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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顿时换了一个人似的,一下变得气宇轩昂,超凡越圣一般,他两手在胸前叉着,朝那年轻人走去,而年轻人的心怦怦直跳,不由自主地被眼前这人的宛如天神一般的仪容所慑服,他不禁退了一步。“您为什么提我父亲?”摩莱尔嘟嘟囔囔地说,“为什么把我父亲的往事同我今天的事混为一谈?”
“因为有一天,你父亲像你今天想自尽一样准备自戕,当时救他命的就是我,因为给你妹妹送去钱袋的,给老摩莱尔送去‘埃及王’号帆船的正是我本人,因为当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抱你在膝盖上玩的爱德蒙·唐泰斯就是我!”
摩莱尔踉踉跄跄地又倒退了一步,他瞠目结舌直喘粗气,只觉得自己已是魂飞魄散,接着他整个人一软,大叫一声伏倒在基督山脚下。转瞬之间,这奇妙的身躯从头到脚突然唤发出一股新的活力,他站起身,冲到房间外面,急忙奔到楼梯上,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声喊了起来:“朱丽!朱丽!埃马纽埃尔!埃马纽埃尔!”
基督山也想冲出房间,但是马克西米利安死死顶住房门,把门推上不让伯爵出来。听到马克西米利安的喊声,朱丽、埃马纽埃尔、庇内隆以及几个仆人惊慌失措地一齐赶了过来。摩莱尔拉住他们,把门打开。“跪下!”他一边抽噎,一边哽着嗓音喊道,“跪下!他就是那大恩人,救我们父亲命的大恩人!他就是……”他正要说:“他就是爱德蒙·唐泰斯!”伯爵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的话打断了。
朱丽扑过去拉住伯爵的手,埃马纽埃尔像见到了守护神似地拥抱伯爵,摩莱尔又一次跪下,前额叩着地板。这时,这位铁石心肠的人不禁觉得胸中的心在膨胀,一股灼热的火苗从喉咙蹿到眼睛,他垂下了头,泫然泪下。一时间,房间里抽泣声和感叹声汇成一片,令人荡气回肠,即使是上帝最宠爱的天使听了,也会觉得婉转缠绵。百感交集的朱丽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便匆匆走出房间,走到二楼,像孩子一样乐陶陶地跑进客厅,揭开那只圆形的水晶罩子,取出当年那位不留姓名的好人在麦杭巷留下的钱袋。
朱丽下楼后,埃马纽埃尔断断续续地对伯爵说道:“噢!伯爵先生,怎么能这样呢,您是明明看到我们常常谈起我们这位不留姓名的恩人的呀!怎么能这样呢,您也明明看到我们对这位恩人感激不尽,崇敬万分,总在想念着他!您怎么能一直等到今天才让我们知道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呢?噢!这太狠心了吧,不仅是对我们,而且我简直可以说,伯爵先生,对您本人也太狠心了。”
“您听我说,我的朋友,”伯爵说道,“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因为,您自己虽然不知道,其实11年来您一直是我的朋友,现在秘密被揭开,这纯粹是一件您不必知道的大事引起的。上帝可以为我作证,我原先想今生今世都把这秘密藏于我心中,您的内兄马克西米利安一时言辞过激,我出于无奈只得把实情说了出来,我可以肯定,他已经后悔不该说那些话了。”这时伯爵看到马克西米利安侧身靠在一张椅子上,但人仍在地板上跪着。“请您留神注意他。”基督山轻声说道,一边含蓄地拍了拍埃马纽埃尔的手。
“为什么?”埃马纽埃尔惊讶地问道。
“我不能告诉您,但您得留神注意他。”
埃马纽埃尔的目光在房间内转了一圈,看到了摩莱尔的手枪。他顿时惊愕失色,两眼紧盯着那武器,一边慢慢举起一只手指朝那儿指了指,一边向基督山示意。基督山点了点头,埃马纽埃尔朝那手枪挪了挪身。“别动它。”伯爵说道。随后伯爵走到摩莱尔跟前,握住他的手。这年轻人刚才一度思绪纷乱,回肠九转,这时却瞠目结舌,只在那儿独自发呆。
朱丽回到三楼,手里拿着那只丝织的钱袋,脸颊上挂着两颗宛如露珠一般的晶莹透亮的喜悦的泪珠。“这是我们的圣物,”她说道,“您可千万不要以为,现在我们既然知道谁是我们的恩人,我对这圣物就不那么珍惜了。”
“我亲爱的孩子,”基督山说道,脸上不禁泛起一道红晕,“您还是把这钱袋还给我吧,现在你们已经认得我的面孔了,我只求你们心中想着我希望你们给我的爱就行了。”
“噢!”朱丽把钱袋紧紧贴在心口上说道,“不,不,您不能那样,因为总有一天您会离开我们的,因为总有这不幸的一天,您会离开我们的,是吗?”
“您猜对了,夫人,”基督山笑盈盈地回答道,“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要离开这个国家,这里许多本应受到上天惩罚的人却鸿运高照,而我父亲却活活饿死愁死。”
基督山说到他快要走的打算时,两眼望着摩莱尔,他看到虽然自己明确说了“我就要离开这个国家”,摩莱尔还是那样迷离恍惚。基督山意识到,他最后还得花一番功夫才能让他的朋友摆脱痛苦,于是他拉起朱丽和埃马纽埃尔的手,把两人的手合在一起握在自己手中,一边像父亲一样用温存的口吻对他们说:“我亲爱的朋友,我想请你们让我单独跟马克西米利安说说话。”
对朱丽来说,这倒是个机会,基督山想必已经忘了,没有再提那钱袋,朱丽正好顺手把这珍贵的纪念品拿走。于是,她匆匆拉着她丈夫走。“让他们谈吧。”她说道。
房间里只剩下伯爵和摩莱尔两人,摩莱尔还是呆呆的,像尊雕像似地木然不动。
“喔,”伯爵满怀深情用手指碰碰摩莱尔的肩膀说道,“你是不是终于又成男子汉了,马克西米利安?”
“是的,我又感到痛苦了。”
伯爵皱紧双眉,看来他心里又在为什么事苦恼地犹豫着。“马克西米利安!马克西米利安!”他接着说道,“你心里的这些想法跟一个基督徒很不相称。”
“噢!请您放心,朋友,”摩莱尔说道,他抬起头来,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愁容朝伯爵微微笑了一下,“现在我不会再去寻死了。”
“那么,”伯爵说,“武器和绝望都可以收起来了。”
“是的,因为我已经有了比枪管和刀光更好的东西来医治我的痛苦。”
“可怜的疯子!您有什么办法呢?”
“心中的悲哀可以慢慢把我杀死。”
“朋友,”基督山说道,他的神情跟摩莱尔一样,显得悲郁凄楚,“好好听我说:以前有一天,我跟你现在一样感到绝望,因为当时我的决定跟你现在的一模一样,我同你现在一样,也想到了自杀。以前有一天你父亲也感到绝望,他也想到了自杀。当你父亲把手枪口对准自己额头的时候,有人提醒他,当我在狱中把三天不曾吃一口的面包又一次从我床前推开的时候,有人提醒我,总之,在我们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有人对我们两人都这么说:‘活下去!将来有一天您会感到幸福,或者您会赞美生活。’这声音不管来自何方,我们都听进去了,或许因为半信半疑还曾微微一笑,或许由于不敢相信仍然愁眉苦脸,但是后来不知有多少次你父亲拥抱你,赞美生活,而我本人,也不知有多少次……”
“啊!”摩莱尔打断伯爵的话喊道,“当初您只丧失了您的自由,我父亲只丧失了他的财产,而我,我丧失了瓦琅蒂娜。”
“好好看着我,摩莱尔,”基督山说道,口气非常庄重严肃,正是这种口气,在某些场合使他显得极其高大,而他的话又具有极强的说服力。“好好看着我,我虽然眼中没有泪水,情绪没有狂热,我也没有肝肠痛断,但是你的痛苦我都看在眼里,马克西米利安,我仿佛老牛舐犊一样疼爱你。噢!摩莱尔,你可知道,悲痛犹如人生,总有某种意想不到的事?所以说,我之所以劝你,之所以命令你好好活下去,那是因为我确信无疑,以后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保全了你的生命。”
“我的上帝!”年轻人喊道,“我的上帝呀!您说到哪儿去了,伯爵?不要多说了,或许您从不曾爱过吧?”
“你真还是个孩子!”伯爵说道。
“我指的是恋爱,”摩莱尔接着说,“我,您也知道,我成人以后一直是军人。我到29岁的时候还不曾爱过,因为直到那时我所体会到的种种情感,全都不能称为爱情。喔!29岁那一年,我见到了瓦琅蒂娜,快两年了,我始终爱着她。快两年了,她的心扉总像一本打开的书一样向我敞开,上帝为这颗心亲手写下的为妻为女的种种美德,我全都读遍了。伯爵,同瓦琅蒂娜在一起,我就感到极其幸福,我觉得这种幸福天长地久,永无止境,而且前所未有。我觉得对我们这个世界来说,这种幸福确实太崇高、太完美、太神圣了。然而,这个世界最终不肯把这样的幸福赏赐给我,伯爵,不妨对您明说了吧,失去了瓦琅蒂娜,这世界留给我的只是绝望和哀愁。”
“我对您说过了,要怀有希望,摩莱尔。”伯爵说道。
“那么,我也不妨再说一遍,请不要多说了,”摩莱尔说道,“您总想说服我,可是您真的把我说服了,您也就使我丧失了理智,因为您的话无非最后让我相信,我还能见到瓦琅蒂娜。”
伯爵只是微微一笑。
“我的朋友,我的父亲!”摩莱尔渐渐激动起来,于是喊道,“不要多说了,我这是第三次对您说这话,因为您对我确实有一种巨大的影响力,我不免感到害怕。请您注意,您的一言一语究竟有何含意,因为现在我的眼睛又明亮了,我心中的生命之火又点燃了,我的心复苏了。请您还是不要多说了吧,因为您是要让我相信那些在人间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假如您吩咐我把睚鲁《圣经》故事中的人物,耶稣使他的女儿复活。女儿之墓的墓石掀开,我会听您吩咐的;假如您挥手示意我踩着波涛行走,我也一定会像圣徒那样,踏着波涛往前走去。您还是不要多说了,因为您说什么我就会做什么的。”
“要怀有希望,我的朋友!”伯爵还是这样说。
“啊!”摩莱尔说道,他又一次从兴奋的高峰跌下,陷入悲郁的深渊,“啊!您真是在捉弄我,您好像那些温存的母亲,或者更应该说,像那些自私的母亲,伤心的孩子哇哇哭闹,她们听烦了,于是说许多好听的话哄孩子。不,我的朋友,其实我也不该对您说什么不要多说话。不,您根本不必害怕,我会非常小心地把我的痛苦深深埋在我心间,我一定会讳莫如深,决不再让人看到我的痛苦,您甚至不必费心再表示什么怜悯之心了。再见吧!我的朋友,再见吧!”
“正相反,”伯爵说道,“从现在起,马克西米利安,你得跟我住一起,在我身边呆着,一刻也不能离开我,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离开法国了。”
“您还会对我说要怀有希望吗?”
“我叫你怀有希望,因为我知道,有一种办法可以治你的病。”
“伯爵,如果说我还没有痛苦至极的话,那么您倒有可能给我再增添几分痛苦。您总认为这次打击给我带来的心灵上的痛苦不过如此而已,于是您觉得用不过如此而已的,那种旅行的办法就可以安慰我了。”摩莱尔摇了摇头,倨傲地显得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你要我怎么对你说好呢?”基督山说道,“我坚信我的诺言一定可以实现,你总得让我试试吧。”
“伯爵,您所做的无非是把我的临终时间拉长而已。”
“这么说,”伯爵说道,“你的心就这样脆弱,都没有魄力给你朋友几天时间,看看他目前的举动究竟有何结果。喔!你可知道基督山伯爵可以做出什么样的壮举吗?你可知道他可驾驭人间的多少权势吗?你可知道,他对上帝极为信仰,足以祈求上帝创造奇迹,而上帝说,‘人有了信仰即可搬起整座大山’?啊!这奇迹,我满怀希望,你必须耐心等待,否则……”
“否则……”摩莱尔也说了一遍。
“否则,你可得留神,摩莱尔,我就会说你忘恩负义。”
“您应该同情我,伯爵。”
“我是非常同情你的,马克西米利安,听我说,我非常同情你,所以,从今天按日算起,从此时此刻按钟头算起,倘若一个月后我不能治愈你的痛苦,那么,你就好好记住我这话,摩莱尔,我一定亲自在你面前放上这两枝上了膛的手枪,另外再放上一杯意大利的、最有效的毒药,这毒药,你相信我的话吧,比害死瓦琅蒂娜的毒药毒性更大更迅速。”
“您这话是当真对我说的吗?”
“是的,因为我是男子汉,因为我也一样,这话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也曾想过死,而且,即便厄运已经远远躲开我以后,我也常常做梦想那长眠的情趣。”
“噢!不会有错吧?您是答应我了吗,伯爵?”马克西米利安情不自禁地喊了起来。
“我不是答应而已,而是向你发誓。”基督山擎起一只手说道。
“您凭名誉发誓,一个月后倘若我并没有得到什么安慰,您说让我自由处置我的生命,不论我做出何种举动,您都不会说我忘恩负义?”
“一个月以后,有一天算一天,马克西米利安;一个月以后,有一个钟头算一个钟头。这是一个神圣的日期,马克西米利安,我不知道你是否想到了,今天是9月5日。10年前的今天,你父亲想自尽,正是我救了他。”
摩莱尔拉住伯爵的手吻,伯爵没有推却,似乎他知道,自己受此敬仰实属当之无愧。
“一个月以后,”基督山接着说道,“我们就在这张桌子前坐下,你会看到桌上放有精致的手枪,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死去。但是,反过来说,你也应答应我,要等到这一天,要活到这一天。”
“喔!对了。”摩莱尔喊道,“我也向您发誓!”
基督山把年轻人拉到自己怀里,久久地搂抱着。“现在,”他对年轻人说道,“从今天就开始,你住到我那儿去,你就住埃黛的套间,我女儿走了,又来了一个儿子。”
“埃黛!”摩莱尔说道,“埃黛怎么啦?”
“她昨天晚上启程走了。”
“她要离开您吧?”
“她先走一步好在那儿等我……你马上收拾一下,到香榭丽舍大街找我。现在送我出去,不要让人家看见我。”
马克西米利安低下了头,仿佛他成了孩子或圣徒似的,服服帖帖地顺着伯爵的意思做。
第194章 分享(1)()
阿尔贝·莫瑟夫为他母亲和他本人选的旅馆坐落在圣日尔曼—代普雷街上,这家旅馆二层楼的房间连成一个完整的小套间,都包给了一位非常神秘的人物。这位神秘人物是位先生,他进出旅馆的时候,门房从来没有能看清他的脸,因为冬天他像大户人家的车夫在剧院门口等候主人那样,整个下半截脸都用一条红围巾蒙着,而在夏天,他每次从门房的小房间前面经过,就在他可能会同人家打照面的时候,他总是捂着手帕擤鼻涕。应该说这种情况违反当局对旅馆的规定,谁也弄不清楚这位房客究竟是什么人,人们私下传说,这是一位官居要职,而且颇有影响的人物,所以才这样隐姓埋名,这话传开以后,大家对他这样神秘地进进出出也就敬而远之,不敢再去问这问那了。
他来旅馆的时间一般是固定的,只是有时稍稍早一点,有时稍稍晚一点,但一年四季总是在下午4点钟前后进他包租的套间,但是从不在这儿过夜。这个小套间专门有个女仆当管家,这女仆谨言慎行,冬天3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