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颓然回到宿舍。推门进去,郑满仓脸上堆着些感激的笑容,说:“陆鸣回来了。”我淡漠地点了点头,只是沉重地简直想要坐倒在地。
而郑满仓背后,一个怯生生的女孩,闪出了半个身影。她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扎着样式老旧的发辫,穿着色彩艳丽但并不搭调的,带着补丁,但很干净的衣裤。用她那干净地像是贵德的黄河水一样的眼神,直直地看着我。
郑满仓将女孩从他的身后拉了出来,说:“陆鸣,这就是我的尕丫头。阿妈已经送到省医院安顿下来了,多亏你和你的同学帮助,这件大事才能这么顺利。我和尕丫头,也代表她的奶奶,谢谢你”
他说着,拍拍尕丫头的脑袋,说:“尕丫头,给你陆鸣叔叔,说声谢谢。”
那女孩向我走了两步,又看了看我,却是猛地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哭道:“陆鸣叔叔,谢谢你”
我惊愕中大窘,我这个几乎要自暴自弃的废物,如何受得这干净地像一张白纸似的姑娘的一跪。我臊得双颊通红,急忙扶她站起,说:“你快起来,我我受不起的!”
尕丫头抹着泪花站了起来,又缩回了郑满仓的背后。
我对郑满仓说:“你这是何苦,我又没有做什么,只是举手之劳”
郑满仓拉住我的手说:“这次阿妈能住进省医院,多亏了大虎联系车队、二民和王顺给我凑钱,还有你兄弟,不嫌弃的话,让我叫你一声兄弟我们几个那样对你,没想到你不但不记仇,反而”
我痛楚地掩饰着内心的愧疚,摇头说:“最没本事的就是我,我出的这点力,受不起尕丫头跪我的”
“受得起!怎么受不起!尕丫头听说你们几个帮她奶奶治病,一定要我带她来厂里,说要给几个叔伯跪下磕头。”
我叹口气,说:“好孩子,是个好孩子。”心里却难受地颤抖。这一刻,我看向几个面色黝黑的粗糙的汉子,看向水灵的尕丫头,就在一瞬间,我忘记了他们对我这个“新人菜鸟”的“招待”。我开始反省自己,也许是我,并没有在初次进入这间宿舍时,放低姿态,真正像一个学徒一样,恭恭敬敬地对待这几位走过漫漫人生路的前辈。
这又是悔,但也是悟。
我用冰凉的自来水冲了澡,骤冷的温度将浮躁的心思强硬地压制。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寻林裳,但在那之前,我必须要让自己彻底地冷静下来,否则以我这冲动又简单的头脑,难免不再犯出错来想着想着,思绪又跳到高予仁身上,经过这件事情,我深刻地领教了他这种高层人物的行事风格,因此心里冷得可怖。但我不再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盲目自大去思考他,去思考自己我在想,我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反制高予仁!
冰凉的冷水浇灌中,我身上剧烈地颤抖,但思维却在此刻异常清晰:试图可怜求情,让他放过我放过文惜,看来是绝无可能的!而按他所说,我服从他,一年后他便会删除所有的相片,也并不可信唯一的办法,是我也找到一件他的把柄,一件属于他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反过来要挟他,这样,既解了我的围,又消除了他曝光我和文惜相片的危险只是,找到高予仁的把柄,并且是极富威慑力的把柄,且又不能被他察觉,又谈何容易。我将如何入手?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而回到宿舍后,跟尕丫头拉了拉家常,得知她早早辍学在家,一个人伺候奶奶,母孙二人孤苦伶仃地相依为命,不禁既同情又感叹。而郑满仓在尕丫头的娓娓叙述中也是热泪盈眶,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是个不合格的儿子,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走廊外忽地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来者径直走进我们的房间。带队的,是艾仲泽和王瑜。
屋里的人,和屋外的人错杂地对视着,而尕丫头似乎很怕面色严肃的一众来者,躲在郑满仓的背后,缩得更紧了。
王瑜阴沉地对着郑满仓问道:“郑满仓,这两天你请假之前,最后一次在装置里,你做了哪些工作?”
郑满仓有些疑惑地答道:“漆管线啊”
“在哪里漆管线?”
“在b区”
郑满仓还未说完,周虎却猛然砸掉手中的烟头,急忙站起,一胳膊将郑满仓护在身后,他大幅度的动作引来尕丫头的一阵惊叫,也迷惑了门外一众衬衫革履的高层。
周虎黑着脸,瞪大了眼睛问道:“王瑜,你啥意思嘛?”
王瑜毫不理会周虎,加重语气继续问郑满仓:“在b区哪里漆管线?”
周虎一把推在王瑜的身上,将他推得步步后退,吼道:“我听说,董事长发了话,要开除那个负责主席台上方漆管线的工人,是不是?王瑜,难道你要开除满仓兄弟吗?他妈的,你敢!”
第106章云雾山庄()
犹如一盆清水泼在了极地的岩石上,气氛只在一个瞬间便冻结到了冰点。艾仲泽和王瑜一众人,穿着名牌的衬衫西裤,领带质地幽亮光滑,锃亮的皮鞋像是能够倒映出每个人的表情。那表情,无一不是错愕的阴沉。华丽的衣装令他们原本高位者的气势变得更加胜人一等。但站在肮脏的板房宿舍里,他们却又显得格格不入。
王瑜站定,理了理衬衫衣襟,说:“没有人要开除郑满仓,我只是需要他配合一下。配合我们查清,油漆事件的真实始末。”
周虎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要用事实说话嘛,不能诬陷好人!满仓兄弟这几天请假去成都给母亲看病,用脑子想想,倒油漆的人,怎么可能是他嘛!”
王瑜显然也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用手指抓过直立的短发,说:“我说了,我只是找郑满仓了解一下情况,周虎,我劝你不要堵在这里,阻拦调查的进行!”
周虎眉头紧皱,拳头握得越发的紧,郑满仓见情形不对,急忙拉住周虎的胳膊,小声在他耳边说:“大虎,没事的,我配合一下就是,可别跟领导对着干”
周虎斜眼看了看郑满仓,无奈地缓缓放下了抬着的胳膊,点了点头。
郑满仓被王瑜叫到了走廊里,在一众领导的包围圈中显得有些无助。尕丫头有些紧张地透过门缝看着她的父亲,紧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说。她的神情令我极不自然地低下了头,颓然地坐在小板凳上。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我不敢相信,自己的举动,竟然连郑满仓和他的女儿,也竟然被牵连在内,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伤害。
周虎点了支烟,深深地抽了几口,对吴二民和王顺说道:“嘿,我早就说过的嘛,王瑜做事这么激进,迟早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这可不就遭了暗算嘛想一想,的确也是时候了嘛,厂子再开下去,功劳就都是他的了嘛,到时候投产了,还有哪个副总能跟他在资历上平起平坐嘛!”
吴二民说:“就是就是,以前,咱们爱羽日化好好的一间小工厂,自给自足,有钱赚有肉吃。可自从他当了副总,硬是要大刀阔斧地改革扩张,唉咱们就再没过过以前的好日子了。”
王顺叹气:“是啊,这小子目中无人,不知收敛,终于得罪人了大虎,你说,算计他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周虎想了想说:“肯定是‘鸽派’的人嘛,高予仁和金鑫的可能性最大!他们两个,有个词怎么说的嘛,叫做‘利益联盟’的嘛只有他俩,才和‘鹰派’的王瑜、黎靖尿不到一个壶里。”
吴二民想了想说:“那‘中立派’的周吉磊呢?”
周虎道:“他一个搞技术的四眼田鸡嘛,脑细胞都用来做研究了,咋可能琢磨出这么精彩毒辣的手段对付王瑜嘛再说,公司在科研这块投入不少,又少不了他的油水,他没有动机的嘛!”
王顺骂道:“龟儿子的,搞这事的,不是高予仁就是金鑫!”
吴二民急道:“小声点,别叫外头的人听见。”
周虎骂道:“怕个球,听见就听见了!”
约摸有个十几分钟,宿舍大门被人推开,郑满仓没什么表情地走了进来,尕丫头见他进来,急上前环抱住她的父亲。而郑满仓低头拍了拍尕丫头的脑袋,低声安慰。
周虎大声问道:“满仓兄弟,他们没把你咋样吧?”
“没事了。”
周虎道:“嗯,没事就好。”
宿舍门敞开着,王瑜拉长着脸向里面环视一周,扫过我的脸时,忽然目光闪烁一下,多停留了那么几秒钟。我被他瞅得有些心虚,急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既不躲闪也不迎合,只是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他看了我几秒钟,目光移开,对着身边的艾仲泽小声说道:“艾总,于董事长那里,有劳您美言几句吧?这几个老哥挣点钱都不容易,尤其是郑满仓,母亲重病刚刚送到成都住院,女儿这般大了,却一直照顾年迈的祖母,连书都不能去读,郑满仓是他们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您看,能不能劝劝董事长,别开除他。”
艾仲泽拍拍王瑜的肩膀说:“她那里我会去做工作,你不用背包袱,工作还是好好干着。于娜削了你的位置,也是为了平息客户方的愤怒,回头装置开起来了,该是你的总是你的,跑不掉。这些都能理解吗?”
“我理解!谢谢艾总!”
艾仲泽说:“行了,这件事先这么揭过去,今晚还要请方方面面的人物参加晚宴。来你这边了,是你的主场,由你来安排,我不想让行政部的人喧宾夺主。抓紧时间安排一下,找几个能喝点的弟兄,今晚肯定少不了要喝酒。”
“是艾总,时光国货那边林总还会留下来参加晚宴吗?”
“不清楚,我试着沟通一下吧如果可以的话,今晚你态度诚恳点,跟客户多敬几杯,以后时常多走动走动,两家公司才能相处融洽。咱们爱羽日化想要进一步扩大经营,离不开时光国货的协助!”
“是,艾总。”
一众领导离去,周虎问郑满仓:“满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王瑜还跟艾总求情呢,我的工作是保住了。”
周虎拍拍郑满仓的肩膀说:“放心,他们敢开除你,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嘛!”
“谢谢大虎!”
“自家兄弟,客气啥呢嘛!”周虎又点支烟,说,“你们看到没有?王瑜背后有艾总撑着腰,某些人想要扳倒他,也没那么容易!”
顿了顿,周虎又问:“尕丫头,等你奶奶病好了,叫你爸送你上学去嘛?”
尕丫头畏畏地直摇头,说:“我要照顾奶奶爸爸上班挣钱,没人照顾奶奶的”
周虎长叹口气,又问:“你小时候不是喜欢跳舞的嘛?现在学着没有?”
尕丫头忽然神色忧伤,几乎落下了泪珠,说:“早就不学了”
周虎黑着脸对郑满仓说:“你自己混球,让尕丫头给你伺候老娘!丫头为了你,学不上了,舞也不跳了,咋行嘛!你是不是想让丫头长大了,也跟你一样没出息!”
郑满仓泪流满面,说:“等阿妈病好了,我送尕丫头上学、送她学舞蹈去丫头,你还想不想学跳舞了?”
尕丫头的眼睛里猛地充盈着激动的神采,狠狠地点了点头。
不久,我接到了王瑜的电话,他淡漠地说:“换身正式点的行头,晚上跟我去参加晚宴。”
挂断电话,我却再次陷入不安,晚宴上,我是一定会见到林裳的,那时候,我们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见面呢?而我究竟还有没有底气,面对不知现在已然是什么模样的她
换了衣服,坐上王瑜的丰田霸道,发现赵志华也早已坐在了副驾驶位置里。
一路上,气氛凝重得可怕。从后视镜里看到的王瑜的目光,充满了寒霜般的冷意,而赵志华时而看看王瑜,时而看看我,最终却将脸扭向了窗外,保持缄默。
王瑜虽不说话,车子却开得极快,在狭窄的盘山公路上竟然也开到了接近九十公里的时速,看得出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心底无比压抑的憋屈。
车子从龙门山深处开出,在某个转角,竟没有驶向晚宴的地点,彭州。反而是拐了个锐角的弯,向银厂沟里驶去。
银厂沟地处白水河国家森林公园,属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山险水峻,景色宜人。我曾来过这里,那是骑着摩托,载着文惜的日子。恍惚中,我依稀看见路边驶过一辆摩托车,车上两个紧紧依偎的影子,但眨个眼,一切又都消失了。
王瑜保持着极快的车速,转过九曲十八弯的盘山路,越走越深,越爬越高,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阻隔了阳光里的热浪,就连车外的气温也都迅速地下降。
王瑜关闭了空调,降下了车窗,一股冷冽清新的空气灌进了车里,顿时清晰了我的大脑。
而赵志华终于忍不住问道:“王总,咱们这是”
王瑜冷冷地笑了笑说:“我现在是部长,不是总经理了时间还早,吃饭嘛眼前的事都是小事,何必太过在意”
于是赵志华也不再问。
如此行驶了十几分钟,车子终于驶到了银厂沟里一处名为“云雾山庄”的度假村里。
云雾山庄的老板似乎与王瑜是旧识,见王瑜车来,还未打过照面,便已安排人去布置茶桌。
茶桌位于一处观景台上。周围的山峰似就近在眼前,但因戴着白纱般的云雾的帽子,像是一个个含蓄娇羞的仕女,看不清容貌,反而拿捏不清究竟相隔多远。山间一棵棵挺拔的树木将墨绿的色调晕满了整个世界。坐在这仙境般的观景台上,我长舒一口气,心中郁郁难安的感觉虽还在,却是再也躁动不起来了。
呷了口茶,王瑜终于难得地开口说了话,他长叹:“是不是通往目标的路,总是蜿蜒曲折、遍布荆棘的呢?”
我默默地看着云雾背后的枝叶,仿佛看着自己憧憬的梦,总被一重又一重的迷雾所遮挡
赵志华清清嗓子说:“王总,我坚定地确信,您一定会愈挫愈勇的。”
王瑜给我和赵志华分发了烟,冷笑一声:“志华,这可越来越不像你了,或是,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你?”
赵志华为王瑜点燃了烟,说:“王总,您言重了。”
王瑜再次笑笑,转头问我:“那么陆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苦涩自嘲地说:“目标?理想?这些,对我来说,都太奢侈了。我没有理想,也没有目标我其实根本就没活明白。”
王瑜微笑地翘起了二郎腿,说:“谁又活明白了呢如果痛苦加在一起,总是比欢乐多,那么这人生的天平,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平衡呢”
这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哦对了,是林裳。她也说过关于快乐和痛苦的天平这样的比喻和话题我不禁感叹,连我这样的小人物,痛苦也都占据着人生极大的比例,对于王瑜林裳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来说,痛苦又会多得多。
三个人相对不语,三杯茶渐渐转冷。这银厂沟深处的气温比成都市区低了十度都不止,整个夏季的最高温度也超不过24摄氏度。这令人忘记了夏天的山风,竟然很快吹凉了我的皮肤,吹痛了我的肩头。
而在极长的一段沉默之后,王瑜忽然掏出手机,在手里把玩一阵,猛得坐直了身子,像是什么极重要的事拿定了主意。
他拨出了一个号码,电话通了以后,他目光犀利地平视前方,说道:“文惜,我想取消我们的订婚仪式!我要把它直接变成结婚典礼!”
第107章敬酒()
在旁听见王瑜丝毫不留商量余地的言语,我的心弦便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