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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我来巴黎的时候,途经马赛,我特意去凭吊这幢楼,睹物思人,缠绵悱恻。当晚我手持铁铲,走到当初我埋下我那财产的角上刨土寻找。装钱的铁箱仍在原地,不曾有人触动过。铁箱埋在花园的一个角上,正好在一棵美丽的无花果树的树阴下,这棵树是我出生的那一天,我父亲亲手栽下的。
啊!阿尔贝,埋下的这些钱,当初是为了让我所钟爱的姑娘过上怡然自得的生活,不想今天出于离奇而又令人痛苦的巧合,竟又派作同一用途。噢!请务必理解我的用心,我可以出数百万赠予这位可怜的女性,现仅以黑面包一块相还,但此黑面包,系本人贫寒旧居之物,自我同所心爱的姑娘生离死别之后,这面包被人遗忘而幸存至今。
您为人豁达大度,阿尔贝,但您也有可能因心高气傲,或因饮恨吞声而盲目行事。倘若您对我的心意弃之不受,倘若您另向他人祈求实应由本人捐助的东西,恕我直言,有一人的父亲为您的父亲所害,陷于饥饿和绝望而惨然长逝,现在正是这个人愿为您母亲提供其生活所需,您竟拒不收受,这就很难说是大度了。
信念完了,阿尔贝脸色刷白,木然不动,听候母亲作出决定。梅塞苔丝抬头仰天望去,目光中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情。“我收下,”她说道,“给我一份带到修道院去的财产,这是他应有的权利。”于是她把信藏入胸口,挽起儿子的手臂,迈着连她自己都可能料想不到的坚定的步伐走下楼去。
第171章 自杀(1)()
这时,基督山和埃马纽埃尔、马克西米利安一起,也回到城里。一路上大家都很愉快。埃马纽埃尔看到决斗的结局竟是握手言和,不禁喜形于色,而且直言不讳地高声说道,他主张博爱主义。摩莱尔靠在马车的一个角上,让他的妹夫一个人兴致勃勃地畅谈如何高兴,其实他心里也是由衷地感到高兴,但这喜悦之情只是在他那闪闪发亮的眼光中才能看到。马车驶到御座街城门口的时候,他们遇见贝蒂西奥,只见他像哨兵站岗似地,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等着。基督山从车窗探出头,低声同贝蒂西奥交谈了几句,那位管家便一转身不见了。
“伯爵先生,”马车驶到王宫市场附近的时候埃马纽埃尔说道,“您不妨让我在我家门口下车吧,我真不想让我妻子为了您和我有片刻不安。”
“如果现在就来为伯爵的胜利庆祝一番不至于贻笑大方的话,”摩莱尔说道,“我真想请伯爵上我们家坐坐,不过伯爵先生想必也有一些惊恐不安的心灵需要安抚,我们已经到了,埃马纽埃尔,在此向我们的朋友告别吧,也好让他赶路回去。”
“请稍等,”伯爵说,“二位朋友可不能一下同时离开我。埃马纽埃尔,您不妨先回去找您那位可爱的妻子,请代为致以亲切的问候;摩莱尔,您得陪我去香榭丽舍大街。”
“好极了,”马克西米利安说,“刚好我正要去您寓所附近办点事,伯爵。”
“要不要等您回来用午餐?”埃马纽埃尔问道。
“不用了。”摩莱尔回答说。
车门又关上,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您看,我给您带来了幸福,”当车上只剩摩莱尔和伯爵两人的时候,摩莱尔说道,“您没有想到吧?”
“想到了,”基督山说道,“所以我总想挽留您多陪我一会儿。”
“真是奇迹呀!”摩莱尔顺着自己的思路随口说道。
“什么奇迹?”基督山问道。
“刚才的事。”
“是的,”伯爵微微一笑说道,“您这话说对了,摩莱尔,这真是奇迹!”
“因为,不管怎么说,”摩莱尔接着说道,“阿尔贝很勇敢。”
“非常勇敢,”基督山说道,“我见过他刀都悬在头上,还能安然酣睡。”
“我知道他同人决斗过两次,表现都非常出色,”摩莱尔说道,“所以,您得看到这同今天上午的表现是殊途同归。”
“何况还有您的影响呢。”基督山微笑着说。
“幸好阿尔贝不是战士。”
“为什么这样说?”
“战场上有赔礼道歉的吗?”这位年轻的上尉连连摇头说道。
“喔,”伯爵温和地说道,“您可不能带有常人的偏见呀,摩莱尔!既然阿尔贝非常勇敢,他就不可能苟且偷安,今天上午他之所以有这样的举动,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他的表现应该说是大无畏的,而决不是别的什么,难道您不这样想吗?”
“当然,那是当然的,”摩莱尔说道,“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西班牙人说的话,他今天不如昨天勇敢。”
“您同我一起用午餐,好吗,摩莱尔?”伯爵突然改换话题说道。
“不行,10点钟的时候我得同您分手。”
“这么说,已经有人约您吃饭了吗?”
摩莱尔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
“不过,您总得有个地方用午餐呀。”
“可是,倘若我不饿呢?”摩莱尔说。
“啊!”伯爵说道,“我只知道有两种情感可以使人失去食欲,一种是痛苦——幸好我看您很快乐,这就不是痛苦与否的问题了,另一种则是爱情。听您谈到心上人说的那些话,我不禁在想……”
“那倒是,伯爵,”摩莱尔喜洋洋地回答说,“我不否认。”
“您就不想对我说说吗,马克西米利安?”伯爵问道,口气说得非常急切,显而易见,他对这个秘密很关心,争着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今天上午我对您说过,我已经有相好,是不是,伯爵?”
伯爵没有出声回答,只是向那年轻人伸出手去。
“这样说吧!”摩莱尔接着说道,“既然我的心已经不用再在万森森林陪您,这心就飞到别的地方,我正想去把它找回来。”
“去吧,”伯爵慢悠悠地说道,“去吧,亲爱的朋友,不过您不要不好意思,假如您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您应该想到我在这世界上还拥有某种影响,我很愿意利用我的影响来成全我所喜欢的那些人,而您,摩莱尔,我非常喜欢您。”
“太好了,”那年轻人说,“我会记着的,就像自私的孩子需要自己的父母时总记着他们一样。当我需要您的时候——可能会有这种时候,我就会来找您,伯爵。”
“很好,我记住您这话。那么再见吧。”
“再见。”
这时马车正好驶到香榭丽舍大街伯爵的寓所门前,基督山打开车门,摩莱尔跳下马车。贝蒂西奥正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着。摩莱尔走上马里尼大街便消失不见了,基督山疾步走到贝蒂西奥跟前。“怎么样?”基督山问道。
“情况是这样,”管家回答道,“她马上就要离开她家了。”
“她的儿子呢?”
“她儿子的贴身跟班弗洛朗坦说,那儿子也会走的。”
“您跟我来。”基督山带着贝蒂西奥一起进了他的书房,写了我们已经知道的那封信,交给管家。“去吧,”基督山说,“赶紧办,顺便您去告诉埃黛我已经回来了。”
“我就在这儿。”姑娘说道,她听到马车的声音便下了楼,看到伯爵安然无恙,顿时高兴得喜形于色。
贝蒂西奥退出书房。
埃黛焦急不安地等伯爵回来,现在一见到伯爵果真回来了,她顿时感到兴高采烈,仿佛女儿又见到了亲爱的父亲,她欣喜若狂,如同情妇又见到了心爱的情人。伯爵心里同样十分高兴,只是脸上没有那样欣欣有喜色。喜悦对饱经风霜的心灵犹如甘露对久旱的焦土一样,心灵和土地都会尽情吸吮这从天而降的甘霖,但在外表上却不见任何征兆。这几天基督山领悟到了一件他长久以来总不敢相信的事,在这世界上有两位梅塞苔丝,他会有他的甜蜜生活。他那充满幸福的灼热目光尽情地在埃黛的湿润的双目中遨游,突然书房门一下打开,伯爵不由得皱紧眉头。
“莫瑟夫先生来访!”巴蒂斯坦说道,口气中仿佛因为说了这个名字而带着某种歉意。
但是伯爵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是哪一位莫瑟夫?”他问道,“子爵还是伯爵?”
“伯爵。”
“我的上帝!”埃黛喊了起来,“这事难道还没有了结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了结,我亲爱的孩子,”基督山握住姑娘的双手说道,“不过我知道,你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喔!可这无耻之徒……”
“这个人对我已是强弩之末,埃黛,”基督山说道,“刚才我对付他儿子的时候,情况倒是比较险峻。”
“所以,我多么担惊受怕,”姑娘说道,“你是永远不会知道的,我的主人。”
基督山微微一笑。“我凭我父亲的坟墓发誓,”基督山伸手抚摸姑娘的头说,“我向你起誓,假如有什么不幸的事发生,倒霉的决不是我。”
“我相信你的话,我的主人,这仿佛就是上帝对我说的话。”姑娘一边说,一边额头向伯爵凑去。
基督山在这如此纯洁美丽的前额上吻了一下,这一吻使两颗心都在突突跳动,只是一颗心跳得刚劲奔放,一颗心跳得端庄凝重。
“噢!我的上帝!”伯爵低声自语道,“这么说,你允许我还能有我的情爱!”接着他一边陪那位美丽的希腊女子向暗梯走去,一边对巴蒂斯坦说:“请莫瑟夫伯爵先生进客厅见我。”
莫瑟夫伯爵这次来访可能在基督山的预料之中,但读者未必能想到,所以有必要在这儿交待一句。
上面说过,阿尔贝在他小楼的时候,把他的东西列了一份清单,梅塞苔丝也一样,她一人在自己的房间里把各种东西开了一张单子。她把首饰分门别类整理好,把抽屉一一推上,把钥匙收在一起,把所有的东西都井井有条地摆好留下。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苍白阴森的脸庞在一扇玻璃门上探了一下,但是梅塞苔丝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这扇玻璃门原本是供走廊采光用的,从这门不但可以看到房间里的人,也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在这门前探头探脑的那个人,人家没有看见他的人影,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他却把莫瑟夫伯爵夫人房间里的情形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这个脸色苍白的人在玻璃门前窥视完以后,便走进莫瑟夫伯爵的卧室。一进卧室,他就用他那只痉挛的手撩开朝前庭开的一扇窗子的窗帷。他就在那儿站了整整10分钟,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只听见自己的心怦怦乱跳。这10分钟对他来说实在太漫长了,正是在这个时候,阿尔贝决斗回来,一眼瞥见他父亲正躲在窗帷后面鬼鬼祟祟等他回来,当时阿尔贝就把头扭向一边。
第172章 自杀(2)()
伯爵顿时瞪大眼睛。他知道阿尔贝气势汹汹地侮辱了基督山,这样的侮辱在世界各国都必定导致你死我活的决斗。而阿尔贝能安然无恙回来,这就是说伯爵已经得到雪耻。这张悲伤的脸上闪出一丝难以形容的喜色,犹如太阳在被乌云遮挡前射出的最后一道光芒,然而这乌云很难说就是太阳蛰伏的幽谷,倒更像是太阳长眠的坟墓。然而我们已经说过,伯爵只是一厢情愿地白等,那年青人没有来伯爵的套间讲他如何凯旋。儿子为了父亲的荣誉去决斗,临行前不想见父亲,这在情理之中,但是既然已经为父亲雪耻,儿子为什么不肯过来扑向父亲的怀抱呢?这时,伯爵不见阿尔贝过来找他,于是派人去找阿尔贝的跟班。读者想必记得,阿尔贝当即吩咐跟班,对伯爵不要有任何隐瞒。10分钟后莫瑟夫将军来到楼门前的台阶上,只见他身穿配有军服活硬领的黑礼服和黑长裤,手上戴着黑手套。从当时的样子看,他好像早已作了吩咐,因为他刚一踩上台阶的最下面一级的时候,已经准备好的马车立即驶出车库,在他跟前停下。这时他的贴身跟班走过去,把一件军人硬呢大衣扔进马车。军大衣显得硬邦邦的,原来跟班在大衣里裹了两把剑。跟班接着把车门关上,自己上车在车夫边上坐下。在前边车座上的车夫弯下身子等候吩咐。“香榭丽舍大街,”将军说道,“基督山伯爵寓所,快!”
马鞭啪地一声抽打下来,辕马立即奔驰起来。5分钟后马车已在基督山伯爵寓所门前停下。莫瑟夫先生不等马车停稳,自己打开车门,像年轻人那样跳下车,拉响绳铃,带着他的跟班一起钻进那大开着的门洞。不过一秒钟的工夫,巴蒂斯坦就向基督山先生通报莫瑟夫伯爵来访。于是基督山一边送埃黛上楼,一边吩咐请莫瑟夫伯爵先在客厅稍候。将军在客厅踱步走到第三圈的时候,他回过头突然看见基督山正在门口站着。
“啊!是莫瑟夫先生,”基督山镇静自若地说“我还以为听错人了。”
“是的,是本人。”莫瑟夫伯爵说道,只见他嘴唇可怕地抽搐着,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那么我不禁要动问,”基督山说道,“出于何种原因,我竟能一大早有幸见到莫瑟夫伯爵先生?”
“今天早上您不是已同我儿子相会过了吗?”将军说道。
“此事您已经知道了?”基督山伯爵问道。
“我而且知道,我儿子有充分理由决定同您决斗,尽其所能把您杀死。”
“不错,先生,他的理由确实非常充分!但是您自己看吧,虽然看着这种种理由,他却没有把我杀死,甚至没有跟我决斗。”
“但是他认为,是您致使他的父亲蒙受奇耻大辱,也是您造成我家此时此刻因这无妄之灾而将巢毁卵破。”
“说得对,先生,”基督山说道,口气总是这样从容,简直令人胆寒,“这不妨说是次要原因,而不是主要原因。”
“想必您已向他作了某种道歉,或作了某种解释了吧?”
“我没有向他做任何解释,倒是他向我赔礼道歉了。”
“不过请向,他为什么道歉?”
“因为他已深信不疑,很可能他已知道,在这件事上有罪的人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我。”
“这人是谁?”
“他的父亲。”
“就算是吧,”莫瑟夫伯爵说道,他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但是您知道,一个有罪的人不喜欢听人家揭他的短。”
“我知道……所以现在的事我都已料到了。”
“您已经料到我儿子竟是个懦夫!”莫瑟夫伯爵喊道。
“阿尔贝·莫瑟夫先生根本不是懦夫。”基督山说道。
“一个人手持利剑,挥剑即可刺向不共戴天之敌,然而他不敢决斗,这个人便是懦夫!就是他人在这儿,我也要当面对他这么说!”
“先生,”基督山冷冰冰地说,“我想,您来不至于对我讲您的家庭琐事吧。这种话请对阿尔贝先生说吧,或许他会知道怎么回答您。”
“喔,不,不,”将军回答道,脸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不,您说得对,我来不是说这种事!我来是要告诉您,本人同样认为您是我的仇敌!我来是要告诉您,从本能上讲,我就憎恨您!我似乎早就认识您,而且早就痛恨您!总之,我要告诉您,既然今日年轻人不肯决斗,那就让我们来决斗……这是否也是您的意思,先生?”
“一点不错,所以刚才我说,我已料到会有什么事,我说的就是大驾光临。”
“太好了……那么,您准备好了没有?”
“随时都有准备,先生。”
“您知道,您我决斗,非有一死方可终止!”将军咬牙切齿怒气冲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