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蒋纯聪慧至此,怕是早就发现了梁氏的蛛丝马迹,只是那毕竟是卫束的母亲,因此她虽然知道,但也没有多说,便是怕撕破脸后,大家难堪。
而如今卫束已死,她也不用过多顾及。上一世若蒋纯没有闻讯后自杀,以蒋纯的手段,卫府或许会好上许多。
高楼倾覆,虽一卯之误,亦有百梁之功。
楚瑜看着蒋纯,不由得有些发愣,蒋纯拨动着算盘,想了想,抬头道:“陵春如今随着夫人去兰陵,应当无事吧?”
卫陵春是蒋纯的孩子,也是五位小公子中最年长的。
楚瑜知晓她担心,便道:“这你放心,他们分成三波人出去,走得隐蔽,而且府中精锐我尽数给了他们,加上现在卫府只是被围,并非有罪,他们在外,应当无事。”
蒋纯本也知道,如今楚瑜说来,也只是让她放心一些。
有蒋纯加入,楚瑜处理事快上许多。卫韫一路上一直给楚瑜写信,看得出他已经尽量想给楚瑜讲沿路过往,然而却因心思不在,全然少了过去的那份趣味,干瘪得仿佛是在例行公事。
楚瑜看着那信,每日读完了,就将它细细折起,放入床头柜中,然后寻了一些彩泥来,想象着卫珺和卫韫的模样,捏了他们的样子。
卫家七位公子,楚瑜记得长相的也就这两位,其他几乎都未曾谋面,只是在新婚当日听过他们的声音。
泥人捏好的时候,也到卫韫归京的时候了。
卫韫归京前夜,卫府门前就加派了人手,气氛明显紧张起来,蒋纯从外面走进来,颇有些焦躁道:“阿瑜,他们这番阵势,总不至于在门口就将小七拿下吧?他们在战场上到底是怎么了”
蒋纯絮叨着,面上担忧尽显。
楚瑜镇定吩咐着府里挂上白绫,同时让人通知下去,明日让各屋中少夫人清晨到前院聚集,等着卫韫回来。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同蒋纯道:“不管怎样,明日我们都要体体面面将父兄迎回来。”
楚瑜这样冷静的态度,让蒋纯镇定了不少。
她点了点头,认真:“若他们胆敢在我夫君灵前折辱小七,我必不饶他们!”
楚瑜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好笑,却是笑意盈盈点头:“好,不饶他们。”
当天夜里,楚瑜一夜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卫韫已经到了城外,只是进城之前,需稍作整顿。大概就像楚瑜要让卫韫看到卫府如今最好的一面,卫韫此刻大概也希望,家里人不要看到他太过狼狈的模样。
第二天天色亮起来时,楚瑜便起了。
她让人将她头发梳成妇人发髻,头上带了白花,随后换上了纯白色长裙,外面套上了云锦白色广袖,看上去庄重素雅。
她画了淡妆,看上去精神许多,将珍珠耳坠带上后,便见得出,虽是素衣带花,却并未显得狼狈憔悴。
她做好一切后,来到院落之中,清点人数。
然而院中三三两两,只有蒋纯和六少夫人王岚房里的人在。
楚瑜双手端在袖中,面色冷峻:“其他人呢?”
“其他几位少夫人,都言身体有恙。”
管家上前来,一板一眼道:“奴才去请过了,都不愿来。”
管家的话,已经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言”有恙,不“愿”来。
楚瑜知道这些人在打算什么,无非就是向外面人表态,不愿和卫府牵扯太多。
楚瑜目光落到去请人的管家身上:“他们如今是在床上爬不起来了吗?”
管家没明白楚瑜是什么意思,尚还茫然,旋即就听见楚瑜提高了声音:“明月晚月,去各房中通知诸位没来的少夫人,除非他们在床上爬不起来,不然就给我立刻滚过来!若是不来,就直接把腿打断了不用来!”
管家面色震惊,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
把腿打断
然而晚月长月却完全不觉有问题的样子,直接带人就去了。
蒋纯也有些尴尬,上前道:“阿瑜,你这样”
“今天我争的是卫府的脸,”楚瑜冷着声音,说是回答蒋纯,目光却是看向众人:“谁今天不给我脸,就别怪我不给她脸!”
众人等了片刻,就听见姚珏的声音从远处响了起来。
她怒然道:“楚瑜,谁给你的胆子,要断我的腿?!”
楚瑜转过头去,看见姚珏和其他三位少夫人风急火燎赶过来。
姚珏手提着鞭子,眼见着要甩过来,就听楚瑜道:“怎么,休书是不想要了?”
听到这话,姚珏手上一僵。
楚瑜含笑而立,目光扫过这三位少夫人:“我今日就明说了,今天你们老老实实的,那日后我便替你们和卫韫求了这封休书,你们和卫家便是彻底了没了关系。若今日你们还要闹,”楚瑜怒吼出声:“那就闹下去,反正我这条命就放在这里,我拿命和你们闹,我看你们闹不闹得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便就是这时,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少夫人,七公子回来了!”
第十五章()
话音落,楚瑜猛地回身,同旁人急忙道:“开门,备酒,将艾草给我!”
说着,楚瑜指挥着众人站好位置,同时清点着要用的东西。蒋纯走到三少夫人张晗身前,平静道:“三妹妹真的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张晗露出为难的表情来,蒋纯继续道:“三公子对妹妹也算有情有义,他如今回来,你都不打算见一面的吗?”
听到这话,张晗眼眶微红,低下头道:“二姐姐,我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若不做果断些,我家怎容得下我?”
蒋纯没说话,同为庶女,她自然明白她们的处境。
她之所以直接赴死,何不也是这样的考量?
如今丈夫已死,卫家获罪。大家谁不清楚,七万精兵全歼,这是多大的罪名?要么他们和卫家断了关系回到母族,要么母族必然是先下手为强,率先断了与他们的关系,向圣上表忠。
如今母族尚未表态,不过是因为卫韫还未回京,没有与她们联络上,还不清楚事情罢了。
蒋纯沉默着,好久后,却是道:“不过就是见一面,又能影响什么呢?三妹妹,你们如今是杯弓蛇影,怕得太过了。”
“不说其他,”蒋纯叹了口气:“你也该想想陵书,若陵书知晓你连他父亲最后的体面都不愿给予,他要如何作想?”
说到孩子,张晗终于僵住了神色。
她犹豫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六少夫人王岚,她们向来都是没主见的,见姚珏和谢玖不愿和卫家有半点沾染,她们便慌了神,有样学样。如今被蒋纯提醒,这才想起自己的孩子来。
孩子是带不走的,她们也不能为了孩子搭上自己一辈子,但是却也并不希望孩子心中,自己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去站着吧。”
蒋纯目光朝谢玖和姚珏看过去,却是拍了拍张晗的肩:“如今少夫人也容不得你们不站,别和她硬撑,哪怕是谢玖姚珏,也是要服软的。”
谢家姚家是大族,如果谢玖姚珏也要服软,那她们自然不会硬杠。
张晗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走上前去,站在了楚瑜身后。
蒋纯走到谢玖和姚珏面前,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姿势,平静道:“多余的话,不用我说了吧?”
谢玖和姚珏没说话,这时候,外面传来了鸣锣开道的声音。
姚珏挑眉正要骂什么,谢玖突然拉住了她。
谢玖盯着门外,好半天,慢慢道:“别和疯子计较,若家里问起来,便实话实说。”
听到这话,楚瑜在人群中扭过头来,转头看了过去。
谢玖挺直了腰背,面色平静。楚瑜朝她点了点头,转过头去。
谢玖微微一愣,却是没有明白楚瑜点这个头是几个意思。
谢玖和姚珏站到楚瑜身后之后,一切准备好了,外面鸣锣之声渐近,大门缓缓打开。
那朱红大门发出嘎吱的声响,外面的场景慢慢落入楚瑜眼中。
此刻街道之上,老百姓熙熙攘攘站在两边,一个少年身着孝服,头上用白色的布带将头发高束,一条白色的布带穿过额间,紧紧系在他头上。
他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面色苍白,眼下发青,面上消瘦见骨,神色平静,周身围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气。仿若一把出鞘宝剑,寒光凌厉,剑气冷然。
他手中捧着一座牌位,身后跟着七具棺木,一具单独在前,其他六具一行两具,排了长长的队伍,自远处而来。
钱纸漫天纷飞,整条街没有一人说话,安静得仿若一座鬼城,只是那棺木所过之处,两侧百姓会逐渐跪下来,而后发出嘤泣之声。
那哭声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后面的人有样学样。
于是楚瑜便见,那长街上的人如浪潮一般慢慢俯跪而下,哭声自远处传来,响彻全城。
楚瑜在袖下捏紧了手,让自己保持平静庄重,不失半分威严。
她听着那哭声,骤然觉得,一切并不似她想象中如此糟糕。
卫家的牺牲,朝廷不记,官员不记,贵族不记,天子不记,可有这江山百姓,他们总在铭记。
楚瑜觉得眼眶发酸,她目光全落在卫韫身上,看那少年抬着牌位,自远处朝着她慢慢看了过来。
那目光似是跨过万水千山,然后在看到她那一瞬间,那少年面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走到她身前,单膝跪下,低下头颅,朗声开口:“卫家卫韫,携父兄归来!”
音落瞬间,棺木轰然落地,楚瑜目光落到那七具棺木之上,她颤抖着唇,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却在卫韫单膝跪下那瞬间,骤然想起。
当初去时,也是这个少年来通知他,亦如今日,单膝跪在她面前,同她说——
少将军奉命出征,命末将将此玉交于少夫人,吩咐夫人,会凯旋而归,无需担忧。
凯旋而归,无需担忧。
楚瑜走下台阶,抬手覆在那棺木之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十六章()
卫韫仍旧保持着那跪着的姿势,低着头,没敢抬起来。
楚瑜站在棺木之前,手扶在漆黑的棺材之上,一言不发。
虽然卫韫没说每具棺材是谁的,但是棺材的放置有其礼仪规则,卫忠是镇国候,自然单独在第一排,卫韫是世子,也就在卫忠棺材后面左侧。
远处是长街压抑着的哭声,楚瑜的手微微颤抖,她正想说些什么,就听一声凄厉的哭喊:“六郎!”
旋即便看见王岚再也安耐不住,提着裙子从台阶上扑了下来,往最后一排棺材寻了过去。
她尚还带着身孕,旁边侍女惊得赶紧去搀扶她,然而王岚跑得极快,她扑在那棺木上,便撕心裂肺哭了起来。
这一声嚎哭仿佛是打破了什么禁忌,所有人再也不压抑自己,或是嘤嘤啜泣,或是嚎啕大哭,一时之间,卫府满门上下,长街里里外外,全是哭声。
蒋纯早已哭过,甚至于她早已死过,于是在此时此刻,她尚能镇定下来,她红着眼,走到楚瑜身前,哑着声音:“少夫人,七公子还跪着。”
楚瑜骤然回神,她回过头去,忙去扶卫韫:“七公子快请起来。”
然而卫韫一动不动,楚瑜微微一愣,小声道:“七公子?”
卫韫没说话,他另一只腿也跪了下来,从单膝跪着的姿势,变成了双膝跪下。
楚瑜整个人都呆了,便见少年跪在她面前,缓缓叩头。
“嫂子,”他声音嘶哑:“小七失信,没带大哥回来。”
去时他曾说,若卫珺少一根头发丝,他提头来见。
然而如今他尚安在,带回来的,却是满门棺木。
他身子微微颤抖,终于如一个少年一般,压抑着出声:“嫂子对不起”
话没说完,他便觉得一只手落在他头顶。
那手虽然纤细,却格外温暖,他听楚瑜温和的声音:“无妨,小七能平安归来,我亦很是欢喜。”
卫韫呆呆抬头,看见女子含着眼泪的目光,那目光坚韧又温柔,带着一股支撑人心的力量,在这嚎哭声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分外明晰。
卫韫看着她,便见她忽地起身,同他笑道:“站起来吧,千里归来,先过火盆吧。”
说着,她便招呼了人来,将火盆放下,扶着卫韫站起来。
然而也就是这时候,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卫韫和楚瑜同时抬头,便看见十几位大理寺官服的人驾马停在卫府面前。
卫韫捏紧拳头,旁边人都被惊住,侍女扶着王岚赶紧闪避开去,本来附在棺木上痛哭的几位少夫人也纷纷闪开去。
为首之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立于马上,冷冷看着卫韫,举着圣旨道:“大理寺奉旨捉拿钦犯卫韫,”说着,他扬手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音落的瞬间,大理寺的人便涌了上来,
卫秋带着侍卫猛地上前,拔剑对上周边士兵,怒道:“曹衍,你胡说八道什么!”
说着,卫秋看向那立着的棺木,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我卫府满门忠烈,为国捐躯而亡,哪里还有捉拿这唯一的小公子下狱的道理?!你们莫要欺人太甚了!”
曹衍是曹氏幼子,多年前曹家曾送长子上战场交到卫家军中,却因不守军纪被打死了,因此卫家落难,曹衍在大理寺中,立刻揽了捉拿卫韫的事儿来。
曹卫两家的恩怨满朝皆知,如今曹衍在这里,众人自然要想到是曹衍刻意刁难去。
曹衍听了卫秋的话,冷冷一笑:“你算个什么东西?这可是圣上亲笔所书的圣旨!你卫家因贪功好胜,害我大楚七万精兵丧命于白帝谷,你以为人死了这事儿就没了?卫韫,”曹衍提高了声音:“识相的就别挣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卫韫没说话,他抬头看着楚瑜。
众人惊慌之间,这个人却一直神色从容淡定。在他看过来时,她只是道:“踏过这个火盆,去了晦气,就能进家门了。”
“嫂子”
他干涩出声,楚瑜却是握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踏过了火盆。
而后她握着艾草,轻轻拍打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楚瑜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迎接一位归家游子一般轻轻往卫韫头顶撒了艾草水,然后从旁边拿过酒杯,递给卫韫。
“虽然没能凯旋归来,然而你们去时我就备下了这祝捷酒,既然回来了,也就喝了吧。”
楚瑜双手捧着酒杯,声音温柔。
曹衍皱起眉头,怒喝了一声:“卫韫!”
卫韫没有理他,他看着眼前捧着酒的女人。
他本以为归家时,面对的该是一片狼藉,该是满门哀嚎,该是他一个人撑着自己,扛着卫家前行。
但没想到,他却还能像过去一样,回来前踏过火盆,驱过晦气,甚至像父兄还在时那样,饮下一杯祝捷酒。
当年年少,父兄不允他饮酒。而如今他若不饮,此酒便无人再饮。
他接过酒,猛地灌下。
曹衍终于无奈,怒喝出声:“卫韫,你是要抗旨不成,南城军,你们站在那里,是打算包庇卫家?!”
听到曹衍的话,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南城军终于没办法装死了,为首之人深吸了一口气,他伸出手去,朝卫韫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七公子,烦请不要让我们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