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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清净的空气中坠落,堕入无底般的沼泽,顿时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空气。
错、错、错为何一切总是错
夏季的早晨天亮得很早,只交替没交换的白昼驱赶了夜晚的深邃宁静。一夜未眠,我却不困不倦。当装置区里隐隐出现扫地大姐们清扫地面的声音时,我已然准备好了一切:一摞不规则交叠的木板,以及在它们上方摆放着的,一整桶被揭开了盖子的油漆。油漆桶的提手上,勾着一柄长长的油漆刷子,刷子的手柄穿过人行通道的护栏,架在了护栏的间隙里。
当高予仁的信号发来时,我只需拉扯手柄,油漆便会倾倒泼洒。而蹲在人行通道里的我,不必再浪费从脚手架平台翻越护栏的时间,便可以从容逃跑。
一切都显得那样有条不紊。
晨七时,如火的骄阳已然高高挂在了东方,逐渐升温的空气,浓重了我紧张焦虑的情绪。我不敢再用发抖的手拿捏林裳的发辫,将它装回信封、收进口袋、拉拢拉链。我怕它会在一个不经意间随风飞逝。
晨八时,装置里已然有了喧哗的人声,那是提前到场的行政部员工,带着媒体记者和专业的摄影摄像,安排布置会场。我掐灭了最后一支烟,将它丢进被装满了烟头的烟盒里,再将烟盒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深处。我怕它会掉落分散,洒在正下方的主席台上。
晨九时,我再次检查一遍周遭的环境、倾倒油漆的设备、以及离开的路线。不得不承认,高予仁选取的这个位置真的是完美到了极点,从我所处的位置,根本看不到任何下方的情况,而下方的人,也根本不可能看到藏在这半空中,阴暗角落里的我。我的心脏开始痉挛般的悸动,那是过度的紧张,和整夜未眠的后果。我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而后闭上双眼,试图养精蓄锐
然而,只一闭眼便又很快睁眼,如同半醒的人刚刚从梦魇里挣脱,反反复复,备受煎熬。下方的会场越发地嘈杂喧闹,我甚至听到了主席台上,艾仲泽和王瑜交谈的声音我努力平复短促的呼吸,尽最大的努力闭上眼睛,稳定心神,只等会议的开始。
突然,手里一直捏着的手机猛地震动了起来,我的一颗被折磨得几乎快要崩溃的心脏陡然被揪起,整个人惊慌失措,抬手便按在了油漆刷子的手柄上,几乎就要发力扯动然而我在紧要关头,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电话并不是高予仁打来的,而是林裳。
我神经质地一厘米一厘米地将手从油漆刷子上拿下来,抚在胸口迅速地上下按了几按,剧烈的心跳泵送着火热的血液,掀动了耳膜,震得嗡嗡直响。
我捂着话筒,小声地接听了林裳的电话:“喂?”
林裳想必也已在会场中,因为我从听筒里,与现场音箱声音重叠地,听到了高予仁试麦克风的声音。而想必林裳也听出我就在左近,她的情绪似乎忽然变得紧张,但又在拼命地压低声音,像是用手心捂着话筒。她问:“陆鸣,你是不是也在大会会场?是不是?”
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不言。而她顿了顿,又问:“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
我不敢说话,我怕说话被人听到,我必须保持缄默!
林裳的声音突然出现了惊惧的意味:“陆鸣、陆鸣你听我说你听我”
然而“嗡”的一声长鸣,那是来自高予仁凑近了音箱的麦克风发出的啸叫,遮天蔽日地覆盖了电话里林裳的声音。当我在刺耳的啸叫声中回过神来,发现双耳被噪声刺得耳鸣不止,因而再也听不见话筒里任何的动静。
我狠心挂断了电话,因为此时我的手机,必须随时待命,等候着高予仁的指令。
我的心脏蹦跶地快要崩溃,而就在此时,高予仁的声音贯响全场:“尊敬的各位领导、来宾、朋友们、同事们,在这热情似火、生机盎然的日子里,我们欢聚一堂,在这里隆重举行爱羽日化公司化工新厂的中间交接大会”
“请允许我宣布爱羽日化公司化工新厂中间交接大会正式开始!首先,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爱羽日化公司董事长,于娜女士讲话!”
下面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但不知何故,人群中又忽地传出一阵像是耳语般的窃窃的动静,听起来像是拍在岸上的潮水。我在疑惑中细听,似乎听见“她怎么长这样啊”“原来于董事长是这幅尊容”等等不甚清晰的话语。似是人群在惊异于于娜的相貌。
而在于娜的一番假大空的讲话后,分别又是艾仲泽、王瑜的讲话,而后是设计方、建设方、监理方代表的上台发言。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左手拿着的手机,而我的右手搭在护栏上,距离油漆刷子仅仅十公分的距离。
然而高予仁的电话,却迟迟没有打来
天气愈发地炎热了起来,焦躁中的我,又因一夜没有饮水而干渴得像是要被蒸干。而下面不时传出的开启可乐雪碧瓶子的声音,刺激得我一阵阵发慌。妈的!老子昨天费神费力地折腾来的饮料,此时却喝不到哪怕一滴。
正当徒劳吞咽口水时,高予仁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请允许我将讲演席让给我们的各作方,时光国货的一位端庄美丽的女士”
下方忽然一阵惊为天人般的称叹,仿佛那些人,一个个看见了下了凡间的仙女,或是绝代的佳人。我不禁想,不知时光国货总经理秋期,是个怎样美貌的女人
但我忽地有了种莫名其妙的不好的感觉,仿佛手掌心里扎进了一根小小的木刺,我却怎么也找不出它究竟刺破了哪里而左手的手心忽地震动,手机不像手机,倒像是一颗手雷,突然炸了开来!
高予仁的那个陌生号码,来电!
高予仁的介绍语在停顿后继续,但我的心脏高频次的颤动几乎令我昏厥。我因此没有再听清他的任何一个字句我的脑海里,只剩下那些被文惜标记为“终难忘”的照片文件夹里,我和她的那些鱼水合欢的记忆我的脑细胞,竟然在一个微秒的瞬间里,回忆起我的手心,拂过文惜全身上下每一寸柔滑娇嫩肌肤的触感
一微秒后,时间再次飞速流逝,手机震动第四次时,我终于大力扯动了油漆刷子,那黄灿灿的油漆,扑啦地倾倒而出!
然而高予仁鬼魅般冷峻的声音似乎在发出魔幻般的笑:“掌声欢迎,爱羽日化最尊贵的客人,时光国货连锁,副董事长、首席执行官——林裳!”
第103章对峙()
烈日炎炎,金灿灿的阳光折射在橙黄的油漆泡沫上,发出一阵刺眼的光亮。恍惚间,我似乎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对着这场看不懂内容的黑冷的电影,有点茫然地徒劳立着。
立着,而倾倒的油漆桶覆水难收。一整桶立体形态的油漆此时却在脚手架平台上摊成了薄薄的一片,突兀地发出警醒意味的色泽和刺鼻的味道。而其余的油漆,正包裹着层层重叠交织的管道,在重力的拉扯下被撕裂成破碎的液滴。一大滴一大滴,像一场燥热闷浊了许久后,一倾而快的雨。
很快地,林裳仅仅讲出几个字的讲演被她的一声尖叫打断。跟着,嗡地一声,像是树枝里藏着的无数鸣蝉在短暂寂静过后突然的齐鸣,观众席的位置里,整齐划一地发出无比讶异的惊呼。
有人高喊:“啊呀!油漆!”
有人急道:“快快快!林总,离开那里!”
“谁啊!是谁泼的油漆!”
“上去看看,他妈的是谁啊”
“不要摄像!说你呢!不要摄像”
几秒种后,嘈杂喧闹的背景音中,有人急速跑步、快速攀爬竖梯的声音传来。那蹬蹬蹬的脚步声,像是一座断头台在提升闸刀时,绳索绞盘发出的有节奏的脆响。
而我却愣在原地,像被一列迎面而来飞驰的列车撞碎了大脑。我颤抖地扶住摇摇欲倒的身子,豆大的汗水很快从鼻边和额上渗出。像个将死的病人,在灵魂出窍的边缘,喃喃地说道:“林裳为什么是林裳?怎么会是林裳她不是说秋期吗?究竟谁是林裳,谁又是秋期而我又是谁,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为什么她要骗我为什么会骗我两天前她不是还说过,不论以后遇见什么情况,我们两个都永远诚心诚意地对待彼此吗相识了这么久,每每提及她的过往她的现状,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她从没有告诉过我她最真实的身份
我傻!我太傻!开大切诺基、签支票、拥有专配司机、做东邀请高官吃饭、随手借给我20万这种种行为,加配在一个“总经理助理”身上,未免太过浮夸。是啊,林裳的气质美貌、穿衣打扮,又哪里像一个跑前跑后的助理,她分明就是一个身居高位的掌权者。可我却为何始终没有察觉
然而我又一次看见脚下的油漆,甚至我双手之上戴着的手套,也都溅上一些杏黄的颜色这桶油漆是我亲手倒下去的!错的人是我!是我即便在我错误的认定中,这桶油漆针对的目标是“秋期”,但即使适才中招的人就是秋期,她显然也不应该为我的过错而承担无辜的伤害更何况,她不是秋期,她是林裳而我究竟是怎样一步步地走到这错误的绝境上来的
我疯狂地扒在人行通道的护栏上,向下方望去,试图去亲眼见证站在讲演席里的,究竟是不是林裳。然而眩晕中的我,只看见迷宫一般的管道,在我的眼前织成一张巨大的幕布。金属色的工艺管道、黄色的氮气管道、蓝色的工业风、绿色的循环水,错杂地像是一张束缚了我整个身体的大网我混乱的思维如同闹了蝗灾的麦地。没头没尾的念头像是个个都装了弹簧一样,在心田里蹦跶个没完没了。
但我终于不能再耽搁下去,因为有人已经攀爬到了临近的竖梯顶端。
我犹豫再三,终于恢复了些许的理智,再顾不得沉浸于迷钝,我已经耽搁了太多的时间。疯狂地沿着人行通道一路飞奔,直奔到另一套装置深处。在钢铁森林般的通道里转了几个圈子,回到了地面。
然而我听到左近约摸十几人快速走动和愤怒说话的声音,他们行进的方向与我计划逃跑的路线竟然重合。只因我在脚手架平台上耽搁了太久,计划已经完全被打乱了。
我不得不溜进了临近的中心控制室,试图从它的内部穿过,而后从另一侧的门穿出离开,直达宿舍区。但仿佛一切都与我作对,中心控制室另一侧,长长的幽暗的走廊尽头,他妈的门,今天竟然被锁死了。
我可怜的心脏陡然又被提到了嗓子眼,仿佛卡在狭窄的咽喉里窒息骤停!
各种皮鞋高跟鞋噼里啪啦的响声在控制室大厅的回荡中,显得格外的摄人心魄。急切中我左右看看,除了会议室与弱电间,又哪有其他的房间可去而混杂纷乱的脚步声,已然越来越近。他们穿过了大厅,就要进入这段走廊!
我再无选择,推门钻进了会议室。
全防爆的厚达50公分的墙壁上哪怕一个小小的窗子都没有,我像一只钻进了捕鼠笼的耗子,再也蹦跶不起。耳听得众人越来越近,已然抵达了会议室门外,我咬咬牙,扑倒在地,打个滚,躺倒在了大会议桌的下面。
只要他们不蹲下特意找寻,倒是看不见桌下躲着我这个大活人。而我却可以从桌下的空隙,看到来人的腿脚。
首先大步走进的一拨人集中来到会议桌的一侧站定,没有人抽出椅子坐下。但听得他们急促而愤慨的粗重呼吸组合在一起,渲染出了抽刀出枪、剑拔弩张的气氛。而后走进的另一拨人小心翼翼地集中在会议桌的另一侧,谨小慎微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双方沉默了片刻。
突然“啪啦”一声脆响打破沉寂,先前那拨人中,有人将会议桌上的茶杯砸碎在地。跟着有个浑厚的男性声音,喘着粗重的气息大声吼道:“你们爱羽日化,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这男人听起来,应当是时光国货的人了。而后来的这拨人显然是爱羽日化的员工,他们被动地接受了宣泄和责骂,沉默地站着,没有人回应。
时光国货中又有人用指节响亮地敲打着桌面,吼道:“王瑜呢!艾仲泽呢!谁出来说话?谁他妈的出来说句话!”
爱羽日化中,赵志华的声音传出:“我我们艾总马上就到”
时光国货有人喊道:“我们林总的身体要是出了一点问题,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就是!还他妈的合作,这是合作吗?这分明是对林总人格的侮辱!是对我们时光国货的侮辱!”跟着,时光国货众人纷纷附和、同仇敌忾,喧哗渐渐演变成骂街,气氛被压缩到了爆炸的极限。
忽然又有人步入会议室,而躁动的众人猛地安静,使得我极速跳动的心脏听起来竟是那样的如擂鼓般巨响。
艾仲泽的声音淳厚而柔和:“大家请先坐吧。非常遗憾和抱歉这样事情的发生。但我们正在积极地调查事情的原因,请稍安勿躁,我们一定会给林总、给时光国货一个交代。”
时光国货众人交头接耳一阵,暂时平息了敌意,纷纷抽出椅子坐了下来。显然他们都是公司高级别的管理人员,虽在急切的状况中动了怒,但毕竟是有修养、有城府的人物,能够控制情绪,理智地等待事情的解决。
而爱羽日化的人也纷纷落座。两边人的腿脚伸在会议桌下,几乎抵拢了我的身体。我急收紧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再动。
艾仲泽又说:“志华,给大家把茶水都倒上。”
赵志华带人斟了茶水、又清扫了地板上的瓷渣。地板恢复了整洁,房间里也复又安静了下来。两边的人物,在这风口浪尖之际,竟然微妙地达成了暂时的和平。
我躲在桌底,将时光国货众人的腿脚看了一番,确定其中并没有林裳。不禁焦心着急,却不知她现在情况如何,被油漆滴洒地严不严重?但想着想着,躺在被空调吹得有些冰凉的地板上,我渐渐感到彻骨般的寒意我感到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黑暗的漩涡,或是一个难解的谜团。但漩涡和谜团的核心,仿佛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正在痛苦地挣扎,那是林裳,是我认得出,但看不懂的林裳
许久许久,会议室外走廊里,再次传来了一阵脚步。又有几人走进会议室,在爱羽日化一侧落座。我在其中看到一幅硕大的肚皮,明显就是高予仁了。
突然,董事长于娜的声音尖利,像是命令一个基层员工而根本不像是对一个常务副总说话:“王瑜!谁让你坐下来的!”
某个位置上的王瑜似乎愣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于于董事长”但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后退两步,将椅子推回了会议桌里。
艾仲泽说:“王瑜,究竟是什么情况,你讲一下吧。”
“是艾总。”一向笃定深沉的王瑜,此时的声音竟也微微变调,他有些颤抖地清了清嗓子,说道:“经过检查,我们发现在主席台讲演席的正上方,有一处进行油漆作业的脚手架平台。平台上有个油漆桶,翻倒了”
“翻倒了?翻倒了什么意思?”时光国货有人不满意说道,“这么大的一间工厂,油漆桶在哪里翻倒不好,偏偏要在讲演席的正上方翻倒?请问你王总,难道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不”王瑜顿了顿,似乎咬牙说道,“虽然现场看起来,像是一个油漆桶因摆放不稳,在风吹下发生了侧翻的意外但,但不能排除是人为的可能”
时光国货众人听了这话,立时纷纷站起,有人聒噪喊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