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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城市有性别和年龄,如果上海是个洋气的摩登女郎,如果北京是个唠叨的中年主妇,那西安就是一个百折不挠的伟岸大丈夫。厚重的城墙,灰黄的色调,整个城市容不下丝毫的阴柔之气。超大的海碗,铿锵的秦腔,哪怕古城楼的木柱,都分明诉说着一种男性特有的粗砺和沧桑。
昨夜是睡在慈恩寺的,和尚们的晚课让我痴迷。打了电话给妹妹,他们下榻在一家什么宾馆。当时不过是多嘱咐了几句,她就不耐烦地说我婆妈,现在的孩子,唉。
清晨,被和尚们的早课吵醒,不过总的说来睡得还算舒畅。也是一时兴起,独自拿着地图,避开收费处,瞬移来到古城墙上,看着这个刚醒的城市。空气里弥漫着陕西小吃的油香。
“原来你在这里啊。这么早,冷不冷?”钱凝突然出现在我后面,吓我一跳,自己的反应太迟钝了。
“早安,小姐。”
钱凝看看我,笑道:“别那么肉麻。而且‘小姐’在这里不是好词。你叫一个西安妹妹‘小姐’,人家八成会跟你急。”
我这才想到,西安**业之发达是全国都知道的。而她们的称呼就是“小姐”。
“抱歉,没什么别的意思。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就叫我钱凝好了,或者就是大姐。我没那么多规矩。”
“哦。你是北京人?”
“对,我是北京人,不过在东北上的学。哈工大的。”言语里透着一股自豪。
“哦。我是上海人。”
“呵呵,听说北京人和上海人不合。不过我看你也不是很讨厌,就是太小气,没男人样子。你们上海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啊?”
“理智的人都和我一样,不会把钱用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我看了她一眼,决定反攻,“我的确和某些北京小妞不合。她们总是夸夸其谈,对别人评头论足。更可怕的是,她们学理工科,看问题片面肤浅……”
其实我该见好就收的,不过因为刚起来的关系,大脑还有些迟钝,只好因为她的侧踢而住口。
“不和你一般见识。等会我带你去公司,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里。自豪吧,还没彻底毕业就做老总了。”钱凝嘲道。
“刚才开个玩笑罢了。对了,你怎么不做?那个位置又不会咬你。”
“你做就知道了。来,这里,签字。”
“什么啊?”我接过一看,原来是一份合同。这种合同都是要式合同,千篇一律,我也不指望拿多少工资,粗略看了一眼就签了字。
“嗯,好了,两本都放我这里吧。我们去看看你的公司,嘻嘻。”钱凝笑得很可疑,不过我也没有多想,她总不会把我卖了吧。反正我也卖不出好价钱。
还是那辆“金杯”,还是那个司机,不过今天,那个司机对我点头微笑,不像昨天那么冷。我虽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礼貌地回礼。
“这是老李,公司的司机。”钱凝坐定后对我说。
“哦。公司的基本情况你什么时候给我?”
“就现在。我告诉你。”钱凝笑着说,“公司名叫‘人天物业管理公司’,做小区物业管理。现有员工三人,注册金十万,在市中心有间二十平米的办公室。总经理是乔林。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呆住了,这个,能说是掩护吗?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弄这么个公司,有什么用?
“呃,三个问题。第一,注册金是不是真的?别是空壳公司吧?第二,你说的第三名员工是谁?是你?总经理秘书?第三,你们弄这么个公司的目的是什么?无聊了扔钱玩?还有,不是问题,你把合同的正副本给我,我刚才没看仔细。”
“呵呵,你刚才签了一个十年的合同,若是你无故提前结束合同,要付违约金的。你比我清楚。”
我的确很清楚,真的要打官司我几乎没有赢的希望。不过看她阴笑的样子的确很讨厌:“那我让公司破产,很简单的。”
钱凝的脸色很快就变了,道:“你别这样啊。本来这个职位就是谁都能做的,不过就是你来得早了一点,我走不开,所以让你干呀。不想干也不必那么狠吧。又没什么指标,你就当玩不就可以了?”
我承认钱凝说得有道理,是我做什么事情都习惯认真了。勉强拖上一个礼拜,等别人来了说不定还有人喜欢干呢。
一路上没什么话说,很快就到了公司楼下。老实说,这样的老式写字楼即便在市中心也不会值钱。看来这个公司的确是给人玩的。
钱凝送了我,又要老李送她回慈恩寺。我独自一人上楼。在五楼最里面一间,紧靠着女厕所,是我们公司唯一的领地。而且,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一个过失,我问她拿钥匙。
大概是这间办公室已经荒废了很久,也可能是我站的位置实在像是在等女厕所里的某人,每个出入于彼的人都会盯着我看几眼。终于,半个小时之后,人天公司的最后一个职员露面了。我猜的不错,基本上她的工作是我的秘书。
“你找谁?”她问我。
“我是这里的新任总经理。你是我的秘书?”
“不是。我是这里扫地的。你没钥匙?我一般把钥匙放在这里。”说着,她从门口地毯下面挖出一把钥匙,开了门。
办公室还算干净,想必是她的功劳。不过整间房间,只有一个大写字台,上面空空如也。还有就是一张破沙发,是真的破,因为我看到了里面的黄色海绵。还有一个生锈了的保险柜,在我凳子旁边。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办公室。
真的,我见过不少办公室,但是没有一间是这样的。
“电脑、电话、传真、书柜、文件柜、打印机和复印机在哪里?”我抱着唯一一丝希望问这位老婆婆。
“没有。以前的老总都是到隔壁公司去借。”
“哦,谢谢。呃,您贵姓?”
大概是我的态度让她满意,她的脸慢慢柔和下来,道:“我姓陈。你呢?”
“鄙姓乔。乔林。呃……陈、陈姐,你一般什么时候上班?”
“我没个准。早点干完活就早点走。反正每天都要来收拾干净。”
“哦,呵呵,您忙。”
说着,我拉了拉书桌的抽屉。没有上锁,里面是一打文件。包括营业执照和财务报表,还有办公室和各个抽屉锁的钥匙。保险柜里空空如也,蜘蛛网把我的心都打碎了。这样的地方,让我玩什么?
我决定出去走走,不过却又没了什么心情。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慈恩寺算了。
一样要买票进门,左有鼓楼右有钟楼的设计和别的寺院也没有不同。经过香炉就是大雄宝殿,其右侧有碑林,后面是僧人住的藏经阁。披着袈裟的僧侣们走来走去。在大雁塔后有一个很大的花园和玄奘院。我最喜欢的就是玄奘院,空旷庄严。现在,我就坐在院门口,仰望着雨燕盘旋在大雁塔周围,没有人打扰,静静发呆……
只是美丽的意境最容易被破坏,我被钱凝抓了个现行。
“你怎么不在公司?”
“你怎么不在帮老伯修机器?”
“你玩忽职守,我扣你工资。”
我真的要哭出来了:“那样的地方呆着干吗?你们的目的到底时什么?让我不要坏你们的事?那也不必让我呆那样的地方啊。我对你们的计划一点都不感兴趣。我明天就回上海,好不好?小姐,我不是无业游民,我有事要做的。”
钱凝被我的一通抢白说没了方向,在我身边坐下,道:“其实那家公司是我师兄的。老伯本来是哈工大的副教授,因为被某些学阀排挤,总也不能升教授。一气之下就不干了。我们三个人本来是他的研究生,所以也就跟着他走了,算是抗议。大师兄开了这个公司,本来想作为资金源的。二师兄事发后去了日本打探消息。我就一直留在这里。”
“那个公司根本就是多余的,放着就是亏钱。”我很直接地告诉她。
“我知道。但是大师兄发生交通事故‘走’了之后,老伯很伤心,说什么也肯卖掉公司,或者让它倒闭……所以,我们只好一直往这个坑里扔钱。”
“那……不是该你大师兄的家人继承的吗?”
“大师兄是老伯领养的孤儿。老伯没跟你说?”
“我们还没有聊那么深过。”我虽然这么说,但是对这个可怜的老人,不禁多了一份同情。老人只是想看着这个公司延续下去罢了,我现在却想打碎他最后的一点寄托。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我对钱凝道:“你上次说帐户上还有三十万?是在公司的账上吗?”
“不是。你要?”
“若是你把钱打到公司的账上去,说不定这个公司还能活下去。”
“你有把握吗?那是我们最后一笔钱了。”钱凝满脸不信任。不过仔细想想也的确没有什么理由让她相信我。
“家父是做房地产开发的。你不把钱打过来,这个公司最多就是再勉强多熬几天罢了。”
“你真的有把握吗?”钱凝还在犹豫,不过这样的犹豫也是很正常的。唯一能让她相信我的办法就是什么都别说了,首先让她知道我的自信。
所以,我什么话都没说,走出了大慈恩寺。首先,中午前要把办公室的基本用品配好。希望上任总经理留下的帐号和密码没错,更希望上任总经理不是携款潜逃。
三天后。我终于在办公室看到了钱凝。
“早安。你怎么来了?”我笑着对她打招呼。
钱凝却只是打量着办公室。
“还不错吧。不过这里改名字了,不是总经理办公室,是办事处。如果哪个公司门面这么差,估计一辈子别想让客户相信你。”
“你花了多少钱?”这是钱凝今天看到我的第一句话。
“不多。全部配齐一共才用了两万多。不过电脑还没配,暂时还用不上。等我招聘的人到位了再说吧。”
“两万……你哪里来的钱?”
“你不知道注册金可以用的吗?”我疑惑地看着她,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是常识。”
“那不就成了抽逃资本金了吗?你犯罪了!”钱凝的反应让我无话可说。
“晕倒。那些资本金不是转成了公司的动产了吗?怎么能说抽逃?别说那么多,既然你来了,等会陪我见一个客户。千万千万别说话。”
“客户?”钱凝已经彻底傻了。或许,我也傻了。不过昨天早上,我跑了十三个即将要开盘的小区,希望他们能用我们的物业公司。我开了极其低的价格,给了他们无比的诱惑,但是六家已经有了物业公司,还有三家当即表示不信任我们,没得谈。最后,总算有四家同意谈一谈。一天下来,我忙得连饭都没有吃。其实这几天来,我都是一天两顿,早餐和晚餐。
“啊!这车是……奔驰?”钱凝看到公司楼下停着的居然是一辆豪华车,不由叫了出来。
“嗯,了不起,你居然认识。”我随口嘲了她一句。
钱凝用手按住车门,严肃道:“这是哪里来的?”
“大小姐,你以为十万能买得起吗?我花了一千多租来的,还带司机。你最好快点上车,现在每分钟都是钱。”
钱凝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我的西装不错吧。”我估计钱凝绝对没有注意我的装束。虽然我不帅,但是自信还是很有气质的。
“不、不会也是公司的钱买的吧?”
“公司的钱租的。你不知道这个社会上有这样的服务?像这种档次的西装,没有五千块是买不下来的。不过就是,你说,袖子是不是长了点?”
“我要死了。你在挥霍公司的钱!”
“错了。我要让他们有个极佳的印象,因为他们老总是个土包子,小学文化,爱慕虚荣,最怕人家说他土,最喜欢人家当他是儒商,而且缺乏自信。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相信我公司的能力。”
“偷鸡不成折把米。”钱凝气鼓鼓地看着窗外。
“对啊,偷鸡都要带把米,你想空手套白狼?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我也有点恼火,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西安喜来登大酒店。照旅游手册上说的,那是五星级大酒店。所以,我在这里定了一餐。其实这餐饭不伦不类,过了早餐的时间,离午餐又还有时间。若是茶点那该是下午的,但是我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所以下午安排了别的客户。
这个时间过来的最大好处就是,省钱。两人只需要两杯咖啡和一盘小点心。对他而言,可以避免用餐时的种种失礼,这也是为他着想。
我故意比约定时间晚了五分钟到,不过走近一看,他居然还没有来。不过他是大企业的老总,当然有迟到的资格。
我让司机把车停在酒店对面的马路上,自己站在车外,点上一根烟。其实我并不抽烟,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摆一个样子。因为等一会我可能要做一些更具欺诈性质的事,现在也要酝酿一下感觉。
很快,一辆别克在酒店门口停住,一个肥胖的身躯从里面爬了出来。我立刻联想到了王颌,那个肥胖的参谋,也是最后一个死在我手里的人。
“康总。”我隔着马路叫了一声,顺便让他看到我从奔驰车里接过“秘书”递上的文件——那是我昨天夜里在网吧打印出来的合同。
“小乔啊,呵呵,抱歉,迟到了。”
“没事,我来了没多久。请。”我抢过门童的手,帮他开了门。
显然,这让康总的感觉无比的良好。
“康总是这一行传奇式人物啊,呵呵,我还没到西安就听说了您的大名。信副市长说您是陕西一星啊,呵呵。我们后进一辈能有机会和您见面真的是荣幸万分。”
此时,我注意到钱凝还是耐不住好奇心走了进来,坐在我们不远处的沙发上。大概是听到了我灌下去的迷魂汤,做了一个呕吐的鬼脸。
我没有理会钱凝,只是看着康总。显然,一个年轻人的奉承并不能让他感觉什么成就,不过我把信副市长拉了出来,迫使他仔细打量我这个年轻骗子。
“哦?你认识信副市长?”他一笑起来连眼睛都没有了。
“呵呵,我有幸受过信副市长的教诲,也是托父亲的福。”其实我是昨天在网上才知道西安副市长的名号的,至于他是管哪块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不过打着父亲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也实在丢人。听说康总当时起步是阻力重重啊。”我也害怕他问起父亲,牛皮吹得太大总容易吹破。像他这么自我的人,一提起当年的英勇,一定会刹不住车的。
果然,他开始讲他的幼年,青年,入党,工作勤奋努力,升职……当他开始讲改革开放之后的西安时,我开始把话题引向现在青少年教育问题上。终于,他说完了他的孙子,也满意我对他孙子的“预测”,夸了我一句。
“康总,您也别夸我了。我现在的工作,真的是累啊,心里累。若是碰上您这样有远见的,还能聊上几句。很多人看到我的年龄就不和我做生意,您说,公平吗?”
“呵呵。真正的商人是在商言商,年龄资历什么的都不可靠。你自己要有自信嘛。我看你的脑子也活,要是做得不开心,到你康伯这里来。啊。呵呵。”
“呵呵,谢谢康伯。那,是不是看看合同?我也耽误您这么长时间了。”说着,我把合同双手递给了他。
康总不是专管业务的,其实这种商务谈判根本不需要他亲自来。说穿了,他这样的老板,对合同这些事是很无知的。下面的人办完活,他签字而已。
“好……”
看到他开口而不是开卷,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肯定就是什么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