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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多毒的东西,只要运用得当,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反之亦然。
“可是小姐为何要把点心送到崔妃那里?”
这样不是把最好的证据都送还歹人了吗?小玉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若崔氏参与这件事情,那么她定然不会傻到吃下那点心。若她并没有参与,一切事情只是我们妄测,那么那点心里,应该就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怎么可能是清白的!”
崔氏和赵氏,好像约好了一样,一前一后地送东西过来,而且所送的东西也未免太巧了一点。
“小姐,难道你就这样不打算追究了吗?”
“不必了。以后多加小心就好。”
不是不追究,而是息事宁人,放人一马。东西一送过去,参与的人自然明白她已经知晓了整件事情,以后定然懂得收敛。
“就算是追究了,只怕也未必能查出真正的指示人。”
赵妃和崔妃都不是一个能有这种筹划能力的人。
在这宫中,不是一定要以牙还牙,斗个你死我活。很多时候,真正的当事者也许只是为了自保,迫不得已地做一些儿无奈的事情。
许多掩藏在表象下的真相才最可怕。她无力,也不想去追查幕后的真凶。她不想再过多地涉入其中,更无意搅动一场宫斗的乱局,因为那结局,只怕会非常之惨烈。
现在只怕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瞪大眼睛等着看她最后的结局。
那盆花一送走了,王皇后自然会很快知晓,也会暗中追查起因缘由,她绝不会容忍在她的治下有这种事情发生。坤安宫的以后只会越来越安全。
过去十几年里,钩心斗角的宫斗不是没有,而是或被小心地层层掩盖在迷雾之中,被或消饵于无形。
“什么?流产?!”
王皇后正在插花,听到这消息,一失手,差点把那只精美的古董梅瓶打翻。
“是,崔娘娘流产了。”
“太医怎么说?”
一旦完全消化了这个突兀的消息,王皇后此时反倒镇定下来。
“说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动了胎气。”
“是哪位太医出的诊?”
“裘太医。”
“传!”
“是。”
不一会儿,裘太医便被以最快的速度传唤到坤宁宫,战战兢兢地向皇后禀报诊治的结果。
看到他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擦汗,王皇后感到有些奇怪。
现在可是隆冬腊月,就算是屋里点着火盆,他身上穿着棉袍,有那么热吗?
“你是说,崔妃是因为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就流产了?”
“是,本来这头两三个月,就非常容易流产”
“就算是这样,什么东西能吃了就如此轻易地导致流产?”
难道是误食了堕胎药?或者其他什么药物?什么东西不能明说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裘太医今天的说话和表情都透着股古怪。
“崔娘娘只怕是中了某种奇特的毒,无色无味,让人无知无觉,叫人无从查考毒素到底是何物。”
“你是说,崔妃现在体内还有毒?”
“不,崔娘娘现在体内无毒,毒应该是已经随胎儿流掉了。”
他说这些根本和没说一样。一切都无从查考,一切不过都是妄加揣测。
“中毒一说,最好不要乱传。你先下去吧。”
“是。”
看着裘太医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想起他适才说话时紧张局促的表情来,王皇后心中越发有些狐疑起来。
中毒,流产,这未免太巧了吧?难道是
“备轿,去储秀宫。”
崔妃自从传出怀孕的喜讯,便搬到了离福寿宫最近的宫室里,太后还特意赐命储秀宫。
快到储秀宫时,王皇后顺手撩起轿帘看向外面,却正好看到一个眼生的女子,急匆匆地迎面走过来,好像刚从储秀宫的后门出来。
那女子刚拐过来,突然看到了皇后的软轿,便停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过身,又拐到一条小路去,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那人是谁?”
王皇后有些不悦地问道。
她有这么可怕,叫人见到了便想远远地逃开?或者那个女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说不定!
对于人,她想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刚才虽然只是一瞥,她就觉得那女子虽然看着有些眼生,但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可储秀宫中分明没有这号人物。而且她的服饰,也不像是普通宫女的服饰。
“站住!皇后娘娘传召!”
坤宁宫的侍从喝叫了两声,那女子这才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身走过来。
“见过皇后娘娘。”
她在软轿前弯下腰,规规矩矩的行了宫礼。
“你是”
王皇后上下打量着她。只见她是缓缓地抬起头来。
那过于清幽出尘的相貌,那缓慢到过于拖沓的动作,那种没有存在感,却又叫人无法彻底忽视的感觉脑子里灵光乍现。
“你是阮美人?”
那个一起入宫的女子封妃的封妃,怀孕的怀孕,只有她还独自沉寂在宫苑一角的阮美人?
怪不得眼生,她只见过她一面,虽然当时印象深刻,时间久了也有些模糊了。
而且,刚才那个行动矫捷的她,根本没有丝毫平日的拖沓慵懒。
“你来这里干什么?”
第九十六章 弹劾()
养心殿。
“既然皇后拿后宫的事情来烦我,那么是不是也要帮朕一个忙?”
李昊天拿起刚才那本刚刚放在桌子上的奏折,打开来放在王皇后的面前,那样子仿佛说:既然你来烦我,不如我也烦你;若要我帮你,你要先帮我,这就是对等的条件交换。
“皇上说笑了,这场朝堂上的事情,臣妾哪里懂?”
说着她把手向坤安宫的方向指了指,语气中也带了几分调侃。
“说起这朝政来,只怕你去找那一位还比较合适。只怕她能使半份力就足够顶得上臣妾的劳心劳力了。”
懂得以退为进,懂得借力打力,明明就在这看不清条理的旋涡之中,却还能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不愧是林文岳的女儿,果然是家学渊博。
李昊天装作没看到王皇后手指的方向,点了点摊在桌子上的折子道:
“这份折子不行。”
“有什么异样之处,让皇上如此费神?”
“这折子是弹劾林左相。”
“?”
难道是父亲那些人,又不知为林文岳罗列了一些那不上太台面的芝麻蒜皮的罪名吗?可那些东西哪里值得皇上如此难以决断!
“递折子的人,是林文岳的爱徒。”
王皇后一下子怔住了,呆呆的看着李昊天,李昊天点点头,表示事实确实如她所想的。她的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
林文岳多年经营和打造的林氏集团,一直是一个完美的找不到丝毫缺陷和缺口的权力集团。纵使王湛多么挖空心思地想法要制衡林文岳,也只是徒劳罢了。
若不是皇帝有意的扶持,和林文岳常常手下留情,只怕王湛右相的位子早已不保。
如今那个铁桶般的林氏集团,却自己张开了一个缺口。里面的人才知道什么是打垮林文岳的关键所在,而且,能够格成为林文岳的徒弟的人,所提出弹劾的理由,自然不会和王湛们的一样无足轻重。
即便弹劾的理由尚不足以压倒林文岳,那个爱徒、门生的身份,已足够让有心人大作一番文章的。
她瞟了一眼折子最后的署名,那位林文岳的爱徒居然也姓崔。奇怪的巧合。
“那,皇上打算怎么办?”
李昊天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拿起折子再看一眼,合起来收入怀中。
他那郑重其事的样子似乎已经表明了某种态度,王皇后隐隐觉得一场大风波真的就要开始了。朝堂上保持了十几年不变的政治势力格局,只怕从此要天翻地覆。
林文岳近二十年的经营,林家的势力真的要垮在那一张奏折上吗?若真是如此,皇上又要让谁来弥补林文岳所留下的权力真空呢?
难道这才是他为了一些不成理由的理由而借机禁锢林贵妃的真正原因?!
她突然感到后背阵阵恶寒袭来,禁不住打了个抖。
月无常满,花无长红。
世间万物的兴衰,自然有它的规律和运数,强求不得。
大殿,早朝。
“众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朝事已经议罢,众臣们都躬身如仪,表示可以结束早朝了。
李昊天缓缓地环视了一圈,这才重又开口了:
“好,既然都没事了,朕倒是有件棘手的事情,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各爱卿可为朕分忧?”???
棘手?左右为难?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让皇上如此忧心?
众大臣互相看看,没人敢接话,然后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林文岳。
“解君之忧自然是臣等的责任。请皇上明言!”林文岳开口问道。
“看来,能为朕解忧的也唯有林爱卿了。”
李昊天从怀里抽出一份奏折来,
“这份折子递到朕这里也有三两天了,朕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是留中不发,还是原封不动地打回去,让这个写折子的反省。爱卿为朕那个注意?”
说着便让阶前随候的太监把折子传给林文岳。
林文岳翻开折子后不觉一怔,再仔细往下一看,不觉越看神色越来越凝重,越看越心惊。尽管是寒冬腊月,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依旧是冷汗涔涔,汗湿夹被。
这是一份弹劾他的折子,让他惊讶得不是折子的内容,而最令他震惊的,递折子的居然是他的门下弟子崔解元!
既然已经把折子拿出来当朝交给了辅政的左相,当然是皇上十分重视,是要严肃认真的处置了,所谓“留中不发”或是“原封不动地打回去”的可能性,自然都不存在了。
折子上说他擅权专政,任人唯亲,多年来培植个人势力,藐视皇权。并洋洋洒洒列举了诸多的例证。果然不愧是他的弟子门生,行文如流水,极尽感人之能事。
还好,除了这些,没有误谬他企图篡权,谋反,里通外国等等。可是就仅只是折子上这些条条状状,哪一项都足够触动皇帝的敏感神经,哪一条都够置他于死地的!
皇上若不在意,这份折子就权当是废纸一张,可是若皇上在意,那么他便百辞莫辨,虽百死亦难辞其咎。
“皇,皇上,皇上容老臣”
林文岳扑通一声当阶跪下。
“老臣一心为君为民为国,并无私心,请皇上明察!”
满朝文武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昊天带笑的面容很温和,也很平静,似乎眼前的事情,根本是不必过多放在心上的一桩小事。
“爱卿不必多言,朕自然知道爱卿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多年来一心为了政事,不存半点私心。”
说着用手指指地上林文岳从手中掉落的折子,
“这些或许都是些不明就里的人妄加揣测,无稽之谈。可是”
“若是其它人这样说也就算了,现在卿的爱徒居然也这么说。”
李昊天笑着叹了口气,摇摇头,看了林文岳一眼,似乎在说:说不定是你百密一疏,疏忽了这个门生弟子,不肯提拔他而招来了忌恨呢。
“朕明白,只怕天下很多人不明白,会误信这些惑众的谣言,爱卿如此为国事操劳,替朕分忧解难,却遭人误会,徒留骂名,朕于心何忍?”
说完,李昊天又重重叹了口气,一手抚额,似乎很为之烦恼。
“爱卿,你说要朕怎么堵这天下悠悠之口呢?”
第九十七章 失势()
若是皇帝当面问一个臣子:我知道你没罪,可是总要给万民一个交待。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才不会被人说我徇私呢?
若是这个臣子当真以为皇帝需要一个建议,那么这个臣子的未来恐怕也就不再有光明了。
林文岳混迹官场几十年,从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员成为把持朝政的一品大员,与圣德皇帝多年的君臣关系,自然不会傻到真的以为皇帝是左右为难,更不会不知进退,充分展开自己的博学与口才,当朝为自己辩驳抗争。
所以皇帝的话音刚落,他当即便伏地叩头,请求辞去宰相之职,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李昊天自然不会真的就一下子准了他请辞。又是爱卿又是国丈大人地温言挽留他,安抚他。
如果砍去一个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真的这么简单的,他又何必如此费神。更何况,这棵大树还牵连着整个社稷的根本。
最后,请辞不准,李昊天只准许他以养病的名义暂时回家休养一段时日,暂时不用上朝理政。至于需要修养多长的时间,他却没有说,也就是说:无期。
满朝文武虽然都看不懂君臣二人唱的是哪一出戏,不过很多人却都不甘寂寞地一个个出来站队:有开口痛骂那位写弹劾折子的人血口喷人,忘恩负义的;有出来赞赏崔解元“出污泥而不染”,为江山社稷抛开私人恩怨的;有出声为林左相辩驳的,自然也有火上浇油,趁火打劫的
皇帝的态度极不明朗,谁也无法预测林左相此次的福祸,以及未来的沉浮起落,于是,更多的人选择了沉默。
这种沉默是隔岸观火,也可以理解为对皇帝的不满和抗议。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已经有人暗中开始了新一轮的权力争夺,暗潮涌动,乱象渐生。
令人惊奇的是,林文岳政治上的敌对头右相王湛,却罕见的沉默,没有如众人所想得那样落井下石。
林左相被弹劾,并被迫挂职回家养病的消息,第二日便传进宫来。
宫里立刻炸开了锅。
林左相是谁?他是太子的亲外公,是林贵妃的亲亲爹爹呀!
而林贵妃呢,自入宫以来,无论是得宠还是失宠,便一直是宫中的话题人物。
宫里宫外,每一天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皇帝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关注着皇帝的喜怒,甚而至于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和动作。
宫外的人关注的是最得宠最能得到皇帝重用的臣子,宫内的人关注是最得宠,最能引起皇帝注意的妃子。
现在堂堂的林左相失了势,是不是意味着皇上对于林贵妃的关注会少些?
有的人突然恍然大悟道:莫非是林贵妃咆哮后宫激怒了皇上,却又始终不肯认错,所以皇上迁怒于林左相?
不对不对,旁边的人反驳道,你颠倒了主次,分明是因为皇帝不再宠信林左相,所以也就不再容忍林贵妃的恣意妄为了。
不对,分明是
坤安宫,却成了宫中最安静最平静的一角。
听到小玉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她这个天大的消息,紫棠却并没有感到十分震惊,只是沉吟了许久,丢给小玉一句话,然后便转身到佛堂中去诵经了。整整一天,她都跪在菩萨的面前,口中喃喃地念着经文。
“若府里有人进宫,再来禀报我吧。”她说。
父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府里不会不有所行动。尤其是二夫人,此时一定会想到还有一个身为贵妃的女儿好用。即便她现在只是个带罪过气的妃子,二夫人也会物尽其用地将她扯入其中。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送她进宫,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