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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我死之后发生了什么?”
楚瑜随口道:“和如今变化大吗?”
“也不大吧,”顾楚生闭着眼睛:“北狄被卫韫打灭族了,一路往西走,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家,后来联合陈国又打回来。有人举事,有人叛乱,国家一直打来打去,没有消停过。”
“其实,大楚本来就积弱,要不是卫韫硬撑,早就完了。”
“后来辅佐了幼帝登基,我和他摄政,终于安定了一些几年,但幼帝很快长大,被宦官怂恿要亲政,卫韫还权之后,小皇帝就开始作死。好不容易稳下的江山又动荡,卫韫便举事了。”
顾楚生慢慢说着上辈子的事,楚瑜就听着。
两人顺着河流下去的时候,卫韫也赶到了清水镇。
如今的清水镇早已被泥土掩埋,根本看不出任何活人的踪迹,所有人站在泥土之上,都觉得胆寒。
自然的力量,比任何一只军队都要可怕,见着这尸骨都不见的力量,卫夏忍不住道:“王爷这”
这救不回来了吧?
卫夏话没说出来,然而所有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卫韫静静看着山谷,却是道:“她活着。”
说完,他便转过身,立刻朝着高处找去。卫秋着急道:“王爷!您往哪里跑去做什么?”
卫韫没有答话,他一路奔到了山顶,仔细勘察着凌乱的足迹,最后却来到了顾楚生落崖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山崖下面断落的树枝,转头同卫夏道:“卫秋你带着猎犬在这里找人,要是再有余震赶紧撤开。卫夏你带人去找到这悬崖下面的出口会在哪里,在出口等我。”
“等您?”
卫夏愣了愣,随后便听卫韫道:“找绳子来,我下去看看。”
“王爷,我去吧。”卫秋忙出声,卫韫抬眼看了他一眼,卫秋便明了他的意思,皱着眉头,却是不敢说话。
卫韫等着人拿了绳子过来,将绳子绑在了自己身上,又绑在了附近一颗大树上之后,便顺着悬崖爬了下去。
悬崖上有藤蔓,他抓着藤蔓和石头,借着轻功快速落了下去。没有一刻钟他便到了崖底,首先看到就是楚瑜剑在悬崖上凿出的痕迹。他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到了崖底后,他顺着足迹找了过去,他赶了约莫半天的路,终于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人似乎还背着一个人,正在说什么。卫韫叫出声来:“阿瑜!”
楚瑜顿住步子,回过头去,便看见卫韫站在她面前。
他身上衣衫被挂得破破烂烂,大氅上也了树叶,头发早已凌乱,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看着她的时候,眼里被欣喜溢满,楚瑜轻轻一笑,温和道:“你怎么也来了?”
说着,她放下顾楚生,直起身来,看着卫韫道:“你”
话没说完,青年便大步走来,猛地将人抱进了怀里。
他没有说话,可他抱着她的动作那么紧,那么用力,仿佛放开的时候,就会失去。楚瑜在他怀里,好久后,终于抬起手来,轻抚着他的背,柔声道:“我没事。”
卫韫不语,楚瑜反复道:“我很好,我没事,你别怕。”
卫韫在她反复安抚下,才停止了颤抖,慢慢放开她。
他上下打量着她,好久后,才松了口气,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转头看向顾楚生,有些诧异道:“顾大人?”
顾楚生坐在地上,他闭着眼睛,听见卫韫叫他,他慢慢睁开眼睛,平静道:“卫王爷。”
卫韫本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然而却在出口前便反应过来。
顾楚生亲自到元城赈灾,自己身在惠城都是来了,更何况在元城的顾楚生?
卫韫抿了抿唇,终于道:“我背着顾大人回去吧。”
顾楚生没有应声,卫韫走上来,背起顾楚生,转头同楚瑜道:“卫夏在外面等我们,我们走吧。”
楚瑜笑了笑,她跟在卫韫身边,唇边笑意完全压不住:“你从惠城来?”
“嗯。”卫韫苦笑道:“听见你出事就过来了。”
“惠城还好?”
“还好,”卫韫如实道:“都提前准备好了,伤亡并不算大。”
只是普普通通的话,两个人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高兴。楚瑜突然想起来:“顾大人为何亲自来赈灾?”
听见楚瑜问他,顾楚生睁开眼,平静道:“我怕我不亲自来,下面人不听话。而且赵玥若是知道灾情,怕为了逼你们不肯赈灾,所以我提前带了粮食过来。”
“您带了粮食?”
楚瑜诧异出声,顾楚生点头道:“我把给姚勇的军粮弄了过来。”
“那你怎么办?”卫韫皱起眉头:“你这样做,赵玥不会放过你。”
“他又能把我怎样?”顾楚生冷笑:“杀了我不成?我押送军粮,半路救灾,我有错?”
“倒也没有”楚瑜有些担忧:“但赵玥日后,恐要提防你。”
“他如今就不提防我?”
顾楚生声音冷漠:“他这样的人,这辈子又信过谁?”
卫韫和楚瑜一时无言,顾楚生闭上眼睛,继续道:“他只信利益。”
“好了,别想太多。”
楚瑜叹了口气:“你先休息吧。”
顾楚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卫韫背着他,怕吵着他,便没有和楚瑜多说话,安安静静走了出去。
路比想象中要漫长,走到黄昏,也没看见卫夏,倒是见了一间茅庐立在远处,卫韫看了看天色,同楚瑜道:“怕是有雨,我们先歇息吧。”
楚瑜点了点头,同卫韫一起走了进去,三人敲响大门,却是一个老者开了门。
老者头发雪白,看上去八九十岁的模样,卫韫恭恭敬敬说了来意,又给了老人银子,老人看了银子一眼,摇了摇头道:“你们进来吧,帮忙做顿饭就好。”
三人连连道谢,进了茅屋之中。
老人身形佝偻,卫韫去房中做饭,楚瑜安置了顾楚生,同老人坐着聊天。
房屋不大,老人的声音清晰传到厨房中来。
“我姓李,叫李谋,以前是元城郊外种地。我有三个儿子,八个孙子,还有重孙,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了。”
“那他们人呢?”楚瑜好奇,老年人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顾楚生皱起眉头:“莫不是他们遗弃了您?本我去找他们,一定要按律处置!”
“抛弃?”李谋愣了愣,随后赶紧摆手道:“不不,我不是被抛弃的,我是自愿出来的。”
“我活得太长了,”李谋叹了口气:“我八个孙子,五个充军,说是要给我们留后,重孙也都去了,家里就剩些女眷和老人。我儿子也已经六十多了,没什么力气了。我在家做什么啊?税赋重,天天打仗,家里还字都吃不饱,给我一个老年人吃的做什么?”
“我不想麻烦他们,”李谋苦笑起来:“反正我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便自己来了。这屋子我也不知道是谁的,自己占了住了,我还干的动活儿,外面栽了些小菜,我就天天等着什么时候死,但是等啊等,也没死。”
“他们不来看看您吗?”顾楚生皱着眉,李谋愣了愣,片刻后,他苦笑起来:“兵荒马乱的,看了做什么?经常来看,万一什么时候不来了,我心里还难过。倒不如不要来,就算有一天真的来不了了,”老人叹了口气:“也不觉得难过。”
听着这话,卫韫在厨房里炒菜的手顿住了。他看着外面阴暗的天色,好久没有动作。
而顾楚生和楚瑜也沉默下去。老人却是笑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多大点事儿就愁眉苦脸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李谋拍了拍顾楚生的肩,站起来道:“生死之外,均无大事。哪怕是生死,于这世间,也是了无痕迹的。”
这番话并没有安慰到三人,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沉默着。
这一顿饭里有楚瑜打的鱼,老人吃得高兴,连连说好久没吃到肉了。
等到夜里睡下,因为只有两个房间,便是顾楚生睡一间,老人单独睡一间。卫韫和楚瑜到大堂里去,外套打了个地铺,便睡了。
夜里有点冷,卫韫将大氅都给了楚瑜,将她揽在怀里。
两人即将入眠时,卫韫突然开口:“我希望这一仗打快一点。”
楚瑜没有说话,她伸出手去,将人揽在怀里。
卫韫低哑着声音,认真道:“我希望这一仗早点结束,希望有一个安稳的朝廷,谁做皇帝我都无所谓,我就希望他能安安稳稳的。我希望这天下的老百姓都有饭吃,希望这位老人家的孩子都在,希望他们能接他回去,不会因为缺少粮食,让他选择到山野里来。他们能每天想见面就见面,也不用担心哪一天就见不到了。”
“我希望他们能好好的,”卫韫抱紧楚瑜:“我们也好好的。”
“快了。”
楚瑜闭上眼睛,她给予着他温暖:“小七,快了。”
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清晨,三人便重新启程,老人家送着三人出来,还送了三人一点小菜。顾楚生连连推辞,老人却还是交到了他手里,高兴道:“公子,您回元城边上的长乐村去,找到户主叫李乐的人家,就同他们说,我还好,让他们别担心,啊?”
顾楚生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老人家,您放心,我一定让你们家粮食够吃,到时候我让他们来接你。”
“不必了,”李谋叹了口气:“这皇帝不好,接回去了,没多久我又得自己走回来。公子,”李谋拍了拍顾楚生的手,语重心长道:“乱世保重啊。”
顾楚生没说话,他提着手中的小菜,突然觉得有万斤重。
卫韫背着顾楚生、带着楚瑜走了很久,突然听到了人声,卫韫抬起头来,便看见卫夏等人打马而来。
卫韫舒了口气,卫夏赶了过来,焦急道:“王爷,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儿。”
卫韫摇了摇头,转身道:“有马车吗?顾大人受了伤,怕是骑不了马。”
“有。”卫夏赶紧过来,让沈无双上前来,给顾楚生看诊过后,便让人抬着顾楚生上了马车。
等顾楚生上了马车后,卫韫和卫夏确认了一下情况,再往前走就是元城,他抿了抿唇,转头看向楚瑜,好久后,他突然笑了,伸手握住楚瑜的手,柔声道:“我要回去了。”
“嗯。”
楚瑜垂下眼眸,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她本以为卫韫会请求她一起走,然而却是听他道:“你接下来怎么安排?”
“我想帮着顾楚生赈灾。他截了姚勇的粮草来赈灾,后面怕有凶险。”
卫韫没说话,他握着她的手,好久后,他抬眼看她,眼里带了无奈:“那好好保重,别再这样犯险吓唬我。”
楚瑜愣了愣,她慢慢抬头,看见那双眼睛。
他的眼里明明带着思念和请求,然而他却全都压了下去,他克制着自己的爱,没有任何任性,也没有要求她妥协。
好久后,楚瑜小心翼翼道:“你不带我回去?”
“你若说愿意,我此刻就带你回去。”卫韫伸手将她抱紧怀里,闭上眼睛:“我怎么不想带你回去?我都想抢你回去了。只是阿瑜,我知道,你不愿意。”
楚瑜在他怀里垂下眼眸,听他道:“你不愿意,我又怎么能强求?你想去哪里都可以,阿瑜,”他声音顿了顿,终于道:“只要你记得回来。”
“别这样说,”楚瑜笑出声来:“说得好像我在外面花天酒地,你是独守空闺的正室一样。”
卫韫也被她逗笑了,他放开她,伸手扶正了她额头上的发簪,而后他将手拢入袖中,温柔瞧着她道:“去吧,我送你离开,我再走。”
楚瑜低低应了一声,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卫韫静静瞧着她的背影,她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顿住了脚步。
然后她突然回头,朝着他冲了过来,抱住他的脖子,逼得他微微弯了腰,而后便觉得她温热的唇在他脸颊上使劲儿亲了一下,她抬眼看他,认真道:“卫韫,这天底下,我最最喜欢你,唯一只喜欢你。”
说完,她便放开他,果断回了马车里。卫韫看着马车摇摇晃晃启程,他呆呆抬手覆在自己被亲过的脸颊上,好久后,他低下头,抿唇笑了起来。
而楚瑜进了马车里,感觉自己心跳得飞快,她靠着马车,抬手扇着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顾楚生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青菜,好久后,他抬起头来,看向楚瑜。
他看着这个像小姑娘一样红着脸亮着眼的姑娘,觉得她带着前所未有的漂亮。如果说她上辈子活得狭促无知,这辈子的开始压抑阴沉,那么此时此刻,她就是将上辈子那份洒脱和经历过世事后的包容智慧巧妙融合在了一起。
那是走过了千山万水后的善良,也是经历过黑暗绝望后的光明。
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也能像楚瑜一样,走过、放下、圆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个带着少年热血、又带着时光给予的沉淀的顾楚生,会是什么模样。
他提着手中的小菜,突然出声:“阿瑜。”
楚瑜抬头看他,却听顾楚生道:“你能不能,带我看一看,这世界是什么模样?”
用你的眼睛,你的灵魂,带着我去看一看,走出了自己给自己画下的圈后,世间本该是什么模样。
楚瑜愣了愣,随后她笑起来,认真道:“好啊。”
第145章()
“你十三岁的时候;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
楚瑜坐在马车上;眯着眼想着当年:“那时候我调皮;我记得那一年我和楚锦去你们家做客;我发现了一个蚂蚁窝;我蹲在树底下去捅它;你就跑过来和我说;让我放了它们。他们既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便该有一条活路。”
“是么?”
顾楚生听着,觉得这些过往似乎都很遥远。
这些记忆他隐约记得;忘了大概也是从十六岁那年开始。
那一年顾家落难,为了保住顾家,他亲自将他父亲送进了宫里;送上了断头台。
他父亲在宫里被斩杀那天晚上;他跪在淳德帝面前面带笑意俯首臣称,然而回家那一条路上;他一个人;躲在马车里;却是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从那时候开始;他便告诉自己;做人不能付出太多感情。你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要背叛,哪一天就要失去;人要冷漠一点。
不付出感情,把自己当成最重要的;这样才能活得好。
反正;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能将亲爹送到断头台的孽子,这一辈子,又要谈什么仁义?
他想起少年时,就觉得已经是特别遥远,特别漫长的时光,他甚至有些记不清,到底是这样的少年经历让他走到今天,还是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有了那样的过往。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到了元城,楚瑜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小菜,却是笑了:“你要不要去找这位老伯的家人?”
顾楚生愣了愣,他犹豫了片刻,楚瑜却是为他下了决定:“去找吧。”
说着,楚瑜朝为他撩起帘子,元城灼热的日光落进马车里,楚瑜回头看他,温和道:“我陪你去找。”
顾楚生没有说话,好久后,他点了点头,应声道:“好。”
顾楚生的腿受了伤,由着侍卫将他背了出来,楚瑜跟着顾楚生进了府衙,这时候余震差不多完了,百姓陆续回到城中。
城中房屋塌的塌,毁的毁,人员虽然伤亡不大,却也有百姓在自己家园上痛哭出声来。
这世道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