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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肃伸手摸着她的脸颊,好几次,他想跟她说出过去的一切,告诉她,她的名字叫甄六兮,告诉她,他们曾经的恩恩怨怨,可是当看到她澄澈的,充满信任与爱慕的目光之后,他又忍住了,没有勇气说出半句。
“你有没有想过找回你失去的记忆?”他试探着问,黑夜里,他的声音非常非常轻,轻的他以为自己并未开口问过。
“没有,我爹告诉我,只要现在过的好,过去的事情并不重要,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如果,现在的生活都是假象,而过去的事情很重要呢?”
“生活没有假象与真相,你觉得好的就是真实的。”
“如果我过去做过很多错事,你会原谅我吗?”寅肃觉得自己就像走在钢丝上,退不回原路,又不想往下掉,只能慢慢的一步一步往前走,所以他循序渐进的问着莱浅浅问题。
第175章()
“我知道你做过很多错事。”莱浅浅已十分困顿。
“什么事?”寅肃心中咯噔一下。
“一代暴君,还为女人争风吃醋。腾越楼的评书先生都这么说的。”莱浅浅已迷迷糊糊睡着。
留下寅肃哭笑不得,看着她,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芊柔公主已知道了昨晚宫中,闹翻了天找莱浅浅的事情,所以今天巴巴跑来看热闹,按照她的思维,这回莱浅浅一定会被父皇恶狠狠的责罚,她心中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但是却见莱浅浅安然无恙的坐在那晒着太阳,毫发无损,她便有些闷闷不乐的坐到她的身边。
“谁欺负我们公主了?”莱浅浅问。
芊柔看了她一眼,嘟着嘴不说话。
“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欺负回去。”莱浅浅自告奋勇。
“我之前想偷偷溜出宫去玩,还没到宫门口,就被父皇抓了回来,狠狠骂了一顿。而你,昨天闯了祸,父皇竟然没有责罚你。”芊柔恨恨的说。
“谁说他没有责罚我?他昨天可是狠狠的责罚了我。”莱浅浅想到昨晚,脸忽然就红了,但是眼角还含着笑意。
“骗人,责罚你,你还笑的这么开心?”
“责罚分很多种。有父亲对子女的,有男人对女人的。。。”莱浅浅忽然闭上了嘴,别教坏了公主才是。
“哼,责罚就是责罚,哪有什么不同。”芊柔才不会相信她所说的区别。
莱浅浅乖乖的闭上了嘴,否则越解释越乱。
“我母妃一会要出宫去寺庙烧香,她这次终于答应带我出去玩一次,你去不去?”芊柔一直对莱浅浅描绘的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可以啊。”自从没有帮宫女们倒卖宫外的东西之后,她也好久没出宫了,确实有些想自己的爹娘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去,母妃还跟我打赌,你一定不肯跟我们出宫的。”
“走吧。”莱浅浅拍拍身上,拉着芊柔就走。
莘妃要出宫,因为带着芊柔跟莱浅浅,所以安排了一顶比较大的轿子,够三人出行。只有抬轿的太监,余下一个人都没带,轻装上阵。
芊柔一出宫,就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雀鸟,对沿路上的所有事情都感到十分的新奇,一路嚷嚷着要下轿子去外面走,当然,莱浅浅眼见着腾越楼就在前面,也是跃跃欲试想下轿。但是莘妃却制止了她们
“今日我是去寺里烧香,带的人少,芊柔又是第一次出宫,为了安全起见,你们还是跟我一路同行。等下次,多带几个侍卫陪你们逛。
莱浅浅一直混迹在这市井之中,哪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芊柔,两眼发光的看着窗外,这要是让她下去,恐怕真会如脱缰的野马,她管也管不住,万一出事了,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所以莱浅浅听从了莘妃的意见,劝阻了芊柔不下轿子。
寺庙不是太远,只是香火太旺盛,人挤人太多,最后,莘妃决定不下去上香了
“还是下次早点过来吧,今天先回宫中去吧。”
莱浅浅想,反正不用她走路,在轿子里坐着随便她怎么折腾,倒是芊柔一脸不情愿的坐在那不说话。轿子摇摇晃晃,忽然停在了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
“这里人少,你们下来动动,松松筋骨吧。”莘妃难得为她们着想,自己先下了轿子。
芊柔早已一个箭步跑了下去了,莱浅浅只听她嚷着
“这是什么鬼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比宫里还清净。”她说完,气呼呼的又坐回了轿子里。莱浅浅觉得在轿子里也闷,便下去透透气,当她下来,站在那空无一人的大街时,心里忽然又一酸,再看街边是一座宅院,宅院的大门已斑驳,只有大门上鲜明的写着
“甄府”两个字,让她顿时有些腿软。
“这是什么地方?”她指着那宅院问。
莘妃从她下了轿子时,就一直看着她,把她所有反应都看在了眼里,看到她的惊慌,看到她脸色的悲伤,所以莘妃开口说
“这里曾经是甄将军府,他是通朝的开国元勋,但无奈,甄将军之子,甄六正叛国谋反,甄府被抄了家,贬了官,如今下落不明。”莘妃每说一个字,都盯着莱浅浅看,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莱浅浅脚步有些踉跄的走到那斑驳的大门上,轻轻握着门,轻轻敲了敲,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画面,里面有个老伯在奔跑了
“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
正想接着看那画面,但是画面戛然而止。
她想推开门,想走进去瞧个究竟,但是那门紧闭着,任谁也推不开。
“上轿,走吧。”莘妃在旁边出声,让她停下了手。
真是一个奇怪的画面,莱浅浅摇摇头,把那画面以及心中酸楚的感觉摇掉,想不起来的事情就不想,这是她一向的态度,绝不为难自己。
上了轿,莘妃的脸色忽然有些凄惶,对着芊柔说
“我想去你舅舅家看看。”
“舅舅家?”芊柔不知她为何提起已过世的舅舅,这些年,她从来没说过。
“好多年了,再不去看看你舅舅,我怕他会怪我。”
芊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莱浅浅却来了兴趣,她刚看过关于顾南封的资料,却想不到第二天就可以看到她,所以这次,当轿子停在一处破败残垣之处时,她迫不及待的第一个跳了下去。
可是,就在她看到那像是一片废墟之地时,忽然脚有些软,走不动了。那里横七竖八摆的放着破败的东西,有些还能看出是被当年那把大火烧过,有些是这些年被太阳暴晒或者被大雨淋过,变得腐烂的东西。
莱浅浅不知不觉就往里面走去,越走越深,身上的衣裙被灰烬染黑,脚底也被石头硌的生疼,但她不管不顾,直到站在一处几乎是平地的地方,她才停下了脚步。
“刘玥”
“刘玥。”
她的脑海里就浮现了这个名字,其他什么也没有,但是不其然的,她的泪控制不住的一直往下流,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似的。
“我这是怎么了?”她一边擦,一边问自己,但是没有答案,只是觉得不止心疼,全身都很疼。
直到芊柔在远处叫她
“莱浅浅,回宫了。”她这才控制住眼泪,往回走。一路上,莘妃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打量这莱浅浅,刚才她特意带她去甄府,而后又特意带她到这残败的封府来,就是想看看莱浅浅的反应,这一次的出宫,她已百分百确定莱浅浅就是甄六兮,甄六兮就是莱浅浅,只是她还不敢确定,甄六兮现在是装作失忆,还是真正的失忆了。
回到宫中之后,莱浅浅心中有事,便有些闷闷不乐,大半天,一句话没说,寅肃看出了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她如实回答
“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今日跟这莘妃去了宫外,经过甄将军府以及封府时,心里很难过,却不知是为何。”
寅肃听后,心里一冷,脸色也不太好看,安慰她到
“你是评书听多了,把自己代入到故事里才有反应。”
莱浅浅想了想,忽然一拍桌子,有了豁然开朗之感
“对,你说的没错,就是这样。我以前在腾越楼,没少听说书先生说到这两家的事情,难怪会这么熟悉。”有些时候,问题得不到解释,便会自愿的去找一个合理的,自己相信的解释。
她解释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心情也开朗起来,顿时眉开眼笑的出去折磨于二喜了。而寅肃的脸却是越来越沉,转身亲自去了一趟莘雀宫。莘雀宫的宫女见到皇上大驾光临,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纷纷跪了一地,竟忘了招待,要知道,皇上这些年从来没有来过莘雀宫。
只有莘妃还算冷静,鞠躬行礼过后,便淡定的坐在了皇上的对面。
“皇上果然还是来了。”她开口,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寅肃表情狠戾的看着莘妃,全身散发的冷意足以冰冻莘雀宫,若是在从前,莘妃想必会被吓到,但是如今她早已看开这一切,无所畏惧了。
“朕以为你在莘雀宫能安分守己,想来是朕高看了你。”这话像是从他牙缝之中挤出来的。
莘妃冷笑道
“皇上何出此言?”
寅肃一直盯着她看,想看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他当年没有处罚她,是看在芊柔的份上,才放她一条生路,但若是她再做出什么错事,他不会再手下留下。
莘妃也一直看着他,早已经平静无波的心,在这一刻,还是硬生生的疼,她进宫中,不是为了名利地位,只是为了这个男人,这个她第一眼见到就爱上的男人,把自己所有的青春耗尽在这空寂的皇宫之中。她苦笑
“莱浅浅果然就是甄六兮。”她没有疑问,很简明的陈述这句话。见皇上眼底骤然起来的寒意,她继续说道
“皇上也是用苦良心,苦苦隐藏着她的身份,能隐瞒的了一时,还能隐瞒一世吗?”她从皇上的表情之中,已看透了真相。
这句话,直戳中寅肃心中最深的忧虑,他的眸光寒意又深了几分
“你别让朕觉得当年留你一命是个错误。”
“哈哈哈哈哈,皇上,臣妾从进宫的第一天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第176章()
莘妃哈哈大笑,笑的眼泪几乎横飞出来,是的,她已意识到,她这一生,从进宫的第一天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她从元妃,从徐妃,从容妃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多么的可悲可笑。
“死又有何惧,我如今在这宫中,早已是个活死人了。”她已豁出去,如果她的死,能够在皇上的心上横插一刀,也死有所值,不枉费她这些年在宫中所受的苦。
寅肃已因为愤怒,茶杯在他的手中已捏了粉碎,陶瓷的碎片扎进他的手中,有很轻的血迹合着茶水滴落在地上,然而他的表情已恢复了平静,“你想做什么?”
她若是敢动六兮一根寒毛,他便让她碎尸万段。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或者,并不用我告诉,她已有所察觉。”她今日故意带她去甄府,去封府,她的记忆已被她刺激出来。
寅肃已看出莘妃的歇斯底里,与她多说无益,转身准备走出莘雀宫,然而莘妃却在后面喊道
“皇上,你即便杀了我又如何?这宫中,除了我,还有与你们血脉相连的皇子,难道你连皇子也杀吗?”
这一句话,让寅肃的脚步顿了下来,回头看着莘妃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情绪,连刚才的愤怒都不见了踪影,但是他越是这样冷静的样子,让莘妃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冷意,她忘了,她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她还有一个芊柔。为了甄六兮,皇上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皇上。”她追了出去,跪在了皇上的面前,全身都在颤抖。但是皇上狠戾甩开了她的碰触,大步离开莘雀宫。
莘雀宫一夜间,被禁闭成冷宫,宫中的宫女全都遣散到其它各宫,只留了一个莘妃娘娘一人在那。而芊柔公主竟似从宫中消失了一样,不见了踪影。谁也不知道莘雀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顷刻间成了宫内的禁忌。
只有莘妃娘娘每日拍着宫门哭喊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皇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求你把芊柔还给我。”
她拍打着莘雀宫禁闭的宫门,每日哭喊这,声音由大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啜泣声。皇上最知道如何折磨她,把芊柔藏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皇上的意图很明显,芊柔的安危全系在她的身上,她若是敢说出一句不该说的,便永生永世也别想再见到芊柔,把她禁闭在这空无一人的莘雀宫中,自生自灭,生不如死。
莘雀宫的忽然变故,大家都保持缄默,连路过莘雀宫的人都宁愿绕的远远的走。整个皇宫,只有莱浅浅无惧那些禁忌,找了一个无人的时候蹲在莘雀宫的门外。
“娘娘,莘妃娘娘。”她朝里面轻声的喊。就在门口的莘妃听到了莱浅浅的声音,像是听到救星的声音,立即爬了起来,隔着门应着莱浅浅。
“娘娘,这是怎么回事?芊柔公主呢?”莱浅浅隔着门问。
“芊柔被皇上藏起来了,你一定要帮我救救芊柔。只有你能帮我救芊柔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莱浅浅即使想救,也得知道前因后果才能救。
莱浅浅这么问,若是在平时,在一切都正常的情况下,正是莘妃告诉她事实真相的时候,但是眼下这样的情况,莘妃是一个字也不敢再提了。她知道她那天彻底把皇上惹怒了,现在只要芊柔平安无事就好。
“你别问这么多,总之是我把皇上惹怒了,他把芊柔藏了起来不让我见。只有你能帮芊柔了,你跟皇上求情,让皇上放了芊柔,皇上只听你的。”
“皇上生你气,为什么要把芊柔藏起来?”莱浅浅很是好奇。
但是莘妃并不打算回答她,只是一直求她救芊柔。
“那我试试吧。”
莱浅浅知道皇上根本不会对芊柔怎么样,退一万步说,芊柔身上还有免死金牌呢。
莱浅浅从莘雀宫中回来之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好好的莘雀宫,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而芊柔到底去了哪里?她想问皇上,又不敢问。到了晚上睡觉时,她终于忍不住的问道
“皇上。”
“嗯?”
“那个,我问你一件事,你先答应我不生气。”她先讲好条件。
“你问。”寅肃见她一天都欲言又止的样子,早知道她有问题要问他,而且心中已知道她想问什么。
“宫里都在传,莘妃娘娘疯了,我想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莘妃错就错在拿六兮的事情来威胁他,拿他的软肋来威胁他,他的脾性这些年是变得温和了一些,双手不再轻易沾染血腥,但并不意味着,他会对所有人所有事宽容。
“她挑战皇威。”他总结出来,不痛不痒的回答莱浅浅。
“如果我也挑战了皇威,你也会这样对我吗?”莱浅浅问。
寅肃把她身子板过来面对着,看着她的双眼,很认真的问
“你觉得你跟她们是一样的?”寅肃想,如果她真的这么认为,只能说他做的太失败。
“不一样,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连芊柔都不放过,她是你最疼爱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