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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不一定,这张银票给她老人家,足够她买间新屋居住,也许她会开心呢?”冷静从袖里摸出一张票子来,递给裴少芬。
“你怎么就认得钱?真是个俗人!你这辈子是不是都不会认真去爱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晓得感情比金钱更重要?”
裴少芬激动的低声吼道,拒绝她的银票。
冷静垂下眼,叹口气:“那你今天晚上可以去问问小方,如果她母亲想要,再回来给我拿,这张银票我给了你,就是你的。”冷静将银票丢到床边的小抽屉里。
“小方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母亲也绝不是那样的人!”裴少芬怒道,要与冷静绝交的表情。
冷静不再讲话,心里有些羡慕裴少芬与小方这份感情。
毕竟,在这世间,能找到一个真心实意爱自己的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也许裴少芬真的找到了呢?
她不能用她的失败来看待这世间所有的爱情不是么?
“今天下午放你的假,你可以出去逛逛。”冷静讨好的口气,对裴少芬说道。
裴少芬愤怒的眼神看着她,冷静摸出锭银子放到她手上。
她缩回手,吃惊的望向她:“你哪来这么多银子?怎么说有就有?”
“司马大将军给我的呀,也不是说有就有,不过给你,总是有的。”冷静笑道。
“他母亲想要一顶新帽子,我本来绣那幅图是为了给她做顶帽子的,既然给了你,就去买顶帽子给她好了。
我要到瑞福祥买最好的帽子给他母亲。”
裴少芬道。
“去罢,快去罢。”冷静将她推出门去。
风花雪月四个人正在门口的树阴下洗窗帘,见她们走过来,脸色蓦地变阴,垂下头仿佛没见到她们一样。
裴少芬正要开口训人,冷静忙伸手掩了她的嘴,在她耳朵边笑道:“千万莫与傻子论长短,否则连你也变成了傻子不是?买你的帽子去罢,这儿由我应付。”
裴少芬忿忿的盯了她们四个一眼,扭头走出门去。
冷静转身回来,刚迈一步,只觉脚下一滑,身体失去重心,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冷管事,用皂角洗窗帘没有犯规矩罢?该不是听了姜嬷嬷一句好话儿,脚下飘飘然,不知道轻重了罢?”冷月冷笑道,又将眼前一盆满是皂角沫的水倾到地上。
冷静扶着身边的树干立起身来,袖子里却落下两块雪白的锦帕。
锦帕正落到冷月才刚倒在地上的脏水上,水是褐红色,锦帕跟着变成了褐红色儿。
冷静遗憾的摇摇头,挪到树阴下的石头凳子上坐了,叹口气:“这是大将军的帕子,我洗了两天,方才洗的洁白如初,可惜啊,又染了色,这次怕是再也不能了。”
离帕子最近的春风,瞬间收了讽刺的笑容,探手过去将那两方帕子拾了起来。
帕子的一角上果然绣着司马两个字!
春风忙将帕子放进清水里揉洗,根本没有用,染上的褐色根本洗不掉。
“你们来浣衣局,不是一心求死么?这下子可算是求仁得仁,能死在大将军的剑下,也算是死得其所。”
冷静垂头揉着脚踝,慢吞吞的说道。
“冷静,你!”冷月猛的立起身,愤怒的吼一声,欲要冲过来,却被秋雪拦住。
“我的命由我自己定,如果你们是因为犯了错心中不快欲要找人泄愤,我可以原谅,若心存它想,休怪我无情。
若是想活命,半个时辰后跪到我屋门外的台阶上,若是我心情好呢,说不定会想办法帮你们掩饰过去。”
冷静立起身,一瘸一拐的朝房间走去。
她摔的这一下不轻,大约是崴了脚踝,疼的厉害。
风花雪月四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怔住。
冷静已经进了房间,重重的将门关上。
“跪她,为什么要跪她?我这就进去跟她拼命!”
半晌,春风突然低吼道。
“你以为你能杀死她么?跟她拼命,拼掉的只不过是你自己的命而已。”秋雪道。
“那怎么办?我们的家人都在主子手里,如果不杀死她,我们的家人全都要死!”春风红了眼,攥紧拳头,嘶吼道。
夏花忙上前掩住她的嘴,嗔怒的瞅她一眼:“闭嘴!主子虽然被贬冷宫,可皇上恩宠依旧,青天白日,你说出这话,想死不成?”
“横竖都是死,哪里管是哪种死法!”春风的眼泪落下来,颓废的跌坐到石凳上。
“去跪她,求她原谅,然后今天晚上,我们一齐动手杀了她,豁出我们四条命,保我们家人平安也值了。”
冷月低不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
四个人顿时沉默,只闻树上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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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冷静打开门,风花雪月已经跪在门口,额头流着汗,几乎迷了眼。
她们一直在承欢殿养尊处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只不过跪了一柱香工夫,就要支持不住了。
“起来吧,那两块帕子并不是大将军的帕子,天底下并不止大将军一个人姓司马,对面那个正在晾衣服的小姑娘也姓司马,那两块帕子是她的。”
冷静淡淡的说道,面无表情。
这淡如水的声音,在风花雪月四个人听来,却如冬日的寒风一般,烈烈的刮进心中,将心吹的冰凉彻骨。
“冷静,你好狠!”冷月站起来,怒道。
冷静没有回她,径走到姓司马的那个小宫婢眼前,帮她一起晾晒衣服。
明明她们四个人更狠,招招要她的命,现在她们却说,她狠?
她是个善良的人,至少她一直这么认为。
裴少芬抱着一堆东西,欢天喜地的奔进门来。
冷静看到她,脸上露出些笑容。
从裴少芬告诉她,与小方的恋情后,冷静已经决定把她当成好朋友。
虽然以前也是好朋友,可好朋友与好朋友不同。
肯与自己分享秘密的好朋友,是足可能托付一生的好朋友。
冷静觉得现在她与裴少芬就是这样的好朋友。
“冷静,你进来。”
裴少芬站在门口,招手叫她。
冷静在裙子上拭干手上的水,面带微笑的走过去。
她走过去的时候,司马南刚刚落到屋脊上坐好,想看看风景。
然后就看见了冷静的笑容。
他刚刚杀完两个佞臣,心情忧郁,可看见了冷静的笑容,他的心忽然就愉快起来,眼前的一切忽然就都有了光彩。
虽然司马南知道,冷静的笑容并不是为他绽放,可在这个时候,能看见她的笑容,对司马南来说,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第15章 离殇()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亮。
亮的仿佛要将这黑夜变成白昼一样。
冷静站在宫门口,目送着裴少芬瘦弱的身影溶进这光明的黑夜里。
她不是八卦,存心要来看看她的情郎。
她只是怕有风花雪月四个人在,会发现裴少芬的秘密,并拿这个秘密来要挟她。
有她在,多一双眼睛,总是会好些。
此刻的浣衣局悄然无声,连树上的鸣蝉都懒的开口。
夏夜的微风暖煦煦的掠过冷静的头顶,冷静仿佛回到了从前,看见了自己要等的那个人脚踏七彩祥云而来。
她的结局正如大话西游里的紫霞,猜对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但愿裴少芬与小方有个可以猜中的美好的结局,不会被人笑话成:那个人,看上去好像一条狗啊!
内侍监的侍卫举着火把将裴少芬和小方包围时,冷静正双手合十向上苍祈祷,一定要给他们一个美满的结局。
司马南阴着脸瞧着跪在地上的小方,沉默不语。能不讲话的时候,他通常不喜欢讲话。
他的副将冯保冷着脸,伸手指着小方,怒道:“小方,你来内侍监做侍卫已经六年了,不会不知道规矩,为什么还要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小方的瞳孔收缩,身子微微颤抖着,没有回话。
“启禀将军,此事与他无关,是奴婢约他出来的,他本不想出来,是奴婢威胁他,他才出来见奴婢的。”
裴少芬跪着向前挪几步,大声道。
冯保咽了口口水,目光移向司马南。
司马南垂头瞧着自己佩剑上的剑穗,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将军,我并不认识他,我约他出来只是想让他给我娘带顶帽子回家,我不能远行,他又是我的同乡,所以才冒险这样行事,求将军给他一条活路,所有的罪由我一个人承担就好。”
裴少芬重重的磕头下去,额头碰到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碰出血来,顺着额头流下。
司马南的手握到佩剑上。
冯保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一步,虽然说大将军的剑快如闪电,杀人并不露血痕,可这杀气足够让他畏惧后退。
“你不能杀她。”众人的背后,响起平静如水的一声。
司马南握住佩剑的光洁的手指瞬间散开,抬头朝来人望去。
“大将军,你不能杀她,因为她说的是实话。”冷静施个万福,哑声说道。
“冷管事,你心底善良,我们兄弟都知道,可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早有兄弟举报,小方与你们浣衣局的洗衣婢有私情。
我们一直没有动手,是因为一直没有真凭实据,今晚被逮了个正着,我想,就是小方也无甚话好讲。”
冯保走过来,朝冷静作个辑,严厉的声音说道。
“你的兄弟有没有被兄弟举报我不清楚,我知道的只是我的手下并没有说谎,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情。
她是有错,可错不致死,求大将军开恩,让奴婢将她带回去自行处置。”冷静撩衣跪到司马南眼前,慢慢说道。
“冷管事,你相信你的手下没有错,可我们也相信兄弟,绝不会无中生由,去冤枉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冯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眼神望向大将军,恨不得他将这个洗衣婢也一起斩杀。
可大将军明显没有要将她斩杀的样子,倒像是在仔细倾听她说的话,并且认为她的话很的道理的样子。
“小方,我要你自己说,究竟认不认识这个女人,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话?”
半晌,司马南将目光移到小方身上,冷淡的声音问道。
小方紧紧咬着双唇,沉默半晌,方才点头:“大将军,她说的都是真话。”
司马南抽出冯保的腰刀,丢到小方跟前:“这是个给你制造麻烦的女人,留下她,只会更麻烦。”
“身居要职,竟然如此草菅人命,何以服众?何以立威?”冷静冷笑道,激动的挥袖,袖中落出两方半新不旧的帕子。
她弯腰拾起来,动作很慢,生怕在场的人看不见她拾起来的是什么样的手帕一样。
司马南当然也看清楚了那两块手帕,一向冷漠的双眸深处满是深深的伤痛,从未有过的伤痛。
他的手又握紧佩剑,青筋毕露,却还有些微微发抖。
“冷静,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赶紧滚开。”裴少芬声嘶力竭的吼她。
冷静偏偏不走,单薄的眸紧紧盯着司马南,等他的回答。
司马南没有回答。
小方爬过去,举起了地上的腰刀。
冷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伸手使劲揉了揉,再看过去,小方手里的腰刀已经砍向裴少芬的头颅!
“不要!”冷静终于失去理智,大声尖叫,冲过去。
她未及冲到裴少芬跟前,砍向裴少芬头颅的腰刀忽然“铮”的一声断成两截!
断下来的一截直冲冷静的胸口而来!
冷静已经刹不住自己的脚步!
半截腰刀也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冷静心中哀叹一声,闭上眼准备再次迎接死亡。
却忽觉一双有力的双臂将她揽住甩到一边。
她的整个人毫无准备的靠向这双臂主人的胸膛!
他的胸膛坚如铁石,却温暖安全。
冷静一向自觉冰冷的心竟有了热度,贪婪的想呆在这样的避风港湾里,不再出去。
“大将军!”
众人的惊叫声唤醒了冷静的理智。
她在他的怀里扭头望去,正望见那半截腰刀,闪着点点寒光,正插在他的手臂里,发着铮铮之音。
他手臂上的鲜血喷涌而出,在她回头的时候,溅了她一脸。
他似乎注意到她的惊厥,另一只手掩住她的双眼,将她的脸扳进他的胸膛,淡如菊的声音说了一句:
“休要大惊小怪,我没事。”
“大将军!”冯保跳到司马南眼前,伸手拔出他臂里的腰刀,捡起地上的两方锦帕,替他扎住伤口,大声吩咐侍卫,快去叫太医江明。
司马南松开冷静,扯着她的衣袖将她送到墙边站好,回头吩咐冯保:“小方的举动已经说明,那个洗衣婢说的是真话。
也许他偷情是真,可对像应该不是这个女人。放她们走。”
冯保答应一声,挥手让她们走。
冷静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扶起瘫倒在地,完全傻掉的裴少芬,拖着她,艰难的走回浣衣局。
多少次想回头,却终是没有回头。
她想再看那个人一眼,却终是没有勇气。
她一直觉得他是办大事的人,不会拘小节,不会在乎她如此卑微的一个洗衣婢的性命和行事。
她肆无忌惮的往他身上扣锅,只不过因为他是个大人物,大到让冷静觉得他几乎看不见她做的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刚才,为了救裴少芬,她甚至拿出那两块手帕来威胁他。
她承认自己是一时头脑发昏做错了事,那两块手帕落地,她便清醒过来,觉着自己的头颅也必会如那手帕一样落地。
可他竟然没有杀她,反而救了她!
他似乎不像传言的那样冷无人性,嗜血无情。
其实她完全有能力救他,可她竟然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拖着裴少芬走了回来。
她瞧的清楚,那半截腰刀正插在主动脉上,若不及时止血缝合伤口,导致失血过多,必会伤及性命!
可她依旧没有停下来,为他止血疗伤!
回到冷静的房间,一直静默无声的裴少芬忽然像疯子一样伏在桌子上大声痛嚎起来。
冷静抓起块枕巾塞住了她的嘴。
她能哭,证明她还没有傻,还有思想,还会思考,这是好事。
“你实在没必要为那样的人掉一滴眼泪。”
冷静坐到梳妆台前,拿帕子拭着脸上的血迹,哑声说道。
裴少芬拽出嘴里的枕巾,低低的呜咽两声,又狠狠的将枕巾塞到嘴里,发狂的撕咬。
“有时候爱情就是这样,你明明以为它可以海枯石烂,山无棱,涯无角,可到最后,才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儿,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好笑的笑话儿。”
冷静又说道。
裴少芬抬眼盯着她,声音嘶哑:“你明明没有爱过,怎么会知道?你根本没有爱过,当然不知道疼!”
“你爱过了,输了,现在怎么样?给你把钢刀,你是不是能将他的头颅砍下来?”冷静转过身来,瞧着她。
裴少芬的眼泪瀑雨一样的落下,拼命的摇头。
半晌,方才绝望的说一句:“你不是想进宫做女史么?我想去,你还肯不肯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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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从来没看过司马南如此绝望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