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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郭靖郭大侠亦曾在授业恩师江南七侠的首肯下拜了丐帮的洪帮主为师,乃是武林中的一桩轶事,如今杨姑娘既有此意,咱们又何必推辞,这可是青书难得的机缘。”
宋远桥闻言,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终于消除,况且张三丰都开了口,宋远桥自然不会拒绝,当即点头同意。
择了个吉日,宋青书便给俞青敬茶行礼,正式拜入了桃花岛门下。
如今战事方休,两军皆在休养生息,俞青便留在了武当山,一则为张三丰贺寿,二则也为教导自己新收的徒弟宋青书。
殷梨亭注视着手持书卷静坐于窗前的女子,一袭青衫,长发披肩,虽在沙场征战多年,却未染一丝煞气,周身气息仍是那般平和,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大海般的宁静,明明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
想到此处,殷梨亭不禁呼吸一乱。
俞青听得动静,放下手中书卷,回过头来,见是殷梨亭,不禁有些诧异,微笑道:“六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青书那边又有什么事?”
殷梨亭这才回过神来,见俞青清亮的目光看过来,不禁有些窘迫,轻咳了一声,道:“不是青书,是我有事找你。”
说罢拿出一卷薄薄的书册,道:“这是我与三哥他们改良过的真武七截阵和几路功法,如今威力虽然降低了些,但更适用于战场,普通士兵亦能使用,你看看可不可用,可还有什么需要改的?”
俞青接过书册仔细翻阅了一遍,看罢后不禁一怔,迟疑道:“这些都是武当的不传之秘,怎么”
殷梨亭闻言,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个阵法罢了,哪里比得上你送给我们的九阳真经珍贵?况且如今正是危难之际,驱除鞑虏,早日光复我汉家山河才是第一要事,又何必计较这些。”
俞青听罢,便不再推辞,收起书册,正色行了一礼,道:“六哥高义,是我着相了,那我就代将士们在此谢过了。”
殷梨亭面色一红,忙摆了摆手,呐呐道:“这不过是小事,不必这般客套。”
正说话间,忽见张松溪带着一个身着甲胄的将领匆匆而来,那将领乃是俞青帐下的一名斥候队长,此时面色焦急,对俞青道:“将军,前些时日派出去的一队士兵与咱们失去了联系,方才丐帮弟子亦传来急报,说是大都那边出事了!”
俞青闻言眉头一皱,与张松溪殷梨亭二人道了别,便匆匆下山了。
第101章 踏月留香(完)()
俞青抬起头;对上那双温柔清亮的黑眸,勉强笑道:“好好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花满楼几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随即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如果将来真的到了那一天,阿青;你能答应我吗?”
半晌寂静无声;俞青的心一直沉到了冰水里,她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只是微微沙哑的声音出卖了她的心:“当然;我说过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花满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自那日后;俞青心里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她以为老天会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却万万没想到分别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只恨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怎么就没有想到,七童即便成仙;修行也不过百余年,没有付出代价;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打破时空壁垒找到她。
俞青衣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着;指甲刺破了掌心,她却没有丝毫感觉。
许久后,她忍住泪意,抬头望向形体开始涣散的身影;“七童,告诉我,还有多少时间?”
花满楼压下心中的剧痛,闭了闭眼,哑声道:“一天。”
俞青擦去眼角的泪痕,努力扬起笑意,“那我们要抓紧时间了,明天我们好好玩一天,然后一起去山上看日出好不好?”
花满楼苍白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好,都依你。”
西山峰顶,一双互相依偎的蓝白身影坐在山顶的巨石旁。
花满楼握住俞青的手,“阿青,对不起,我当初答应过,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永远陪在你身边,可是我又要食言了。”
他费尽心力,溃散的身形暂时稳定了下来,只是脸色却苍白的吓人。
俞青死死咬着嘴唇,心中的后悔铺天盖地地涌来,若不是为了她,七童根本不会落到如今地步,是当初的那个承诺害了他。
转身紧紧环住他的腰,泪水洇湿了他的肩膀,“七童,忘了那个承诺吧,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好活着,终有一日,我们会再次相见。”
花满楼拥着她,轻轻抚着她的秀发,“阿青,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不是为我,要为你自己而活。”
俞青已经说不出话来,忍住眼泪,埋在他怀里无声地点了点头。
花满楼轻轻抬起她的脸庞,“阿青,你要记着,不管你到哪里,我们从未分开,我的心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你看到的一切风景我都看得到,所以你要开开心心的,那样我才能安心的等待,等待我们再次重逢的那日。”
俞青闭上眼睛,哑声道:“我一定会的。”
七童,你不必担心,我会好好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花满楼拥着爱人看向天边的斜阳,满足的微笑,“其实上天真的很眷顾我,让我遇上了你,这是花满楼一生中最大的福气。”
俞青闭上眼,一滴泪缓缓流下。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天际,花满楼倾身,轻柔地吻向怀中人的眼角,将那滴泪吻去,“阿青,保重。”
身后的温暖慢慢消失,直至一片冰凉。
俞青眼里的泪珠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七童”
楚留香静静地站在树后,夜色深沉,寒露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却没有挪动半下,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怔怔坐着的白色身影。
后方的姬冰雁见状,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胡铁花正急的抓耳挠腮,闻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说想想办法,还有心情掉书袋子?!”
姬冰雁冷冷看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办法?上去把他们打晕扛回去?”
胡铁花闻言一哽,“那也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傻傻站着吧?这都大半夜了。”
姬冰雁摇了摇头,“俞青不走,老臭虫是不会走的,这个时候只有等他们自己想通,其他办法是没有用的。”
日升月落,天边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慢慢的,天空渐渐亮堂起来,一轮红日从云海跃出,霞光万丈。
抱膝坐着的俞青似乎才回过神来,慢慢站起身,怔怔看着天边的朝阳。
楚留香叹了口气,默默走上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楚留香才想起一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俞青,“这是花满楼昨天给我的,要我在他走后转交给你,他说你看了就会明白的。”
俞青一颤,慢慢打开,洁白的纸笺上只有两行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清信上的内容,俞青心口一痛,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栽倒在地,手中信纸也飘然落下。
楚留香大惊,及时上前接住她,胡铁花与姬冰雁见状吓了一跳,也急忙奔了过来。
楚留香见她面色惨白,顿时心急如焚,他粗通药理,急忙给她把脉,却被她的脉相吓了一跳,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打横抱起俞青,匆忙回去。
白露立夏几人正在整理东西,见楚留香抱着人事不知的俞青急匆匆跑进来,顿时也吓了一跳,急忙跟着进屋。
白露的医术是众人之中最好的,俞青的身体状况她也最为了解,详细诊治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并无大碍,不过是忧伤过度,加上一整夜没有休息,风寒入体,只要放开心胸,吃两剂药调理一下便好了。”
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楚留香却想起他刚才摸到的脉象,不禁皱眉道:“怎么我刚才给她把脉的时候发现她体内有好几种毒素,中毒时间还不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铁花与姬冰雁吃了一惊,“什么?中毒?”
白露与立夏对视一眼,迟疑片刻道:“这些毒素在我们主子身上已经有许多年了,从出生就带着的。”
三人闻言一愣,楚留香看了眼白露几人的神色,又忆及俞青的身份,心中已有了猜测,“那这毒要不要紧?怎么这么些年都没想办法解毒吗?”
白露摇了摇头,“这些毒在她体内已有多年,主子自己炼制了几种丹药服用,如今已经解了大半,只是剩下的那些却附着在全身经脉,没有办法祛除。
不过这些毒素纠结在一起,互相制约,反倒形成了一个平衡,日后只要小心些,并无大碍。”
楚留香这才松了口气。
俞青这次到底伤了元气,直调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这日清晨,楚留香、姬冰雁与胡铁花三人刚从外面回来,就远远望见池边凉亭中坐着一个淡青色的身影。
姬冰雁见状,不由分说,当即找了个由头把胡铁花拉了出去,临走前还对楚留香使了个眼色。
楚留香自然知道姬冰雁的意思,心中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摸了摸鼻子,楚留香走进亭内,在俞青对面坐下,轻咳了声,“今天有没有好点?心口还痛吗?”
俞青摇了摇头,“没事,已经好多了。”
楚留香见她脸色依旧十分苍白,毫无血色,不禁叹了口气道:
“怎么会没事?常人一种毒就受不了了,你体内这么多毒素纠缠在一起,只会更难过。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想办法早日解决才是。”
俞青淡淡一笑,“没关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已经习惯了,有什么看不开的,人总有一死,不过或早或晚罢了。”
楚留香听着俞青的这些话,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详的感觉,急忙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微微皱了皱眉,不悦道:“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这些话?”
俞青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一笑,“你不用担心,这条命来之不易,我不会想不开的。”
楚留香仔细留意了一下她的神色,见她虽然颇为疲惫,却目光清明,没有了一开始的绝望与死寂,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倒了杯热茶给她,“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俞青接过热茶啜了一小口,“过些时日我会回京一趟,将所有的事情做个了解。”
今日京城便传来消息,庆祯帝的外家张氏一族因刺杀镇国长公主之罪被抄家流放,生母张太妃惊怒之下中风,朝廷上以张国舅为首的张系一派尽皆被清理。
从她被刺杀到张氏一系被清理,这一连串的事件明显是早有预谋。
楚留香微微皱眉,“这样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俞青闻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只是这是皇室的事,你们最好不要牵扯进来。我身边有白露孙禹他们,不会有事的。”
然而楚留香如何放心,他虽不明白朝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自古天家无情,上次刺杀的事明显就是针对俞青。
现在京城里不知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她,她身体又还没恢复,怎么可能让她孤身前往。
因此不管俞青怎么说,楚留香说什么也不同意她一个人回京。
他既打定了主意,俞青根本劝不动他,后来胡铁花与姬冰雁得知此事,也表明要一起去,最后没有办法,只得一起回了京城。
一行人午时进的京城,才坐下没法多久,便有庆祯帝派来的人来请俞青进宫。
楚留香与姬冰雁心下一凛,担忧地看向俞青。
俞青向他们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便带了白露几人进宫了。
紫禁城,御书房。
朱佑照端坐在御案后,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想到姐弟俩再见面竟会是这样的情景。
俞青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周皇后中毒一事闹得非常大,弘德帝心存愧疚,正逢宫人张氏诞下十皇子朱佑照,便做主将十皇子抱养于周皇后膝下。
那时俞青才三岁,朱佑照还未满月。
俞青常年卧病在床,与这个弟弟相处的时间最长,周皇后身体也不大好,又身为皇后,并没有多少时间亲自照料养子
朱佑照多数都是在俞青跟前玩,几乎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两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最后弘德帝立他为储君,固然是因为十皇子资质出众,却也是存着补偿她们母女的心思。
平心而论,朱佑照登基后对她这个姐姐算是极为不错,不仅力排众议让她参政,更是放手将西北军交由她统帅,平常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先给她挑,每年不知多少奇珍异宝抬进她的宫中。
她以为他们这份姐弟情谊能一直保持下去,只是没想到时移世易,到了最后,这一切都抵不上‘权力’二字。
看着面前已颇具威仪的少年帝王,俞青自嘲地笑了笑,“离京前我还一直担心张家一系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皇上果然好手段。”
上次的刺杀事件虽然是张太妃与张国舅一派人主使的,但皇帝不可能不知情,也许他是想除掉她这个威胁,即便不成功,也可以让她和张国舅一派的人鹤蚌相争,借她之手打击张系一派。
朱佑照闻言,便明白她已经知道了真相,面色不禁微微发白,沉默许久,低声道:“皇姐,对不起。”
他永远不会忘记幼年时皇姐教他读书写字的场景,还有他初登基时她对他的维护与帮助,这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一直做她的好弟弟
只可惜,她的存在已经成了威胁,他是皇帝,有些事,即便他不愿,为了大明江山永固,他也不得不去做。
虽然心存内疚,但是即便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如此。
俞青自幼看着他长大,见他神色,便知道他的想法,淡淡一笑,“没什么对不起的,皇上也不必愧疚,你没有辜负父皇的教诲,是个好皇帝。
刺杀的事你既然已经处理,我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只是从此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干系了。”
说罢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如今张家被抄,张太妃中风在床,下半辈子也就那样了,张家一系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已经不成气候。
若是以前,她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只是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计较什么了。
朱佑照面色一白,忍不住站起身来,“皇姐!”
俞青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过些时日我会回扬州,六扇门及军中事务我会交接清楚,我们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一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不管朱佑照对她还有没有姐弟情谊,在他默认那些人向她动手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姐弟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次日开始,俞青便召集旧部,将一应事情交代清楚。
在俞青回京之前众人便已经知道宫中有变,只是没有料到会到如此地步。“殿下,您真的就这样放弃,不打算回来了?”
几个性子急的武将气的脸色通红,扬言要进宫,劝皇帝收回成命。
俞青摆手阻止了他们,“这不止是皇上的意思,也是我自己的决定,大家不必再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