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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曲直我自会调查清楚,你先回去罢,皇上的病只有你能治,待太后怒火熄了,自会赦了你。”司马南道。
冷静抬脚欲走,只见司设司一名女史在侍卫的带领下,飞快的朝这边而来。
“大将军,这位女史姐姐找到了罪人行凶的证据。”侍卫来到司马南跟前,跪下回禀道。
“是何证据,拿我来看。”司马南急声道。
女史跪倒在地,双手呈上一本古书:“回大将军,存有机关的首饰盒的图样,正是出自此书,奴婢才刚收拾工具的时候,得以发现。”
司马南接过那本书,翻了翻。
“回大将军,一百六十三页至一百七十二页记载的都是害人的首饰盒图样。”女史又说道。
司马南将书攥在手里,问她:“这本书是谁的?”
女史瞅了站在一边的冷静一眼,垂下头,声音变的犹豫:“大将军,奴婢不敢说。”
“木椒,但说无妨,有什么不敢说的,这本书是我在杂物间发现的。”冷静冷声道。
司马南眸光收缩,咬了咬嘴唇,盯着跪在地上的木椒,重重的清了清嗓子,阴沉沉的声音开口:“你听着,诬赖无辜的人,可是要受剐刑的。”
木椒磕头下去,拖着哭音颤声道:“奴婢不敢,奴婢说的都是实情,冷司设今天一直在瞧这本书,司设司的女史们都可以作证。”
“那你们谁可以作证,那个首饰盒是冷司设一个人做的?”司马南问道。
木椒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这奴婢,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怕他的淫威,有哀家在此,看谁敢偏袒徇私!”刘太后从殿里走了出来,怒声喝道。
“太后老祖宗,给奴婢作主啊,这本书是冷司设的,司设司的女史都可以作证,并且我们都不有看过。
若说送给贵妃娘娘的首饰盒,也只是冷司设她一个人做的,我们谁都没有插手。”
木椒跪着朝前面爬几步,朝台阶上的刘太后磕头不止,大声哭道。
“好你个冷静!竟如此凶残顽劣,枉哀家拿你当个人才,还想好好栽培于你!”刘太后怒吼道。
“太后息怒,此事具体事实尚不明确,还请太后稍安勿躁,况皇上身上的毒还需冷静来解。”司马南拱手求道。
刘太后眯了眯眼,冷哼一声:“冷静,你说,是不是故意如此为之,先下毒,再解毒,欲用此法获得哀家的信任,委以重任于你?”
“奴婢并无此意,太后明鉴。”冷静跪下来,冷静的说道。
刘太后正欲开口,只见江枫从里面匆匆奔了出来,急声道:“太后息怒,皇上他有些头晕,要冷姑娘即可进去瞧瞧。”
刘太后闻言,一下子泪崩,伸手指着冷静吼:“你还木头一样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进去瞧瞧。”
冷静起身快步走进殿中,刘太后欲要跟进去,被江枫拦住。
孝帝斜倚着身后的绵被,瞧着她走进来,还是一脸坏坏的笑容,轻声道:“被我母后聒噪的厉害是不是?若不是被朕叫进来,指不定还得挨一巴掌是不是?”
冷静拭拭额上冷汗,噫一声:“皇上,这种玩笑开不得,唬死人的知不知道?”
孝帝伸手摁摁脑门,轻叹一声:“冷静,你说那根针现在在朕脑子里哪个地方?是不是随时都会要了朕的性命?”
冷静摊摊手:“皇上,现在你感觉如何?”
孝帝闪了闪眼,点头,邪气的笑:“感觉右手掌有些麻,还有肚子有些饿,不知道是不是那根针在作崇哈?”
冷静在椅子上坐了,吮吮鼻子,开口:“皇上有没有特别想做,却又一直没做的事情?其实人生苦短,最长不过两三万个日夜,还是随心随欲,活的开心些为好。”
孝帝的眼眸垂了垂,目光里融进些悲哀和荒凉,却依旧带着微笑道:“朕想做的事,好像都做了。
前半生,为了争夺皇位,一直处于戚戚惶惶之中,什么苦都受过,什么险都历过,继
位之后,朕彻底放弃了上进,什么花样都玩过,什么酒都喝过,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了。”
“一定有的,皇上再仔细想想,一定会想到的,比如想和谁抚琴高歌,比如想和谁比翼双飞,又比如想去哪里看一眼,一直没有前去。。。。。”
冷静有些语无伦次的劝道。
她见过不少生命垂危的病人,可不管怎么样的垂危,至少大约会知道什么时候死亡会来临。
不像孝帝这样,一直被死亡威胁,却怎么也想不到它什么时候会降临。
“冷静,朕让御膳房做了朕喜欢喝的蛋花汤,你陪朕一直喝,今晚不要出去了,待母后气消后,再去见她。
母后是个明事理的人,不过是因为儿子受伤,才会失去理智,做出这样鲁莽的举动,你能理解的是不是?”
孝帝正经说道。
冷静无言以对。
她很少看见孝帝如此正经的模样。
她见到的他,似乎嘴角永远飘着一抹邪气的坏笑,似乎永远嬉笑无常,让人不由的心生烦恼的寒意。
他突然这样正经,倒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冷静你说,在你的首饰盒里放毒针的人,究竟是想害朕还是害郑乐儿?”孝帝转了话题,问道。
“皇上,他们都认为毒针是奴婢放进去的,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害你还是害贵妃娘娘。”冷静重重叹了口气。
孝帝呵呵笑一声,摇头:“你不用说气话,朕都已经说了,母后不过是因为心疼而迷了心智,你怎么会在首饰盒里放毒针,真正是疯了,
你若是想要害郑乐儿,怎么也得在她的首饰里或饮食里下毒才符合情理不是。”
“皇上果然是皇上。”冷静夸了他一句。
孝帝的眉宇间流露着欢喜和得意:“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费什么脑子么?母后向来想的太多,其实事情的真相就如我想象的这样简单,有人想害郑贵妃,将罪名转嫁给你,可惜倒让朕做了替死鬼。”
冷静喉头哽了哽,将头扭到一边。
“冷静,这件事不能指望司马南去查,他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还要你亲自去查才行。”孝帝又说道,声音忽然颤抖了下,伸手捏住额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第79章 归来()
冷静在一旁瞧着他,目光里尽是同情,却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她什么也做不了。
孝帝仰面喘息几声,慢慢缓过来,苦笑一声:“这才是我该有的下场不是么?”
冷静攸然起身,垂首立到床边,有些不解的盯着他。
针虽然在他脑子里,可他并不糊涂,何以连对自己的称谓都变了呢?
“冷静,你说,上天是不是公平的?虽然让我恬列皇族宗室,又篡得帝位,可不管我怎么补救,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是不是?”
孝帝神色忧伤的说道。
“奴婢听不明白皇上的话。”冷静道。
孝帝斜斜嘴角,又露出一贯的邪气的笑容:“你若是听得懂,那才奇怪,那你可真是天上的神祗,下凡来惩罚我的罪的。”
冷静吮了吮鼻子,心中有些难过,也许是脑子里那根针伤了哪根神经,让他的神智出现混乱了么?
为何会说这样奇怪的话?
“皇上,容奴婢再给你瞧瞧。”冷静上前一步,要与他诊脉。
孝帝长笑一声,将手往后缩了缩,面上露出慵懒的笑容:“冷静,我没有傻,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生命太长,就算我纵情声色,时日也还很多,我有很多机会告诉司马南真相。
可惜,现在好像不有了。”
冷静正要问他是何真相,只见明公公气喘嘘嘘的跑进来,颤声回道:“皇上,不好啦,守城的兵马司头领来报,反啦!有反贼举着匡扶社稷的大旗,率近万军队从西边广渠门冲进城里来了!”
孝帝慢慢坐正身子,微微叹口气:“司马南替朕管理的天下,就这么不堪一击,瞬时就被击垮了么?”
随着他的话音,司马南疾步走进来,嗔怒的瞧了明公公一眼,拱手道:“皇上无需担心,叛贼已经被击退,城中民心稳定,秩序肃然。”
明公公磕个头,老泪纵横:“皇上啊,大将军本来不允老奴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可皇城被破,皇上有性命之忧,老奴为了您的安危,不得不告诉出来啊。
求皇上去关外避一避,待大将军彻底肃清反贼,京城太平了,再回来。”
“明公扶,你出去罢,朕不会走的,再说了,你也无须担心,没听大将军才刚说,已经击退叛贼了么?”
明公公闻言,拭着眼泪退了出去。
“是什么人想反你?”孝帝笑着问司马南。
司马南微微皱眉:“皇上,他们想反的是您的天下,并非反我。”
孝帝瘪了瘪嘴,挥手让冷静退下,嘴角的笑变的诡异离奇。
“皇上安心养病,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一击即溃,不出三日,必能肃清所有叛贼,提他们首领的首级来见皇上。”
司马南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们的首领是谁?”孝帝笑着问道。
司马南哏了哏,摇头:“尚未查清。”
“朕虽然没见过他们任何一个叛贼,可朕心中都有谱,你会不知?”孝帝冷笑。
司马南咽口口水:“有谱和真凭实据还有若许差距,依臣的身份,不敢妄自揣测贼人是哪个,总得有了确凿证据才好回禀。”
孝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你说,朕这脑袋还能坚持到几时?能不能等到你拿回真凭实据来?”
司马南垂下眼,面色悲伤。
“司马南,其实你心中早就知道这些人的首领是谁,而且,当年若不是你给他们母子出主意,他们能平安活到现在?”
孝帝笑道。
司马南抬起眼,反倒舒了口气,叹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也不全都知道,你天天忙着军国大事,我呢,只能天天动动脑筋,想想前尘旧事,想的多了,便也猜出三分真相来。”孝帝道。
“没有什么真相,皇上眼见的,就是真相。”司马南道。
孝帝叹口气,笑容更无所谓而慵懒:“对你来说,确实没有什么真相,你也不过觉得自己是偶尔发了回善心,想留下先帝的骨血,可朕知道真相,你这么做,绝不是偶尔发善心,
血总是浓于水的,如果当年夺取皇位的是他而不是朕,杀朕,你是绝不会手软的。”
司马南的心又开始绞痛,他深吸一口气,冷了面色:“臣不明白皇上的话。”
孝帝苦笑一声:“你应该是不明白,否则这些年,又怎么会忠于职守,不管朕怎么为难你,你依旧听廖师傅的话,一直奉朕为君,为朕管着天下事,从未生过异心呢。”
“皇上有话请直接吩咐臣,这样讲话,臣听不明白。”司马南道。
孝帝揉了揉额角,咧咧嘴:“千古艰难唯一死,你不要怪朕软弱,朕只是知道的太晚了,就算知道了,也下不了决心。”
“皇上你累了,先休息罢,臣约了几个兵部的大臣议事,他们也该到了,臣告辞了。”
司马南似乎不想听他说下去,拱手告辞要走。
孝帝从榻上下来,喊住他:“大将军,从今日起,所有国事均交由朕亲自处理,包括这起谋反案。”
“皇上你?冷静说过,你不宜过于情绪化,最好还是卧床休息静养。”司马南脱口而出。
孝帝无所谓的笑笑:“朕知道你是为朕着想,是为了朕好,可朕的死生,终究是由朕自己决定的。
朕已经逃避了十几年,不能够再逃避下去了,事情总是要解决,所有的人也该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相。”
司马南跪倒在地,声音嘶哑:“皇上,臣再说一次,你现在看到的,就是真相,所有人该知道的,也就是这样的真相,你大可不必庸人自扰,只管安心养病,大夏的天塌不了。”
孝帝自己走到铜镜边,整束着衣冠,冷清清的笑容:“你都知道了?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我说的真相,如果知道了,为什么朕还好好的做着皇帝?母后还好好的做着太后?”
司马南在孝帝的喃喃自语里走出殿门。
孝帝整好衣冠,领着两个亲随太监走去御书房。
司马南立在台阶下的阴影处望着他的背影,一向冷酷的面容浮现些淡淡的忧伤。
他以为皇上口中的那个秘密是什么样的不能言说的秘密,原来不过就是这个他早已经知晓,却无力反抗的所谓的真相。
廖师傅去世的时候早就告诉过他,并且要他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他其实根本没办法选择。
他想活下去,只能选择保护孝帝登基这一条路。
廖师傅要他选择的时候,已经在门口埋伏了上百个武艺高强的暗卫,如果他不能按师傅说的做,师傅是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内侍监的。
孝帝说,千古艰难唯一死,对于他司马南,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那时候他选择了死路,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些年,虽然他人前赫赫,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不过也是受人所制,在他的身后,有上百廖师傅的心腹死士盯着他,如果他有异心,也必将身首异处。
廖师傅为了夏家的江山,可谓费尽心思。
他也明白师傅的心意,待他翅膀硬了,能够在朝中站稳脚跟,手里有了兵权,能够辖制住朝中大臣,别说这几百个死士,就算再多,也伤不了他的性命。
而这时,他若想夺取帝位,大夏江山必不会有太大的动摇,引不起太大的战乱,反倒能在平静之中度过这一劫。
“孩子,如果那时候你想随心而动,那就随你罢,为师之所以把你找回来,就是不想先帝的子嗣流落在外,而由一个外姓之人一直统治着本应属于我大夏家族的荣光。”
廖师傅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
其实那时候,司马南就想告诉他,如果师傅不说,这个秘密就不会有人知道。既然师傅要顾全先帝的面子,就该不把这个秘密当成一个秘密,而是当成一个根本没有的存在。
也不应该费尽心思把他从民间找回来。
他的母亲不过是个村姑,不过是先帝出游时一时兴起,与其宿了一夜的陌生女子,连他母亲都不知道,那个与她春风一度的男人究竟是何人。
先帝既然不知道自己的皇后已经给他戴了绿帽,排除众议非要立近为太子,那就权当没有这个秘密,权当近是先帝的亲子不就行了?
为什么非要他背负起这本不属于他的包袱?
他宁愿一个人流落街头,与强盗土匪厮杀,胜了做山大王,输了去见阎王重新轮回。
这些年,因为孝帝的颓废和自己的努力,他确实可能轻易而举的从孝帝手中夺取皇位。
可他一直在想,自己夺取这皇位又有什么用?
他虽然不是皇帝,却一直做着皇帝应该做的事,要这皇位又有何用?
他身上虽着流着皇室的血,可他却觉得自己与这皇室根本就不有一点关系。
他从小就不知道父亲是何物,从小就没过过一天自由自在,由父亲呵护的日子,他不觉得自己该为这位所谓的父皇,做些什么事。
他们之间,只是陌生人。
他的父亲只是给了他生命的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