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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喘了好几口气,才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又是惊恐又是敬畏地看云兮兮,神情颇为复杂地说道,“仙姑说的那孩子,是镇上的小乞丐小英子。大概也有十几年了吧,他那一次偷东西,偷到了镇子东头的方老虎家。那方老虎可是咱们这一带出了名的地头蛇,家里养的护院都十几个。”
说着,又叹了口气,摇摇头,“小英子也是胆子大,竟然敢偷到他家里去,结果被发现,撵着出来。他慌不择路,结果一头冲到了这酒楼后头,还是被逮住。谁想那方老虎家有个护院,是杀过人的逃犯,见小英子不服抓,还满口粗话地骂人,当即操起旁边劈柴的斧头,一斧头下去”
孙永想起当年的惨状,也是露出不忍,连着又叹了好几口气,“当时那人就叫官府抓走,也砍了头了。方老虎一家也被查封,得了报应。怎地小英子这还阴婚不散呢?”
云兮兮看了看那顶着大斧头,半边脑袋都没了,却还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小鬼,摇摇头,转开视线。
看了眼那孙永,又道,“这酒楼,曾是方老虎家的?”
孙永一惊,脱口而出,“仙姑连这个都能算出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皱了皱眉。
云兮兮也不急,只等他开口。
却听孙永问了一句,“仙姑问这酒楼来历,可是与东家的大郎被鬼缠身一事有关啊?”
云兮兮也不遮掩,点头,“有几分关系。”
孙永这么一听,心里的纠结便退去几分,想了想,又看了看左右,下午这会子也无人到后堂来,便蹲到云兮兮身旁。
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按理说,咱们做工的,不该说东家的闲话,可这事吧,东家做的,也确实不厚道。”
缘何赵大会说王大福做了损阴德的事,才叫儿子王秀才遭了报应。
皆是缘于,十六年前,那一纸让人可笑的婚书的出现。
王大福那年还不叫王大福,有个十分文雅的名字,叫王寒星,寓意寒日之星,灼灼而光彩。
那时候,他还是个为考秀才功名拼了命的童生。
家里耗尽了钱财,供他考了十多年,他都没有考上。直到父母双亡,一无是处的王寒星,被家里的叔婶赶出家门,一路流浪到了远黛镇。
缘何来到远黛镇,乃是因为,王大福身上,还有一张指腹为婚的婚书。
那是他父亲在他尚在母亲腹中时,曾救过一个路过的受伤猎户。那猎户感念他父亲救命之恩,又见他母亲即将产子,便许下诺言,若是自己将来有女,必定嫁作他家媳。
这一纸婚约,便是王寒星最后的期望。
他原本想着,哪怕是个过得去的人家,容他吃一口饭有一处地方能够安眠,就算是做上门女婿,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可谁想,他拿着那婚书,竟然寻到了方老虎家里。
当年的猎户,后来跟人走镖,竟渐渐发达,成了一方富户!
这可大大出乎王寒星的预料,不过,他非但没有心生退却,反而更多了一些别的心思!
有这样的人家供着,哪怕他读书到死,也是不用愁钱的!又何苦一个秀才考不上?!
当即便叩门,将婚书拿了出来。
方老虎一听,当年随口应承下来的话而已,不想如今还真的有人敢上门求亲的!
而且还是个状若乞丐的破落户!
要说当年生命垂危被救了性命的方老虎确实有几分血性的真心,可如今,他早已过了多年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好容易安居下来,积攒了这用命换来的家产,怎么能容许别人如此窥探!
更何况,他膝下确实有个待嫁的女儿,那教养仪态,比之权贵人家,方老虎自信都是不输的!
要将这么个掌上明珠嫁给一个考了十年都没考上秀才功名的没用玩意儿,方老虎心里直骂——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破落货色!这么个东西,也敢肖想他方老虎的家产和女儿!
做梦吧!
可他方老虎是个要面子的人,自己承诺下的婚约,自然不会当众撕毁抵赖。
尤其王寒星还多了个心眼,故意将自己与方家大小姐有婚约的事,宣扬得半个远黛镇的人都知晓了。
方老虎气得几乎七窍生烟,硬摆着笑脸,直喊贤侄,将王寒星引到了门内。
大门‘哐啷’一关,一声令下,当时十几个护院,就如狼似虎地将王寒星围住,恶狠狠地打了一顿。
抢了他手上的婚书,威胁他敢告诉别人就直接要了他的命,便将人趁夜扔出了镇子外头。
说到这,孙永大约是腿蹲麻了,换了个姿势,拖了个还没劈开的木柴坐下,再次叹气说道,“其实吧,虽说东家后来行事不厚道,可他这心里头也是憋了气啊!”
云兮兮抱着胳膊,没说话,听他继续说道。
第50章 算计,悲惨()
方老虎将王寒星扔出去后,便开始张罗自家女儿的婚事。
这门第低的,他看不上。门第高的,看不上他。
来来去去的,竟找不到合适的人。方家大小姐的婚事,倒慢慢被耽搁下来。
镇子里不少人对当时拿着婚书上门求亲的破落乞丐还有印象,虽说方家对外说,是那小子自以为配不上自家女儿,自行退婚的。
可多少,还是有点风言风语流传出来。
不过镇子里的人惧怕方老虎,私底下议论两句也就罢了。
谁想。
这事不过才出了小半年,方家大小姐的婚事没个下落,倒爆出个更惊人的消息——
方老虎到镇子外办事,回来的路上,竟然遇到山匪打劫!
钱财丢了一空,连人都被废了一条腿!
幸好被个路过的年轻人遇着,一路背回了远黛镇!
方家当时便对这年轻人是当了救命恩人一样的看待,感恩戴德许以重谢。
可那年轻人,面对白花花的银子,竟丝毫不动心。
反而对方老虎说,他父母早亡,如今也是无处可去,若是真有心感谢于他,就给他在远黛镇找个地方做活,能够安身立命就好。
方老虎当即对这种视钱财如粪土,自发向上,正直勇敢的年轻人是另眼相看。
直接让他住在家里,并让这年轻人帮他处理家里的生意,学习经营。
明眼人那都是看出来了,方老虎,这是在给自己养女婿呢!
这女婿,便是王大福了。
孙永坐着木块似乎也有点不舒服,动了动,见旁边有个伙计端着水盆过去,便歇下话头,等人过去了,才继续说道,“仙姑怕是猜出来了,这王大福,便是当年被方老虎赶走的王寒星了。”
云兮兮依旧没说话,静静地垂眸看着眼前的地面,跟老僧入定了似的。
孙永见她这副样子,心里颇加佩服——单就这份气度,已经比之前他见的那些白胡子老道光头高僧厉害多了!
其实他不知,云兮兮这般,是因为那被斧头劈得没了一半脑袋的小英子,正嬉皮笑脸地蹲在地上,与云兮兮玩斗鸡眼呢。
孙永又继续说。
伤了一条腿之后的方老虎行动就十分不便了,就将生意慢慢地教给了这改了名的王大福。
等他渐渐地全盘接手了方家的生意后,方老虎就跟王大福商量,早点把亲事给办了,他也就好彻底撒手不管,安心养老去了。
王大福当时毫无二话地便干脆答应下来。
方家便欢天喜地地开始准备女儿成亲的事时,结果,就出了小英子这档事。
官府抓了那杀人的护院后,偏偏也不知道是哪个,还特意告到官府,说方家藏了很多当年方老虎杀人越货的赃物。
当即便有官差上门,将方家给查抄了!
这可是天降之灾!
方老虎的钱可都是他走镖的时候拿命换的,如何就是赃物了!
他大骂官府污蔑,贪图人钱财!当时气得只恨不得与那些官差拼命,却被人一推,因着腿脚不便,一头撞在台阶上,当时就没爬起来。
三日后,一命呜呼。
好好的喜事,变丧事。
方家大小姐自小没有娘亲,只这一个疼她如宝的爹爹却这么飞来横祸早早离世。
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什么也没法做,只好去问王大福。
谁想,寻到王大福,却听他说:“你父亲为非作歹,是罪有应得。一报还一报,该是我的,我拿走了,至于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命人将她轰到了大街上。
方大小姐当时便如晴天霹雳,不敢相信地跑去自家的酒楼一看,连招牌都被换了!
还有好几个地方,都在短短数日内,被改了东家!
而那东家,正是王大福!
一向不理世事的方大小姐,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一夜之间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父亲离世,家产被夺。而那个夺走她一切的,正是她心心念念准备嫁作夫郎的心上人!
她拼了命地去找王大福质问。
王大福却始终都没有再理会她。
后来,这方大小姐便浑浑噩噩地走到了镇子外头,再不见踪影。
有人说她疯了,走丢了,有人说她被山匪掳走了。
直到一年多后,远黛镇富户王大福家添了个大胖小子,同一天晚上,有乞丐在镇子外的一座破庙里,发现一个悬在梁上早已死绝的女子,细细一看,正是那消失许久的方家大小姐。
至此,方家与王大福的恩怨,似乎随着这女子的自尽,便尘埃落定。
孙永也摇头,“知道这事的人真没几个。当年东家做的隐蔽,好些人都以为方老虎家是不行了,才让东家接手了酒楼店铺。而那大小姐,是因父亲突然身亡,悲伤过度得了失心疯。”
孙永正叹气呢,就听云兮兮问了一句,“赵大的二叔原来也是这酒楼做过工的?”
孙永一愣,才想起这么一个人,脸上出现一抹复杂,想了想,点头,“老赵头,唉,当年,他其实吧,对大小姐有那么几分心思的。”
看了眼云兮兮,“大小姐死后,他还到东家的家里闹过。可他无凭无证的,说不通啊!不过东家虽对方家下手是狠了些,对我们知道内情的人,却还是不错的。老赵头前些年闹得更厉害些,也没见东家把他怎么样。甚至我这样几乎内情晓得一清二楚的,不还让我继续在这里做掌柜的么!所以说这人吧,不能因着他做过一点错事,就觉得他是个坏心眼的混蛋,是吧?”
云兮兮见他还教导起自己来了。
笑了笑,看他,“掌柜的想说什么?”
孙永嘿嘿一笑,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那啥,我瞧着小仙姑不是那些沽名钓誉的假把式,您不然,去给东家的大郎看看呗!撞没撞鬼的,给解决一下,当是做个好事嘛!”
云兮兮弯唇,没说话。
孙永以为她不答应呢,赶紧又道,“要说东家的以前吧,确实不厚道。可到底也是方老虎失信在前,蛮横在后,才导致东家存心报复了嘛!”
第51章 福祸,心念()
“况且,祸不及子孙,他家大郎,我是见过的。真是个好孩子,读书好,生得也好,而且还是个极心善的!前年我家二妞半夜高烧,找不到大夫,还是他亲自驾车,去请了学院里会医术的先生给看的病呢!”
孙永又赔笑看云兮兮,“小仙姑,您就给帮帮忙呗?”
云兮兮笑了笑,“祸不及子孙,你这句话,说得不错。”
孙永一听,立马高兴,“仙姑这是答应了?那我赶紧去跟东家的说一声”
云兮兮却摆了摆手,“不急。我且问你,若是祸不及子孙,那福报又当如何?”
“这”孙永为难,他能说出那样的话已经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了,哪里还能想到这么复杂深奥的层面上来。
尴尬地看了看云兮兮,“当然该福庇后代了。”
云兮兮笑了,“祸,便不及子孙。福报,就该绵延后代。这听着,似乎有失偏颇啊!”
孙永嘴角抽了抽。
就听这小道姑慢悠悠地笑道,“无论祸福,天有注定。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无论善恶,终有轮回报应。若想子孙得福,心里,就该有福。”
孙永愣了愣。
便见云兮兮站起来,背着手,看他,眼角弯弯地说道,“所以,你儿子的事,最好与你家夫人说一声。福报,从来都是人攒下来的。”
孙永面上骤变。
好一会儿,回过神来,面前的小道姑早已不见。
心下震动,好一会儿,一跺脚,也不管东家的事了。
悄悄地寻了辆马车,带了那外室,以及咳嗽多日不见好转的小儿,回了家。
他那媳妇自是打骂哭闹了一阵,可看那孩子咳得厉害,终究是自己生养了那么多闺女的人,心软忍不住,便抱过去看。
这才发现,孩子的病症,跟她那大妞小时候得过的一种极其特殊的病症一样。
当即请来大夫,对症下药,没过半月,孩子便完全康复。
外室自此之后,便在他那正房媳妇跟前低头做小,一心服侍。
日子虽有磕磕绊绊,可孙永也算是得偿所愿,儿女双全,享齐人之福。
每每想起今日听云兮兮的这一番话,总觉得他是命里有福的,能遇到这样的高人指点。
之后,孙永一家便经常行善积德,慢慢有了家业,成了一方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他那小子,还做了州官,光耀门楣。
这是外话,按下不表。
只说云兮兮,打听完了这酒楼的来历后,便往街上走。
那小英子的鬼魂却跟在她身后,虽是顶着个斧头一脸血肉模糊十分狰狞的模样。
可却偏偏摆出个流里流气的姿势,走路都不正经地甩着手。
一会凑到云兮兮身旁,一会挡在她前头,一会又从后头去戳她。
不住地问,“哎,小道姑,你这是上哪儿去啊?”
“我跟你说啊,这家店的烤鸭那是一绝啊!外焦里嫩,香软酥脆,哎呀”
“小道姑你慢点,你看那个葫芦好不好玩?我从前就有一个一样的,嘿嘿,装点偷来的小酒,冷了的时候抿上一口,啧啧,比过神仙啊!”
云兮兮被他扰得不厌其烦。
终是来到一处无人的巷子,转脸看小英子,问了一句,“你为何到现在还不能往生投胎?”
刚刚还聒噪个不停的小英子一下子僵住,片刻后,嬉皮笑脸地反问:“小道姑觉得呢?”
云兮兮看他,一脸认真,刚要开口。
小英子却猛地身形往后一退,呈烟雾散开。
云兮兮回头一看,那巷子的一处侧门被打开,里头走出两个人来。
一个身穿杭绸缎面马褂的中年男子,对站在门外台阶下的黑脸小厮说道,“务必拿了我的拜帖,递到赵知府手上。请他亲笔写一封信,送给云来寺的方丈,让方丈来给大少爷看病。并对赵知府说,若是事成,我愿供出一半家产!并修通镇子外的那条官道!”
修路可是大钱财,对于州官知府来说,也是个大功绩。
小厮小心地收好了信,郑重点头,“老爷,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将信和您的话送到赵知府面前的!”
“去吧,路上小心些。”中年男子点点头,目送小厮直到离去。
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憔悴地关上侧门。
云兮兮走出巷口,朝旁边一看,朱漆大门上的牌匾,正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