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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沐的这个浴,起得便是牵引毒气的效用。
制成这药浴,共需一十八味药草。
这其中的十六味,皆能在我太息山的药库里头寻到,爹爹和大哥也隔三差五地送了来。
这剩下的两味委实麻烦,一味是香茸草,另一味则是苦叶细辛。
香茸草千金难求,可在我太息山,后山腰上便密密层层地长了一大片。
这麻烦就麻烦在,师父下了令,任何人不得替我去采香茸草。
是以,每逢初一、十五,我都得拖着个竹篓,撑着这病体残躯自己个儿去后山采药。
这另一味便是苦叶细辛。
现今天下只剩了三株苦叶细辛,而我这药浴,不多不少,需要的也是三株。
年前,爹爹和大哥送我入山时,带来了我叶家珍藏的唯一一株苦叶细辛。
还有一株,师父早早便命了十师兄打药库里翻腾了出来。
而这最后一株,听说在金陵徐家,可徐老爷子年前归了天,这最后一株苦叶细辛也就不知所踪了。
师父说,我这毒气需得日日牵引,且至少得引个三两年,才能全部升腾至肌肤。
这岂不是说,这两三年我得日日泡这药浴?如此泡法,我这一身光滑细腻的皮子岂不得泡皱了?
师父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甚和蔼道:“小十二,以你现下的身子,为师拼尽半生医术也至多再保你三年,若是现下还不用药浴先与你引着毒气,即便炼出了解药,为师也是回天乏术啊。”
师父的意思是说,若引不完毒气,寻不到解药,我便只剩了三年好活?
想我叶容肆无忌惮地活了十四年,自此便得日日掰着指头,数着余下的日子,委实是好笑!
第19章 端阳佳节(1)()
透过窗上的月影纱,日光照进屋内十分的柔和,可不知为何,这轻舒淡雅的光影仍将我的眼睛晃得酸酸涨涨的。
我躺在床上,盯着五福捧寿的帐顶,闷闷思索着人生。
唉,看来我投胎之前委实抠了些,若是给阎王小鬼儿的多塞几个银锭子,他们许不会让我做个短命鬼的。
忽地,砰的一声,打断了我的愁思。
我猛然一惊,这似是门板被踹开的声音——
青天白日,太息山竟有大胆贼人作恶?
我裹紧了薄被,细细忖量了一番是否应该大叫“救命”,可未等我想得明白,我那白袍飘飘的十一师兄,左手摇把素扇,右手提个食盒,打描着松鹤延年的屏风后转了过来。
许是见我裹得像个粽子,十一师兄盯着我瞅了好一会子,凉凉说了句:“你这门板子着实不大结实。”
什么?他的意思是是踹了我的门?
“你你”我长到了十四岁,竟不知自己还有个结巴的毛病。
十一师兄不理我,甚是自然地转了身,甚是自然地开了食盒,甚是自然地端了小白粥,甚是自然地伸了勺儿,又甚是自然地把那勺儿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那粥是我的早膳啊!
我目瞪口呆,这十一师兄白袍飘飘、高华出尘,怎地竟做出这样一番形容?
半晌,许是我的小白粥见了底,十一师兄心满意足地搁了碗,摸了条素素净净的白帕子,抹了抹嘴:“你快着些,莫让师父等得久了。”
我很是愤愤,这十一师兄不仅踹我的门,还喝我的粥,委实霸道无赖!该好生收拾一顿,让他长长教训才是!
不过,现下,我既无缚鸡之力,又无扛鼎之能,若是发作恐失了我闺秀的颜面,还是徐徐图之为好,是以,我甚平静淡然地点了头。
今日是那端阳节,师父在湖心四方亭设宴。
杨柳枝因风而起,往湖面上轻轻一点,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我随着十一师兄来到镜水湖边时,师父和众师兄皆已在四方亭坐定。
师父见了我,笑眯眯地朝我招手:“小十二,快些过来。”
众师兄个个都抿着嘴,像是等着一出好戏。
我惊疑不定地走向师父,他老人家笑眯眯地拿了支毛笔,往桌上的酒盅里一蘸。
忽觉一凉,细软濡湿的笔触滑过我光洁的额。
“好了。”
我疑惑地伸手,想往额上摸一摸,十师兄却是笑着扯了我的衣袖,拉我到了湖边。
“喏,自己看看。”
镜水湖清澈澄莹,宛如一面明镜。
看着水中的倒影,我的眼圈登时酸胀了起来。
我的额上多了个浅浅的字迹,仔细看看像是个“王”。
师父和众师兄竟然合起伙来捉弄我!
我转身又怒又恼地瞪着师父。
“小师妹啊,你额上点的这是雄黄酒啊,”许是见我眼中起了水雾,十师兄赶紧解释,“端阳这日,额上点个‘王’,既能借着猛虎镇邪,又能借着雄黄驱毒,意头是极好的,这可是山下猎户家的张大嫂告诉咱们的”
“驱驱毒?”我低低喃道。
“小十二不欢喜吗?”师父笑眯眯地望着我,似是未看到我眼中的水雾。
我心中一震,若是能解了毒,我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叶容了,我自是欢喜的
不过,细细想来,我怎觉着这是个哄小孩子的把戏呢?
第20章 端阳佳节(2)()
师父从不饮酒,却也不禁止师兄们饮酒。
这日,师父以茶代酒,与众师兄饮了一阵,我也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抿了一小口。
亭中央的石桌上摆了一溜小点,什么梅花香饼、如意糕、吉祥果、鸡油卷儿、菱粉糕、雪花糖的。
师父嚼了块糖,坐到了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师兄们斗酒。
十师兄悄悄离了桌,把我拉到一边:“小师妹,你爹爹和大哥不在身边,有些事自是没人替你做的,可这咱们能想到的,却定定不会少了你的。”
说着,他拉过我的右手,往我的腕上套了个手环。
我在家时看野史戏本,大半的才子佳人都是以金锁玉佩、手帕丝绦各种小物定了情,这十师兄十师兄不会是对我生了私情,想与我私定终身吧?我甚震惊。
“这叫长命缕,张大嫂告诉咱们,系了这缕丝便能平安长寿。”十师兄急急解释道,“前几日,我在山下的聚宝银楼下了单子,昨个儿下晌他们才送了来,我还怕赶不上了呢”
一个玲珑剔透的碧玉锁坠在红红的绳结上,这绳结红得温暖,直直触到了我的心间,泪水终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十师兄见我落了泪,登时便手足无措。
我坐在湖边的栏杆上,甚没风度地抹了一会子眼泪,半晌才发现,亭子空旷了不少,只剩了我、十师兄和师父。
倒是湖面上热闹了起来,众师兄一人驾着一叶舴艋小舟,赛起了船。
十一师兄的白袍在镜水湖上甚是扎眼,唉,好好一个美貌少年郎,穿的这样素净作甚?瞧瞧九师兄,一身花里胡哨的袍子,多么的喜庆,多么的欢快啊!
“小师妹啊,咱这镜水湖里本是一年四季都开着荷花的,前年小白来了,趁着晚上咱们都睡着了,坐了船,把这荷花剪的个七零八落,师父本要责罚,他倒说是要给咱们做荷叶羹”闲着无聊,十师兄自动自发地给我讲起了闲话。
“这荷叶羹咱们是没见着,可咱们的师父最是个有慈悲心肠的。”十师兄一顿,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师父。
师父正笑眯眯地望着热热闹闹的湖面,似是未听到十师兄的话。
十师兄定一定心神,续道:“师父见他刚来,又有孝心,罚他抄了三遍论语,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后来,七师兄和八师兄又补种了一茬新荷,可这荷叶才将将长出来,又让这小白给拔了去,彼时,小白和咱们都混熟了,终于说了实话,他说,他晚上在这湖上泛舟,这荷总是挡了他的船”
“打那以后,镜水湖里再没种荷花,就怕这小白哪天晚上睡不着,又要去泛舟”
“师父将你交给小白,咱们是千百个不放心的,这师父不知是老糊涂了还是怎地”十师兄说得欢快,没瞧见师父捏着吉祥果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晚膳时,师父甚是慈祥道:“今日山下送来的莲蓬甚是清香,早膳如能吃上一碗莲子粥,必能神清气爽一整天。”
师父放下筷子,笑眯眯地看着十师兄,“小十儿,这剥莲子的工夫便交给你了,明儿早上为师等着你的莲子粥啊。”
十师兄举着筷子,目瞪口呆。
唉,师父果然是听见了
剥莲子可是个费时又费事的活儿,我这师父果然是个高人,杀人不见血的,我甚钦佩!
端阳这晚,一宿无梦,我睡得极好。
第21章 你且等着!()
师父说,我身子尚虚,脾胃不调,饮食要清淡些才好。
是以,来了这太息山,我用的仍是常慕开给我的食谱:
早膳——小白粥;
午膳——小白粥+青菜;
晚膳——小白粥+白豆腐。
我还跟着十师兄时,吃腻了小白粥,就向十师兄绝食抗议——
晚膳换成油酥鸡,否则我就活活饿死。
我饿死事小,十师兄被师父活活打死就是大事了。
是以,十师兄甚是惊慌,匆匆下山去了城里最大的酒楼——醉仙楼,给我买了只油酥鸡。
这油酥鸡炸得是焦溜溜、香滋滋的,我甚是不端庄地咽了咽口水,兴高采烈地接了过来。
不想,油酥鸡甫到了我手中,十师兄竟灵光忽现——要是给我吃了油酥鸡,也是会被师父打死的!
十师兄只得喊了六至九师兄。
我私下想着,如若六至九师兄知道十师兄独吞了这油酥鸡,怕是也会打死他的,是以,我的绝食让十师兄很是为难。
那日,我的五位师兄就在我的绣房中,当着我的面,瓜分了一只香滋滋的油酥鸡。
末了,十师兄还给我留了块鸡骨头,让我伸了舌头,舔了一小口。
当时我想着,十师兄的心肠真真是歹毒,不给我吃鸡,还拿了鸡骨头来馋我,等我好了必要让他好看!
打端阳之后跟了十一师兄,我才知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十师兄是何等的和蔼可亲、何等的温柔体贴啊!
我这十一师兄,不仅不会给我舔鸡骨头,他他连我没甚滋味的小白粥都抢啊!
师父说,虽则我入太息山拜师主要是为了救命,但若是跟了师父几年却没个长进,传了出去反白白污了他老人家博学多才、诲人不倦的名声,现下我已能下了床,是以我的课业也不能再耽搁了。
别个私塾学馆教的都是些填词作赋、辞藻文章,相较之下,我太息山的课业,设置得就真真是丰富多彩了,从史书国策到兵法谋略,从吟诗作对到书法丹青,从弓马骑射到剑术对战,从问病诊脉到开方煎药,从推衍天象到占卜算卦,无一不有,无一不奇。
我私下想着,能将课业排的这样,我的师父无量居士真真是个天下无双的高深人物。
这日一大早,十一师兄就提了个食盒来了我的绣房,接我去上第一节兵法课。
我想着,我一个闺秀,这排兵布阵之法怕是一辈子都用不上,是以对这课并不是很上心。
我磨磨蹭蹭地洗了脸、漱了口,穿妥了衣裙,转出了屏风,正巧见十一师兄放下了白瓷碗,打袖中扯出了条素帕,神态自若地抹了抹嘴角。
不好!
我急忙冲上前去往碗里瞧,果不其然,白瓷碗又见了底,我的小白粥又入了十一师兄的口腹。
“你”我愤愤然指着他若无其事的脸。
这十一师兄怎地竟连我唯一的小白粥都不放过?
怎地竟如此的没有君子风度?
怎地竟如此的厚颜无耻?
十一师兄慢悠悠地收了素帕,正儿八经对我道:“今日起得太早,还未吃早饭,正好借你的小白粥暖暖肠胃。”
你的肠胃是暖了,可我的肠胃就得咕咕叫了!
十师兄说,女儿家的身子最是娇贵,万万有不得一星半点儿的马虎,是以我还跟着十师兄时,如若哪日起得晚了些,他会甚贤惠地将我的小白粥再温一温。
但这十一师兄就不同了,不用我起得晚,只消我的手脚稍慢些,定然是见不着小白粥的影儿了!
哼!
叶容报仇,十年未晚!
小白,你且等着!
第22章 用兵谋略()
今日上这兵法课,地点择得着实是妙,前山后水,杨柳树下,青草地上。
师父命九师兄用黄沙堆出了山川地势,讲起了官渡之战。
我前胸贴着后背地坐在草地上,听师父说了大半天的话。
人一饿,灵台便不大清明,是以——
“小十二,你便来说说”师父笑眯眯地看我。
十二?
哦,对了,是我。
我呆呆地回望着师父。
十师兄见我发了呆,赶忙用手肘推我:“小师妹,师父叫你了!”
“小十二,你虽则是个闺秀,应在针黹女红上用心,”师父坐在树下的乌木椅子上,端了茶盏,浅浅啜了一口,“但如若哪日,你的夫君提到用兵谋略之法,你能与他说上一说,他必得在心里敬你一敬,引为红颜知己的,是以为师所讲对你并非全无用处”
我私下想着,哼哼,我的夫君便是那不学无术的三皇子,与他谈兵论阵,还不如与只母猪联句和诗。
“小师妹小师妹”十师兄又推我。
我赶忙抬眼,师父已搁了茶盏,面色郁郁地看我。
哎呀,不好,想是师父生了气。
我匆忙收拾了心思,垂眼恭敬道:“师父所言极是,徒儿虽不能上阵杀敌、领兵作战,但恐怕还是得讨好夫君,并着统领几个侧妃小妾通房丫头,是以这谋略还是要有的。”
此言一出,众师兄皆呆,唯十一师兄展了素扇,挑了嘴角看我。
我微地疑惑,难道我竟说得不对?
半晌,师父起了身,“小十二此言也是不虚,这夫妻相处也是要讲究些谋略的”
我心下一松,还好,还好,师父他老人家宽宏大量,并未因此番心不在焉之事苛责于我
师父笑眯眯地看我一阵,又添了句:“小十二尚未出嫁,不想于夫妻相处之道上倒是有些个见解。”
顿时,众师兄一阵哄笑。
我面上一片通红,愤愤然望十一师兄,哼,如若不是他,我也不会饿得没了精神,我也不会被师父抓了马脚,我也不会在众师兄面前出了丑
小白,我定要让你好看!
午间散了学,我甚是恭敬坦然地约十一师兄午膳后,镜水湖边叙话,接着便气哼哼地回了芙蕖院,直奔我那雕花大箱。
这几日,我的左手好使了不少,小白,我这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叶容使碧玉弹弓的好本事!
我爬上绣榻,趴在窗口等了半晌,十一师兄才摇个素扇慢慢悠悠地出现在镜水湖边。
我深吸口气,沉了心思,摸了颗蚕豆大的南海珍珠,架了弹弓瞄准了十一师兄的额头。
啪的一声,珍珠稳稳当当地飞了出去,我心下一喜,正要趿了绣鞋,跑出房门幸灾乐祸一番,便闻——
“小白——师父叫你了——”六师兄站在湖边向十一师兄高声喊道。
十一师兄闻言转了头,我那颗南海珍珠便不偏不斜地撞上了镜水湖边的一棵歪脖子树。
唉,可惜!
似是发觉不对,十一师兄抬眼往我这处瞧来,我匆忙将碧玉弹弓塞进袖里,整理出一个闺秀端庄娴雅、淡然平静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