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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兰?”我问道。
鲍里斯侯爵轻轻哼道:“他的野心随著权势的增加也一天天上涨,渐渐不满足於臣服在莫伦特陛下之下。此时,海宗内部便开始发生分化,考兰与库塞串通一气,处心积虑要谋逆;而我则身受三世王室恩典,即使身为海宗护法也不能叛乱犯上。何况,在我看来考兰早已将他的精力由振兴本宗转移到图谋江山之上,更不惜联手山宗,将海宗变成他争权夺利的工具。故而,这些年来海宗其实已经分化成为两支,彼此在暗中牵制抗衡。从某个角度而言,考兰时至今日才篡位成功,亦是有我的缘故。”
我静静听著鲍里斯侯爵的叙述,如果真是以前那个修岚听闻他的表白,或许会完全相信。可惜,我却明白内情并非这麽简单,定然牵涉到海宗内部的权利斗争和两人在比亚雷尔宫廷里的利益纠缠。
鲍里斯侯爵不是阿兰佐他们,亦远远没有那麽高尚。
但我并不说破,只是问道:“他为什麽不杀你,仅仅是害怕你的部下哗变麽?”
鲍里斯侯爵傲然道:“沧澜军团已追随我二十多年,里面的每一个武官都是我亲手提拔,考兰除非整军灭绝,否则休想动它分毫。何况,考兰还想谋夺在我手中的海宗三大魔宝之一的射阳镜,岂会轻易杀我?”
安姬思道:“但你一直被关押在这里,也无力再向他复仇。”
鲍里斯侯爵的双目里透过一道寒光,一字一顿的道:“活著就有希望,即便再关三十年我也一样想。”
多少天了?
当然没有三十年那麽久,但在没有春夏秋冬,日月星辰的石室里,时光显得无比的漫长。
从石室尽头到黑晶石闸是六十三步,从黑晶石闸回到石室尽头依旧是六十三步。这条路线我每天都要往返数次,几乎每一寸石壁都被我反复研究过。
“没有用的,我们只能等待机会,你的那些方法我早都尝试过。”鲍里斯侯爵冷冷提醒我说:“除非你能变成一只小虫从通风口里钻出去。”
我当然不可能变成小虫,而除此之外我也的确没有办法脱困。
这些日子以来,我第一次陷入无法解决的困境。
每隔三天,黑晶石闸会开启一道四指宽的缝隙,从中将水与食物送进来。显然,库塞还不希望我们就这麽轻易死去,何况里面还有鲍里斯?
有时候,他亦会通过“幻紫之瞳”窥视我们的行动,但我已可第一时间察觉──如果早知道他拥有“幻紫之瞳”,或许现在的情况也不会这麽糟糕。
外面的形势怎麽样了?不知道阿兰佐他们在久久得不到我的消息以後会采取什麽动作,但我至少不担心他们会就此解散。
然而,我究竟要在这里忍耐多久?
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出去!
安姬思变的更加沈默,许多时候她都是安静的坐在一边用海蓝的目光注视著我,而鲍里斯侯爵也许早就习惯了,整天除了睡觉就是静修。
这天,我和鲍里斯侯爵正在厅中,黑晶闸门和往常一样徐徐升起,自是送食物和水的狱卒来了。
我们都未曾理睬,甚至连目光亦未扫视一下。
虽然没有尝试过,但那道黑晶石闸至少有上万斤的重量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我们三人联手也未必可以将它抬升,何况门外还有虎视眈眈的狱卒?
但出乎意料之外,当黑晶石闸升起到四指宽时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上抬升。
我和鲍里斯侯爵互视一眼,表面虽然没有任何异壮但心中都已做好应变准备。
安姬思亦从里间走出,不经意的依靠在石室门前,静观石闸的变化。
黑晶石门开启,外面却空无一人。
只有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数名狱卒。
再无他人。
是谁打开了黑晶石闸?
鲍里斯侯爵偌大的身影轻轻一晃,已迫不及待伫立在闸门之外。
他的眼中蓦然爆射出精光,一对鹰隼般的眼睛警惕的在空荡荡的甬道里游走不停。
我走出闸门,低声问道:“可有发现什麽?”
“有人!”鲍里斯侯爵低喝道。
我的灵觉猛的一醒,依稀也察觉到在这空空的甬道里似乎尚有其他人的存在!
“先出去再说!”安姬思走到我身边道。
鲍里斯侯爵冷哼一声,运起海宗的“摄魂魔音”喝道:“哪里来的朋友,既然开了石闸放我们出来,又为何藏头露尾不敢相见?”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在甬道里回荡,以我和安姬思的实力也不得不稳守心神抵御魔音侵袭。
在甬道尽头忽然亮起一团青色光华,在雾一样的光华里渐渐闪现一个人形。
一袭黑衣,正是那许久没有露面的神秘石屋主人!
“是你?”以我的定力也不禁有所惊异。
安姬思和鲍里斯侯爵一时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俱都虎视眈眈注视对方,蓄势而发。
从黑衣人身上,你甚至感觉不到一丝高手的气势,但他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便是最佳的防御态势!
这样的感觉,我只有在圣殿长老的身上曾经体察到,由此可见石屋主人的修为绝对不亚於号称帝国最强的圣殿长老!
“修岚殿下,你的两位朋友好象都不欢迎我在这儿出现?”石屋主人神色依旧是那麽冷峻从容,徐徐说道。
“你怎麽会出现在这里?”我冷冷问道。
虽然他曾经救过我,甚至将岑寂之轮中的暗黑能量馈赠予我,但他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事使得我无法轻信他,更不知道他为什麽会屡次帮助我?
石屋主人淡淡一笑,好象觉得我的问话很多余:“自然是为了将殿下救出黑晶之狱。”
我目光闪动,毫不放松的问道:“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难道他象幽魂一般一直潜伏在我的身後,如果是这样这个人未免太可怕,而他的目的也更可疑!
石屋主人平静的回答道:“修岚殿下可知道北方魔族有一种名叫‘空间之匙’的秘技,当我在你身上施下後便可随时把握到殿下所在,即便是千里之外也可以感应到。”
“你一直在跟踪我,甚至用精神锁定之术?”
“或者说我始终准备在帮助殿下,”石屋主人道:“而不应该用跟踪这个词。”
“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石屋主人微笑道:“殿下,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终有一日你会全部明白的麽?”
“又是同样的说辞,”我冷笑道:“你和暗黑之宫到底有什麽联系?”
石屋主人全身一震,但很快恢复平静道:“原来殿下已知道暗黑之宫,这样离谜底揭晓的日子也就不会太远了。”
不知道为什麽,我竟然觉得在他听似平淡的语气里隐藏著无比的欣喜。
鲍里斯侯爵有些不耐烦的听著我们的问答,此刻忍不住道:“有什麽问题出了黑晶之狱再说,我要先杀了库塞这个混蛋!”
安姬思却凝视石屋主人道:“黑晶之狱地处隐秘,里面又守卫森严,更加库塞拥有‘幻紫之瞳’和魔兽助阵,我很想知道阁下是如何进来的?”
我隐隐觉得,安姬思还没有相信石屋主人,惟恐是一个陷阱。
如果我和石屋主人是第一次见面,自然也会有此怀疑。
石屋主人锋利的目光有意无意深深扫了安姬思一眼,竟让安姬思隐约感觉到那目光似乎是在问:“你是修岚殿下的女人吧?”安姬思的玉颊几乎不可察觉的微微一红。
“为了找到黑晶之狱的进口我在该死的山谷里整整待了十天,否则早就该将你们救出了。至於说为什麽我可以躲过幻紫之瞳和层层护卫,其实你们刚才不是已经看见了麽?”石屋主人的嘴微微一张,从口中溢出一团淡淡的青色光华,在光华里隐约看见一颗小指甲大小的玉珠不停旋转,流淌著眩目的流光异彩。
“精灵之珠!?”鲍里斯侯爵吃惊道。
精灵族的圣宝“精灵之珠”,传说中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隐身的至宝,即便是以幻紫之瞳也不能发觉,难怪可以逃过库塞的眼睛。
而至此我更有理由相信这个石屋主人必定与暗黑之宫有关!
石屋主人收起精灵之珠道:“如此你们该信任我了吧?”
我淡淡道:“我们不必在此纠缠,先杀库塞再说!”
我必须杀库塞,首先是要救出囚困在黑晶之狱中的其他人,其次更是要削除考兰的左膀右臂!
鲍里斯侯爵神情一振,他与库塞明争暗斗多年,自然也乐见其死,於是也低喝道:“走!”
石屋主人点点头,说道:“要杀库塞就请殿下跟我来吧。”说完转身走出甬道,显然他对於黑晶之狱已经十分熟悉,乃至可以轻松找到库塞的所在。
库塞与考兰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有这样的人物存在吧?
第十章 鞭指群山
库塞打开门,看见他的得力部下阿芬斯正站在门前。
“有什麽事情,阿芬斯?”库塞隐含怒意的问道,无论是谁半夜里被人吵醒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大人,有人要见您。”阿芬斯的声音有些古怪,好象在睡梦中发出。
库塞脸色微变,已经察觉到异常。他的身形风一般退入卧室里,取起床边的魔杖,赤目也瞪大双眼不停的扫视周围。
一道青色光华亮起,石屋主人幽灵一样的出现在卧室的角落里。
“你是谁,怎麽进来的?”库塞低喝道,他不愧是魔门高手,即使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迅速恢复镇定。
阿芬斯的目光一黯,身体软软倒在门前。
安姬思、鲍里斯侯爵和我从容走进来,分三个方位合围了库塞。
“我们又见面了,库塞典狱长。”我冷笑道:“这次你还有什麽花招?”
库塞目光闪动打量著我们,很快他就意识到面临绝境──合围他的四个人无一不具备魔师的修为,单打独斗也要打过方知,何况是如今的形势下?
“库塞,我劝你不要做困兽犹斗,看在同宗多年的份上,我恳请殿下留你一个全尸如何?”鲍里斯侯爵说道。
库塞哼了声并不答话,眼睛里寒光一闪,魔杖上的幻紫之瞳已亮了起来。
“小心!”安姬思警惕的低喝道。
门外传来一股阴森之息,就好象是从地狱之门後吹来的风。从石屋外,大约百名神色木然,步履坚定的铜甲狱卒四人一列逼入屋子。他们的眼睛泛著诡异的紫光,裸露在盔甲外的肌肤更是象涂抹了一层绿铜!
“亡灵战士!”鲍里斯侯爵毕竟出身海宗,冷笑道:“你终於训练出一队亡灵战士了,恭喜你,库塞。”
我的心中也不禁一怔,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传闻中最为恐怖的大陆战士之一──亡灵战士!
他们原本都是体魄强壮,身手矫健的壮汉,经过药物洗泡和服食後力量与战斗能力得到大幅度提升,肌肤也变的象一层铠甲,唯一的破绽只在眼睛。更加可怕的是,他们已被亡灵师迷失了心神,根本不知道痛苦,除非倒下死去或是完成任务,否则决不停下!
这样的一队百人亡灵战士足以抗衡普通的千人军队,与北方魔族的骷髅军团、神圣帝国的狂战士并称为大陆三大不死之战团。
没有想到蛰伏在黑晶之狱的库塞居然已训练出了一队亡灵战士,期间不知道因为试验的失败而死去了多少!
难怪他甘於困守於此,原来是为了这个。
但以我们四人的修为,一队百人的亡灵战士还不放在心上,可是混战之中难免也被库塞抓住机会开溜,後面的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我正准备要鲍里斯和安姬思联手先封住亡灵战士,却见石屋主人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我的面前卖弄!”
轻轻一扬,石屋主人苍白晶莹的手中已多了一面黑色的三角小旗。小旗上隐隐流动著黑色的暗光,却不知道是用什麽质地的材料制作,旗帜的两面各镌绣著一个殷红色魔王头像,面目狰狞凄厉。
瞬间屋子里旋起一道凛冽的森寒气流,每个人的耳朵里隐约听见无数厉鬼的呜咽嚎叫,黑色的雾气自小旗中弥漫,盈荡在每一个角落。
那些亡灵战士眼睛中的紫光蓦然暗淡,茫然的站在原地宛如石像一般不知所措,情景诡异至极点。
“魔族至宝引魂幡!”库塞的神色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失声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库塞魔师。”石屋主人淡淡的回道。
鲍里斯嘿嘿一笑道:“受死吧,老夥计!”
“且慢!”石屋主人制止住鲍里斯,鲍里斯一愕望向石屋主人。以他的强横和桀骜不逊在神秘莫测的石屋主人面前也不得不收敛几分。
“库塞,你是否有一个女儿?”石屋主人忽然问道。
库塞一怔,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却还是回答道:“你怎麽知道?”
“她叫什麽名字?”
库塞苦笑道:“我怎麽可能告诉你们?”此刻他凶焰尽退,已然绝望。
“她是不是叫安鹭笛?”石屋主人不动声色的问道。
安鹭笛!
我的心头一震,难道说安鹭笛居然是库塞的女儿?怪不得库塞也拥有一头和雪电类似的魔兽赤目,更怪不得安鹭笛始终不愿意提起她的神秘身世却拥有魔门的修为。
再看鲍里斯也是一脸惊讶,显然即便是他也不晓得安鹭笛的来历。
“原来你都知道,”库塞道:“我希望你们不要因我牵连她,否则我化做幽魂也饶不了你们!”
石屋主人冷笑道:“我不会对一个死人感兴趣。”
“你说什麽?”库塞敦实的身躯不由自主的震动,脸色突然变的狰狞无比,低吼道:“你说她死了?”
“安鹭笛的确已经死了,这点我可以作证。”安姬思说道。
“是谁杀了她,是谁?!”库塞凶猛的目光宛如受伤的野兽从我们的身上扫过,漫天的杀气充盈起来。
“是山宗的护法罗梅达尔,”我回答道。
“不可能!”库塞吼道。
“没什麽不可能,”安姬思冷漠的回答道:“罗梅达尔暗中刺杀修岚殿下,安鹭笛为了保护她心爱的男人以身遮挡死在了罗梅达尔的手中。这点考兰自然是不会告诉你的。”
“这麽说是你害死了我女儿!”库塞凶恶的目光射向我,咬牙切齿的叫道。
他现在看上去更象一头疯狂噬人的野兽。
“如果你还算是一个男人,就不该这麽说话。”我冷笑道:“你应该很清楚谁才是罪魁祸首,更应该明白我和你一样想杀死残害你女儿的元凶。”
“何况,安鹭笛宁愿自己死也要保护修岚殿下,可见她对殿下情之所锺。库塞魔师若知道这点,怎麽还能和自己女儿生前深爱的男人为敌却白白便宜了凶手?”安姬思接著道。
“你为考兰卖命,他却派人杀死了你的女儿。”石屋主人悠然道:“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怎麽做了。”
“罗梅达尔,”库塞的声音足以杀死任何胆小的人:“还有考兰,你骗的我好苦,我要你们碎尸万段!”
他渐渐冷静下来,目光闪动显然是在考虑。许久以後才问道:“我怎麽可以相信你们?”
“你若肯和我一起回去,自然可以见到安鹭笛的骨灰,还有她生前豢养的雪电。”
提到雪电,库塞又信了几分,低声道:“雪电亦是赤目的女儿,是我唯一送给安鹭笛的礼物。我自从她八岁以後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最多只是远远看过她几眼。但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有我这个父亲,否则就不会把雪电日夜带在身边。”
安姬思低喝道:“库塞,是战是降,就凭你一语而决!”
库塞炯炯的目光凝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