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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该我问陛下,”卫韫平静出声:“宠幸奸佞,让国家动荡至此,可如陛下所愿?”
“荒唐!”
皇帝怒吼出声:“这动荡是朕做的吗?你不迎敌,反倒怪起我来,是什么道理?”
“送死的时候想到我卫家,平日太平盛世就想着制衡,”卫韫嘲讽出声:“我卫家若有半分不满,就是欺君罔上,就是罪过,您这算盘,打得可真够精明的。”
“朕对卫家不公,是朕的错,”淳德帝咬牙开口:“可是你有原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身为将士却不上疆场,还在背后经营谋反之事,你还有理了?!”
“谋反之事”卫韫听着这话,咀嚼着这四个字慢慢笑起来:“陛下可真是开玩笑了,我卫家怎么会谋反呢?”
卫韫看着淳德帝,目光里带着冷意:“卫家若要谋反,还轮得到您当皇帝?”
“大胆!”
“您的皇帝怎么当上的,您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卫韫大笑出声:“若非你父亲谋逆害死高祖,你以为你能当皇帝?!”
“卫韫!”皇帝站起来,指着卫韫鼻尖怒喝出声:“你太放肆!”
卫韫笑了笑,盯着皇帝:“怎么,说到痛处了?这样激动?”
“来人!”皇帝提了声音:“将他给我押下去,割了人头来见!”
听到这话,所有人迟疑了片刻,卫韫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天守关至此处行军大概需要一天时间。可您知道若是快马加鞭,多久就能有前线吗?”
皇帝皱了皱眉头,卫韫却是笑了:“两个时辰。”
“你卖什么关子?”
“陛下不是问我,那些战场上的逃兵去哪里了吗?”
卫韫又换了个话题,皇帝的眉头越皱越深,卫韫自己给自己倒茶,慢慢道:“今天我告诉你,他们就在皇城外。”
听到这话,皇帝脸色猛地变得雪白,卫韫吹了一下茶叶,淡道:“陛下不是要取我人头吗?”
说着,他太抬起头来,笑眯眯道:“卫韫在此,陛下且来。”
但来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皇帝不用卫韫说,便已明白。
一旦卫韫死了,不用北狄打到皇城,卫韫的人马便会先攻城,他这个皇帝,也算是坐到头了。
淳德帝面色极为难看,卫韫抬起头来,含笑道:“陛下不杀微臣了?”
“卫韫,”淳德帝软了口吻:“朕有什么不对,你同朕说,何必拿这天下开玩笑?”
“陛下保太子的时候,又怎的不说,自己拿这个天下开玩笑?”
卫韫笑眯眯看着淳德帝道:“陛下用姚勇时,怎么不说,自己拿这个天下开玩笑?”
淳德帝想要反驳卫韫,然而想到如今局势,他又只能将气忍下来,憋了一口气在胸口道:“那这些,都算是朕的不对,如今大敌当前,镇国候既然手中有兵,还望镇国候对的起自己的名号,镇国安民。”
淳德帝将镇国安民四个字咬得极重,卫韫听着,便轻笑出声来:“陛下说得好笑了,您说自己做错了,那就只是一句轻飘飘的错了?”
“那你要怎样?”淳德帝咬牙出声,已经是濒临极限的忍耐了。卫韫抬头,平静道:“当初白帝谷之事,是太子做指挥吧?”
淳德帝不说话,卫韫眼中却全是了然:“以我父兄的性格,绝不会行如此险计。知道地方有埋伏,不去就是。若不是太子强逼,我父兄怎会去白帝谷冒这样的险?”
“就算是,”淳德帝咬牙出声:“朕又不是不办太子,只是要寻另一个理由。”
“为何要寻其他理由?”卫韫抬眼看淳德帝,眼中带着嘲讽:“为了维护住你皇家名誉,还是因为七万人的罪名太子承受不起,你终究想给自己儿子一条活路?”
“那你还想怎样?!”淳德帝怒吼出声:“朕可以废了太子,但你莫非还要杀他不成?!”
“有何不可?!”
卫韫提了声音:“他做错了事便要承担,哪怕以命相抵,又有何不可?!”
“卫韫你莫要太过分,”淳德帝咬牙切齿:“得饶人处且饶人,太子的确决策失误,但若决策失误的责任要以命相抵,谁还敢做那个决策的人?白帝谷一事,绝不是任何人想要看到的,你也别纠缠于此了。”
“那你叫他过来。”
卫韫冷着声:“我有话问他。”
淳德帝压着火气,还想同卫韫说什么,最后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憋着气,招了招手,吩咐将太子召了过来。
不一会儿,太子便赶了进来,匆匆行礼之后,抬头看着淳德帝,焦急道:“父皇,如今他们打到天守关了,我们怎么办?”
“你过来,先同卫大人道个歉。”皇帝没有看他,颇有些疲惫开口。太子一脸茫然,诧异道:“道歉?”
“你不该道歉吗?”卫韫开口出声,太子赫然回头,这才发现卫韫跪坐在暗处。
他面色瞬间僵了一下,却还是硬撑着道:“孤不明白镇国候在说什么。”
“不明白,要我提醒你?”卫韫轻笑着将手中茶杯猛地摔碎,瓷裂之声响彻大殿,卫韫捻了一块碎片,含笑看着太子道:“太子需要提醒吗?”
太子没说话,他目光凝在卫韫手上,明白卫韫这次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他脑海中迅速闪过所有方案,淳德帝抬起头来,看向太子,皱起眉头。
卫韫含笑瞧着他:“其实邀请太子过来,卫某并不是为了他事,就想问几个问题。”
太子看了一眼淳德帝,淳德帝朝他疲惫点了点点头,太子这才稳定下心神来:“当初我父兄前后出城,按照我父兄的习惯,绝不可能举家迁往白帝谷,可他们却都死在了白帝谷中,太子觉得,这是为什么?”
“这我如何知道?”
太子僵着声音,卫韫抿了口茶,淡道:“您不知道没关系。”
卫韫抬头看向淳德帝:“那陛下,所有罪我就算在太子身上,还请陛下允卫韫取太子一物。”
“你要什么?”
淳德帝皱起眉头,卫韫微微一笑:“项上人头。”
听到这话的瞬间,卫韫已经扑了出去,太子被卫韫猛地按着脸按在地上,他的脸狠狠撞在地面之上,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砸出一个坑来。
血从太子头上流出来,太子拼命挣扎,旁边侍卫举着刀枪冲出来,将淳德帝死死护住。
淳德帝看见突然动手的卫韫惊恐万分,躲在侍卫身后惊诧出声:“卫韫,你当真要谋反不成?!”
“陛下,”卫韫抬起头:“臣就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也是错吗?”
“那是太子!”
淳德帝怒吼,太子在地上拼命想要挣扎,卫韫却是按住他的头,半蹲在他身前,神色平静道:“陛下废了,不就不是了吗?”
淳德帝被这话激得双眼血红,卫韫转过头去,声音柔和:“殿下,您说清楚,我父兄到底为什么死在哪里,他们为什么会一起进白帝谷,若您不说清楚,我就当人是您杀的,您看这是几条命?一、二、三”
“不是我”
太子挣扎着,含糊出声,反复道:“不是我”
“五、六”
“是姚勇!”
太子吼出声来,含着哭腔道:“真的不是我!”
卫韫眼中眸色沉了沉,面上却仍旧含笑:“姚勇如何让我父兄一起进白帝谷的?殿下若说不清楚,我便当殿下说的是假话”
“是他骗进去的。”太子慢慢没了力气,他感觉血从自己身体流出去,他微微颤抖,艰难出声:“卫将军兵分两路,自己先带了两个儿子进去,留另一只人断后在不远处。姚勇见敌军多了之后,不敢上前,但是若是退兵,卫珺知道,不会饶了他”
“所以呢?”
卫韫手微微颤抖,太子含糊道:“所以,姚勇让人去给卫珺传信,说卫忠让他前去支援。卫珺让卫荣回去报信求援,姚勇派人拦截杀了卫荣”
“然后我卫家一家,都葬送在了里面。”
卫韫平静出声。
其实并不意外。
这样的结果,对于卫韫来说,本也是意料之中,没有半点奇怪。
然而却仍旧觉得心上翻涌着什么,咆哮着让他想将手下人捏死在手下。
“那你呢?”
卫韫声音越发冷漠,而淳德帝坐在金座上,看着自己儿子,满脸震惊。
他本以为那一战只是太子决策不力,却不曾想,那一战姚勇竟是在关键时刻当了逃兵!
若只是当了逃兵就罢了,姚勇竟是在当了逃兵之后,怕被人知晓自己所作所为,将卫家军剩下的人骗进白帝谷,甚至亲自动手,杀了前去求援的卫荣!
为了一己之私,竟做到了这样的程度!
淳德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后怒极攻心,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大喝出声:“逆子!”
“你在哪里?”
卫韫手上用力,太子瞬间嚎叫起来:“我在山上看着!看着!”
说着,太子哭出声来:“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听到这话,卫韫不免笑了。
“殿下,”他看着他,平静道:“我此刻让人捅你一刀,然后看着你流血死去,您说我做什么没有?”
说着,卫韫学着太子的语气,嘲讽开口:“我什么都没做。”
太子没有说话,淳德帝却是从金座上走来,对着太子拳打脚踢,怒道:“混账!王八蛋!如此废物,怎堪为太子?!你毁了朕的江山,你毁了卫家!卫忠的命啊”
淳德帝蹲下身子,一把拽起太子的衣领,怒吼出声:“你还有半分良心吗?!”
太子被淳德帝拽起来,他脸上全是血,神色有些茫然。然而片刻后,他慢慢找回焦距,他看着皇帝,片刻后,大笑出声来。
“我有良心?父皇,我没良心!”
说着,他盯着淳德帝,泄愤一般道:“我是您的儿子,您没有的东西,我怎么会有?”
“混账!”
淳德帝一脚踹在太子身上,太子被他踹得在地上滚了个圈,狠狠撞在柱子上,随后因疼痛拱起身子,低低喘息。
太子不再说话,淳德帝犹豫着,转过身来,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卫韫。
卫韫低着头没说话,淳德帝犹豫了片刻,慢慢道:“此事是朕亏欠了你卫家。朕以为他们只是做错了决定,却不想”
这战争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全然也是因为这些人。
淳德帝支支吾吾道:“这件事朕会补偿”
“杀了他。”
卫韫抬起头来,神色冷静。
淳德帝脸色巨变,看见卫韫站起来:“废皇后太子,杀了他,杀了姚勇,姚氏一族夺其封地,贬为庶民。将帅印给我,拜我为帅,大楚将士,皆听我令。”
听到这话,太子动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是没了力气。
淳德帝捏起拳头,没有言语。
卫韫笑着开口:“怎么,是您的儿子,所以心疼了?”
“那我呢?!”卫韫怒喝出声:“那是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我卫府满门!你们天家尊贵无比,我等就命如草芥吗?!”
“卫韫,以命换不来命”
“那我换一个公道!”
卫韫提高声音:“七万人的命,还换不了太子和姚勇两个人的命吗?!”
淳德帝不说话,卫韫面露嘲讽。
“陛下可以继续保他们,可是我却不知,姚元帅对不对得起陛下这份信任。”
“你什么意思?”淳德帝皱起眉头,卫韫慢慢坐回自己位置上,平静道:“方才我说的话,在姚勇弃天守关前,陛下还有时间,慢慢想。”
“不可能!”
皇帝震惊出声:“姚勇不可能弃天守关。”
天守关是皇帝的底线,天守关后就是华京,姚勇若是弃天守关,弃的不是一个关卡,而是华京,是他淳德帝!
看着皇帝的神色,卫韫端着茶,轻抿了一口。
“陛下若不信,那就等着吧——”
“看天守关,姚勇弃是不弃。”
第六十五章(7。1+7。2的3000)()
而此时天守关上;号角声响后;第一声战鼓擂响;北狄开始攻城!
这一次姚勇不敢托大;大楚哪里都可以丢;天守关却绝对丢不得。若是天守关丢了;对于姚勇来说;就等于彻底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姚家本就不是那些根基深厚的百年世家,若是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太子一旦被废;姚家就完了。
然而哪怕是这时候,姚勇还是将希望寄托在楚临阳身上,暗自吩咐了副官道:“你带人去边上的位置;关键位置让给楚临阳;不到万不得已别拼命。”
副官心里明白,姚勇手下军队从来都是这样打仗;姚勇这样吩咐;一上来所有人就守在了不会被强攻的位置。
而诸如城门之上这样的关键据点;姚勇却都给楚临阳让了出来。
楚临阳看了一眼姚勇的布置;平静道:“我带人马出去近战;姚将军城楼上守候吧。”
攻城战的关键,第一是最好不要让敌人靠近城墙。若是靠近城墙;一方面护住城门,另一方面就是要防止云梯攀墙。
城门前派兵近战守住城门是一个策略;但是伤亡太大;姚勇就等着楚临阳说这一句,等楚临阳说出口后,他忙道:“将军大义,您放心,姚某必然在城墙上让弓箭手协助,护将军周全!”
楚临阳嘲讽勾了勾嘴角,没有多说,转身下楼。
下楼之后,他领了兵马,整军开了城门出去。
姚勇也让所有弓箭手准备,他得意满满,旁边副官看了,不由得道:“元帅何以如此欣喜?”
“楚将军大义啊!”
姚勇笑道:“此战有楚将军为助”
“元帅!”
副官猛地出声,不可思议道:“楚临阳跑了!”
“你别胡说”话没说完,姚勇就瞪大了眼睛,只见楚临阳带着兵马朝着城外奔去,却是直接竖起了白旗,完全不和北狄交战,绕开北狄军队,从旁边又急又快打马而过,仿佛逃命一般,一骑绝尘而去!
姚勇瞪大了眼睛,然而此时北狄喊杀声传来,却已经是攻到城下了!
所有士兵看着姚勇,姚勇怒喝出声:“看个屁的看,打啊!”
说话间,姚勇朝着远处怒喝出声:“楚临阳!你他娘给老子滚回来!”
姚勇的声音用夹杂着内力,吼得整个战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然而楚临阳却是头都没回,只是扬起手朝他摆了摆,算作挥别。
姚勇一口血闷在胸口,这才明白,他算是着了楚临阳的道了。
他从来没想过,楚临阳这样看上去忠军爱民的人,居然有一天也能做出这种事儿啦。
天守关他不要了
大楚最后一道天险,华京两个时辰路程外的天守关,他居然不要了!
姚勇都不敢跑,楚临阳居然毫不犹豫点兵全跑了!
姚勇咬着牙,副官小心翼翼道:“元帅,如今怎么办?”
“能怎么办?!”
姚勇怒道:“去通知周边最近的所有兵力,宋世澜呢?他不才从泉州退回来吗?去给我找他!告诉所有人,全部给我死守!死守!谁都不能逃!”
吼完之后,没有多久,便有侍从上来,焦急道:“元帅,有一个叫顾楚生的人自称是宋将军的信使来见。”
“顾楚生?!”
姚勇愣了愣,随后想起这个名字到底是谁来。他旋即明白,这个顾楚生来,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他立刻道:“将人给我抓起来,等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