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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翎想到金花夫人为了救自己之命,不惜冒险犯难,身受如此重伤,心中大是不安,缓步走近木榻说道:“姊姊,那无为道长医道精深,要他替姊姊看看伤势如何?”
他已知金花夫人脾气倔强,如是请无为道长替她把脉,被她一口回绝,那未免大使无为道长难看,故而先行和她商量。
只见金花夫人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的伤势,自己清楚,只要休息一夜,就可复元。”
无为道长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孙不邪对那金花夫人,原无好感,但他此刻却观念大变,轻轻咳了一声,道:“无为道长的医术,虽然不及毒手药王,但亦算世间罕有的良医,姑娘何必固执,为什么不让他瞧瞧。”
萧翎接道:“孙老前辈说的不错,姊姊最好能让无为老前辈替你把脉。”
金花夫人道:“你当真怕我死了吗?”
萧翎向金花夫人微笑道:“姊姊为了救我萧翎之命,身受如此重伤,萧翎心中何安。”
金花夫人笑道:“好吧!为了让你安心,那就有劳道长了。”无为道长缓缓行了过来,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把着金花夫人左腕脉穴,良久之后,缓缓说道:“夫人的伤势,应该不很重,只是负伤之后,一直未得静坐调息,急急赶路,才使伤势恶化起来。”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看的不错啊!”
萧翎接口道:“可有疗好之望?”
无为道长道:“此刻她气血已攻内腑,必得多养息一些时日才行。”
金花夫人道:“需要多长的时间?我不能在这里停的太久。”无为道长道:“多则七日,少则五天。”
金花夫人道:“不行,那就不用瞧了,明天午时,我必得离开此处动身。”
无为道长道:“不是贫道危言耸听,如若夫人不得适当休息,还要匆匆赶路,伤势再交恶化,就算华佗重生,扁鹊还魂,只怕也无能再救夫人之命了。”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我如留这里静养五日,就算集合天下名医于斯,也无法救我之命。”她喘了两口气,接道:“正因为我还想多活一些日子,才要匆匆离此。”
萧翎道:“为什么呢?”
金花夫人笑道:“你一定要知道吗?”
萧翎道:“不错。”
金花夫人道:“事已至此,告诉你也不妨事了,那沈木风已在我身上下了毒手,每隔十日,必得服下一粒解药,以延缓毒性的发作,三日之后,就是我服用解药的日子,过了期限,将毒发而死。”
萧翎道:“有这等事吗?”
金花夫人笑道:“难道我还骗你,别说我了,凡是百花山庄中重要人物,大都如此,越是武功高强的人,服的毒药也越是厉害,据说那毒药乃毒手药王苦心研配而成,恶毒无比,除了沈木风握有的独门解药之外,天下没有可以解救之药。”
无为道长道:“如若她明日中午离此,就算能够赶回百花山庄,眼下沈木风的解药,但这数百里的行程,也足以要她的命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道长说来说去,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无为道长道:“办法倒有一个,只不知萧兄是否答应?”
萧翎道:“什么办法?”
无为道长道:“贫道施展金针过穴之法,废了她的武功……”萧翎道:“散了她的武功,也无法阻止她内赌毒发,也是难以救她之命。”
无为道长道:“有一种最为惨酷的解药之法,那就是废了她武功之后,把她放在蒸笼之内,用陈年老醋,蒸除她身上之毒。”
萧翎道:“一定成吗?”
无为道长道:“贫道如无把握,也不会说出口了。”
萧翎道:“除去她内腑奇毒之后,还可以使武功复元吗?”无为道长摇摇头,道:
“不成了,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再练武功。”
萧翎道:“除此之外呢?”
无为道长道:“贫道再无良策。”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兹事体大,在下如何做得主意。”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和那金花夫人商量,生死之间自然由她抉择。”
萧翎叹息一声,道:“眼下只有如此了。”
缓步走回室中。
只见金花夫人靠在棉被之上,圆睁着一双星目,脸上却满是困倦之色。
她似是极力保持着清醒的神智,和轻松的心情,微微一笑,道:“你们在谈些什么?”
萧翎道:“谈姊姊的伤势。”
金花夫人摇摇头道:“不用谈了,明日午时之前,我必得离开此地,除非无为道长在明日午时之前,能治疗好我的伤势。”
萧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金花夫人道:“兄弟有话说吗?”
萧翎道:“你为救我之命,落得如此下场,此言叫我如何开口。”
金花夫人笑道:“不妨事,你尽管说出口来就是。”
萧翎道:“无为老前辈有一良策……”
无为道长道:“那是最笨的法子,如何能谈得良策二字。”萧翎接道:“那办法虽可救姊姊之命,但要废除你一身武功,不知姊姊的意下如何?”
金花夫人笑道:“废除我一身武功,那是比要我性命更为重大了。”
萧翎道:“因此,在下不敢做主,生死之间,要由姊姊自己抉择了。”
金花夫人笑道:“我不想死,但更不愿被人废去武功,因此明日午时之前,必得离此,赶回百花山庄,尽半夜半日之功,打坐调息,也许可助我体能恢复一些。”
无为道长道:“为时已晚,此刻,夫人不但不能奔走行动,而且连运气调息,亦将使伤势恶化,唯一之策,就是静卧不动。”
金花夫人突然挺身而起,道:“此言当真吗?”
无为道长道:“夫人此刻可有愈来愈觉困倦之感?”
金花夫人道:“不错。”
无为道长道:“那就不会错了。”
金花夫人突然一提真气,道:“既是如此,我要连夜走了。”萧翎急急说道:“夫人止步。”
金花夫人回头笑道:“又叫我夫人了。”
无为道长接道:“按贫道查看夫人脉象,难以撑过百里行程,必将伤发而死。”
金花夫人道:“就算明知必死,也得冒险一试。”
无为道长道:“你没有十分之一的机会,不用赌了。”
萧翎接口说道:“道长,如若用一具软榻,让她躺在软榻之上,抬回百花山庄,对她伤势,是否有碍。”
无为道长道:“那倒是无碍了。”
萧翎道。“既是如此,姊姊请等候片刻,我送你回去……”孙不邪道:“你要去百花山庄?”
萧翎道:“我只送她到十里之外,就兼程而回。”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忘记了一件事。”
萧翎道:“什么事?”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大伤初愈,亦不宜奔走劳碌。”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萧兄弟,你能有这份心意,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送我未免危险太大,沈木风耳目灵敏,如是被他发觉,不但牵累到你,而且也害了我。”
萧翎道:“但姊姊不能奔走……”
金花夫人接道:“不要紧,我只要能够奔行百里,就算倒卧路旁,大半也会遇上沈木风的暗桩,此刻,他正值用我之时,必会想尽方法救我……”
语声微微一顿,黯然接道:“你要好好保重,姊姊去了,但愿日后咱们还能见面。”
纵身一跃,飞出室外,飞上屋面而去。
萧翎本要追赶,却被孙不邪伸手拦住,道:“萧兄弟,那金花夫人说得不错,你如要送她,不但害了自己,而且也害了她。”
陆娟黛突然行到门口,道:“小婢也该回去了,万一被尊者发觉,只怕性命难保。”
孙不邪道:“既有性命之险,姑娘为何还要回去。”
陆妮黛轻轻叹道:“冰宫戒律,私行逃亡,必予追杀,小婢不能留此……”
目光一掠萧翎接道:“萧相公日后遇上我家姑娘时,还望好好待她。”
转身一跃,继金花夫人之后,登上屋面,飞跃而去。
孙不邪望着陆娟黛消失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女孩子的心事,真叫老叫化想不明白。”
无为道长长吁一口气,道:“萧大侠的伤势如何了?”
萧翎道:“寒冷尽消体能渐复,大致说来,已算复元了。”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那很好,贫道也算减去了一个负担。”
孙不邪突然接道:“道长可是准备在此和沈木风决一死战吗?”
无为道长略一沉吟,道:“贫道自知凭我们武当派一己之力,决难抗拒那百花山庄,就算约得二三好友相助,然无疑以卵击石,难与为敌,但目下形势迫人,如不能奋起抗拒,只有束手待缚一途了。”
孙不邪接道:“道长不是已经派人连络九大门派中人,要他们派遣高手相助吗?”
无为道长叹道:“那沈木风虽然实力强大,但九大门派如能选派出高手,纵然未必能够胜他,也该是一个平分秋色之局,只可惜……”
突然住口不言。
孙不邪道:“怎么?可是九大门派不肯相互支援,派遣高手助战吗?”
无为道长道:“虽然未曾拒派高手,但也不肯全力相助,唉!九大门派各存私心,以求自保,岂不正好中了沈木风的下怀,集中全力,个个击破。”
孙不邪道:“这话不错,但不知道长有何高明之策。”
无为道长道:“近百年来,武林九大门派,虽无大恩大怨,但小冲突,却是在所难免,也一直未能出一个使各大门派敬眼的人才,致使各大门派之间,关系变得十分淡漠,尤以少林派,近数十年来,几乎是不同其他门派往来。”
孙不邪接道:“据老叫化所知,道长和少林现代掌门人私交甚笃,难道是江湖传言有误吗?”
无为道长道:“虽和少林掌门颇有私交,但因此事关系太大,那少林掌门也不便强行做主……”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私交总归于私交,但一旦面临到重要关头,只怕私交就难发挥作用了……”
他心中感慨甚多,言罢,不禁黯然一叹。
孙不邪道:“九大门派,故步自封,互不支援,那是自取灭亡了。”
萧翎道:“目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应付强敌……”
语声微微一顿,道:“在下有一件不解之事,还得道长指教。”
无为道长道:“什么事?”
萧翎道:“那金花夫人怎会到了此地。”
无为道长略一沉吟,把经过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萧翎奇道:“沈木风何以会突然撤走?”
孙不邪道:“老叫化也是想不明白。”
无为道长道:“唯一可疑之处,就是那一阵乐声,沈木风听得那乐声之后,似是甚为震惊,豪气尽消,全军而退。”
萧翎道:“道长精通音律之学,可能听出那乐声是什么乐器所奏吗?”
无为道长道:“非萧非笛,似是两种乐器混在一起……”
沉吟了一阵,道:“似乎是一种古筝,和洞箫混合而成。”孙不邪道:“老叫化想遍数百年来武林人物,就想不到哪一个人,有着乐声退敌之能。”
萧翎道:“这确实有些奇怪,在下学艺之时,亦曾听到家师讲说天下武林高人往事,但未听过有乐声退敌之能。”
孙不邪道:“此时此地,不用再谈这些事了,咱们也该回去瞧瞧了。”
萧翎探手入怀,取出一锭黄金,放在本案之上,熄去火烛。道:“咱们走吧!”当先出室。
孙不邪紧随在萧翎身后而出,一把抓住萧翎左腕,笑道:“萧兄弟体能尚未恢复,老叫化助你一臂之力。”
陡然一提真气,飞身跃上屋面。
萧翎听到沈木风带人追踪,为乐声所退,但心中仍是担心父母安危,一路上急急奔行。
行至湖边,只见那云阳子带着四个中年道长,早已在湖边等候。
无为道长低声问道:“可有事故?”
云阳子摇摇头,道:“一切安好,未见来犯之敌。”
萧翎急急接道:“道长可曾见过家父家母吗?”
云阳子道:“贫道心知两位老人家是那沈木风用心所在,因此,特请中州二贾和司马乾等护至山中一处隐秘所在躲藏起来了。”
萧翎心中暗道:你不要弄巧成拙,口中却问道:“他们回来没有?”
云阳子道:“还在山上。”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不再多问,飞身跃上木舟。
无为道长、孙不邪和萧翎,同乘一舟,云阳子带四位武当弟子,共乘一舟。
双舟齐发,破浪而行。
萧翎想到父母两度遇险之事,对两位老人家的安危,特别惦记,那小舟行速虽然很快,但他却仍然觉着不够,亲自运桨,舟行如飞。
小舟靠岸,萧翎顾不得和孙不邪等多打招呼,直向父母房中奔去。
只见木门大开,室中一片黑暗。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有人吗?”
内室中传出来金兰的声音,道:“萧相公吗?”
萧翎道:“不错,家父母尚未归来吗?”
室中火光一闪,点起一只火烛,金兰劲装佩剑,缓步走了出来,道:“老爷夫人,已有商爷、杜爷等保护上山而去。”
萧翎道:“你可知他们现在何处吗?”
金兰道:“不知道。”
萧翎回头望去,只见孙不邪和云阳子,并肩站在门外,当下接道:“道长知道吗?”
云阳子笑道:“萧大侠但请放心,贫道担保令尊、令堂安好无恙。”
萧翎抱拳一揖,道:“在下知道长心思周密,但未见得家父母之前,在下实难放心。”
云阳子道:“贫道已派人施放讯号,招请他们回来。”
萧翎道:“道长如知去处,最好能带在下去看看。”
云阳子道:“萧大侠如此孝心,贫道自是应命,不过,就贫道所料,中州二贾此刻已经接得讯息,保护着令尊、令堂下山而来,如是我等上山寻找,错了道路,反而耽误了时间。”
萧翎叹息一声,道:“好吧!咱们就在此等候,但不知要等上多少时间?”
云阳子道:“至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萧翎缓步走回父母居住的房中,燃起一支火烛,呆呆坐在厅中。
云阳子知他连经两次父母被捞的大变之后,已成惊弓之鸟,心中正自忧苦,也不多言,默默而坐。
一支火烛烧完,仍不见萧氏夫妇和中州二贾归来。
金兰重新燃上一支蜡烛,缓步退到厅门口处。
萧翎忍了又忍,仍然是忍耐不住,说道:“道长,咱们等了多久?”
云阳子道:“尚不足一个时辰。”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云阳子口中说的轻松,心中却是感觉到有些不对,缓缓站起身子,道:“萧大侠请坐片刻,贫道去问问那传讯弟子。”
也不待萧翎答话,起身出室而去。
云阳子刚刚行到室门口处,一条人影疾如飞鸟一般,直窜而入,几乎和云阳子撞了一个满怀。
云阳子身子一闪,避开来势,伸手一把,抓住了来人左腕。萧翎霍然站起,凝目望去。
只见来人道装佩剑,正是武当门下弟子。
云阳子缓缓放了那人手腕,说道:“什么事如此匆忙?”
那道人双掌合十,欠身对云阳子一礼道:“弟子奉急命而来,一路奔走,早已累得神志不清了,还望师叔原谅。”
萧翎右手一按桌面,急步而至,道:“什么事?快说!”
那道长喘了口气,道:“弟子奉命守护山上一处要道……”萧翎急急接道:“我那父母,可是又被掳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