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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疯?”
“疯得必须把他捆绑起来,他的脑子已经衰竭,他时而痛哭流涕,时而纵声狂笑,有的时候他一连几小时在海滩上拿石片砍水玩,要是石片在水面上连弹五六下,他就高兴得好像又打了一次像马伦戈意大利地名,1800年拿破仑在此打败奥军。之战或像奥斯特利茨捷克地名,1805年拿破仑在此打败奥俄联军。之战的大胜仗。您应该承认,凡此种种都是发疯的迹象。”
“要不就是智慧的迹象,男爵先生,智慧的迹象,”路易十八笑着说道,“古代的有名船长也都是到海边以砍石片为消遣,不信可看普罗塔克古希腊作家50—125。写的《大西庇阿古罗马统帅前236—前184,公元前205年任执政官。传》。”
面对谈笑自若的国王和公安大臣,公爵不由得沉思起来。维尔福怕功劳被别人抢走,没有把秘密和盘托出,不过他说的那些话也的确让公爵坐立不安。
“来,来,当德雷,”路易十八说道,“布拉卡还是不相信,你再说说篡位逆贼是如何归依的吧。”
公安大臣鞠了一躬。
“篡位逆贼归依?”公爵喃喃说道,眼睛望着一唱一合的国王和当德雷,“篡位逆贼真的归依了?”
“绝对是真的,我亲爱的公爵。”
“已是循规蹈矩了,男爵,您来解释一下。”
“情况是这样的,公爵,”公安大臣极为严肃地说道,“最近拿破仑在他岛上巡视,他的两三个老兵流露了想返回法国的意思,他准许了,而且勉励他们为他们的好国王效劳,这是他的原话,我可以肯定,公爵。”
“怎么样,布拉卡,您有何感想?”国王说,一时放下了眼前摊着的巨着。
“我说,陛下,公安大臣或我总有一人弄错情况。不过公安大臣负责保卫陛下的安全和荣誉,他不可能出差错,很有可能是我错了。可是,陛下,臣愿意替陛下出面,再问问我说起过的那个人,臣甚至主张,陛下不妨赏光亲自问问。”
“我非常愿意,公爵,只要是您引见的人,我都可以见,但是朕要见的人,手里应该有真枪实弹。男爵,您手上有没有比这更新的报告?这是2月20日的,今天是3月3日。”
“没有,陛下,但我时时刻刻在等着新的报告。我从上午就出来了,说不定正好我不在的时候又有报告到了。”
“您去巴黎警察局看看,要是那儿没有,嘿,嘿,”路易十八笑了笑又说,“那就编一份,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啊,陛下,”大臣说道,“谢天谢地,在这一方面我们无需捏造任何假报告。每天我们办公桌上堆满了内容极其详尽的告密信,这一大帮写告密信的可怜虫总希望能多少看到他们的功绩,其实他们都是无事忙,当然他们愿效犬马之劳的心是真的。这些人都是在指望运气,希望某一天发生什么料想不到的大事,使他们的预言成为现实。”
“很好,您去吧,先生,”路易十八说道,“别忘了我在等您。”
“我去了马上回来,陛下,过10分钟我一定回来见您。”
“至于我,陛下,”布拉卡公爵说,“我现在去找给我送信的那位先生。”
“请稍等,”路易十八说,“真的,布拉卡,我必须把您的武器更换一下,我想送您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被鹰爪紧紧抓住的猎物想逃也逃不了,同时送您一个字:tenax拉丁文:固执。。”
“陛下,我明白。”布拉卡公爵说道,不耐烦地咬着他的指甲。
“我想就这句话同您商榷一下:气喘吁吁逃跑的弱者,您知道,这里是指一只逃避狼的鹿。您不就是猎人,而且是王室捕狼主猎官吗?这两个双关词:‘气喘吁吁的弱者’,您觉得怎么样?”
“妙极了,陛下。给我报信的先生便是您所说的那头鹿,因为他坐驿站马车,用了不过三天的时间,足足走了220里路。”
“那一定是非常疲倦,而且非常焦急,我亲爱的公爵。不过现在我们有了电报,不用三四个小时就送到了,而且连口气都不必喘。”
“陛下,您对这青年的奖励未免太少了,他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又抱着那么大的热忱,只为向陛下进上一言。他是萨勒维约伯爵推荐找我的,臣恳请陛下就算看萨勒维约伯爵的面上,见一下这青年。”
“萨勒维约伯爵,是我弟弟的侍从长吗?”
“是的。”
“不错,他是在马赛。”
“他就是从马赛给我写的信。”
“他信上提了那谋反的事了吧?”
“没有,但他给我推荐维尔福先生,希望我能向陛下引见。”
“维尔福先生?”国王大声问,“送信的先生是维尔福?”
“是的,陛下。”
“是他从马赛赶来了?”
“是他。”
“您早应该提起他的名字才好!”国王接着说,脸上显出有点不安的神色。
“陛下,我以为陛下不会知道他这名字。”
“错了,您错了,布拉卡,这个人兢兢业业,很有修养,特别是很有抱负,确实如此。您知道他父亲叫什么名字吗?”
“他父亲?”
“对,他叫努瓦基耶。”
“那位吉伦特党徒努瓦基耶?在元老院当议员的努瓦基耶?”
“对,就是此人。”
“陛下却启用这样一个人的儿子?”
“布拉卡,我的朋友,您就不明白了。我对您说过,维尔福很有抱负。为达到目的,他可以牺牲一切,甚至自己的父亲。”
“那么,陛下,我要不要带他进来?”
“马上带他来,公爵,他人在什么地方?”
“在下面我马车里等着。”
“您去找他来见我。”
“我马上就去。”公爵如同年轻人一般,敏捷地走出书房,他对王室赤胆忠心,这时他仿佛又成了一个20岁的青年。路易十八一人留在小书房,两眼又一次回到那本半开着的贺拉斯的诗集上,嘴里轻轻吟道:“justumettenacempropositivirum拉丁文:正义和坚定锤炼人。。”
布拉卡公爵急步下了楼又急步上来,但是回到候见大厅他被拦住等待通报。维尔福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衣服完全不符宫廷穿着要求,典礼官布雷泽先生发现这年轻人竟然这么一身装扮来觐见国王,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怀疑起来。但是,公爵只说了“奉圣命”三个字便推开阻拦,尽管典礼官在一旁坚持王室礼仪,维尔福还是被领进小书房。
国王仍然在公爵离开时的那个地方坐着。一开门,维尔福看到国王就在自己的对面,他便一下站住了。
“请进,维尔福先生,”国王说道,“进来吧。”于是维尔福先向国王鞠躬,然后向前迈了几步,等候国王发问。
“维尔福先生,”路易十八接着说,“布拉卡公爵称,您有要事告朕。”
“陛下,公爵的话是对的,望圣上明察事情之重要。”
“先生,报告之前您首先告诉我,据您看,问题是否像他们向我说的那样严重?”
“陛下,我认为事情万分火急,不过,我不曾有任何耽搁,事情还不至于无可挽回。”
“请尽量详细地说,先生,”国王说道,他已开始被布拉卡公爵激动的神色和维尔福紧张的语气所感染,“说吧,请从头讲起,我喜欢一切都应有条有理。”
“陛下,”维尔福说道,“我愿如实向陛下禀报,但我倘因过于激动而词不达意,还望陛下恕罪。”说完这一番刻意取悦的话,维尔福朝国王瞥了一眼,看到国王确在和颜悦色地听,于是接着说:“陛下,我十万火急赶来巴黎,为向圣上禀告我亲手办的一个案子。这不是底层百姓家或军队中每天都有的那些作奸犯科,纯属鸡零狗碎,出不了什么大事,那案子是一起真正的谋反作乱,是一场危及圣上宝座的风暴。陛下,那篡位逆贼在三条大船上配置了枪炮,他在运筹某种计划,当然这计划极有可能荒诞不经,但正因为疯狂之极,亦有可能极为可怕。此时此刻他可能已从厄尔巴岛出发。他去向何方?我尚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他企图登陆,不是在那不勒斯,便是在托斯卡纳沿岸,甚至直奔法国。陛下必定知道,厄尔巴岛的这位岛主一直同意大利和法国保持着联系。”
“是的,先生,我是知道的。”国王非常激动地说,“最近得到情报,说拿破仑党徒在圣雅克街多次秘密集会。但您说下去吧,您怎么获得这些详情的?”
“陛下,我是从一个马赛人身上审问出来的,我对此人早就注意上了,我出来的那一天已将他捉拿归案。此人是水手,生性好闹事,我一向就怀疑他是个拿破仑党分子。他秘密去了一趟厄尔巴岛,见到元帅,受命向巴黎的一名拿破仑党徒传达一项口头指示。至于巴黎的这个拿破仑党徒叫什么名字,我盘问不出来,指示的内容是责令那个党徒鼓动人心,准备复位,陛下,这是审问时交代的原话。看来这卷土重来的事也就近在眼前了。”
“那个人在什么地方?”路易十八问。
“回陛下,他已关入监狱。”
“您认为情况非常严重吗?”
“极为严重,陛下,案发的时候我家正在请客,这一天恰好是我订婚的日子。我知道了大吃一惊,立即告别未婚妻和各位朋友,一切都搁下以后再说了。这样我就来到陛下脚前,陈述我的忧心并表我对圣上的一片忠心。”
“对了,”路易十八说道,“记得曾说起过您和圣梅朗小姐的婚事。”
“正是陛下一位忠臣家的女公子。”
“对了,对了。不过我们再来看看那阴谋作乱的事吧,维尔福先生。”
“陛下,我怕他们不仅仅是阴谋作乱,我担心他们是要共谋造反。”
“现在这个时候,”国王微微一笑说,“策划什么叛乱倒也容易,但想成功则就困难多了。其原因正在于,朕刚恢复先祖王位不久,过去、现在和将来无不为朕所张目注视。10个月来各部大臣都在加倍警戒,防范地中海沿岸。假如拿破仑在那不勒斯登陆,还不等他到达皮昂比诺,联军各部都已动员起来;假如他在托斯卡纳登陆,他将四面受敌;假如他在法国登陆,他本人已为人民所深恶痛绝,所带的人马又不过是区区之数,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即可一举战胜,您不必多虑,先生。请相信,您的忠诚朕已记下了。”
“啊,当德雷男爵来了!”布拉卡公爵喊道。这时公安大臣已在门口出现,他脸色苍白,战战兢兢,两腿摇曳不停,仿佛他头晕目眩即将晕厥。维尔福后退一步准备退出小书房,然而布拉卡公爵握住他的手,把他留了下来。
第16章 科西嘉的吃人巨妖()
一看到这张大惊失色的面容,路易十八猛地一下推开身前的桌子,惊喊道:“您怎么啦,男爵?您如此慌张又如此迟疑,是否与布拉卡公爵所言,维尔福先生刚予证实之事有关?”
布拉卡公爵急忙向男爵走去。男爵满脸惧色,公爵这位鼎臣反而无意神气起来。的确,在这种场合,公爵宁肯受警察头子的嘲讽,也不要去就现在这种事奚落他,这样,形势反倒是有利了。
“陛下……”男爵结结巴巴地说。
“嗯,请说吧。”路易十八说道。公安大臣这时已完全被绝望压倒,一下冲到路易十八脚前,国王皱紧双眉往后退了一步问:“您有什么话要说?”
“噢,陛下,多么可怕的灾难!我太不应该了,我决不能饶恕自己!”
“先生,”路易十八说,“我命令您好好讲。”
“是这样,陛下,2月28日逆贼从厄尔巴岛出发,并于3月1日登陆。”
“什么地点?”国王焦急地问。
“在法国,陛下,是一个小港口,在朱安湾的昂蒂伯附近。”
“3月1日篡位逆贼在离巴黎2000里远的朱安湾昂蒂伯附近登陆回法国,而您只在今天3月3日才得到消息!……嗯,先生,您告诉我的事根本不可能,您得到的是假情报,要不就是您疯了。”
“噢,陛下,这消息千真万确!”
路易十八愤怒而惊恐地打了一个难以形容的手势,然后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仿佛这突然一击同时打在他的心上和脸上。“到了法国!”他喊道,“这篡位逆贼已经到了法国!他没有被看住?可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跟他串通好了?”
“啊,陛下,”布拉卡公爵大声说道,“断不可指责像当德雷男爵这样的人图谋不忠。陛下,我们都太盲目了,公安大臣跟大家一样也盲目了,其他都说不上。”
“但是……”维尔福说道,可又一下停了口,他一边鞠躬一边接着说,“啊,请原谅,请原谅,陛下,我过于热忱,一时忘乎所以,望陛下恕罪。”
“说吧,先生,大胆说吧。”国王说道,“只有您一人提醒朕注意这场灾难,您再告诉朕,现在该如何挽救?”
“陛下,”维尔福说,“篡位逆贼在南方不得人心,我认为,假如他冒险在南方流窜,我们很容易发动普罗旺斯和朗格多克两省将其歼灭。”
“不错,所言极是,”公安大臣说,“只是他沿加普和锡斯特龙两地挺进。”
“他在挺进,向前推进,”路易十八说道,“他是在向巴黎挺进了?”公安大臣不敢出声,实际上已是全部默认。路易十八于是问维尔福:“那么多菲内省呢,先生?据您看,该省是否同普罗旺斯省一样,也可以发动起来?”
“陛下,非常遗憾,只得禀告陛下一个严酷的事实,多菲内省的民情远不如普罗旺斯和朗格多克两省,多菲内省的山民都是拿破仑党徒,陛下。”
“唔,”路易十八喃喃说道,“他很了解情况。他一共带了多少人?”
“陛下,我不知道。”公安大臣说。
“什么,您不知道!这一情况您是不是疏忽了?倒也是,这种区区小事无关紧要。”他接着说,脸上挂着冷峻的微笑。
“陛下,一时不可能知道,快报只是说逆贼登陆和挺进的路线。”
“这快报是怎么到您手上的?”
大臣低垂了头,额头涨得通红,他结结巴巴地说:“用电报传来的。”
路易十八向前跨了一步,像拿破仑似地双臂交叉,气得脸色发白,接着说:“唔,七国联军浴血奋战才把他推翻,靠了上天的奇迹,我流亡25年后又坐上了先祖的宝座。这25年中我一直在研究、探查和分析本属于我的法兰西的人和事,我如愿以偿了,然而原先完全掌握在我手中的力量却分散了,弄得我筋疲力尽。”
“陛下,这是气数。”大臣喃喃说道。他感到这样一种力量对命运而言无足轻重,但又强大无比,足以击垮一个人。
“这么说,敌人对我们的评论倒是说对了,我们真的是该学的学不会,该忘的忘不掉吗?假如我同他一样,也为他人所背弃,我尚且可以自慰。我现在身边的人,都是我一手提拔到显要的职位,他们理应关心我胜于关心他们自己,因为我的气运即是他们的气运,有我之前他们分文不值,无我之后他们又将分文不值,我为他们所簇拥,然而软弱无能,碌碌无为而悲惨沉没!啊,是的,先生,您所言极是,这就是气数。”
这一番忿詈说得公安大臣只是低头弯腰听着,布拉卡公爵不时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而维尔福的心里却在微笑,他感到自己的分量已是加重了。
“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