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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一声,跳进池中,水面只到他的胸口处,他身上的龙袍被染成了血色,吃力的走着,到处寻觅:
“爱妃……媛媛……”
萝涩的话还在喉咙里哽着,她与灵韵对视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再搞一处元妃上身?
她想给这个为情种加油打劲,叫他千万别丧了活下去的希望才是。
嘴唇翕动,方要开口唤他——
这时,皇帝好像从池子里捞到了什么人,他满脸惊喜,双臂用劲儿,将人从池底扶了起来。
萝涩并不认识这个人,可看灵韵诧异的目光,和远处嘉元大惊失色的面庞,她大约猜到是谁了!
皇帝捞起来的是个少年,弱冠之相,血色锦衣,腰间一抹玄色玉带,五官和皇帝甚是相像。
皇帝一脸懵,他拉着少年凑近了些看,又惧又怒:
“太子?太子为何在此处!”
皇上真的慌了,比嘉元要杀他之时,更加慌张百倍。
国祚传至他的手里,他子嗣绵薄,唯有这太子和婉柔小公主。
小公主已经殁了,嘉元杀他,扶植太子登基也就罢了,反正皇位迟早也是他的,可如今两父子都在这里等死,那么谁即位朝堂?
她、她疯了不成?
这是皇帝自己的想法,殊不知嘉元那里也乱了方寸,对太子的突然出现惊讶不已。
这个时候,太子不该在皇宫里,在她安排下大臣的簇拥下,监国称帝么?!
还是说……
她的困兽之计,难道早已被人识破了?还故意给她摆了一出‘将计就计’一并把太子送了来,釜底抽薪,想叫她的如意算盘落空?
嘉元名义上为皇室长公主,为这一脉正嫡,若放弃太子,另从宗室选世子来当这个皇帝,她便成了旁支一脉,如何肯干。
深吸一口气,对上萝涩和灵韵审视的目光,嘉元一扫方才风轻云淡的模样,阴鸷笑了起来:
“不要紧,都不要紧!只要我权柄在握,只要我还活着,牝鸡司晨又何如,历史无字碑又如何,这里就不许出一个武则天了么?”
萝涩眸色沉沉,冷静地开口,戳破了她自以为是的美梦:
“太子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你在朝廷的势力,已然惨败,苟全性命尚不能,还妄想登基为女帝?”
“你闭嘴!”
嘉元快步上前,像恼极了萝涩一般,伸出手指狠狠一指,玳瑁护甲尖锐,几乎要划破她的脸儿:
“我苟且性命与否,反正你们皆是看不见了!先送你们上路!”
她宽袖一掀,带着杀意的冷香,兜头盖脸向萝涩扑来——
暗卫门得了令,不再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们纷纷从靴筒里拔出了匕首,先对着皇帝的后背,猛地扎了下去!
铮!
惊鸿如游龙,从血水中腾空而起,带着满腔的怒火,寒光肆意。
那个看起来羸弱无能的太子,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双凛冽眸子,泛着杀气。
萝涩比谁都熟悉那把惊鸿软剑,她紧紧提起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梁叔夜,他一直都在。
他先一剑斩断了捆在璃兽上的绳子,萝涩和灵韵成功脱逃。
紧接着,他的软剑缠上了暗卫的喉咙,轻轻游曳下,便收走了一二性命。
这时,后面的人才开始反应过来,各个使出了看家本事,要和梁叔夜缠斗,至死方休。
重回战场,梁叔夜身上散着修罗杀意,他隐忍许久的怒气,尽数托在惊鸿剑上。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向来是梁家家训,他方才见皇帝受辱之时,就想冲出来救驾,可为了大局,硬是生生忍住了。
这是他与江州之谋。
假意入了嘉元的圈套,劝皇上孤身赴险,让她以为自己计成,实则将太子早早安置到帽儿胡同,由梁玉看管。
江州率朝中清流忠臣,弹压嘉元的同党走狗;而梁夫人拿勤王虎符之令,调动西山健锐营,进京勤王,先剿灭东厂势力,再接管嘉元手中的九门禁卫军;而梁叔夜则扮作太子的模样,潜在血池中,伺机而动。
若这一番扮相,能击破嘉元的心理防线,令她束手就擒,便是完满之事,若她负隅顽抗,定要同归于尽,他也可拔刀出手,救驾在危难之中。
一番生死相抗,暗卫虽然各个武艺上佳,但合围也绝不是梁叔夜的对手。
很快,他们一个个都放倒了,梁叔夜出手决绝,几乎都是一招毙命,没有丝毫花俏的招式。
嘉元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再俯首称臣,也洗不掉自己妄图弑君篡位的罪名了……
她薄唇翕动,犹豫再三后,看了一眼边上的萝涩,拔下发髻上的金簪,就朝她扑去!
梁叔夜余光处瞥见,见萝涩不逃不躲,看起来毫无惧色的站在那里,他还以为她已经吓傻了,当即旋身起,一个轻功飞步,赶了过来。
他手中的惊鸿似箭飞蹿而出,直直往嘉元的喉咙扎去。
嘉元鬼魅一笑,吐出一声再见,慢慢阖上了眼睛,等着梁叔夜给个痛快一剑,她好即可身死,顺遂的回到现世去。
萝涩心知嘉元杀不了自己,这么攥着金簪冲过来,原以为只是想扎下泄愤,可见梁叔夜一出手,她立刻知道嘉元打的主意,拔声阻拦:
“别杀她,千万别杀她!”
梁叔夜叫萝涩这么一喊,拧着眉,拼着误伤自己的风险,手腕奋力一扭,在最后一刻偏离了剑锋,只堪堪刺破了嘉元的皮肉。
萝涩猛地推倒嘉元,跑去看梁叔夜的伤势。
见他的手无力握住惊鸿剑,角度奇怪的扭在一边,便晓得他的手腕脱臼了。
萝涩愈加气上心头,自打她穿越以来,一次又一次的设计谋害,东躲西藏全是拜她所赐,今日自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你害了那么多条性命,叫她们魂散,再归不得现世,如今自己滑脱走溜儿,当是做梦!”
萝涩一脚踢上嘉元的下巴口,踩着她的心口处,用力拿脚碾动着,直至找到了她想要的一样东西。
“不、不行!”
嘉元脸色惨白,挣扎着想要护住那样东西,去被萝涩一把抢夺了去。
一只青瓷小瓶,釉色发凉,上头红色的布塞子,像染着血一般殷红。
既然是她辛苦得来的化尸水,那头一个享受之人,该是她自己!
第157章 风平浪静 一家三口()
一场争乱落幕,嘉元长公主伏诛,她的势力一夜坍圮,朝堂重新大洗牌。
萝涩并没有亲手杀死嘉元,她手里的化尸水只晒出去一点儿,就让梁叔夜拦住了。
嘉元是长公主,皇室血脉,问罪也应交给宗人府并刑部审理,最后还要至大理寺稽查,生杀论处全在皇帝一人手中,泄私愤可以,但要了她的命,就不成了。
所谓泄私愤,不过是那一点儿化尸水,溅到了嘉元的半边脸上——
这一溅,几乎化掉了她大半个脸,整个鼻子塌陷,裹挟着一层血皮,勉强沾粘在嘴边,眼窝处已烂成了个大窟窿,咕咚咕咚冒着脓水。
萝涩看过一眼,就捂着嘴,跑到边上直呕酸水。
虽然生理不适,可她心里舒坦,毕竟自己当年面目俱毁的仇怨,总算应在始作俑者的身上了。
皇帝受了惊吓,加之常年服食重金属的金丹,回宫后一病不起,药石无医。
可听灵韵说,皇上还未对白日飞升死心,他完全信了“元妃”所说的话,觉得自己仙道不成,全是嘉元害的,她既吸食了他的仙髓,那么他一片片削了她的肉下来炼丹吃,说不定还有道业功成的一日。
就这个打算,让嘉元求死不能,皇帝将她锁在死牢中,每天命人拿小刀子削片肉下来,比凌迟之刑更加残忍。
“这主意是你给皇上出的?”
萝涩翻出茶碗,从壶窠里提出茶壶,给灵韵斟了茶,递到了她手里。
因梁夫人留下七七,萝涩只能回到梁府,刚过了晌午时分,她哄了七七睡下后,灵韵便到了。
灵韵接过茶碗,笑了笑,眼底皆是痛快之色:
“毕竟是同胞至亲,我太了解皇上了,他如今油尽灯枯,熬不了多久了,只盼着立刻得道飞升,长生不老——但凡有一点法子,怕是亲生骨肉,也是要下刀子的”
这话令萝涩心中发寒,本以为他至少是个情种,可换了想,在寻道永生面前,天下万物皆如蝼蚁可弃罢了。
“那你呢,皇上晏驾后,太子登基,必定在内阁的授意下,整饬皇宫寻仙修道的风气,首当其中的,便是你灵韵仙人了”
“不必挂心,我与江岳言还有几分交情,太子登基,他也会入阁,至多打发我回深山老林,不会要我的性命的”
灵韵满不在乎,她大仇得报,再无惦念之处,不如就山水巡游,松林高卧,等时候到了,她一闭眼就回到现世去了。
仰脖子喝下手里的茶,她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塞进萝涩的手中:
“在血池的时候,我偷偷藏下的,我是用不着了,你拿着吧”
萝涩摊开手心,见是一粒鸡心石般的聚核,表面黯哑无光,透着一抹死气沉沉的灰。
她认出了它,这是嘉元的最后的聚核。
“我要它何用……十年寒衣到了,我也该回家去,零食铺子还被工商勒令歇业,哎,一堆儿事”
“我当什么事儿,你已在这儿寻了夫婿,生了孩子,怎么舍得回去?我是没法子,我姐已经没了,我再不回去,我家里老妈不得哭瞎了眼?”
听灵韵这般说,萝涩拿捏着聚核,心里忐忑难安。
她手里握着的是时间,这代表十年以后,她可以再多陪梁叔夜和七七几年,说不定还能见到七七亭亭长成的模样,这种诱惑,她是无法抵挡的。
可她害怕,害怕自己变成第二个嘉元,为了自己的人生,去剥夺了她人的性命。
别说嘉元是为了权欲,而她不过为了天伦之乐,两者皆是自私行径,没有谁比谁更高尚一些。
这般想着,萝涩浑身打了个冷颤,慌忙把聚核搁在桌案上,她只觉掌心发烫,整个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不用它,还有一个办法能留下来,挣钱,挣大把大把的银子,即便倾尽所有金银,只能换来须臾片刻,那我也认了”
灵韵见萝涩拒绝,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该是如此:
“你既不要,我也瞧它可恶,拿与我扔了去!”
“等下!”
萝涩拉住了灵韵的胳膊。
灵韵疑惑的扭过头看她——这就要反悔了么?
“我想再问问梁玉”萝涩如是道。
灵韵闻言后,沉默不语,半响后还是点了点头。
阿姐的聚核被梁玉拿去了,这事儿她是晓得的,但这是意外,总好过落在嘉元的手里,但她对梁玉,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可一想到阿姐的生命在梁玉身上延续,总归又希望她多活几年,矛盾之处,三言两语难以言清。
萝涩见灵韵不反对,就把聚核好生收了起来,她决定晚些时候,再去趟帽儿胡同,寻梁玉问问她的想法。
*
送走了灵韵,外头传话儿的小丫鬟迈着小碎步过来,笑盈盈唤了声:
“姑娘,夫人有话儿,等将军下了朝归来,家里一道用饭吃,西厢小厨就不必再起灶了”
萝涩吃了一惊,忙追问道:
“叫我?叫我么?”
丫鬟咯咯巧笑,捂着嘴点头:
“自打杏儿的事出了,西厢便没有拨派丫鬟了,原先的也都打发走,只剩下姑娘你一个,夫人这么话儿说,自然请的就是你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好端端的,居然叫她去一桌子吃晚饭!
丫鬟把话儿传到了,就不多留,她蹲福行礼,毕恭毕敬的离开了——
这丫鬟是个人精,对萝涩的身份拿捏心里明镜似得,看梁将军的重视程度,和夫人态度的转变,厨娘变成主子也是迟早的事。
萝涩旋身回到屋里,她坐到了梳妆镜前,对镜自顾。
明眸善睐,琼鼻皓齿,肤色也已经白回来了,虽不是什么倾城的大美人,但隽秀娴美,自有一番气质。
打开久久未动的妆奁,取出青黛画眉,掀开粉盒,点了点古代的粉底,细细涂抹在面颊上。
只稍一点儿,不会涂成个死人白,倒是令皮肤更加润白,显了气色。
胭脂味香,萝涩不敢用鲜红的唇纸抿,只寻了一罐花露胭脂,像玫瑰膏子一般,色薄水润,用细簪子挑一点抹在唇上就好。
耐下心来装扮自己,换上一身水色襦裙,裙边儿稍深一些,不会贵重夸张,也不显得便宜浮气。
等一切收拾妥当了,七七也睡醒,她揉着眼睛哈欠连天:
“娘——七七饿了,哇,娘!”
七七看到娘亲与往日不同,美得像画纸上的仙女儿,她又是极会挑美的,拍着自己的小手,高兴的直笑。
“哇什么哇,小妮子睡觉不踏实,看你的哈喇子,都流到哪里去了!”
萝涩捏了捏七七的小鼻子,替她换了一件干净的小衣,牵着她的小手,坐到脚踏上,替她梳头扎辫子。
起了玩心,萝涩给她梳了一个冲天辫儿,用红绒绳一圈圈扎了起来。
七七这几日在梁府吃好睡好,还有梁叔夜宠溺着,疯狂给她买甜食吃,她已然成了圆滚滚的一个球。
脸上肉嘟嘟的,配上这根冲天辫儿,像极了那个年画里的胖娃娃。
七七伸着小手,往自个儿头上摸去:
“咦,娘呀,为啥这么梳?”
“因为这么梳,七七显得特别可爱哇”
“七七不要变得可爱,七七要变得漂亮,长大了以后要嫁给小舅舅!”
萝涩不止一次听见七七说这话,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七七年岁小,说什么嫁不嫁的,她这个当妈的,若是一本正经的解释,哎呀你跟李琛差了辈儿,不可以嫁给他当新娘子的,小妮子紧接着就会有一堆的十万个为什么要问,若态度严肃了些,她还会急得哭起来。
一来二去,萝涩也习惯了,对于小孩子这种稚语,一笑而过就是了。
母女俩正说这话,屋子门“笃笃”响起。
牵起七七的手,萝涩拔出落下的门栓,推开房门,见梁叔夜一身官服,手里还捏着笏板,显然刚从宫里回府,衣服都不及更换,先奔这里来了。
他愣愣看着萝涩,眸中不掩惊艳之色,再看边上小人儿,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就这么静静的叫他看一天,一年,一辈子,他都愿意。
七七见梁叔夜看傻了,双手叉腰,小嘴撅了起来:
“将军没脸没臊,不许这样盯着我娘亲!”
梁叔夜抿着笑,伸手把小妮子抱了起来,叫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笑问:
“你娘亲生得好看,今日特意打扮了,就是给我看的,我若不看,她是要伤心的”
七七哼了哼,依旧绷着小脸儿,在梁叔夜面前端架子,可没过一分半刻,便扭过头悄声去问萝涩:
“娘,将军说,你是为她才打扮的,那七七的辫子,也是梳给他看的么?”
萝涩眸色泛着暖意,掖好了七七皱起来的衣领,顺带拍去了梁叔夜肩膀上的落灰,笑而不答。
梁叔夜哈哈一笑,腾出一只手,弹了弹小妮子脑袋瓜上的冲天辫,他突然想起萝涩前几日顺口说的一句歪道理——
生孩子,不用来玩上一玩就长大了,那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