬。
杨延彬早已做熟了功课,当即答道:“此去六十里就是虹县了!”
谢慕华“哦”了一声,现在是正午时分,再走一个下午应该可以赶到虹县安营扎寨。正思索间,忽然前军来报:“谢相公,刘知州和方知县在前方等候大军!”
“叫他们过来吧!”谢慕华淡淡的说道,他也想看看能把一个县的老百姓给逼得造反的方琼是何许人才。
过不一会,一小队杂乱不堪的人马走了过来,为首两人骑着高头大马,看到谢慕华的中军大旗就翻身下马,牵着马匹快步走了过来。当前的刘知州朗声说道:“卑职见过经略相公!”
谢慕华低声说道:“免礼,这一位就是方知县了?”
方琼急忙抢上两步:“正是卑职!”方琼年纪约三十五六岁,生的细皮白肉,三缕长须,双目炯炯有神,一身官服笔挺整洁,哪里像是从虹县狼狈不堪逃出来的人。简直就像是去哪个宴会去赴宴似的打扮。
方琼心中也有些欣喜,虽然虹县出了事,自己少不了要倒霉,但是眼前这位经略相公却是大有来头。听说跟着这位经略相公的人,升官都是极快。那寇准、王旦、苏易简、张咏都是比他低的进士,却都已经是四五品的官员了。要是自己能讨得谢慕华欢心,就算这次倒了霉,以后总有翻身的机会。于是便厚着脸皮蹭了过来,痛心疾首的说道:“那些刁民实在是胆大包天,朝廷给他们衣食,保他们家园,收些许小税就呼三喝四。还敢聚众造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谢相公治军有方,大军一到,那些乌合之众,哪里是对手,必然作鸟兽散!看以后还有什么人敢犯朝廷的虎威!”
谢慕华也不多说,吩咐他们带着随从跟在大军后边。一行人马浩浩荡荡朝虹县开拔!
到了虹县已经是傍晚时分,三千士卒就在城外五里安营扎寨。远远望去,虹县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城池。没有护城河,城墙也是土石结构,最多不过四五米高,就像是小小的院墙似的,没有箭垛,也没有女墙。像这样的城池,若是让杨延彬领兵去打的话,最多一个时辰就给打了下来。
谢慕华的军队就在南门和东门驻扎下来,方琼还特意来献策,说城中百姓多半没有武器,就算是大军分开四路分别堵住城门,他们也无可奈何。再说了,虹县百姓最多也是一万人而已。加上这几天逃走的,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剩不下多少人。一群乌合之众,没有组织,没有训练,无论如何也不是正规军的对手。到时候大军一个冲锋,就可以破门而出,将那些胆大妄为之徒斩杀干净。
谢慕华不置可否,只吩咐方琼在后边歇着。说来也奇怪,整整一夜,探子们回报,没有多少人从城里逃出去。
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谢慕华骑上战马,带着随从登上高处,远远望去,只见城头上许多人忙忙碌碌,不知道从哪儿取出来的武器,有些刀枪,大多是棍棒,还有人将扁担削尖做长枪用,搬了些石块堆在城上,居然做出了一副与城偕亡的架势。
谢慕华冷笑一声,吩咐杨延彬震着队伍。自己却要单枪匹马去城下和乱民谈一谈。
此话一出,中军就炸了锅,杨延彬和荆儿等人都颇为为难,要知道乱民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谢慕华又是江南东路的军政要员,一旦深入虎**,很有可能被乱民当做筹码挟持起来。这样的话,情况就更复杂了!
方琼更是哭喊连天:“相公,都是卑职的错。卑职无能,教了一群乱民出来。卑职这就去受死,但是相公身系江南东路百万之众,不可亲临险地。相公请三思而后行。如若不然,卑职怎能坐看相公以身犯险呢?”方琼眼泪夺眶而出,情真意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谢慕华的亲儿子呢!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了!”谢慕华板着脸斥道。
荆儿想了想:“官人单枪匹马去,和带两个女人去并没有什么区别。想来那些乱民也不在意是不是多了两个女人。真要是有什么动静的话,凭着奴家和八姐的身手,从一群乱民之中将官人抢出来,也不是不可能!为了以防万一,就让我们两人陪官人一起去吧!”
谢慕华还没来得及说话,八姐就抢着说道:“即为夫妻,生则同裘,死则同**。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官人孤身犯险?”
“好吧!”谢慕华叹了口气:“你们就随我一同前去好了!”
三人三骑缓缓的走到虹县城门下,谢慕华高声叫道:“城上哪个能做主的,出来说话!”
那些老百姓看着谢慕华穿着一身官服,虽然不认识是什么品级,但是看谢慕华的架势,也知道来头不小。居然三个人就敢来喊门。他们手中自制的弓箭便没有射出去,过了一会儿,一个虬髯汉子从城上探出半个身子,喝道:“兀那汉子,你是何人?”
谢慕华朗声叫道:“本官是江南东路安抚使谢慕华,你们若是听过本官的名字,便开门来。”
城上那个虬髯汉子名叫李成,看谢慕华信誓旦旦的说法,心中狐疑,忽然听见身边一个农户说道:“俺去过江宁府,见过谢大人审案。果然是他,听说谢大人也算是能为民做主的官。上次还公审了大仪镇的案子,对老百姓算是不错了!”
虬髯汉子叹息一声,他又何尝不知道,要是动起刀兵来,城里万余百姓,难免生灵涂炭,思索一会,吩咐城下守着的汉子开门。
谢慕华见城门缓缓打开,心中暗叹,这些果然是没打过仗的老百姓。若是受过训练的军队,开门之前必然要准备拒马枪之类的防止城外骑兵趁机攻城。眼前只不过是一群惊慌的老百姓,手中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居然还带着点敬畏看着他。
李成走下城头,吩咐众人让开一条路来,谢慕华和两位夫人下了马,缓步走了进来。只听身后哐啷一声,却是城门又被人给堵上了。谢慕华淡淡一笑,对李成说道:“阁下现在就是在虹县能做主的人吗?”
李成老脸一红:“咱又不是官老爷,什么做主不做主,乡亲们觉得俺还念过几天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暂时大伙儿商议着办!”
谢慕华举步走向李成,站在李成身边的两个人手中拿着钢刀,急忙上前一步,挡在李成的身前。谢慕华哈哈大笑,敞开外袍:“本官都没有带武器,你们怕什么?我听说你们造反,所以来问问你们,到底为何造反?”
“造反?”李成苦笑道:“咱们可没那么大的胆子。但是方琼那个狗官逼得咱们活不下去了。反正是死路一条,还能怎么办?”
“你倒仔细跟我说说!”谢慕华已经走到李成的身边,两人并肩在街上走着。
李成见谢慕华人已经在城里,也知道城外那些禁军厢军不敢攻城,心中安定,便随着谢慕华一起走着。八姐和荆儿落后十来步跟着他们。
李成所说的情况跟温良玉说得差不多,只不过方琼的作为要比温良玉说得更加严苛,他不但雇佣那些无赖地痞当打手,还搜刮钱财,逼良为娼!就连开妓院的看到方琼都头疼,说这方琼月俸不过是**贯,可一个月下来怎么也刮个好几百贯!
谢慕华只是微笑,也不多口。
两人只是在南门后的路上缓缓行走,走到尽头便返身再走。
谢慕华正要开口劝说李成,忽然一声暴喝:“弟兄们别被这狗官给骗了!当官的就没有好东西!”
谢慕华侧头望去,只见一片炫目的刀光冲天而起,化作一柄雪亮钢刀,竟是从路边冲出一人来,对着谢慕华当头劈下!
第九十章 风平浪静
谢慕华吃了一惊,这儿有许多虹县的民夫,谢慕华可真没以为有人敢在这儿动他。动了他,虹县必不可免的要被屠城,哪个人发了失心疯,居然把大家的命都搭上?
但是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刀光一闪就已经近身,出手之凌厉,角度之刁钻。绝非那些一辈子只是在田间地头摸爬滚打的农夫猎户能用出来的招数。谢慕华眼前一花,根本来不及思索,下意识的举手一挡。幸好身上还多穿了一层软甲,饶是如此,锋利的刀锋轻描淡写的在谢慕华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刺客见一击未能得手,知道谢慕华身上必然有护身甲胄,便舞动钢刀,直取谢慕华的咽喉。
只是慢了这一步,机会就已经错过去了,李成也傻了眼,他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轻重,谢慕华孤身犯险就已经表达了朝廷的诚意。但是如果谢慕华死在这儿,后果不堪设想。原本他们悲愤莫名,已经打定主意与城偕亡,可是只要还有活路,谁也不会上杆子往死路上走。这些想法只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李成就已经动手了。他本是山中的猎户,武艺是没有练过,只是身手敏捷一些而已,但是眼光还算尖锐,居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那刺客的刀锋,鲜血顺着手掌流了下来,可是李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死活不肯松手。论起力气来,那刺客比李成还要略胜一筹,顺势将刀用力回抽。李成怕伤着谢慕华,情急之下,另一只手探了出去,又握住刀身……
延误了这么两下,荆儿和八姐就赶了过来,她们两个虽然手中没有武器,可是赤手空拳的本事也不低。八姐冲上前去,横掌劈在那刺客的手腕上,那人虎口一麻,不禁松开手掌。还没来得及变招,荆儿凌空跳起,双腿连环踢出,从腰腹、胸口、脖颈直踢到面门。那小小一个刺客哪里经得起呼延家的刚猛腿功,一口鲜血狂喷出来,身子跌在尘土之中,哼哼唧唧半天也爬不起来。
荆儿正待跳上前去,补上一腿,结果了那刺客的性命,却听谢慕华和李成异口同声叫了出来:“留下活口……”荆儿急忙收了腿,退了两步查看谢慕华的伤口。一边早有冲上来的民夫将那刺客打翻拿下。谢慕华却不禁多看了李成两眼,没想到他在负伤的情况下,也有这么清醒的头脑,知道要留下活口,难怪在虹县可以成为众人之首。这个人,要不是出身山野的话,或许加以锻炼,还是个可用之人呢!
“谢相公,真是对不住……”李成一脸尴尬,这个刺客根本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是人在虹县。他现在主事,就有责任保护谢慕华的安全。
“这不能怪你,这几天虹县乱七八糟的,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混了进来也是难免的,你不必自责!”谢慕华轻声说道。但是心中却转开了念头,谢慕华出发来到虹县,时间并未耽误的太久。这个刺客绝对是抢先一步混进虹县的,背后的主谋,需要知道谢慕华亲自领兵来这里,又要能猜到,以谢慕华的性格绝对不会悍然攻城,八成是要进去劝说一番,如此才能将刺客提前派入城去。要是这样算起来的话,人选简直是呼之欲出!谢慕华的眉头紧锁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李成叹息道:“虹县的百姓也是没有办法,要是能忍下去,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恨那些贪官污吏,简直不给人活路。这次的事情,小人也知道难辞其咎。只求相公一句话,若是小人肯束手就擒,伏法的话,相公能否饶过盍城百姓的性命!”李成看着谢慕华的眼睛,缓缓的说道。
“大哥,这样可不行啊!”一旁的几个民夫顿时急了:“闹出事来怎么能让大哥一个人扛下来。大家早就说了,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闭嘴,你们都不要命了?”李成厉声斥道,却看着谢慕华说道:“相公,只要你一句话就好!”
谢慕华伸出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