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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满心以为,葭音是不小心怀孕了才偷偷摸摸,谁想到,竟是这样的噩耗。
震惊之余,立刻想到将来的事,下死令对元曦道:“这件事你不许再管,我会告诉董鄂葭音,别把你牵扯进去,听见了吗?”
“太后?”元曦呆住了。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你要想想玄烨,想想你自己。”玉儿威严无比,“你们的姐妹情深,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付出,你不计较值不值得,这我可以不管,可我不能不为玄烨考虑。”
苏麻喇在一旁道:“太后您别吓着娘娘,她知道了记下了。”
玉儿温和了几分,搀扶元曦起身:“孩子,最艰难的还在后面,董鄂葭音死了也就死了,她死了还能知道什么,最艰难的,是我们。不是额娘心狠,我这辈子,送走的人还少吗?”
第654章 我们终究,有缘无分()
“太后,皇上怎么办?”元曦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茫,看不见未来。
“既然你还知道要问我这句话,意味着你心里不糊涂。”玉儿坚定地说,“那就听我的,照我的话去做,把自己和这件事撇得干干净净,这一刻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再踏足承乾宫。”
见元曦呆呆的,苏麻喇替她答应着,把哭成泪人的孩子带出了门,好生宽慰引导了半天,再让巴尔娅把元曦带去了她的小院里。
待苏麻喇再回来找太后商议,只见她呆呆地坐着,没有了方才的威严霸气,微微泛红的眼睛,透着她的悲伤,苏麻喇知道,她是想起了先帝,想起了大格格。
“他们俩在天上,会觉得尴尬吗。”玉儿开口,苦涩地笑着,“皇太极应该很快就会释怀,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姐姐呢,姐姐也会释怀,她比董鄂葭音勇敢,她比董鄂氏强百倍。福临比不上皇太极,董鄂氏更没资格和姐姐相提并论,他们这一场除了祸害人,到底算什么?”
“不论算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您就别计较了。”苏麻喇道,“好好地把孩子送走吧,皇贵妃娘娘她”
“我不计较?那就该天下人来计较,就该他们来追着福临一笔一笔地计较。”玉儿恼道,“苏麻喇你有信心吗,福临能挺过去吗?”
苏麻喇噤声了,她没有半点信心,她不敢说大话。
“你没有是吧,我也没有。”玉儿道,“我曾天真地对你说,我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谁知道更大的磨难和危机,这才刚刚到来。”
“要不要找几位大臣商议一下?”苏麻喇也不愿再耗费她的同情心,镇定下来道,“太后,您要见谁,奴婢这就去传。”
“还没到时候,先镇定。”玉儿对苏麻喇说,亦是对自己说,“我先要把一些话,交代给董鄂氏,要她尽可能地让福临度过这一劫。”
苏麻喇略略安心,关键时刻,儿子还是儿子,格格并没有像她自己说的那么狠心。
她一直担心一件事,怕格格会放弃皇帝,也许一时之下她要为了江山社稷考虑,可那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她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当然,这都是苏麻喇自己想的,她早就知道,自己跟不上格格,她的眼界她的心胸,她的果断和冷酷无情。
“替我看好元曦,我不希望让玄烨,为她的同情心承担什么。”玉儿叮嘱苏麻喇,“告诉她,若还希望福临能挺过这一关的,就老老实实照我的话去做。”
巴尔娅的小院里,元曦呆呆地靠在窗下,巴尔娅在慈宁宫那么多年,便是傻子也能聪明几分了,更何况本也不傻,是个会看眼色的人,她悄声问元曦:“别叫我猜中了,是不是皇贵妃快不行了?”
元曦茫然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这样反反复复地病,一年到头吃药比吃饭还多,是个人都不能好了。”巴尔娅说,“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她进宫之后,就没见太平过,大大小小的事儿还少吗?虽不是她的错,可我若是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好了这一阵,下一阵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变成现在这样,皇上难辞其咎,她自己也有责任。”
“姐姐这话,出门可千万别说,孩子们大了,也别叫他们学去。”元曦对巴尔娅道,“不论如何,咱们的日子,还要过下去。”
“我知道,我不说。”巴尔娅努力安抚元曦,“你也别难过了,还不知道等着咱们的是什么呢,到时候她两眼一闭,什么都解脱了,把千疮百孔的皇上留给我们。”
元曦无奈地看着巴尔娅,连善良如她,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这些年,皇帝和她心爱的女人,到底给这个皇宫带来了什么。
“我知道,我会振作的,非要说”元曦深吸一口气,“我难过的,也是皇上,我怕他撑不过去。”
巴尔娅叹息:“真是天知道了。”
此刻,巴尔娅的宫女进门来传话,道是:“福晋,皇上回宫了。”
正是皇帝今日出城不在宫里,元曦才请额娘带人进来,这会儿宫女才传话不久,慈宁宫就也来人了。
待元曦和巴尔娅回到慈宁宫,玉儿要她们一会儿把孩子接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到夜里再散。
福临浑然不知元曦今日为葭音安排了大夫,因许久不曾肌肤相亲,也不知葭音身上正发生着巨变。但心爱的人每况愈下,反复发烧,他是看得见的,时不时把太医院闹得人仰马翻,质问他们为什么治不好皇贵妃。
太医院的人,查得出皇贵妃肝气郁结,却不知症结在什么地方,他们曾提出派医女查看皇贵妃玉体,被葭音拒绝了。
此刻被宣召来的太医,围着皇贵妃转悠半天,还是不得要领,葭音也烦了,对福临说,她不想再见到太医。
福临苦口婆心:“生孩子的事,朕能答应你,不叫人让你难堪,可是病成这样,再讳疾忌医如何使得?葭音,你病得很厉害,你自己知道吗?”
葭音有苦难言,好在心态还平和,她和皇帝所剩的日子越来越少,她不愿用来赌气和吵架,便是温和地说:“臣妾知道了,皇上,明日再让他们来吧。”
福临说:“太医们希望,能让医女查看你的身体,葭音,他们”
“不行。”葭音道,“请皇上成全,不要让任何人来查看我的身体。”
她一面说着,从枕头下摸出香囊捏在手里,唯恐身上会散发什么难闻的气味,好在屋子里药味浓重,把一切都掩盖了。
“朕依你。”福临答应了。
然而皇帝在心爱之人面前的温和,转到太医院,就是勃然大怒,责备太医们个个儿庸碌无能,警告他们皇贵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都提头来见。
这些话,传到慈宁宫,玉儿叹息,一切这就要开始了。
苏麻喇小心翼翼地问:“您打算怎么做?”
玉儿冷然道:“明日福临早朝时,随我去一趟慈宁宫,再等福临下朝后,一并相见,把话说明白。瞒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她可以护着自己的身体,不让皇帝见到她难堪的一面,这我绝不拦着。可她也该为其他人想一想,伺候她的太医宫女们,等她两眼一闭之后,还能不能有命活下去?她总不能到走的那一刻,还是像从前那样糊涂。”
苏麻喇则道:“您和奴婢,又或是其他人,跳出一切来看待,自然能冷静能周全。皇贵妃虽有不足,可身在其中时,世上真正能周全的人又有几个,您不要太苛责她,如此对自己也是一份解脱。”
玉儿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这孩子命中注定福祸相依,人有长短,她的确已经尽力了。近来我本欣慰于,她渐渐懂事,渐渐明白该如何立足于后宫,可惜世事无常,来不及了。”
这一晚,夜深人静,葭音靠在床头睁开眼,看见了对面坐榻上,撤下炕桌,铺了褥子,就这么将就睡的皇帝。
这些日子,福临每天都睡在这里,每晚都要等自己睡着了,才肯去睡。
葭音每每醒来,都恍然若梦,每一天每一夜,都看着相同的光景,会疑惑日子究竟有没有往前过,可事实上,她的生命就快到尽头。
葭音至今还会记得,在前夫的灵堂里,她迷茫自己将来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如果不是皇帝,如果不是现在的境遇,她会不会再活得长久一些。
可现在她的生命,仿佛除夕夜最绚烂的烟火,那么高那么美,然而转瞬即逝,一阵风吹过,连气息都不会留下。
“皇上”葭音很轻地出声,“我们终究,有缘无分。”
第655章 没有随了皇上()
疲惫的福临睡得很熟,没有听见葭音的话语,之后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子夜,忙警醒地前来看看心爱的人。
葭音也睡着了,梦里很安稳,可她脸色晦暗,面颊瘦削,肌肤毫无光泽,再也不是昔日在钦安殿上艳惊四座的模样。
可是福临并不在乎,葭音是他心中美好的梦想,仿佛和他的人生同呼吸,他们总也不顺,总也无法如意,在磕磕绊绊和悲伤痛苦中,渐渐融合为一体。
到底情为何物,在一个女人身上冲动的性…欲,还是想要长久相伴的眷恋?
福临早已分不清了,可是他需要葭音,需要有一个人和自己,和自己的人生同在。
“千万千万,别丢下朕。”福临捧起葭音的手,“葭音,朕不能没有你。”
又是漫长的一夜度过,一清早,福临穿戴整齐来与葭音道别,葭音摸了摸皇帝龙袍上的龙纹,温柔含笑:“新来的绣娘绣工了得,皇上这身新作的龙袍,比冬日的好看多了。”
“你喜欢,朕就让她们也为你缝制新的春衫。”福临道,“穿上新衣人就精神了。”
殿门外,内侍来传话,催皇帝准备上朝,福临叹了一声,叮嘱葭音好生休息后,便匆匆而去。
皇帝摆驾的动静,隔着墙传进景仁宫,大清早的,元曦披着风衣站在墙根下,听得真真切切。
玄烨从东配殿跑来,小家伙已穿戴整齐,掀开母亲的披风,见里头只是寝衣,便像个大人似的学着石榴的语气说:“着凉了可怎么好,额娘一点都不懂事,叫人操心。”
元曦摸摸儿子的脑袋,牵着他的手去陪他用早膳,玄烨则问母亲:“额娘是不是有心事,大李子说,您在担心皇贵妃娘娘。”
“是啊,不过玄烨不要去书房说这事儿,你们如今有了伴读,叫他们听说宫里的事,回去告诉他们的阿玛额娘,这就不好了。”元曦道,“宫里的事,不能随便往外说,男孩子,更不能嘴碎长舌,要有度量,有心胸,有涵养。”
玄烨用力点头:“我知道,不能像女人家一样。”
元曦停下脚步,用力拍了下玄烨的额头,严肃地问:“谁跟你说,女人家就嘴碎长舌?”
玄烨见母亲真有几分生气,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说:“他们说的”
“他们是谁?”
“福、福全哥哥,堂兄他们”
“今天不许用早膳,你站这儿好好想想,他们的话对不对,往后还说不说。”元曦没控制住脾气,一股脑儿把不高兴都撒在了儿子的脑袋上,“你皇祖母是不是女的,额娘是不是女的,外祖母、舅妈、石榴,还有苏麻喇嬷嬷,她们都嘴碎吗长舌吗?”
“额娘,我不说了。”玄烨懵懵的,也不知自己怎么惹怒了额娘,上前抱着元曦的腿就撒娇,“额娘,我再也不说,额娘别生气。”
“不可以轻视女子,记住了吗?”元曦在儿子脸上捏了一把,心里愧疚拿玄烨撒气,可又不得不担心,“你长大了,要分得清好坏,不好的话不好的事儿,不能学,要是变成讨人嫌的孩子,将来娶不到福晋,有你哭的时候。”
玄烨一路黏着额娘,要和母亲一道用早膳,又撒娇要额娘送他去书房,烦得元曦向石榴抱怨:“他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石榴笑道:“您小时候不也这样吗,这样多好啊,心里头皮实,才经得起风吹雨打啊。”
最后还是玄烨如愿,缠着母亲送他去书房,但黏糊糊的小东西一到书房就正经起来,向母亲作揖让她早些回去歇着,还不忘叮嘱:“可别贪凉,天还没热乎。”
元曦欣然目送儿子,之后又悄悄到课堂外看了眼,几位太傅来向佟嫔娘娘请安,元曦便命石榴送上礼物。
她语气谦和:“三阿哥调皮,性子也不好,请各位对他严加教导,若有不服管教的,只管命人给我传话。”
众人自然是将三阿哥一通夸赞,待离了学堂,石榴在元曦身边说:“不是奴婢自卖自夸,如今学堂里功课最好的,真是咱们三阿哥,这事儿太后也知道。”
元曦道:“这点年纪,不过是背书写字罢了,玄烨只是比旁人能专心一些而已,能不能真正聪明,还要看将来。不过我倒是放心,这小东西的性情,没有随了”
后面的话,元曦没说,老远就看见慈宁宫的人过来了,她赶紧带石榴迎上前。而石榴心里却懂,小姐没说完的那句话,是感恩三阿哥的性情,没有随了皇上。
“太后吉祥。”元曦迎到跟前,便问,“这样早,您怎么过来了。”
“你回去吧,不必跟着我。”玉儿坐在肩舆之上,冷漠地说,“我有些事要去办,和你不相干。”
慈宁宫的人,抬着皇太后缓缓而去,苏麻喇向元曦使了眼色,元曦心领意会,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她不敢想象太后会对葭音姐姐说什么,可是她听说过奉先殿里的白绫,皇太后会不会,再赐一条白绫给她?
“小姐,我们回吧。”石榴拉了拉元曦,“要听太后的话,夫人也这么说不是吗?难的,在后面呢。”
承乾宫里,忽迎太后驾到,上下宫人都惊慌不已,唯有二位慈宁宫来的嬷嬷最稳重。
她们迎接太后往殿内来,添香已经跪迎在门前,向太后磕头说:“皇贵妃娘娘她实在没力气下床,请太后娘娘恕罪。”
“都下去吧,我和你家主子说说话。”玉儿道,“若是到了皇贵妃该服药的时辰,太医把脉的时辰,就都送进来,其余的事,一概等一等。”
众人领命,添香为皇太后带路,一进门便是刺鼻的药味,这屋子里的一砖一木,都叫汤药泡过似的。
葭音撑着从床上起来,玉儿走到跟前,小宫女为太后搬来凳子,玉儿落座后淡淡地说:“靠着吧,我来看看你,顺便有些话要交代。”
苏麻喇已经带着所有人退出去,关上门,她独自站在门前,目光略略扫过院子里的人,看见退到一旁的添香,正在抹眼泪,十分悲伤。
她长长一叹:“真真红颜薄命。”
屋子里,玉儿开门见山地说:“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昨天元曦偷偷摸摸带宫外的大夫来给你看了是吧?”
葭音愕然,胆怯地收敛目光,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那里隐隐又传来疼痛,折磨得她心神脆弱。
“元曦什么都不肯说,我只能来问你了。”玉儿把元曦撇开了,或许对董鄂葭音而言,多少也是些安慰,她再问,“我亲自来了,你还是不肯说吗?”
第656章 您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面对皇太后的威严,葭音唯有实话实说,难以启齿的病症,令她痛苦万分,可说出来,倒也解脱了。
玉儿神情冷漠:“你想清白干净地度过最后的时间,我绝不会反对任何事,可我想知道,你走之后,你要元曦如何面对皇上?”
葭音语塞:“臣妾”
玉儿无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