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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予仁?该来的煞星总会来到,却没想到赵志华竟会安排我来接待他。我不想见他,有心回避,却又想:王瑜让我做赵志华的副手,我只有全力工作,才能让也许在暗中关注着我的他,对我加以肯定。
上午十点,开着厂里的小车迎到了窄桥的我和赵志华,终于接到了高予仁的车队。而当车队超越我的车子时,我看到了坐在奔驰商务车后排的高予仁,和一个侧面看起来很美的女子。
我立时气不打一处来,那不是撕了我档案的艾思彤,又他妈的能是谁!
第92章偶遇王瑜()
看见艾思彤近乎完美的侧脸,我想,如果不是事先见过她,可能谁也不会意识到,当这个女人将正脸对着自己时,会使自己的审美观发生怎样恐怖的扭曲。
而此时的我已不再因她的相貌而少见多怪,只是看见了她,也像是看见了我那些满天飘飞的档案材料。没了档案,我这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个没有根、没有茎、没有枝、没有叶的,脱离了自己生长轨迹的果实。不知从何处来,不知到哪里去。如果有一天不在爱羽日化干了,没有档案,再找工作,怕是也会受到很大的限制。因此越想越气,恨不能揪出那艾思彤痛打一顿。
赵志华却没留心到一旁愤恨不已的我,随高予仁的车队将小车开进厂里,立时投入状态,叫我一起给领导们分发安全帽、引导领导们步入装置区域。高予仁和艾思彤在前,我和赵志华穿插在行政部的其他小喽啰们跟在其后,一行人呈三角队形向前行进。
艾思彤拿着安全帽,捏着鼻子抱怨说道:“这帽子脏死了!臭死了!我才不要戴!”
赵志华陪笑道:“小艾总,进装置都要戴安全帽才可以,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艾思彤把帽子丢给赵志华,嗔道:“戴也可以,给我换个干净些的,我这个,不知道是哪个臭民工戴过的,恶心得要命!”
我满怀敌意地看着艾思彤的背影,胸中越发地义愤填膺,按她的说法,这厂里的每个出身普通家庭的员工,还不都是“臭民工”?再说,民工就是民工,堂堂正正,她何故要加个臭字?艾思彤越是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我越是觉得她是个没教养的、目中无人的富家小姐。
却没想赵志华走到我的身边,低声劝我:“陆鸣,你的帽子才用了两周,应该是最新的了,要不,先换给小艾总用用。”
“我说你华仔啥时候也变得这么势利了,还一口一个‘小艾总’?她艾思彤是你领导吗?是我领导吗?再说,有这么跋扈看不起人的领导吗?”
“你小声点!”赵志华急扯着我,低声再劝,“咱爱羽日化,还不就是艾总和于董事长自家的产业?以后迟早,不还得是小艾总当家做主?”
我没好气地摘下头上的安全帽,塞给赵志华说:“你行,迟早你也是领导。”
赵志华换过安全帽,走到艾思彤身边将我的帽子递给她,艾思彤又闻了闻味道说:“勉强还行。”
说着,她戴上了帽子,而在系帽带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还未戴上帽子的我。她皱起眉头,原本就诡异难看的一张脸更加丑陋无比,指着我问赵志华说:“我的帽子,是他的?”
赵志华不知所以地答:“嗯,是啊。”
艾思彤突然狂躁地摘下帽子,抡圆了胳膊,用和她女孩身份很不相称的力道狠狠地,像砸碎一颗西瓜似的将我的帽子砸在了地下,帽子噼啪一声响,明显被砸裂了。
她喊道:“让他滚让他滚!我不要看见他!”
行政部众人立时将目光集中到了我的脸上。
“你他妈的”我一句脏话还没骂完,赵志华立时扑了过来,按住我的嘴说:“陆鸣!你干嘛!”
我一把扯开他的手,吼道:“她要干嘛!怎么尽是跟老子作对?有钱了不起啊?有钱眼睛就长天上啦!你让她过来,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
高予仁此时也认出了我,眼神明显晶亮闪烁了一下,散发的尽是些恶毒的意味。他看看我,又将视线平移,转向了我身旁的赵志华。
“陆鸣!”赵志华猛然吼我一声,接着抡起了胳膊。
我眼前一黑,视野一晃,然后便是双眼直冒金星,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脸似乎已经肿了起来,这才意识到,我竟被跟我三年同事之谊的赵志华当众抽了个大嘴巴子!
在微微的晕眩中,我似乎看到了高予仁的淫笑、艾思彤的雀跃,以及行政部众人惊愕的目光。我的心底像是忽然挂过一阵白毛风,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抹了一把鼻血,冷笑道:“华仔你不一直都挺温文尔雅的吗?你够可以的啊。”
一时间,行政部众人面面相觑、肃然无语。而高予仁用眼神示意赵志华带我离开。
“滚开!”我甩开了赵志华的拉扯,愤愤不平地一边怒视着他,一边独自大踏步离开了队伍。
只听艾思彤气鼓鼓地跟高予仁抱怨着:“舅舅,上次就是他欺负我,这次,哼,又是他!舅舅,你怎么还不开除他!”
高予仁腆着大肚皮,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几根毛,哄劝安慰着艾思彤:“好啦好啦,你跟舅舅出来玩,是舅舅不好,让你生气啦,开除!等会咱们就开除他”而随着我步步走远,再也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反正这个上午也没我啥事了,索性回宿舍睡个回笼大觉,可打开了宿舍门,面对狗窝一般凌乱烘臭的房间,又没了休息的想法。只好带上了烟,离开宿舍区,向小山头上的断崖走去。一边走一边抽烟,心情谈不上好坏,但总是闷闷不乐。
翻上了山、转过了弯,断崖处的岩石上,却端坐着一个背影精干利落的男人,他穿着工作服,手里捏着烟,向成都所在的南方悠然眺望。
他听见了我的脚步,转过他被晒得越发黑了的脸,是王瑜。王瑜看到是我,表情诧异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漠。
我走到断崖边,也没跟他打招呼,坐在地下,又摸出一支烟来,啪嗒啪嗒地在这吹拂着山风的风口处,怎么也点不着那可恨的电子打火机。王瑜甩了他的煤油打火机给我,我点了烟,丢还给他,说句:“谢谢。”
烦闷中抽完了半支烟,王瑜忽然问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会来这里抽烟,原来你也会来这里。”
“嗯。”
“怎么,工作不顺心吗?”
我把烟捏在手里,斜眼看着王瑜,说道:“我上班时间离开工作岗位,要考核,你说句话,我管我们班的考勤,自己给自己记一笔旷工,保证不带玩虚的。”
王瑜微微一笑,说:“我不也是旷工被你撞见了嘛,咱哥俩彼此彼此,互相保密。”
我被他的话着实雷了一阵,问他:“高予仁来了,你不见他吗?”
王瑜耸耸肩膀道:“让‘搞女人’折腾去吧,他一个管后勤的,却在生产一线指手画脚,我可懒得伺候他,让那谁赵志华跟着得了。”
我笑:“你也知道‘搞女人’?”
“哈,高手出在民间,对了,他这个外号,是不是你起的?”
我摇头说:“不是,换我起外号,比这个阴毒得多”
我和王瑜干笑一阵,笑得却有点不由衷。沉默半晌,我猛吸了一口烟,一边向空气中吐着酸楚的气息,一边问他:“你不是马上要和和文惜办订婚典礼了吗?”
王瑜看了看我,说:“是,日子很快要到了。”
我嘿嘿地笑了一笑说:“那你还整天在现场忙着,你看你,脸上晒得倒黑,可安全帽带勒过的地方,晒不到太阳,却是白色的。”
王瑜哈哈大笑,摆摆手说:“这不要紧,我请了非常专业的婚庆,到时候还要给我涂脂抹粉呢!”
“呵呵,是么。”我想象着文惜穿着婚纱,和王瑜走进订婚礼堂的模样,提着嘴角,却笑不出声了。
王瑜叹口气说:“我在你的眼中,更像是个干活的师傅,而不是间公司的经理吧?其实不是我太过谨小慎微,而是”
他凑近我,手指向工厂的方向,画了个半圆续说道:“这么大的一间工厂,有多少道焊口、多少个法兰、多少颗螺丝钉?这些细节乍看上去毫不起眼,但你要知道,往往出问题的,就是细节。在一个事故案例中,就是因为机泵的地脚螺栓没有紧住,在启动机器的时候,整台电机飞了起来,当场砸死了两个操作工。”
“还有,安全管理这方面,也是丝毫马虎不得。从前又有个案例,一间工厂大检修,给精馏塔封塔的时候,负责安全监护的员工不仔细,塔里还有一个员工没有爬出来的时候,所有的进出口,就都被封闭了。”
王瑜从烟盒里倒出两支烟,甩给我一支,说:“你应该学了吧,精馏塔检修完毕后,接下来的工作,是什么?”
我后背忽然泛起鸡皮疙瘩,烟差点掉在地上,艰难地说道:“是是蒸塔?”
“对!是蒸塔!20公斤压力、250摄氏度的过热蒸汽通到了塔里,持续蒸了48个小时!”
“少了一个工人,竟然没有人发现?”
“你说对了,真的没有人发现那间工厂的安全管理,真的就混乱到了这样的程度。”
“后来呢?”
“后来,当他们终于意识到可能有一个工人被困在塔里后,停止了蒸塔,打开进出口,通风冷却,进去找人,哦不,应该说,是进去找尸体。”
“那,找到了吗?”
“连块骨头渣都没找到。”
“会不会,那个员工并不在塔里?”
王瑜冷笑着摇摇头说:“他们从塔底的机泵过滤网里,找到了一个金属的皮带头整个人,从衣服到骨头,都蒸得碎成了渣。”
我想象自己被困在一座漆黑的精馏塔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手机在全金属的塔身里又没有信号黑暗中忽然听到一股嘶嘶的轰鸣,接着,一股滚烫的热浪从塔底涌了上来我不禁一阵心寒,结结实实地打了阵寒战。
“陆鸣,在咱们这间工厂里,老厂分来的师傅偷懒耍滑,公司总部抽调过来的员工消极怠工,新招聘的大学生又啥也不懂,踏踏实实工作的人根本没有几个,可想而知,这间工厂里,存在安全隐患的细节,会有多少?”
我沉默了,听了王瑜一席话,忽然觉得工厂不像工厂,而像是神曲里描述的处处凶险无比的地狱,一个不慎,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而王瑜续说道:“不瞒你说,这间工厂如果能顺利地开起来,那么我在公司的功绩,基本上就算是无人能及了,如果今后艾总退居二线,那么很可能,我就能坐上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但是,这真的很难出一件安全事故、死一个人、环境污染超标哪怕一个百分点我这个主管生产的副总,也就当到头了。所以,即使我快要和文惜订婚了,我又怎么能放心离开这里呢”
第93章落水的纸箱()
我看着王瑜的侧脸,想起他汗流浃背地在装置里检查设备的模样,心里对他的抵触排斥竟不那么强烈了至少,他是个有事业心、有担当的男人,比我大十岁的年龄,拥有着也许我奋斗十年也未必能够拥有的成就。平心静气地想想,在很多方面,王瑜的确比我强得多,也许文惜跟他在一起,倒也没辱了她。
也许是我拥有了林裳和新的爱情、也许是我经历了些挫折看得更开、也许是我对王瑜这人越发地钦佩总之,我摘下一束脚下断崖上摇曳着的杂草,呆呆地凝视着,忽然释然地笑了笑,将断草丢进了空中随风而逝,心里第一次产生了希望王瑜和文惜幸福的想法。
我清了清嗓子,坦诚说道:“王瑜,以前,我因为文惜的事,始终对你有些看法不过,以后不会了,以后,我也会好好做我自己的事业。”
王瑜灼热的目光看着我,而我嗫嚅着又说道:“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她,让她幸福。”
王瑜明亮地笑了笑,说:“好!我早看出来你是个心怀大志的人物!只是你一直没走出自己的心魔,现在好了,你肯好好工作,我便又得一个好帮手了!”
说话间,王瑜接了个电话,挂断后,将手中的烟头弹向了断崖底,对我说道:“得啦,来活了,你有空没?”
我说:“我要说没空,还不真得被你记旷工啊?”
“那行,”王瑜站起身来,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说,“运输过滤器滤芯的物流卡车半路抛锚了,你去车库里开辆车,接应他们一下,把滤芯拉回来。”
我转身就走,说:“行,知道了。”
王瑜又叫住我:“陆鸣,这批滤芯是特别贵重的,接货时一定小心点,数量和质量不能有差错,如果有被物流损坏了的,一概不接。”
“嗯,那玩意有多贵重?”
“接近七千块一根吧。”
我先回到装置里,找到之前已经到位的滤芯,仔细看了看外观,以便接货时用来参照比较。这种滤芯六十多公分高,白色,一胳膊粗细,表面缠着纤细而密集的玻璃纤维丝,像一个超大的用来做纺织用途的线轱辘。我摇头感慨,这一根线轴一样的玩意,竟然几乎顶我一个月的收入,不禁一阵咋舌。
到车库开了辆小卡车出来,晃晃悠悠地沿着出厂小路远远开了出去,快要到龙门山镇时,才看到停在路边的运输卡车。和物流的人做了交接,又细细核对了滤芯,确认无误后,才和物流师傅一箱一箱地将滤芯搬到了我的卡车车斗里。
滤芯箱子放在物流的大车里不觉得很多,但堆到我的小卡车上时,却满满当当地摞了几层,我将保护货物的绳索勒了又勒,生怕路上颠簸,把箱子颠了下来。一路往回开时,我也是倍加小心,烂路上甚至根本不敢把档位加到三挡,车子不像日行千里的骏马,而像是一头驮着重物的老黄牛。
毕竟,我粗算一下,我这车里载着的,价值将近五百万!真的是半点也马虎不得。
许久才晃到距厂不远的窄桥,车子开到桥上一半多时,忽地,桥对面冲上来一辆汽车,和我的卡车头对头,双双停住。
那是一辆白色的奔驰slk,在早晨迎接高予仁一行人时,我曾在车队里看见过这辆车子,于是知道开着车的应该是行政部的人。但因我的卡车已经接近桥头,不可能载着货物盲目后退,便打了几声喇叭,叫奔驰后退,给我让道。
奔驰车却滴滴滴地也响起了喇叭,且一个劲儿地聒噪着,比我的车喇叭声音更大,那张扬跋扈的气势,加上奔驰车霸道的前脸,凑成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我皱眉,对方的车子只需倒车几米,便可让我通过窄桥,而如果我倒车,需要倒过整座窄桥,万一不慎,装着滤芯的箱子跌进了河里,那可担当不得。
又催了催,对方不但丝毫不让,反而继续鸣响着喇叭,向前又凑近了些,车头近乎已经抵在了我的面前,就这样僵持了几十秒。
我有些躁动地跳下了卡车,绕到奔驰的驾驶室,对里面的人喊道:“请你倒车让一下行吗?”
贴着深色玻璃贴膜的车窗忽然降下,然后,艾思彤那分外独特的脸赫然露了出来。
每每看到她的脸,我便像是只躺在试验台上被做电刺激的青蛙,不安的电流传遍了整个神经系统。这时的她,虽然带着茶色太阳镜,但畸变的面容,依然无法被那硕大的镜片遮挡。
独坐在车里的她面无表情地说道:“给我让路。”
我用比她更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