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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景云点点头，确实不太一样，白华这些年的花名响彻六界，平日里在黑海听的最多的就是元明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冥君大人，您师弟又带着哪家仙子去人间玩了。’
‘冥君大人，听说木系一个仙子闹到地府去了，闹的天翻地覆的就为了要重新见鬼君一面。’
‘冥君大人，您可管管鬼君吧，他瞧上南浔一个小仙子，要帮人家还魂呢。’
……
诸如此类。
年景云道：“罢了，我去人间一趟，你在天上好好看着。”
白华眼都没抬，道：“去吧去吧，有我在这儿给小嫂子撑腰，不会叫人欺负了她的。”
年景云唤出承影准备御剑离开，白华抬眼凉凉地说了句：“你就打算这样走？”
年景云停下动作，思量了一下道：“……嗯，还去去趟凤仪宫。”
白华这才摆摆手道：“行了，走吧。”
白华看着他的背影忽的笑了，还以为师兄这些年不近女色已经不会和女子相处了，看来还是有脑子的。
不过人间那个……啧。
到底和师兄什么关系，何至于每每轮回的时候都亲自给她安好上等的命格。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石桌上扣着，另一只手撑着头看着远处高高的，云雾缭绕的凤仪宫，微微敛了敛眼神，师姐，你好好坐着你的天后之位就好，可千万不要插手这件事啊……
有一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他面前，那人恭恭敬敬地拱手道：“鬼君大人。”
白华身子往后一靠，抬头看着满树的繁花道慵懒道：“恩”
“那女子查不到身份，每经历一世，上一世的记录在生死薄上像迷雾一样消失。”
“哦？”
“鬼君大人赎罪。”
“从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从未有过。”
从未有过。
白华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白，这女子很特殊啊，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是人是神，什么样的人能值得师兄为她亲自挑选命格，又是什么样的人，只有前路，后路皆是一片迷雾。
“不过，调查的时候发现了别的事，您可能会有兴趣。”
白华回过神来看他，那双眼睛黑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那黑衣男子敛了敛眼神不在看他，低头道：“南海水君，就是您师兄的对头，他的身份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那男子压低声音道：“桃花开了。”
白华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桃花？”
然后就是眉心一跳，桃花！那个罪神！
第124章（）
黑衣男子低下头道：“是那位。”
白华站起身来，踱步着道：“你说年辰的生母是那位？”
黑衣男子点头道：“是。”
白华握着扇子的手一紧，九重天的桃花天都是，后山更是漫山遍野的桃花，桃花烂漫，凤仪宫里的荷花也在风中盈盈而立。
远古八神……要一个一个醒来了吗。
要变天了。
他握着扇子道：“现在呢，她在哪？”
那黑衣男子微微靠近他，小声道：“在您师傅府上。”
扇子的顶端“啪”一下打在自己另一只手上，白华试图抽醒自己：“在谁府上，你再说一遍。”
黑衣男子重复道：“在您师傅府上，在归墟。”
不知哪里来的几片桃花花瓣飘来，顺着风落到石桌上的茶杯里，落下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白华扶着石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从前那位孟婆，就是师傅为了她上神也不当了那个，可是她？”
黑衣男子摇摇头道：“属下不知，还请鬼君赎罪。”
白华有些心烦意乱地伸手拿起那个茶杯一把倒掉了里面已经凉了的茶，可是里面的的桃花还粘在杯子上。
他目光有些烦躁道：“这老头儿是疯了吗，留着那个女人做什么，师兄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办。”
正在他心烦的时候，远处来了个小仙官，他认出来了那是那日在玄鲛公主身边的仙官，应该是师姐身边的。
他抬眼快速地对黑衣男子道：“你去归墟查查，看看老爷子和那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小心一点别被发现了。”
黑衣男子极快地看了远处的仙官一眼，道：“是。”
然后速度很快地在原地化成一片水雾不见了。
白华笑地灿烂：“湘璋仙君来了，我当是谁，远远的就觉得气质卓然。”
湘璋走进以后微微一笑，心道这鬼君可真会说话，怪不得得六界那样多仙子的青睐。
他道：“鬼君大人说笑了，天妃娘娘得了一块好玉，想请鬼君大人去赏玉，不知鬼君大人可否赏光？”
白华嘴边绽开一个笑，走到石桌前伸手抚上那个茶壶，虎牙在嘴边若隐若现，语气极其柔和道：“赏玉这样风雅的事自然应该去，不过我这人喜欢静……”
湘璋连忙道：“天妃娘娘说那玉是从前蓬莱的，所以也特地只请了鬼君大人，顺便叙叙旧。”
只见那人转过身来，笑的狡黠：“好，正好我从未赏过玉。”
……
玄灵站在凤仪宫的后殿，这里能看的很远，可以看到九重天高耸的后山，也能居高临下看着蚂蚁一样渺小的人间。
人间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不过这样的烟火气息倒是让玄灵觉得比九重天要好很多。
微风轻轻拂过，又是一阵桃花香气，玄灵原本看着人间的眼睛抬起来，看着高耸的后山，漫山遍野的桃花。
味道浓重地凤仪宫的荷花已经压不住了。
若是荷华对上这位，不是谁胜谁负呢，运气这般不好正好盯上死对头的儿子，有趣。
身后有浅浅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是桀骜又带着笑意的声音：“师姐何故邀我，孤男寡女的也不怕坏了名声。”
第125章（）
玄灵转身看了看他没有说过又回头看着漫山遍野的桃花道：“可知道消息了？”
白华过来与她并肩而立，笑道：“什么消息啊？”
玄灵声音和平时一样淡淡的：“归墟那位。”
白华看着她淡然的侧脸，整个人脸色都变了，道：“你都知道。”
玄灵道：“消息是我透漏给你的人的。”
白华看着她，她的侧脸在风中显得有些孤寂。
他突然想起那一年在蓬莱水牢里少女灵动的脸庞，是记忆里，玄灵少有的灵动和柔和。
那时候他因为私自进藏宝阁被关进水牢反省，整个人挨了不知道多少鞭子然后被惨兮兮地关进水牢。
明明平日里是师尊最宠爱的徒儿，明明平日里受尽阿谀奉承，可是真的被关起来的时候，只有师姐悄悄来看他。
蓬莱昏暗的水牢里。
水漫过了白华半身，这是归墟的海水，所以格外阴冷了些。
他常常有一下没一下地拉动着锁链，听着锁链叮叮当当的声音，暗无天日地泡在水里。
有一天他和平日里一样百无聊赖拉动锁链的时候，昏暗的光照着水里错综复杂的锁链，交织交错的锁链里有条人鱼在绕着锁链游动，红色的鱼尾有些闪闪发亮，头发也像浮藻一样在水里飘动，他惊喜道：“师姐！”
玄灵连忙以最快速度绕开那些锁链游上来捂住他的嘴巴：“嘘。”
她头发上的水还在滴滴答答地流着，然后轻轻松开他：“疼吗？”
那个时候的白华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轻轻笑着：“一点也不疼，你何必大老远地跑来。”
她握着药手上的药瓶道：“也罢，那你就在水里泡着吧。”
他伸手手拉住她，笑的像条没人要的小狗似的，眼睛充满水雾，露出两颗虎牙可怜兮兮地道：“疼。”
玄灵这才回头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袖子给他上药：“知道疼还跑去藏宝阁做什么！”
白华忍着疼看着她的脸庞，太像了，不仅仅是皮相非常相似，就连神韵也十足的想象。
虽然只是一幅画，可是他却莫名地觉得玄灵就是和画上女子的神韵都是一模一样的。
虽然那画的并不是她，他很清楚。
给他上药的玄灵见他不说话，下手微微重了一些，道：“不够疼是不是？看你下次还敢这样！”
白华被疼得轻轻抽了口气，然后笑道：“我哪知道那么严重，我的茶壶碎了，不过想去藏宝阁寻个好的，哪知还什么都没碰到就被一鞭子抽出来了。”
玄灵扶着他的胳膊一边轻轻给他上药一边道：“你这不是活该。”
白华也笑着道：“是是是，我活该。”
后来等白华刑满出去的时候，蓬莱百年一度的武陵大会刚刚结束，这个就是类似于比武大会一样的东西，百年一次，是检验蓬莱弟子的学习进度和成果的。
每年的第一名是可以像师尊随意提要求的。
蓬莱规矩颇多，什么晚上熄灯后必须睡觉，不可大声喧哗，不可以追逐打闹之类。
曾经白华的梦想就是拿到第一然后要大晚上熄灯以后在蓬莱放烟花大声唱歌。
因为这次被关起来也没参加成，没参加成就算了，也没看成师姐比赛，听说她拿了第一名。
哎。
白华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桌上有个紫色的磨砂茶壶。
咦，有些眼熟，是那天在藏宝阁见过的……
第126章（）
后边听人说，师姐拿了第一以后什么过分的要求也没提，只是向师尊讨了只茶壶。
白华有些恍惚，看了很久，直到感觉面前孤寂的脸和很多年前柔和灵动的脸重合起来，才问：“这件事，师姐怎么知道。”
玄灵眼睛看着远处，淡淡道：“蓬莱的水牢，只能下归墟游进去。”
白华觉得自己的脸已经有些僵硬，做不出来任何表情，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着道：“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我师傅府上了吗？”
玄灵点点头道：“起初没太在意，后来才想起她眉间罪神烙印，悄悄差人去查的，没想到还在归墟。”
白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前他还没有做鬼君的时候，师傅为了地府一个罪神孟婆，放弃神格，放弃上神之力，化作忘川水中一条普普通通的鲤鱼，就只为了能日日夜夜看着桥头的她。
这件事他和师兄都是知道的，可是若是年辰的生母就是那位让师傅放弃上神之力的孟婆，下面会怎么发展……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姐想让我怎么做。”
玄灵轻轻笑着道：“我自然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告诉她，年辰现在已经隐隐可以使得上神之力，偶尔眸子还会变红，告诉她这些就好。”
白华微微皱眉道：“上神之力？可是那位已经是罪神，神格是没法遗传的，上神之力也……荷华！只有荷华的眼睛是红色的，你是说……”
玄灵伸手扶去飘落在他肩头的桃花花瓣，道：“荷华似乎，瞧上他那具身体了，虽然暂时没有强行夺舍，不过血液也融合地差不多了。”
桃花花瓣落了一地，被风吹得飞扬，白华的头发也被吹得凌乱，他缓缓道：“若是荷华和她对上，有几分胜？”
玄灵转身往回走了走，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道：“这漫天的桃花，就算是罪神，可是这些年一直没有损落，甚至生下两个孩子，你说她能有多弱呢。”
白华道：“可是为什么偏偏最近才这样遍地开花，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玄灵道：“应该是不知的，这些年她一直安安稳稳地养在归墟，从未管过他们。”
白华走近她，道：“从未管过，如果这次还不管呢？”
玄灵见他跟了上来就继续往前走，白华也跟在她身后，她轻声道：“你离开蓬莱后，师尊讲了那个完整的故事。”
她沿着一条小路往里走，白华也在后面慢慢跟着她，很多年前在蓬莱也是这样，他总跟在师姐身后，看着她飞扬的头发在风中乱舞，不过现在已经是亮滑漂亮的发髻了，只有发髻两旁的步摇吊坠在被风吹得叮叮当当。
他道：“完整的故事？”
他听到的版本是说荷华后来永远沉睡了，他还以为故事已经结束了，原来还有后续吗？
玄灵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微微弯了弯，道：“后来的故事，是那位乐于斩桃花的神，又拆散了那位女神和凡人夫君。”
白华微微挑眉：“就是荷华心爱的那位女神？”
玄灵道：“对，后来那位女神，彻底损落了。”
第127章（）
他们顺着蜿蜒的小路走到一个朱红色的门前，玄灵推开门，里面的仙娥纷纷俯身问安。
玄灵摆摆手道：“去准备点茶来。”
然后莲步轻移走到院落旁的石桌旁坐下，那桌上还有棋盘，上面的棋子随意散落着。
她坐在石桌旁边捡棋子边笑：“可要来一盘？”
白华过来坐下，抬手把黑色棋子一个一个捡进离自己很近的棋篓子里，道：“很久没下了，不知还会不会。”
玄灵微微撇嘴：“小师弟长大了自然不愿意陪师姐玩了，我可听说你常带着仙子们下棋听曲儿的。”
白华睁大眼睛道：“师姐听谁说的这些闲话，都要做天后了还听这些闲言碎语的。”
玄灵在他面前轻轻地笑，然后看着他认真地落下三子，笑意更深了。
白华抬眼看她，道：“笑什么，师姐比我厉害那么多，不如让我几子，不然碾压多没意思，如何？”
玄灵抬手落下一子，道：“只让三子。”
白华捻着棋子撇嘴道：“三子就三子。”
这时有仙娥端着茶水上来轻轻放在石桌上，只是稍稍抬眼看了看，没有打扰他们，缓缓退下了。
白华下得认真，玄灵边下棋边瞧着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为何偏偏要走一条有争议的路呢，安安稳稳地在蓬莱学习，然后回去继承该继承的不是很好么……
白华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然后仰头笑得粲然，露出洁白的整齐的牙齿，双手撑在桌子上，道：“师姐，该你了。”
玄灵不紧不慢地抬起茶杯看着棋盘，淡笑道：“这棋局越来越乱了。”
白华捻着棋子轻轻道：“荷华心爱的那位女神，还会回来吗？”
玄灵落下一子，道：“说是把自己全身都献给六界苍生了。”
白华微微挑眉：“全身？”
玄灵重新抬起茶杯，道：“对，气息变成了风、云，四肢和躯干化做了四座神山，坐落在东西南北四方极远之地，灵魂也四分五裂地撒向神州大地了。”
白华低头看着棋局，错综复杂，越来越乱。
他皱眉道：“我听说，前不久那四座神山一座座轰然倒塌，被夷为平地了，莫不是……”
玄灵接下他的话：“也有可能，荷华约是想救她回来，可是灵魂都变成碎片了，怎么可能救得回来。”
不等他回答，玄灵又落下一子，道：“师弟输了。”
白华这才低头重新看棋局，道：“下错了下错了，我要重新下。”
玄灵轻轻道：“落子无悔，况且大局已定，并非重新走一两步就可挽回。”
白华有些沮丧：“大局已定，就不必努力去做了么。”
玄灵道：“这和你耍赖悔棋没有关系。”
白华道：“哦。”
玄灵忍不住笑了笑，道：“怎么还和孩子似的耍赖。”
白华笑着撇嘴：“以为我在谁面前都这样吗……”
朱红色的宫门口落了一地桃花，清和迎风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