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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酒店大门忽然洞开,几位气质不凡的人物走进大堂,笃定稳重地走了几步,忽而向两旁一分。一位端庄秀丽、天姿国色的女子从中走出,轻移的莲步踩着细跟恨天高,洁白的修身连衣裙缀着蓝色印花的腰线,bob头、斜刘海的短发,衬着一张冷艳却又美到极致的面容。
我的视线忽然一阵模糊,脑袋嗡地一响,胳膊一颤、手一抖,险些将酒水洒在了于娜的杯外。
那女子,是林裳,是我瞳孔聚焦许久、辨了又辨,才认出来的林裳她的长发,不见了她的长发全都不见了!
我的目光没有了继续直视她的气力,低垂而下,却忽被两束凌厉的视线穿透,那是于娜的眼神!我从她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那感觉似乎是,初见到艾思彤时,我只多看了她那么几眼后,她投向我的怒不可遏。
一次微小的颤抖,我想,我可能已经得罪了于娜,这母女俩想来,对自己的容貌,敏感都到达了极致,甚至到了扭曲的地步。
但我无心多虑于此。此时的心绪,像是已然出窍的魂灵,飘飘忽忽却又无法逃脱地,向着林裳而去。
在座众人见了林裳到来,急站起相迎。在我和林裳之间,形成一道七荤八素的人墙,挡住了我看向她的视线,却使得她那灵动而又带着些微沙哑的嗓音,变得更加清晰可闻。
她笑道:“于董事长、艾总,抱歉,小女子迟到了。”
艾仲泽致意道:“是我们没等林总和诸位贵客驾到,就先擅自开了席,失敬失敬!”
林裳道:“我们两间公司亲如一家,何谈主客?艾总招呼好各单位的同仁,才是待客之道。”
一阵客套,艾仲泽将林裳和时光国货众人引导就座,扭头看见依旧拿着酒瓶的我,招手喊道:“陆鸣,过来,倒酒!”
恍惚中我愣了一愣,艾仲泽再次招手:“陆鸣,给客人们添酒!”
“是我这就来。”
我抬了酒箱,端了酒瓶,按照尊卑,第一杯酒,便应当添给林裳。我在不规则呼吸的喘息中,步履艰难地走近了她。
她保持着职场式的自信微笑,目光平和地看向了我。白裙的她,像极了一朵尘埃不染的花。我却感到迎面一股涌动的暗潮袭来,越是靠近她一寸,越是飘摇不定,像是随时就要崩塌的断崖。
终于我和她保持了礼貌的距离,用双手勉力扶稳了酒瓶,倒出一股清流。酒如水般泄入杯里,我却闻不到酒精的气息,闻到的是,林裳短发中轻轻扬起的,夹杂着染发水气味的馨香。
那不是我熟悉的气味,那不是我熟悉的发丝忽地,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林裳用剪刀剪下发束、结成花、扎起相思结、送给了我的发辫,她将发辫递在我的手心,说:见发如见人,相思犹相伴那根发辫,轻轻柔柔地环绕在了我的心上,清清凉凉地游移,像一条花纹精美的小蛇。
突然,发辫猛然紧紧束缚,每一根青丝都像利刃般陷入了心脏的肌理,瞬间将它断成了千万块的碎片!我像是没有感觉到疼,但又像疼到没有了痛觉心就这么死了。
酒杯满盈,林裳不等我为其他人倒酒,便起身端起了酒杯,向爱羽日化众人道:“来迟了,我先自罚三杯。”
艾仲泽抚掌叫好。
第一杯,林裳红唇轻启,畅快饮尽。我添酒。
第二杯,林裳沉稳气息,缓缓饮完。我添酒。
第三杯,林裳眉头微蹙,发狠咽下。我颤抖地再次添满了酒,而她用手背轻轻护在唇边,短发垂下,遮住了她好像是渗了泪的眼睛。
许久,她长出一口气,扬了扬额边的短发,用红肿的双眼看着我,轻轻说道:“谢谢”
酒席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下继续进行。礼节性质的劝酒暂停,我得以将酒瓶递给了服务员们,像是逃一样地躲回了自己的位置。胸中兀自被几杯烈酒刺得火烧火燎,眼里的林裳却一杯杯地饮酒,来者不拒。
这58度的白酒,我尚且喝不得几杯,她单薄的身子,却又能撑得多久
身边不知何时落座了一个男子,我却在他递给我的烟空中停留许久,才察觉到他的存在,急道歉,接过了烟。
那男人我曾见过,是为林裳开奥迪a6的司机。他先我点燃了两人的烟,目光深邃地看了看我,又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看林裳,再看看我,微微一笑。
他说:“小陆,你好。”
“您您好。”
“我叫范继文,咱们见过几次的。”
“是范哥,”我机械地应着,神色几番游弋,最终抓了救命稻草般抓起了酒瓶,说,“范哥,我给您倒酒。”
“不,今天要给林总开车,不能喝酒。”
“哦”
范继文吃了几口菜,见我兀自痴痴呆呆地发愣,拍拍我的肩膀,凑近我的耳边问道:“小陆,你是不是今天才知道,其实林裳是我们时光国货的总经理?”
我无言点了点头,心里却清清楚楚,自己这般失魂落魄,只三分是因为林裳的真实身份,而七分,却是我害她剪去满头长发的愧疚和悔恨。
范继文掐灭了烟,说:“小陆,有些话其实我说来不合适,但是我还是比较了解林总的人前,她是高高在上的林总,人后,她却是个多么孤独的小姑娘啊”
我终于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静心聆听范继文想要说的话。他想了想说:“林总的大切诺基,行驶的公里数,你有印象吗?”
我有些诧异地说道:“好像是7万多公里吧。”
“对!可是,一辆才买了一年的准新车,却跑出了7万多公里,你有没有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一年,跑了7万多公里?那么平均一天就要跑将近两百公里?”
范继文倒吸口气,沉沉地点了点头,道:“在成都这座城市里,林总是没有家的。她,除了办公室,就只有那辆车子。你能想象,一个女孩子下了班,无家可归,一个人躲在越野车里在偌大的成都的条条道路上漂泊你能想象出这样的孤独吗?”
范继文的言语轻缓,却像是射向我的一颗颗高速穿梭的子弹,瞬间洞穿击碎了我全部的皮肤肌肉韧带骨髓。和林裳结识以来的一幕幕蒙太奇般在脑海里剪影最后的一幕,是她在月光之城的篮球场中,坐在奥迪a6里,掉落的烟头险些点燃了汽车,和她那令人爱怜神伤的纤细的身子
范继文只吃了几口菜,便一根根地抽起了烟,直抽完了一整包时,我面前的酒瓶也已见底。
酒席行将结束,范继文忽然拍拍我的肩膀,道:“小陆,林总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可要全心全意地好好对她不要去考虑太多,你和她身份上的我是说,一个男人,有了压力,才能有动力不是?”
我的眼眶有水滑下,而范继文悄悄在桌下递给我一把车钥匙,说:“林总的奥迪a6你认得吧?你现在到停车场去,上后排坐着”
我迟疑地接过了钥匙,而范继文神秘地笑笑说:“林总坐车,只喜欢坐前排的。”
第109章只有两个头像()
在我的印象中,林裳的这位司机,范继文,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驾驶员,又是一个非常有分寸的员工。之前与他的几次会面,他一直表现得很低调沉默,我几乎只是跟他打了招呼,或是点头致意而已,连他的姓名都不得而知。此时的我真的没有想到,第一次与他同席吃饭,他便跟我讲了这许多关于林裳的事情。
他的善意和诚挚让我感到一种兄长般的照料,而奥迪a6的车钥匙兀自带着他的体温,像是凝聚着一种淳淳的关怀。
酒席即将结束,爱羽日化众位领导再次来到时光国货的桌前,举杯致意。艾仲泽代表时光国货,婉转地对上午发生的油漆事件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而林裳只是始终保持着微笑,告诉艾仲泽不必因一场小小的意外而介怀。看起来像是她毫不在意一样。
文惜和王瑜醉得几乎难以起身,但还是相互搀扶着,向众位来客频频招手致意。他们那强忍着醉意的模样,就像两只受了伤的小兽,彼此舔着对方的伤口,给予对方最关切的力量。我忽然觉得,他们两个看起来,是那样的般配,是那样的谐和。
王瑜有本事、有魄力。跟他一段时间,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次被削为部长,可能也只是一时的落魄而已。以他当机立断拿出解决住宿问题的手段看来,假以时日,他必然会东山再起。
他一定可以给文惜最幸福的生活,和最坚强的呵护而文惜,和一个得到她家庭认可的男人结了婚,比之和我在一起,来自她家庭的压力便凭空消失了,甚至,她的家人也一定会祝福他们、帮助他们过上更加幸福的日子。这样一来,文惜就能快乐了吧
像是透过缤纷迷醉的斑斓万花筒,在某一个角度闪过的瞬间,我忽地想到文惜,她爱王瑜吗?或者,她像从前爱我那样,爱他吗?
只是这样的思索,在它没有在整个脑海中蔓延开来,便被我拦腰掐断。它太过危险,危险得足够掀起毁灭一切的滔天的浪涛。我试图认为自己是个纯现实主义的人,情绪化的东西,应该跟着那些早被埋葬的青春,死得不能再死了!
如果来自高予仁的要挟能够被我化解的话,我想,也许以后我便不必再打扰文惜的生活,也不必让她的音容一次次地来我的心里,敲响我的心门了
我不禁将视线移向高予仁。此时的他红光满面、兴致高昂,浑圆的肚皮因吃饱喝足而显得更加突出可是不对啊他为什么能够如此毫不收敛地得意忘形?
王瑜被降职,管理层里发生这样强烈的地震,按说他作为在此事中得益最多的高管之一,是逃不脱“指使油漆事件”的嫌疑的。按理说,他应该低调收敛才是
我忽而想起一句话来:事出反常即有妖!王瑜是艾总的一把尖刀,而高予仁是于娜的自家亲戚,按说他俩碍于艾仲泽和于娜夫妻的情面,是不至于如此高调地争斗的。难道难道对付王瑜,是于娜对高予仁的授意?而这是不是映衬出,映衬出艾仲泽和于娜夫妻之间,存在着不和谐的裂痕?
有意思!很有意思!
我庆幸自己并没有在剧烈的变故中失去全部的理智,在种种挫折中跌破了头的我、在痛定思痛中逼迫着自己用冷静的头脑分析问题的我,终于捕捉到一点点很值得玩味的痕迹。像是一只刚刚离巢的雏鸟,捕捉到一只半死的虫子一样,虽然这并不值得庆贺,但对于我而言,却是一种令人兴奋的进化!
尽管没什么心机的我不够聪明、不能够立时分析清楚事情的关键。但我紧紧攥着拳头,我想,我也一定会渐渐成熟和睿智的。
没有时间再做多余的思考,来宾们已经纷纷离席。而林裳和时光国货的人,也待离开。范继文拍拍我的肩膀,使个眼色示意,镇定说道:“相信我。”
我点点头,快步离开酒店大堂,溜进了停车场。我选择相信范继文。也许此时,以这种特别的方式和林裳近距离接触,比之我自己不知所以地主动靠近她,更能够化解此时存在于我和她之间的种种错乱的死结。我无法直面她,那么这样让她毫无察觉地背对着我,也许更能听得清,她的心声。
钻进奥迪a6后排座位坐下,将车钥匙丢在了驾驶室座位上。宽大柔软的座位此时却让我如坐针毡般难受,一颗心突突突地直往脑子里拱,还来不及喘匀气息,车子前排两侧车门先后打开,范继文和林裳坐进了车里。
车外依稀是艾仲泽和王瑜高予仁等一众人的声音。我一动也不敢动,做贼似的深深将头埋在膝上,用力缩着身子。幸好车子贴膜颜色很深,并没有人发现缩在后排座位里的我。
车子发动,缓缓离开了停车场。林裳降下车窗,用甜美的笑声和车外众人再次告别,仅听她的声音,我觉得她应该笑得很美。
车子驶离一段距离后,林裳忽然一声哀怨的叹气,陡然将车内的气氛由温和冻结成了严寒。仿佛适才轻松微笑的告别,只是假意的伪装而已。
我在她背后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缓缓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背对着我的,用手按在额头,显得十分疲惫的林裳。她的短发再次让我针扎般痛心不已,从视网膜疼到了心血管。
“林总,”范继文小声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要我开慢一些吗?”
林裳又一次降下车窗,让新鲜的空气涌进车内,而后再次撕扯头发,用力地甩了甩头,似是逼得自己在酒精的折磨中保持清醒,稍后,她嗓子嘶哑地说道:“停停车!”
车子堪堪停住,林裳已是掀开车门,冲出几步,蹲在地上哇哇地大口吐了起来。范继文停稳了车子,绕到林裳身边,轻轻在她的背心上拍打,减轻她的痛楚。而随着她吐光了几乎全部是清亮液体的残物,开始不住的痛苦的干呕,我握紧的拳头开始渗出汗水,指甲几乎已然撕裂了皮肤。林裳的酒量再好,在今晚这样的场合里,不适合偷奸耍滑,实打实喝干了许多杯酒的她终于也无法将灌溉般进入身体里的酒精全部吸收消化她毕竟是个单薄纤瘦的女孩啊!
我再难坐住,掀开了车门就要下车。而车门顿时被一股大力阻住,是范继文。他皱眉向我摇了摇头,用目光示意我镇定,并轻轻关拢了我的车门。
林裳并未察觉。而当她吐完回到车里,车子又开了一阵,她忽然打开小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湿巾纸。抖开,盖在了额头和眼睛上。我初时以为她只是像一般酒醉的人一样,用湿巾纸给充血的眼球降温。但很快,她的举动再一次撕裂了我对她肤浅的认知。
她扭开储物箱里的一瓶矿泉水,但并不是喝它。而是咕嘟嘟地将盖在面上的湿巾纸浇得更湿。水流沿着湿巾纸四散流淌,顺着她的肌肤,沿着不规则的轨迹,淌进了她洁白的连衣裙里,沾湿了她的衣领。而湿巾纸紧紧贴在她的面上,清晰地浮现出她面容的轮廓和起伏。她不停颤动的眼球,明显地意味着,她正在忍受着深醉的无法脱离的痛楚。
直浇了小半瓶水,她才合上瓶盖,而后双手抚在湿巾纸上,从手背、手臂,直到躯干、全身,泛起抽搐般的颤抖。颤抖愈发强烈,像是一瓶被摇晃得足够多的香槟酒,被启开了瓶盖。林裳突然令人毫无准备地爆发出了最高分贝的嚎啕悲泣!
我先是被这排山倒海的哭泣惊得战栗,几乎抵挡不住想要触碰她的本能。接着,她的哭声触碰我的耳膜,像是一瓶冰水浇在了滚烫的火炉之上,蒸腾而起的白茫茫的水汽,是不知何来何往的、令人肝肠寸断的悲意。最后,我的眼泪也开始止不住地流淌,范继文从后视镜里似乎看了我一眼,而在我用手背拭去泪滴后,他向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从未像此时一样想要紧紧抱住林裳,我想要触碰她的痛楚,让她的痛楚沿着我的手臂流淌到我的身体里。如果可以,我希望将她所有的伤痛都吸附在自己身体里,而将自己所有的快乐都传导给她。
但这只是一厢情愿的假设。
尽管她就坐在我前方一米远处,尽管我只要抬起双臂,环绕她的脖颈和腰肢,便能隔着一张汽车椅背用力地抱住她。但我终于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不想让她在敞开自己伤疤的时候惊扰到她,同时,我不想辜负范继文。
我已经意会了范继文的意图,他是想将林裳不为人知的一面,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任由她毫不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