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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一出,旁边替她捏肩的丫鬟风铃身子顿时就是一僵。忍了又忍,才没在方氏跟前露出端倪,只是手下却更体贴了些。
“这般不妥吧……”前头才和离就提过一回,被大公子给拒了,这回再提,定更不会答应。
苏嬷嬷没注意到风铃瞧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有些犹豫地说,“咱们大公子的性子跟旁人不一样,最是不喜跟丫鬟们纠缠。这般行事……他约莫不会高兴的。”
“这不是没法子么!”
周家自祖上起便有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上至周绍礼下至周家小辈,后院都只一个正头夫人。但正头夫人只一个,通房小星却是不拘的。琢磨了会儿,方氏觉得可行,“挑老实的便是,总不会给媳妇难看的……”
“不必了母亲。”
苏嬷嬷还没接嘴,正巧过来的周博雅听见了,“母亲。”
“雅哥儿来了,”方氏抬眼一瞧立即笑了,“怎地这时候过来?”
周博雅人高腿长,看着不疾不徐,眨眼就走到了跟前。他笑着与方氏行了个礼,便被方氏指使到身边下首右侧的椅子坐下。
他一坐下,丫鬟立即莲步上前奉上热茶。
方氏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就又开口了,“通房还是要备的,媳妇年岁太小身子骨儿没长全,总不能坏了她根基。你且放心,娘心里有数,自不会留那些个心术不正的。若你是怕新妇瞧见了引起夫妻不睦,就把人搁前院书房,侍弄书墨,。”
“母亲想哪儿去了!儿子是这急色的?”周博雅皱眉,“就不必了,研磨儿子自己会研。”
周博雅接过茶轻呷一口,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太苦!
自然地放下杯子,推了开,他又缓缓道:“儿子如今已弱冠之年,正是立业的好时候。朝堂上也有诸多事儿要忙,没那些精力再去应付。”
“又不是正经妻妾,谁教你应付?”
方氏不以为然,呷了一口茶。上个月采摘的新茶,最是清爽:“不过是给你平日里消遣的玩意儿罢了。”
“母亲说笑了。”周博雅抬眼看了她,淡淡一笑。继而轻飘飘感慨了一句,意有所指,“这人只要是活的,再是个玩意儿,也会生出小心思的……”
“话不能这么说,玩意儿生出小心思还能拿主人怎么着?”方氏就不信了,“你若是怕她们生出心思,别给脸就是了。”
“能少些麻烦自然是好的。”周家家大业大,京中多少世家巴不得周家翻车?周家男人知道,与女色上素来克制,避免后院失火。
不过再克制再严格,也挡不住有些自恃貌美之人一颗想往上爬的心就是了!尤其盯紧了府上的香饽饽,嫡长孙周博雅。
茶水周博雅喝一口便不动了,奉茶的婉玲眼一动,公子不是最爱新茶?这可是最新的……
心里嘀咕,转身退了下去。
周博雅又说,“儿子平日里公务也忙,时常处理到深夜。这般也是为了自己打算。况且母亲也别忘了,儿子再是冷清,也是个普通人。是人总就有懈怠的时候,到时书房里头日日伺候的,自然比后院里头的亲香……”
本还坚持的方氏听他这话,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一僵,渐渐就消声了。
她垂下头,自然忆起,周大爷年轻时候也养过三个通房。
原本是自幼在他身边伺候大丫鬟,情分自然有。方氏考虑着怀了孕身子不方便,于是就做主给开了脸做通房。结果这一开脸果然就出事。那通房仗着与周大爷多年的情分,私下里偷偷倒了避子汤。
一来二往的,果不其然就怀上了。
周大爷最是个怜惜柔弱的多情人。怜惜通房柔弱,非闹着不给药掉。怀了七八个月,不能再如何,就只能生下来。那通房尝到了甜头更会得寸进尺,见天儿地怂恿周大爷给孩子抬身份。孩子的身份要抬,生母自然不能再当奴婢。若非大公主强势,不容情面地将作妖的几个通房送去庄子上,周大爷差点就坏了周家的家规,给抬了妾。
如今俩庶子庶女也十四十五了,虽不敢与周博雅兄妹争锋,却也时常碍了周大夫人的眼。
“呼……”周大夫人想到这儿心中犹如吞了一坨秤,这通房啊……心思真要不正,面上再是看不出来的。正头夫人再能耐,还能管到人家心里去?还是莫要再造孽,“雅哥儿说的是呢,且再等等吧。”
猝不及防触及旧事儿,周大夫人也有些心烦:“媳妇儿你瞧着可还康健?”
原本不放心派人去打听,结果打听的都是在说这郭氏身子骨儿最是病弱不堪。结果今儿才一见,瘦是瘦了些,瞧着却是一幅乖巧又聪慧的皮相。
“尚可,”周博雅想起那一把骨头,斟酌地说道,“还要在好好将养。”
“罢了罢了,你且自己做主吧。”也只能这样了。
方氏早上起得早,如今头有些疼。按了按额头,她促狭地说了句玩笑话,“左右你也懂事儿,你的小媳妇儿就你自己养。”
周博雅被她这一句给酸得头一麻。
抬头见周大夫人笑得一脸暧昧,顿生无奈。他也并非为了新妇而来,只是私心里实在不喜后院女子太多罢了。人多是非多,省得到时候给他招惹麻烦。况且他性子使然,虽有欲。望要纾解,却更厌烦旁人靠他太近。与别人肉贴肉相比,他宁愿憋着。
“母亲,那儿子告退了。”
方氏摆摆手,便由丫鬟扶着去屋里躺下了。
周博雅人行了个礼,转身就出了院子。
正要进花园,后头就小跑着跟上来一个丫鬟。边跑边一声一声地唤他。他想了下,顿住脚步。
只见是芳华苑的风铃,娇。喘吁吁的,手里抱着一个木盒。
跑动间,她胸前一耸一耸的,此时抬起盈盈如水一双剪水眸,仰头温柔地看着周博雅:“大公子,这是夫人命奴婢拿去给新奶奶的东西。奴婢手里头还有些事儿,正巧劳烦您给带回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郭昌明十分震惊;从来都温柔贤淑的金氏;私下里竟是这样一幅面孔。
看着上首高高在上的金氏;他快步走过去将歪倒在地的郭满给扶起来。触手便是一把骨头,摸得他心中就是一惊。再抬头瞧金氏,珠圆玉润;三十好几了保养得粉面含春,比郭满这十几岁的姑娘家还白嫩。
郭昌明忽然有了些为人父的心酸,“小六啊;你快些起来!”
郭满幽幽地低垂着眼眸,似哭非哭的憋着脸;扶着郭昌明的肩膀艰难地站起来,也不敢瞧人。
瘦骨嶙峋的一幅小身板;脸就半张手掌大;大腿还没他的胳膊粗。他来了她也不晓得告状;就这么睁大了极黑的眸子巴巴望着他;“爹……”
郭昌明那一刻的酸涩直酸到了心坎儿里。真是太可人疼了;受了欺负也不晓得喊疼的孩子太酸人心。郭昌明百八十年没冒过头的父爱一下子涌上心头,眼泪都叫自己给酸出来;“你这孩子,你这丫头……”
郭满捂着胳膊怯生生的:“爹……”
双喜双叶小碎步过来搭把手;垂头敛目地站她身后;一走一有地搀扶着郭满。正院不是她两能说话的地方;两人老老实实地垂头敛目听着。
金氏冷眼瞧着这一幅父女执手相看泪眼的场面;吃点没绷住脸给拧变了形。
她快步从高坐上起身走下来;想说话,见郭昌明没搭理她的意思。转而狠狠一瞪晚双叶一步小跑着追上来的婆子,恨不得吃了她。蠢奴才,郭昌明人来了正院,怎地不晓得提前通报一声?
心里气下人办事不利,金氏牵了嘴角,硬凑上来软笑:“老爷怎地这个时候过来?”她故作不知错地说,“平常这时候不是该在书房处理公务?怎地有空来看我……”
“哼!不看看你,怎么知道你金氏私下里还如此厉害呢!”
金氏面上笑意一僵,当即喊冤:“那可就冤枉妾身了!”她就是明摆着欺负,也不会认,“老爷误会了。妾身此时唤六姑娘来,是有事儿要询问她呢。”
还在狡辩?他都亲眼瞧见了!郭昌明冷冷一拂袖甩开她的手,几步走到上首坐下,还是不搭理她。转脸掀了眼皮子,又冲正院这群倚老卖老的婆子们不满,“做什么?一个个傻站着,还不给六姑娘看座!”刚才不还一个个的威风的很?
郭昌明性子火爆,素来说罚就罚。婆子们面上一白,连忙拿眼睛去觊金氏的脸色。
金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前脚她才把小短命鬼唤来,后脚郭昌明就到了。了不得,小短命鬼倒是学聪明了,还晓得提前搬救兵了!
心里一阵冷哼,面上却还是点头。
见金氏点了头,下人们立即看座的看座,奉茶的奉茶。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此时都含胸缩背地,恨不得自个儿能眨眼能消失在郭昌明的跟前。
下人这么殷勤,金氏面上有些不好看。
她这人素来好脸面,下人这一番前后突变就等于打了她的脸。她再瞄了一眼这一会儿功夫便老神在在坐玫瑰椅上的郭满,鼻子都要气歪了。果不其然啊,往日这死丫头的乖巧都是装的,她就说嘛,哪有人能窝囊成那样!
不过当着郭昌明的面儿,金氏只能装傻,柳眉拧着倒打一耙地责问:“老爷这是干什么,难不成你还觉得妾身在苛责六姑娘不成?”
“难道不是?”郭昌明袖笼里的手指蜷缩着,一把骨头的触觉挥之不去。他终于舍得转过脸,手一指病歪歪的郭满,拔高了嗓门道,“你自己睁大了眼瞧瞧,小六都成什么模样了!我还冤枉你?”
“这能怪妾身?!”
才这点程度的责问,金氏自然没在怕的。当即一脸不可置信,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与冤枉,道:“六姑娘早产,本就是养得艰难。病弱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么?”
郭昌明满腔翻涌的父爱与怒气忽地一滞,突然语塞。
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
郭满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一见不对,连忙不小心地打翻了茶杯。只听瓷杯在金丝楠木的桌案上咣——地转了个圈,噼啪一声落地而碎。
上首两人的目光投了过来。
她仿佛一只手足无措的小犬,单薄的肩膀猛然一瑟缩。然后抬眼对上金氏的眼睛,面上倏地一闪而过害怕之色,低下头,特别小声道:“……爹,母亲说的是呢。女儿身子不争气,是女儿天生没福气……与母亲无关的。”
金氏:“……”小贱人!
果然,郭昌明刚缓和的脸色又绷了起来。
“你还说没苛责她?”郭昌明就是个墙头草,哪边可怜哪面倒,“瞧瞧,都怕你怕成什么样儿了!”
金氏气急:“六姑娘天生胆儿小,哪里是妾身害的……”
郭满立即接茬,声音都带颤儿的说:“是,是,是女儿天生胆小。”
郭昌明手指伸出来,指着金氏点点点。
“六姑娘!”金氏的脾气被激起来了,“你这般故作可怜的做派,是唯恐天下不乱么?挑拨我跟老爷的情分与你有何好处?”
郭满捂着胸口,歪倒双喜的肩膀上,一幅快吓昏过去的模样。
双喜适时冲上前扶住她,泪腺崩溃眼圈就红了。她素来是个外放的做派,当即又是哭又是喊的,闹得正院乱糟糟一团。
郭昌明已经吓得冲过来,大喊着叫人去请大夫,接过双叶递来的水亲自给郭满喂。
金氏气得要死,这不是她惯常使的伎俩吗!往日只要有妾室蹦跶得欢,她便拿了这招对付,百试百爽。今日竟被这小贱人给抢先了去!可当着实在比她瘦弱太多的郭满,她连装个头风犯了都显得假惺惺。
“姑娘,姑娘您别慌!有事慢慢说,大爷在这儿呢,定会替您做主!”
双叶见缝插针,十分会把握时机地道哭,“您方才不是还在说,马上要出嫁了,今日便来好好与太太提一提元配太太寄放在太太这儿的嫁妆?”
这话一出,金氏从容的态度就变了。嘴角抿了起来,明摆着不高兴:“什么嫁妆不嫁妆的,妾身可没见过……”
双叶声音不高不低的,一字不落地落郭昌明耳朵里,“大东珠十八颗,羊脂白玉串一盒,前朝风道子大师真迹两幅,炫音孤本三十六册,南海玉观音一尊,布匹商铺六家,红珊瑚一盆……十二仕女图双面苏绣屏风一座。这些不是都存在太太这儿?”
她跟念经似的念了一长串,口齿清晰,一个字儿不带错的。一旁的双喜偷偷瞪大了眼,那么多东西,双叶居然一个不漏全部都记得。
就见双叶说着说着抬起头,视线投向了屏风和她鞋面上。绣金丝的大红鞋面,缀着两颗整齐的大东珠。
金氏面色倏地一僵,脚往裙子里缩了缩,但在场的人可都瞧见了她脚面上的大东珠。金家‘清贵’人家,哪里拿的出这么大的东珠还是奢侈地绣鞋面上,当下一目了然。
郭昌明冷冷一哼,金氏心提了起来。
她这气势一弱,双叶眼睛一闪,便立即趁胜追击。
“都说太太性情高洁而文雅,又是出身诗书传家的金家,饱读诗书,自然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哪里会贪墨主子的嫁妆?”双叶一边拿眼睛四处瞥一边替郭满抚胸口,“您千万莫慌,只要您好好说,太太定不会为难姑娘的……”
郭满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希冀地看向郭昌明:“真的么?可是母亲之前不还为了三姐姐要用烟罗,特意遣李妈妈……”
“说得这是什么话!”金氏还未开口,郭昌明倒是立即截住这话。
儿女都是债,三女儿这事儿不要再提。
他拍拍郭满,语重心长地安抚,“你母亲留给你的嫁妆,自然全给你带走。太太再不会贪你这点儿东西!”即便当年亲自清点了这些物件,双叶前头念的,郭昌明还是一点印象没有。不过十二仕女图和八幅山水虫鸟水墨他十分熟悉,不正巧摆在正屋里头嘛!
郭昌明一张嘴,就由不得金氏接话。金氏数次想辩解,都被郭昌明十分不给面子的打断。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有何需要纠结的?俗物沾染多了,凭地降低了读书人的操节!
于是他十分爽快地做了决定,“若是不安心,一会儿就叫下人给你搬回院子去。左右你那院子也大,摆放几件东西也使的。”
郭满看了一眼面色刷白脚下打摆子的金氏,欲言又止地道,“若是母亲……”
“哎~她自是不会贪墨你这点的,你放心!”
郭昌明也是个好面子的性子,在女儿面前也是要摆谱的,“为父说得便是道理。你自管全带了走,就是那屏风一直摆在屋里有些旧了,毕竟十多年了……”
“无事,这些是娘留给女儿的,就算旧了也是念想……”郭满十分感动地看着郭昌明,真心实意的感动。这究竟是个手指头多么松的人啊,她快感动哭了。
郭昌明摇头叹气,“可怜你娘红颜薄命,苦了你了。”
金氏站在后头,整个人已然僵成了块石头,眼中闪着泪花儿。
东西说搬就搬,一点不待转圜的。
金氏本还想借头风犯了把郭昌明给糊弄走,结果郭满病歪歪地赖在她屋里不走。郭昌明这个不通庶务的读书人,便亲自指挥着正院的下人去开了她的私库。婆子们不敢违背他,顶着金氏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开了库房门。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若真能这样就好了!”
以为她没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