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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浓稠的黑暗包裹自己,一直圆睁着的双眼,却根本捕捉不到丝毫的睡意
我一定要再见到林裳,我一定要再见到她尽管这个信念如同风雨中摇曳的一支烛火,守护着烛火的我亦是步履维艰我一定要再见到她,今时今日,是我跌入谷底最深处的日子,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抬头荆棘密布、暗云蔽日。可是,下坡的对面便是上坡,攀爬,或是就此放弃、死在谷底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很难完成的抉择。
凌晨时分,高予仁别墅的方向传来一阵不甚响亮,但在寂静的夜里又显得十分清晰的争吵声音。这声音像一根粗大的手指抠进我的胸膛,而后播弄着心弦,一声又一声,令我稍稍欲睡的神志倏然惊醒。我的脊背忽然一片阴凉,残留在身体里的酒精化作冷汗,浇湿了床铺衣衫。
我本能地摸出手机,三点五十分,依然没有林裳的消息。
争吵声再次隐隐传来,像是几十公里外传来的雷声。
我像个扁平的影子般穿过路径来到高予仁的别墅边,紧紧贴着别墅的外墙。别墅二楼阳台中亮着灯,拉拢的窗帘里人影忽来忽去,透过敞开的阳台窗户,我隐隐约约地听见高予仁和他老婆正在争吵的内容。
是那袋文件!高予仁发现了那袋文件的丢失!
高予仁的情绪已经失控了,否则他不会如此不小心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鬼喊鬼叫,吼出的尽关于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机密。想必这老狗是回家后沉睡许久才稍稍清醒,紧接着便收到了王瑜发给他的,他和艾思彤的视频。那个视频比任何醒酒药都管用得多,彻底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已然被王瑜钳制,继而首先想到的必然是他那间密室里的种种。
不久,别墅大门洞开,急速冲出的高予仁像一个硕大的皮球,滚向了小区保安部。我悄悄地尾随他来到保安部门外,却又听到了高予仁和保安们的争吵。原来小区的监控系统如同摆设,早在上一任物业管理被业主炒掉之后,监控系统便失修坏掉,再也无人管理。
这倒成了连日来唯一一件令我感到慰藉的事。
高予仁如同疯子一般吼道:“狗屁!狗屁!你们一个个吃白饭的东西,业主家里进了贼,你们保安难辞其咎!我要起诉你们!”
保安理亏,连声赔不是,说道:“您家里丢了东西赶快报警吧?”
高予仁的咆哮却突然戛然而止。
我嘲讽地连连摇头,心知这高予仁这老东西怎敢报警,他怎敢让警察知道自己家失窃的究竟是什么!
我缓缓地退开,此处再无停留的必要,明天了结了爱羽日化的一切,这个小区我亦永远也不必光顾!
但是等等等等!
在不甚明朗的月色下,我茫然地陷入了沉思,我所经历的全部事情、所有绞结着的纠葛,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模糊成了一片一片的空白。我拖着自己的影子回到住处,几番来回踱步,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变得异常迟钝麻木,唯独只有一点点若隐若现的光亮在意识里闪动。
今晚,高予仁到卡尔顿酒店,明显是苏小晴约他的。而他收到王瑜发给他的视频后,便清楚苏小晴已经投向了王瑜,成为了王瑜的人。紧接着,他发现密室里文件袋和一些财物的丢失,必然会认定是苏小晴盗取的。而在这样的认定中,高予仁很容易联想到,此时的文件袋已经落入了王瑜的手中。
孟厅长方面,既然洗钱销赃的事情交由高予仁一手操办,且放心其为自己记账、保管账单,说明他和高予仁的关系极为贴近。高予仁发现文件袋丢失后,除非立刻卷铺盖跑路,否则不敢隐瞒,必然会和孟厅长联系,共同商议应对的措施。
那孟厅长身为高官,文件袋里的东西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政界前途,他会怎么做?他断不会采用买凶杀人封口这样极端且幼稚的做法,因为那样风险反而更大。最大的可能,便是直接找到王瑜,破财消灾,以某种利益换取王瑜的保密,又或者,干脆就和王瑜也结为“朋友”关系,拉他下水,做些互惠互利的大事来。
而今晚,我曾两次对王瑜说过,我有更好的对付高予仁的办法。当孟厅长和高予仁找到他后,他就一定会判断出,苏小晴在高予仁家找不到的东西,必然在我的手上。
到那个时候,王瑜会找我的,一定会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一点一点地从沉思中恢复了意识。随着头脑的清醒,心里那些抹不去的伤痛和斩不断的悲愁,竟然也不那么狠辣地席卷我的心灵了。我仿佛就此领悟到一种极端的处事方法、手腕手段,只是,我还不那么熟练,是个新入道儿的雏罢了!
我的种种感觉也慢慢恢复、逐渐变得清晰。房间的霉湿、周遭的静寂通过神经传至大脑,感觉起来却和适才有些不一样了,有一种说不清的变化。我像是经历了一次生死攸关的挣扎,而在这以后,整个世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我已经肮脏了、我已经沦落了,所以,从今以后,我将不再会是从前的我,我将在新的世界中,寻找过活的方式。
这一觉睡的极沉,醒来时,放佛重生。
我从容不迫地回到爱羽日化化工新厂,只字不言地提交了辞职报告。王瑜瞧着我的神情,倒显得有些不镇定了。似乎无法捕捉到我的所想,因而令他有种意料之外的错愕。
中午时分,我回到宿舍收拾了行李物品。王瑜给我的15万元我留下5万。其余的10万实打实地给周吴郑王做了结结实实的人情。只是分割得并不均匀,当面给四人每人1万,暗中给周虎转了6万,算下来,周虎做成了“罢工事件”,前前后后共进账17万元,也不知这许多钱,究竟有多少分给了手下之人。
但其他的事,我也无心多猜。与四人告别之时,倒是感觉了一种久违的兄弟情怀,这令我措手不及。
四人拉着我的胳膊,对我的突然离去表示不舍。是啊,除去利益交换以外,毕竟我和周虎在保护郭芓荞的夜里消除了隔阂、结成了情谊;帮助吴二民的儿子吴景泉找到了既能糊口又能寻乐的去处;对郑满仓更是竭心尽力,帮助其母亲治病,且尕丫头跟着郭芓荞学习舞蹈,是他对我最为感激不尽的事;而王顺,也已经跟我介绍给他的女子结为了夫妻。
“几位哥哥”我不禁也有些哽咽,从相识时几人对我施以水刑,到如今情同手足,确为不易啊,“以后我就在彭州混,有空儿就给兄弟打电话,咱们时常聚聚、一醉方休!”
带着无限的感概、背着沉重的行囊,别了,爱羽日化;别了,化工新厂;别了,这里捱过的分分秒秒我以为我还会不舍、我以为我还会感伤,可是我竟然没有。
正当我将所有的行李装进大切诺基、掀开车门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间,太阳镜遮蔽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微笑着向我招手,变得很长的头发在微风中扬扬洒洒,像黑色的瀑布是向梦。
而她的肩上,同样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在这个我属于爱羽日化的最后一天里,她向我走近、她向我微笑,就像我来到爱羽日化的第一天,她对我的那样
第210章樱花谷()
我依稀还记得,怀揣着和文惜在同一间公司上班,可以把彼此相见的时间尽可能延长的心愿,来到爱羽日化客服部的我,遇见的却是眉眼含笑的向梦。她不像一个习惯摆架子的领导,而是从第一次见面,就仿佛成为了我的亲人般,给我那样富有韧性的亲和力。她带着懵懂不安的我,和每一个令我感到陌生的、目光中氤氲职场中人本能自我保护的同事们打招呼、彼此相识。从那一天开始,向梦这个名字落在我心中,便是字锋温润、转角柔和的。
如今我和她彼此相对,随着她一步步接近我,我们之间的目光交流依然是那样的不言而喻,仿佛从来也没有变过。只是彼此心态却老了许多,尤其是我,在疲惫不堪的种种折磨当中,仿佛心脏表皮上也起了苍老的皱纹,跳动起来一颤一颤,有种随时会被撕裂的错觉。
我指着她背负的硕大的双肩包问道:“姐,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向梦洒脱地一笑:“跟你一样,姐姐我也辞职了!不干啦!”
“你?辞职?”我一怔,脸上的微笑立即消失了一半,很快直率地表示了我的不解和惆怅,“为什么?不是刚刚才稳定下来,说好了要大展一番拳脚的吗?”
“你不也是说走就走吗?”向梦扁扁嘴,有些故意为之的俏皮,说道,“人家还不是跟你要好,你走了,我舍不得你,就跟你一起走咯。”
“怎么听起来一点也没说服力,反倒酸溜溜的。”我打了个寒颤。
“唉!”向梦叹了口气,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她伸出两只手来,翻来覆去地,像是给我看,也像是自己在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大展拳脚算了吧,是非之地,早早离去最好,免得当断不断,遭受祸患化工新厂是王瑜和苏小晴的天下啦。”
我恍然。
而向梦垂下的睫毛忽然又飞快的扬了起来,平和重新在眼睛中闪现,她再次微笑说道:“你呢?你要去哪里?”
“我?”我沉思地看她,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种悲切的神情,“心都没个着落,身子到了哪里,还不都是在飘?”
“飘?飘好啊有的人想飘还飘不起来呢!”向梦伸展了双臂,做了个振翅的动作,又笑弯了眼眸。我却因她而感到一阵凉凉的惆怅,像秋天里阴冷的风。向梦是个极有事业心的女子,或者说,因为她的生活太过简单、她的路线太过狭窄,像一株生长在逼仄的夹墙里的植株,不向着微有些阳光的上方努力攀爬,她的生命的意义又何在?
然而今天,承载着她无数心血、无数努力的事业之墙,轰然崩塌了。面对着一地的沙砾,我不知道她究竟为此怎样作想。失去了灯塔指引的船只,还不也是个漂?
我始终觉得,此时此刻向梦盈盈的笑容背后,却是彻骨的悲伤。我忍不住上前两步,伸展了双臂,想要给她安慰可向梦却惊觉地后退一步,抬手按在我的脖颈,笑道:“干嘛!男女授受不亲,三步以内算非礼,知道吗?”
“姐”
“我懂,”向梦收起笑容,点点头道,“我懂你想说什么,没关系的,我没关系的走吧,再让我坐坐你女朋友的大切诺基好吗?话说回来,上次你送我去大连,那一路,我们玩得还挺开心的。”
“开心?”我替向梦将行李装进车里,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你管那一路的心情,叫做开心?”
“至少回忆起来,我觉得自己蛮幸福的,”向梦咯咯一笑,又道,“孤男寡女一路相伴同行,在每一个景色优美的地方走走停停,在朝阳升起时大声呼喊,在夕阳落下时将时光珍藏我们把两天的车程延长到十几天,想想就觉得挺浪漫的。”
向梦开玩笑的语气却令我有些汗颜,不知如何以对。
沉默中车子驶出化工新厂的大门,开出了一段距离。攀上窄桥的时候,我忽而想起和艾思彤在此见面时的情形了,我和她的车子彼此拦路,互不相让,她往河里丢了我的货物,我死命地掐了她的脖子,她在河边歇斯底里脚踩火星,我却终于无法忍心把她丢在了暴雨中
忽然一股浓稠的悲意袭来,种种不好的心情,诸如什么歉责、愧疚和自卑结了伙地袭来,它们张牙舞爪,仿佛拉成了一张坚韧的蜘蛛网,将我的心拢在其中,然后没人性地将它收紧、再收紧。
这突如其来的窒息感简直令我无法操控车子的方向,我将车子停在了窄桥上,眼望着瞧不到尽头的绵绵远山我知道,迟来的痛楚之所以迟来,是因为它太过沉重、太过庞大了!我愧对艾思彤的心情像是火药引线的点燃,而它引爆的,却是我这匆匆走过却又什么也没留下的三年时光爱情没了、事业没了、良心没了、乐观没了、对这个世界美好的一点印象也没了,统统都没了!而跟我有过交集的人,又有几个获得了圆满、获得了幸福?
我紧紧攥着方向盘,有种想要为自己辩解、为自己解脱的欲望,但我终于略略地领悟了缘和劫,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因我而起的我终究没办法逃脱,即使非我所想、即使非我所愿。
我本能地扭转过身子,下意识地想要从向梦那里得到一丝丝的安慰,好让自己在这绵绵不尽的痛苦来临之际,拥有一剂可以止痛的吗啡杜冷丁。然而我看向她的时候,她正痴痴地、静静地看着副驾驶车窗外,另一侧世界里的情景,那是同样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河流的远方。
我轻轻触碰向梦的胳膊,回过头来的她,却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她的洒脱、她的无忧、她的乐观和她的微笑,都只是一层虚张声势的蚌壳,躲在壳里的向梦,正用一滴又一滴的泪,包裹着深埋心底的伤痛,把它们包裹成了晶莹剔透的珍珠。珠色璀璨,闪亮的却是泪光。
向梦终于无法继续抵挡她的悲意,卸下了心理上无比沉重的武装。她绵软地靠在了我的肩头我这个可能比她的更加脆弱无力的肩头。
她哭得像一个孩子,向她寻求安慰的我,反倒暂时忘却了自己的悲伤。
四十分钟后,沿着向梦的指示,我将车子来进了去往白鹿镇的道路旁,一个不易发觉的岔道口。
蜿蜿蜒蜒的小路将我们引入了世外桃源,一处名为“樱花谷”的地方。尽管季节早已不属于樱花,但漫山遍野的郁郁葱葱,山明水秀,外加一潭幽蓝的镜子般的湖泊,还是让人感到一种淡淡的清爽。有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感觉。
来到车子实在无法再开的地方,我们下车走过石子路、走过铁索桥,沿着一条通往樱花谷深处的山路,蜿蜒地向山涧的绿荫深处走去。此地静谧,除了我俩再无别的人影。只有阵阵清脆的鸟鸣,一下又一下地打破着周围的静谧。
向梦的眼睛里有种不像是悲哀的悲哀,对了,那不是悲哀,而是忧郁,就像头顶上这片清澈的天空,总是那抹淡淡的蓝色。
一块湖边的草坪上,向梦说:“坐吧,这是我时常写生的地方,还有一幅画儿没有画完,今天终于可以把它完成了。”
“你一个人常来这里?从厂里?这么远!”
“是啊,”向梦支好折叠画架,将一副未完成的画纸挂在上面,手指尖捏了铅笔,一面在画纸上扑洒着线条,一面喃喃说道:“同寝的女工借自行车给我,我就一个人骑呗远是远了些,可时间不也有的是吗?”
向梦话说得伤感,我听来也觉得心中苦闷,说不出的难过。
向梦画着画儿,无所事事的我躺倒在草坪中,本能地掏出烟来,将烟含在嘴里的一刻,却忽然想起昨夜,在ktv里的情形,那烟雾缭绕的空气里,尽是些罪恶的味道。念及此,打火机的火苗凑在嘴边,却再难以向烟尖凑近哪怕一个厘米的距离。
一个弧线,我扔飞了烟盒。
“干嘛扔烟?”
“戒了,不抽了。”
“我是说你干嘛用你的烟,肮脏这一片净土!”向梦皱眉起身,将烟盒捡回来装进随身携带的垃圾袋,回头又向我一瞪。
我讪笑,无意间瞥见向梦的画儿。
眼前的景致几乎分毫不差地按比例微缩进了画纸中,树木花草随风摇曳,湖面水流波光粼粼,竟是她只用铅笔勾勒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