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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音的心,被结结实实地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元曦撂完了狠话,心口也松快了,缓和神情,拉起葭音的手说:“我们,当然还能像从前那样好,可是往后,姐姐身为皇贵妃,该有怎样的责任,恕我僭越说这样的话,请你好好担当起来。”
葭音含泪道:“元曦我该做什么?”
元曦说:“皇上对你的每一次优待,都请想一想,对于朝廷对于后宫会有什么影响。皇上请你去乾清宫侍奉笔墨时,你想过吗?”
葭音摇了摇头,元曦叹息:“姐姐可知道,在这宫里,妃嫔们甚至不敢从乾清宫门前过,你大概不知道,我每天都是从北边走很远的路,绕去慈宁宫的。看起来很做作很矫情,但一点一滴的分寸规矩,就是从这里头来的。我当然知道,姐姐是真的不懂,但在别人看来,就不是不懂,而是恃宠而骄,狂妄自大。”
葭音认认真真地听着,恨不得将每个字都刻进心里。
元曦说:“可这也不能怪你,毕竟姐姐和我不一样,我是额娘手把手教着宫里的规矩长大的,从摄政王倒台起,额娘就将我作为佟家东山再起的筹码,所幸我没有辜负她。而姐姐家中有弟弟,伯父渐渐年迈,你也一定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的靠山吧。”
一番话,说道心坎里,葭音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又想起这是在宫里,慌忙擦去了。
元曦说:“那就要保护好自己啊,现下科尔沁的人,一定恨死你了,指不定还有其他人。从今往后,你要敬重皇后,哪怕只是为了做给科尔沁的人看。至于其他后宫呢,眼下还不成气候,可你也要多留个心眼。千万千万,保护好自己。”
葭音的心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她刚才真的以为,这段姐妹情到头了,可元曦终究是善良的,而她的善良,绝不会成为别人的灾难。
“一会儿皇上见到你眼睛红了,我怎么办?”元曦伸手,擦去葭音的泪水,“咱们都好好的。”
“嗯。”葭音如此答应着,却忍不住越来越伤心,所有的一切,都不受她的控制,面对皇帝莫名其妙的,盛大而隆重的爱意,她到底该怎么办。
哪怕他等一等,等到自己也怦然心动时,再让她拥有如此扎眼的光芒不成吗?世人又怎么能明白,她无处可逃,避无可避的无奈呢。
“娘娘,娘娘”元曦正为葭音擦眼泪时,阿哥所的人火急火燎地跑来,小哥儿俩打架了,二阿哥把三阿哥的脸都抓花了。
元曦和葭音赶回阿哥所时,玄烨正站在院当中嚎啕大哭,哭得人心跳加速,火气上扬,反正元曦就是受不了玄烨爱哭的毛病,但凡他一哭,不管是谁的不是,玄烨只要不肯停,她就想动手了。
这上头,自然是葭音更温柔,抱着玄烨坐到一边,用沾了清水的帕子为玄烨清洁伤口,温柔地哄着他。
边上,福全正站在她的乳母身后,紧绷着脸低着脑袋,元曦走来,便见二公主跑到膝下,奶声奶气地说:“佟娘娘,是玄烨先打福全的,我看见了。”
元曦本就没打算责备福全,她又不是亲娘,地位也不比宁嫔高,犯不着做这种得罪人的事。
何况玄烨的脾气她知道,他不乐意了,就扯开嗓子哭,往往没什么了不起的事,看起来惊天动地的。
“臭弟弟,不理他。”元曦笑眯眯地对二阿哥说,“让佟娘娘看看,有没有伤了哪里?福全,玄烨打你哪儿了?”
二阿哥委屈巴巴地说:“玄烨打我的头,额娘说,不能打头,会笨的。”
“福全这么聪明,可比玄烨聪明多了,不会笨。”元曦给孩子揉一揉,为他将衣襟整理好,“福全是哥哥,哥哥就该教训弟弟,看他敢不敢不服。”
福全说:“皇祖母说,哥哥要爱护弟弟,佟娘娘,我以后不打玄烨了。”
元曦哄道:“二阿哥真是乖,那个臭弟弟,连话都还说不清楚,就爱欺负哥哥。”又神神秘秘地说,“今天苏麻喇嬷嬷给皇祖母做了八宝鸭,可香可香了,咱们去吃好不好?不给玄烨吃。”
胖乎乎的二阿哥,立刻眼睛亮了,元曦起身来,吩咐乳母为二阿哥洗把脸,立刻送去慈宁宫。
葭音在边上抱着玄烨,想了想之后,吩咐道:“你们去请宁嫔,一道过去吧。”
元曦朝她看了眼,满眼嘉许之意,这句话,姐姐来说,可比她合适多了,传话的人也一定会讲清楚,是贤妃请宁嫔到慈宁宫去。这才是身在高位,该做的事。
福全去洗脸了,玄烨见哥哥走,从葭音怀里爬下来,屁颠屁颠地也要跟过去,俩孩子转身就忘了刚才的事,瞬间就和好了。
葭音说:“我们一起去吧,今日阿玛进宫谢恩了,我也该去谢恩才是的。”
元曦故意朝她的眼睛盯着看:“还好还好,等下拿脂粉遮一遮就成,不然若看出哭过了,还是别去的好,叫皇上撞见,我可怎么办。”
葭音软绵绵地说:“别取笑我。”
被俩孩子一闹腾,今日的不愉快,倒是都化解了。
玉儿见玄烨脸上花了,十分心疼,宁嫔得知是二阿哥抓的,惊恐不已,连连向太后告罪。
可玉儿也疼福全,那也是她的宝贝孙子,只能劝宁嫔:“小孩子打架,转身就忘,大人不要瞎搀和,别让他们真打伤了就好,他们好着呢。”
宁嫔面上什么都顺从,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冷眼见贤妃和佟嫔说说笑笑那么亲密,不久后皇后和巴尔娅福晋来了,她们也是一起的。
宁嫔后悔早些时候,她那为了掩藏自卑的清高孤傲,她更不该和悦常在或其他不得意的妃嫔混在一起,她必须和这些位高又得宠的人成为一体。
乾清宫那边,一直在意着后宫的动静,此刻得知慈宁宫里一团和气,福临一脸狐疑地看着吴良辅:“你没哄朕?”
吴良辅无奈:“皇上,要不您亲自去看看,太后娘娘可高兴了。”
福临摆手:“不去了,免得搅乱她们的兴致。”
他蹙眉沉思良久,很担心地问:“你的人,真的在阿哥所外的园子里,看见贤妃哭了?”
吴良辅一脸正经:“确实哭了,哭得可伤心了,可二位娘娘说了什么,实在听不见。”
福临握紧拳头:“没道理啊”
这日夜里,因想看看葭音好不好,福临没允许任何人通报,且事先让吴良辅来告知说今晚不来。
他突然走进门,灯下的人尚未察觉,可福临竟然在葭音的脸上看见了笑容,简直不可思议。
皇帝心头一暖,问:“有什么高兴的事?”
第544章 她没有江山天下的胸怀()
葭音乍然见皇帝,心中不免紧张,一时笑容便散了,再想要扬起嘴角,就不那么自然。
福临无奈,坐到炕桌对面说:“果然,和朕不相干,又或许,你以为朕今夜不过来了,所以高兴?”
葭音连连摇头,垂眸慢慢将针线收起来,起身道:“皇上稍坐,臣妾去为您倒茶。”
福临摆手:“夜里不喝了,朕想踏踏实实地睡一觉,早些安置吧。”
葭音命人来侍奉皇帝洗漱,她带着添香准备卧榻,待福临躺下,不知今天又伏案多少个时辰,他舒展筋骨,长长地舒了口气。
同枕而眠,福临侧身看着身边的人,葭音也转过来,看着他。
福临的手轻轻摸过她的脸颊,问道:“眼睛有些肿,你哭过了?今天鄂硕来见你,说了什么惹你伤心了,还是谁给你受了委屈。”
“皇上,册封皇贵妃的事,定下了吗?”葭音道。
“原来为了这件事?”福临心中立刻起疑,“是太后让鄂硕来向你施压了吗?”
葭音有些紧张:“皇上千万别误会,您若误会了,岂不是臣妾的罪过?”
福临忙道:“朕只是这么一说,你别紧张,别吓得将来都不敢和朕说话了。是朕不好,你慢慢说。”
葭音努力定下心,想着父亲的话,想着元曦的话,勇敢地说:“臣妾,是自己有些事,想要和皇上商量。”
福临见她主动,反而高兴了几分:“你说,朕听着。”
葭音松了口气,便道:“皇上是否还记得臣妾说过,想要和其他后宫一样的待遇,不要太惹眼不想特立独行。”
福临说:“朕向你解释过,那日是一时气急,脱口而出,再想要改,面子上就挂不住了。”
葭音颔首:“臣妾知道皇上不易,能成为大清第一位皇贵妃,惶恐之际,更知皇上隆恩厚爱,谁又会真正想要推辞。但是,臣妾是后宫之一,不论位份高低,都该以皇上为重,以后宫安宁为重,但愿皇上,能体谅臣妾的用心。”
这规规矩矩的话,在卧榻之上说,听着真是怪别扭的,本该更亲近些,说更亲昵的话才是。
可这是葭音的性情,福临了解,他多希望天下人也能知道,被册封皇贵妃的这个女人,是如此的好。
“朕知道了,你希望朕怎么做?同时晋封其他后宫?”福临问道,“又或是”
葭音微微脸红,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中的羞怯:“比起晋封,或许,是请皇上雨露均沾来得更合适。臣妾进宫一个多月,您一直在承乾宫。”
“你要把朕,推到别人的床上去?”福临问。
“可”葭音抿着唇,不知如何说才能听起来更婉转,少有的着急了,眼圈儿泛红,衬得一张美丽的脸蛋楚楚可怜。
福临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故意道:“你不给个合适的说法,朕如何离开你?”
葭音伏在皇帝的胸前,福临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不安的情绪渐渐平稳,而福临问她:“你说过,不习惯朕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了,那你告诉朕心里话,把朕推走,你会难受吗?”
“会。”葭音不假思索地说,“臣妾想了一下午,担心您生气之外,自己同样很难受。”
“真的?”福临睁开眼,低头看着葭音。
葭音抬起头,四目相交,皇帝眼中的情意炙热而深切:“臣妾无法热烈地回应您的感情,可是臣妾是皇上的人,从今以后,臣妾的心里,也只有皇上一人。”
福临喜不自禁,爱不释手地捧着葭音的脸:“你说什么都好,朕都愿意听,不要担心,你的性情本就温柔安静,朕当然知道,朕怎么好强迫你。”
葭音说:“臣妾册封皇贵妃后,在整个大清的地位举足轻重,臣妾希望能担当起皇妃该有的责任,同时,臣妾也会悉心守护皇上的爱意。”
“朕知道。”
“两年前在灵堂守灵,以为就要这样过完一辈子,就算阿玛把我带回京城,对于前途也是一片茫然。”葭音含泪道,“皇上在这个时候出现,东莪格格让我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时候除了害怕,根本不敢仔细地看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故。皇上,我一直这样冷冷清清,糊涂不懂事,让您生气了。”
福临意外极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在说这样的话,他连连摇头:“朕没有生气,从头到尾都是朕吓着你了。”
葭音说:“可是,臣妾已经不害怕了。”
福临小心翼翼地问:“葭音,就算你害怕,就算你厌恶朕,朕都只愿听你心里的话,不要委屈自己。”
葭音无奈地看着皇帝:“可是,要怎么才能证明,臣妾说的是心里话。”
福临说:“那以后,就多让朕看见你方才的笑容,但不是要你笑给朕看,是想你多些高兴的事,想你每天能开心一些。”
葭音从皇帝怀里离开,拿来方才在做的针线活,其实只是普通的小荷包,说是为了玄烨缝的。
“玄烨要?”福临笑问,“玄烨喜欢你吗?”
“三阿哥那么可爱,见人就笑。”葭音轻松地说起玄烨,嘴角不自觉地就上扬,“今天二阿哥和三阿哥打架,就是三阿哥看中二阿哥系在腰上的荷包,但二阿哥不给玩,说是乳娘给他缝的,可稀罕的。三阿哥急了,小哥儿俩争执起来,都哭了。臣妾答应给三阿哥也缝一个,皇上今晚要是不过来,就能缝好了。”
福临不以为然地说:“他能记得什么,明天就忘了,却辛苦你熬一夜。”手里把玩着荷包,又道,“玄烨这爱抢人东西的毛病,是要改一改才好,他还总爱哭,一哭所有人都围着他转,都是惯出来的。”
“三阿哥才多大呢,是喜欢哥哥才爱和哥哥闹呀。”葭音心疼玄烨,拿回荷包说,“皇上那会儿,比三阿哥大多了吧。”
福临怔了怔,才明白葭音是说他小时候发脾气打落葭音糖果的事,昔日的阴影,能成为如今一句云淡风轻的玩笑,对福临来说,本是最好的解脱。
见她把荷包放回去,便下榻追了过来,从后腰抱住了纤弱的人。
“皇上”葭音顿时脸红。
“朕早就发现,你很喜欢小孩子。”福临说,“葭音,生自己的小阿哥好不好?”
葭音的心突突直跳,皇帝抱起她,直接放回榻上,满脸通红的人,怔怔地望着皇帝。
阿玛和元曦都说,她从来没有为皇帝考虑,其实不然,是她考虑的方向错了。
她没有江山天下的大胸怀,她一直想的是,眼前这个人能不能高兴。
然而,曾经大部分是为了安抚皇帝的情绪,但渐渐的那种敷衍越来越少。
阿玛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果然不假,纵然她无法爱的荡气回肠,可不得不承认,皇帝已经在她心里占了重要的位置。
“葭音,朕喜欢你。”福临说,“拥有了你,朕的人生,终于有意义了。要一直陪着我,陪朕一起看大清的江山,陪着完成这一世的帝王霸业。朕会做个勤勉英明的帝王,给你最安逸的人生。”
“皇上”
福临亲吻葭音,从她滚烫的脸上拨开散碎的青丝:“葭音,朕要你快活的过完这一生。”
夜色深深,承乾宫里的灯火渐渐熄灭,吴良辅贴着门听了半天动静,只要一切安好,就万世太平。
他交班给手下的小太监,要赶紧去睡觉,不过自从前皇后被废,他已经很少三更半夜地跟着鸡飞狗跳,真真觉得寿命也能更长一些。
他往北走去自己的住处,黑灯瞎火的,突然有人在角落里叫他,吴良辅恼道:“什么人,大半夜的鬼鬼祟祟?”
“吴总管,是奴婢啊”昏暗的灯火里,露出熟悉的脸,正是咸福宫悦常在手下的冬燕。
第545章 咱们佟家的人,不和人比惨()
悦常在派冬燕找吴良辅,问的是册封皇贵妃一事,是否真的定下了。
吴良辅皮笑肉不笑地反问:“怎么着,皇上说话,还有不作数的时候?”
冬燕低眉顺眼地问:“吴总管,您看咱们家悦常在,有机会跟着水涨船高吗?”
吴良辅活动活动酸痛的腰肢,冷笑道:“姑娘,我劝你回去告诉悦常在一声,要明白自己的轻重,若是什么好处都落在董鄂家,这宫里还能太平吗?”
“您这话说的”冬燕心里恼火,知道吴良辅贪得无厌,她们前前后后使了那么多的银子,都喂了狗了。
“回吧,往后谨慎些。”吴良辅眼珠子一番,趁黑在冬燕脸上摸了一把,吓得大姑娘连连后退。
他却阴笑着说:“悦常在能做皇贵妃的替身伺候皇上,也就能做皇贵妃的替身被人欺负,人家不敢拿承乾宫怎么着,一个不得宠的小常在,你说谁会在乎?”
冬燕被吴良辅吃了豆腐,恶心上了天,一句话都不想再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