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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喜欢楚锦,”她沙哑出声,“又为什么,娶我?”
“既然,要娶她,”她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又为什么,不放我?”
不放她。
那当然不放他。
他脑海中仿佛有一头巨兽,咆哮着问——他凭什么放她?
她嫁给了他,有了他的孩子,这一辈子,下一辈子,她都是他顾楚生的妻子。
可这些话他不想说,他怕说了,便会映照出他那颗狼狈的内心。
于是他平静出声:“不是你求的吗?”
“楚瑜,”他淡淡开口,“你一辈子是顾大夫人,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楚瑜没说话,她低笑开口:“顾大夫人?”说着,她猛地睁开眼,用了所有力气,将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怒吼出声:“我不稀罕!”
那杯子砸得他头破血流,如这场感情。
他们两个人,都挣扎得鲜血淋漓,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10
他迎娶了楚锦,本来是平妻,但最后,仍旧只当了一个贵妾。
楚锦笑眯眯同他道:“当贵妾没关系,只要后院是我主事就行。”
于是他去问了楚瑜,问她愿不愿意交出中馈。当时他想,她只要服个软,那就行了。
可她没有,她抱着孩子,直接同长月道:“把账本钥匙全部交过去吧。”
她甚至没看他一眼。
这个孩子出生后,她就再没同他说过话。如无必要,她甚至都不会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场合。那深深地厌恶他明显感知到,他甚至觉得,在楚瑜的生命里,只有那个孩子,他无足轻重。
他想要她同他说话,于是他总去找她麻烦,他逼着她把主卧让给了楚锦,当着下人的面责备她。她很少理会,除了说到她的孩子。然而她的反击从来又狠又毒,她熟知他一切过往,一切狼狈,总是在别人面前,把那不堪的过去堂而皇之说出来,然后看他怒极,她似就开心了。
他们两就这样拼命伤害对方,却不像少年时那样,有了痊愈的空间。
有一天夜里,他喝醉酒了,他太想她了。于是他偷偷去见她,他看见她抱着孩子,温柔又圆满。
“颜青啊,”她说,“娘以后和你就成一个家,我们谁都不要了,好不好?”
孩子咯咯发笑,而他入赘冰窟。
谁都不要了,那是不是,他也不要了?
他突然很恨那个孩子,他突然觉得,那个孩子似乎抢走了他的一切,他疯了一般冲过去,把孩子一把抢走。
“楚锦缺一个孩子,”他平静道,“给她养吧。”
她终于有了反应,她疯了一样反扑他,他让下人按住她,带走了那个孩子。
他把孩子交给了楚锦,第二天醒来时,他终于觉得有些累了。他突然不想再管她了,于是他再也不过问她,他以为这样下去,一辈子就过了。直到长月受罚。
她跪在他面前,哭得不成样子,她终于求他了。
然而她求的确实一封休书。
折腾了这么久,这么多年,她终于要离开他——为了一个下人。
他忍不住怒笑,他想问她,在她心里,他算什么?他几斤几两?一个下人而已,就能让她想要离开他?
他想教训她,谁曾想,那个下人却死了。
得知长月的死讯时,他有一阵慌乱,他匆匆赶到了楚瑜房间,却见她跪坐在屋中,手里抱着一把剑。
她神色茫然中带着死寂,他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叫她。
“夫人。”
楚瑜没有说话,好久后,她低下头,抚摸着剑,平静道。
“大人,”她说,“乾阳母亲来信,她身子不好,需要人照顾,我去吧。”
顾楚生微微一愣,他说不出任何话,好久后,他终于道——好。
11
她走了。
他想,这未必不好。纠缠了这么久,他也累了。
反正他也不喜欢她。
无关的人,去了就去了。
然而他又忍不住想,如果她求饶回来,那便回来吧。
她毕竟是颜青的母亲,是他的妻子。
他一直等着她求饶,然而她在乾阳,却是仿佛消失了一样。
她没有给过他一封书信。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仿佛都和她没了关系。
他期初还会愤怒,后来这份愤怒就化作了冰冷,与她僵持。
僵持了许多年,她终于给了他一封信,那封信与其他众多书信夹杂在一起,没有人特意提醒他,等他看到的时候,已经是好久之后了。那是她请求他,说她想回来,看看他父亲。
他看着这话便笑了。
不看丈夫,不看孩子,只惦念着她父亲?
于是他回绝了她。
他等着她说对的答案。
然而好久,他终于又收到了她的信。
“妾身病重,已近微末,唯愿再见父母,了却残愿,望君念旧时情谊,莫再相拦。”
看着这信时,他想,楚瑜这又是耍什么花招。
然而他却清楚知道,楚瑜或许说的,是真的。
如果不是病重,按照她的脾气,想见,大概便来见了,哪里还需他的恳许?
他连夜备马,给宫里送了折子。楚锦领了颜青过来,询问道:“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楚生冷着声道:“楚瑜病了,说想见家人,我接她回来。”
楚锦愣了愣,片刻后,她垂下眼眸:“我去吧。”
“你又想做什么?”
他皱起眉头,楚锦这次失了笑意,她抬手拂过自己的发,平静道:“若是她撑不回华京,也总得见见家人。”
顾楚生没有说话,最后他允了。
他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到了府中后,他先去换了身衣服,然而也就是换衣服这间隙,她便去了。
他来时,只得了她一句,若得再生,愿能与君,再无纠葛。
他颤抖着将她抱紧怀里,死死抱紧了她。
12
很多东西,要失去了才知重要。
很多人,要离开了才知相爱。
她走后,他花了二十年,一点一点承认,他喜欢她这件事。
最后他为了她与卫家的婚契,死在了卫韫剑下。
而后他重生归来,他本以为他会和楚瑜重新开始,却不曾想,错过的人,便是永远错过了。
他恨过,绝望过,不择手段过,却在最后终于明白,爱这件事,本也只是一件单方面的事。
他替卫韫抗下了所有骂名,成了那个叛国之臣。
楚军大获全胜后,他便被大臣下狱。
他本该死的,却是卫韫和长公主等人力保了他,还让他继续当上了丞相。
期初天下都是骂声,后来便渐渐小了。
他这一生都放在了国家和百姓上,没有娶妻,没有纳妾,更无风流韵事。
哪怕他被人骂了一辈子,记入史书时,也不忘将他当叛臣那一笔浓墨重彩写上,可当朝的百姓,大多却尊敬着他。
因为是他开了城门,保住了华京百万百姓,这一点,百姓比谁都清楚。
雨渐渐小了,他和顾颜青说完话,也有些累了。
他回了床上,躺下睡了。顾颜青端着药碗出去,他妻子站在门口,看见他出来,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父亲又同你说那个没影的夫人的事儿了?”
顾颜青点点头,有些无奈道:“人老了,便记糊涂了。当年他一个人从昆阳爬上来,哪里有什么夫人的帮助?我父亲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清醒了。”
顾楚生躺在床上,听着顾颜青的话,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他们都当他糊涂了,可他却知道,自己一点不糊涂。
他记得很清楚。
他爱那个人,他的妻子,一辈子活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心里。
你看,时至今日,他仍旧能清晰想起——
那姑娘驾马而来,在夜雨里挑起他的车帘,朗声开口:“顾楚生,你别怕,我来送你。”
这一辈子,他爱过黎民百姓,爱过秀丽山川,爱过大楚广川脉脉,山河巍巍。
而他最爱,便是那个姑娘。
他别扭了一辈子,忐忑了一辈子,他自卑又骄傲,不安又执着,用了一辈子,终于得承认——
他喜欢她,独独喜欢她。
番外·魏清平(上)()
1
在大楚有一个公认的事实;这世上若论哪一位女子最好命;那便得是魏王之女;魏清平。
魏王是大楚少有的几位异姓王爷;远在西南边境;坐拥精兵。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得众多女子欢心。
而魏清平的母亲;则是百草阁阁主之女江花容,当年大楚第一美人,医术超凡出众;爱慕之人数不胜数。
两人在行走江湖过程中相遇,而后魏王迎娶江花容为正妻,先生了世子魏广川;又生下魏清平。然而在魏清平出生后不久;魏王被江花容捉奸在床,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江花容扔下一封“休夫书”与魏王和离;回到百草阁;继续当着百草阁少阁主。
所有人都以为魏王一定会十分恼怒于这个女人;谁知魏王摇身一变;开始了深情追妻的戏码;一追就是十几年。
有着对妻子的遗憾和爱,魏王对两个孩子十分宠爱;身为女儿的魏清平被江花容认定为百草阁的继承人,一年有半年待在百草阁;魏王每次接送魏清平时;就能接触到妻子,于是魏王对魏清平更是讨好非常,任何人见了,都得感慨一句——溺爱。
魏清平不仅有了良好的出身,父母超常的爱,和谐的家庭,而她自己本身也很争气。小小年纪,就生得貌美非常,医术上天资出众,武学也不落下乘。可以说,上天几乎把所有宠爱都给了她,让旁人嫉妒万分。
大约人生太顺风顺水,十三岁时,魏清平就觉得,这日子过得没有意思,于是她同父母商量过后,便开始了她云游江湖的人生。
她凭借着出众的医术,到处治病救人,在江湖上传出了玉菩萨之名,年近十八,仍旧没考虑婚事,也成了出了名的“老姑娘”。只是生来条件太过优越,哪怕是老姑娘,也是追求者无数。对于这样毫无难度的人生,魏清平觉得——
挺没意思的。
2
她开始觉得人生有意思,大概是从遇见秦时月起。
那是在她去河西的路上,她本是受人所托,去河西义诊,当时她的马车停下,侍从去周边接水,就留她一个人在马车里看书。她正翻着书时,突然有人直直冲进了马车,短刀抵在她的喉间,冷冷看着她道:“下去。”
魏清平没说话,她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对方看上去二十出头,浑身染血,面上血和污泥混合在一起,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魏清平这辈子头一次被人打劫,觉得颇有些意思,便听了他的话,将书放在一边,跟着这个年轻人下了车,等着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对方见她完全不反抗,也没有再为难她,抬手试图往她颈部重重一击,魏清平猜想他是想弄晕他,便非常配合的“晕”了过去,倒在草坪中,一言不发。
对方见她晕了,这才回过身去,从旁边草丛里拖了另一个人出来。魏清平悄悄睁开眼看这个人,他明显也是强弩之末,只是凭着毅力在支撑自己,而被他拖着的人则已经完全没了意识,两人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这个青年却没有放弃,咬着牙拖着另一个人,艰难往马车挪移。
魏清平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算了算时间,在心里默默计时:“三、二、一”
刚刚默念完毕,那个青年就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了下去。
魏清平站起身来,好奇走到青年身边,半蹲着检查一下两个人的伤势。
这时她的丫鬟凤儿端着水回来,刚回来,就看见了一脸好奇蹲在两个血人身边的魏清平。
凤儿尖叫起来,水盆“哐”一下掉在了地上,拔出剑来便冲到了魏清平身前,气势汹汹道:“郡主,我保护你!”
魏清平看着面前发着抖的丫鬟,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道:“我认为,当务之急,你去再打一盆水来,比较重要。”
3
秦时月醒来的时候,他的伤口就被魏清平处理干净了。
他被魏清平拖到了一家客栈,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去摸剑。
然而剑没在,于是他便翻身下床,匆匆往外走去,刚走出内阁,就看见魏清平坐在位置上,淡定喝着茶。
秦时月顿住脚步,暗中握紧了拳头,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简单。
他思索着。
“醒了?”魏清平抬眼看他,眼里带着好奇,“你和你那位朋友都受了伤,这伤口很奇怪,不像是江湖人,倒像是军队里的人动的手。尤其是你那位朋友,还中了剧毒,你们是谁?不是江湖人士吧?”
秦时月没说话,他目光落在了魏清平腰间,那里挂着一个玉牌,上面写着“百”。
看着她的长相,联想到她最初让他晕倒的手段,以及这个腰牌,秦时月大致推断出来,这应当就是江湖人称玉菩萨的魏清平。
这一次卫韫是私下违背和赵玥的协议去河西买马,然后被赵玥派人埋伏。此事绝不能走漏风声,而魏清平作为魏王子女,立场难辨。若是直接杀了她怕是会彻底将魏王变成敌人。然而就这样放纵着,终究是个祸患
秦时月一时思虑万千,魏清平见他不说话,不由得皱起眉头,以为他和过往那些看她看呆了的男人一样,都沉迷于色貌之中。她有些不满,站起身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大致猜出来了。我看到了你那位朋友的腰牌”
魏清平这话让秦时月神色一凛,他下定了决心,就在魏清平说着话的瞬间,他猛地朝着她冲了上去,同时一只手将耳朵上那颗像黑珍珠一样的耳环卸下,含在了嘴里。魏清平见他突袭,神色大变,袖刀从袖中直接探出,便朝着对方身上直刺而去。正常人面对这样一刺必然要躲闪,然而这个青年却是用肉身直直撞上袖刀,鲜血飞溅之间,他一把按住她的头,猛地吻了上来,同时将一个小小圆滑略带了些冰凉的东西用舌头推如她唇齿之中。
她睁大了眼睛,一时竟是被惊得整个人都僵了。而对方将东西推入她口中之后,毫不留恋离开了她的唇,就在她近在咫尺之处,喘息着道:“子母蛊,我死,你死;我疼,你疼。”
听到这话,魏清平骤然反应过来,她怒得一脚踹开了秦时月,秦时月直直撞在屏风之上,随后魏清平便发现有各种疼痛在身上浮现起来。
陈国的子母蛊,有母蛊的人活着,被下了子蛊的人才活着。母蛊死了,子蛊就要死。唯一化解的办法,只有母蛊主动召回子蛊。
“救下我家主子,我会主动召回子蛊。”秦时月捂着伤口,喘息着道,“郡主,非常时刻,对不住了。”
“白眼狼”魏清平颤抖着手,提剑指在秦时月面前,因为疼痛和愤怒,她头一次失了风度,她盯着秦时月,怒喝出声,“你且等着死吧!”
番外·魏清平(下)()
4
魏清平说让他死;却是不敢让他真死的。
他因为受伤太重昏死了过去;她却得撑着给他治疗伤口。他的每一分疼痛都会传达到她身上;令这辈子没吃过什么的她恼怒不堪;恨不得一针扎死手下这个人。她咬着牙给他清理了伤口喂了药;疼痛总算减轻了些;她坐在一边缓着气;暗暗劝说自己,现在且先留着他,等把子母蛊的问题解决了;她便废了他!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