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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忽然柔软得一塌糊涂。
阮眠吸吸鼻子,进厨房煮早餐。
保姆走之前早已把冰箱清空,她翻了一遍,在角落找到一根黄瓜,也算是意外之喜,寻思着可以做个拍黄瓜,再熬点白粥,简单对付过去。
阮眠拿了一小块黄瓜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好像有点怪?她回忆着制作过程,是不是放了两次醋?她懊恼地叹气,这时,白粥熬开了,“咕噜咕噜”地顶着锅盖,她连忙把火调小一点,不经意转过身,瞥见门边倚着一道修长身影。
哎,他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又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早安。”她还吃着黄瓜,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齐俨笑了下,“早。”
几乎在薄毯盖上来的一瞬间他就醒了过来,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发梢扫过自己颈边的那种痒意,头部却开始阵阵晕眩,他隐隐预感到这么些年消耗身体的惩罚大概要来了。
“等一下就可以吃早餐了。”她用勺子把粥舀起来放进碗里,一大一小两个碗并排放着,光是看看就觉得很温馨。
阮眠把两碗粥端出去放到桌上,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小跑着上楼,下来时手里拿着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给你,洗手间在那边。”
齐俨洗漱完回来已经是十分钟后,小姑娘正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拌着粥,他在她对面坐下,抽过纸巾擦干手。
“这个温度刚刚好,”阮眠把凉得差不多的粥推到他面前,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家里只剩下这些东西了。”
“无妨。”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黄瓜,刚入口便闻到一股醋味,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面色平静地吃完了一整块,又低头喝了一口粥。
粥倒是熬得还不错,软糯清香,入口即化。
看来他好像不排斥吃酸,阮眠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吃完早餐,接下来也没什么安排,阮眠就开始照着那份整理出来的考试重点复习数学,男人则是坐在她旁边,继续给她整理其他学科的重点内容。
到傍晚的时候雨开始小了,天黑以后连风都静止下来,台风“鲤鱼”就算这样过去了。
阮眠的国庆三天假期都在对照重点复习考试中度过,假期返校第一天,她早早来到学校,捧着装订成册还包了书皮的考试重点,一边看一边轻笑。
潘婷婷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在考试前看减压,说不定还是上次送她的那本,刚想瞄瞄她看到什么内容如此心神荡漾、脸颊泛红,没想到回头一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第54章()
“软绵绵啊,临时佛的大腿我们这些学酥可抱不起啊。”潘婷婷又摸出一包瓜子,撕开,往嘴里丢了一颗,“万般皆下品,唯有瓜子香。”
考试什么的都是浮云,闭闭眼就过去了。
不对!
她又重新认真看了一眼纸上的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这像是一个男人的字啊!
“软绵绵,我问你个问题。”
阮眠轻轻翻过一页,边角都要压得平平整整才继续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哎,她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一样写这么好看的字啊?
不过一想到自己又拥有了许多他的字迹,而且这还是他特地为她写的,简直比什么都开心。这次一定不能辜负他的心血,怎么也要考个理想的成绩出来,阮眠在心底暗暗下决心。
潘婷婷凑过来,“这份考试重点是谁给你整理的?”
不等阮眠回答,她又问,“该不会是梁校草吧?”
阮眠摇头,怎么会想到他?
潘婷婷却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合情合理,“你想啊,上次你借他英语笔记,这次换他投桃报李给你整理重点,还有啊,你们之间现在又没了小霸王花的阻碍”她嘿嘿笑着同时弯了弯两个大拇指。
简直越扯越离谱了。
阮眠笑笑不说话,继续记重点。
潘婷婷扫了一眼教室,大家都在埋头复习,她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撇撇嘴又转回去嗑瓜子了。
在紧张的气氛中,高三第一次期中来临,直到最后一科英语考试结束,阮眠才有一种真正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应该考得还不错,至少复习到的、会做的部分都做好了,想把这个消息和他分享,可冷静了下,又觉得还是等成绩出来再说,免得空欢喜一场。
考试结束阮眠回到家,家里冷冷清清的,她泡了泡面当晚饭,吃完回房间看书,大概十一点就上床睡觉。
睡到半夜,阮眠被一阵重物倒地的巨响吵醒,她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却立刻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该不会是家里进贼了吧?她连鞋子都没穿,迅速跑过去把房间门反锁了。
心脏仿佛跳到了喉咙口,她靠在门边轻轻喘气。
不要怕不要怕,门反锁了不是吗?那人进不来的。可越是安慰自己,脑中越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以前在法制频道看到过的入室抢劫杀人案,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床底、衣柜什么地方都行,可双腿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她用力咬住下唇
从楼下传来的一声高吼刺破死寂,却猛然让她紧张的心松了下来,这声音
阮眠又凝神听了一好一会儿,这才确定真的是父亲回来了,虽然从小到大她从未在他身上获得过任何的安全感,可此时此刻,她是那么感激他出现,哪怕只是一把声音。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又听到女人的哭声,听起来好像是那个女人的,心里不禁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了,三更半夜的。
入秋的夜晚凉意已很深,阮眠披了一件外套下楼。
楼梯刚走到一半,她又听见清脆的“啪”一声,微微睁大的眸子里尽是王佳心被应浩东一巴掌打在沙发上的画面
阮眠知道父亲脾气向来不太好,可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动手打人,打的还是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她当即愣在了原地。
应浩东似乎还不解气,气得又扫落了桌上的一套茶杯,“你说你配当一个母亲吗?啊!当年带我儿子回老家,结果一场高烧就把他烧成了哑巴,现在倒好,直接把人搞丢了”
王佳心蓬头散发,只知道哭,一个劲儿地哭,语无伦次,“我不知道,你来火车站接我们,辉辉很开心,我又刚好遇见以前的同学我以为他先跟你回家了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他会不见”
应浩东又踢翻一张椅子,吼得青筋毕现,“总之我儿子要是找不回来,我他妈跟你没完!”
警察局那边已经第一时间就立了案,并立即展开调查,可到大半夜了都还没一丁点儿消息,他们也在外面奔波了大半天,连滴水都没喝,此时真的是精疲力尽。
阮眠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被砸了一下,狠狠地疼起来,她用力抹了一把脸,跌跌撞撞地往楼上跑。
她脑子很乱,可是却又有明确念头,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这种情形她的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阮眠从床头找到手机,拨通号码,“嘟嘟嘟”的声音响了许久,那边都没有人接听,她闭了闭眼,身子软软地落到地板上。
“喂?”在嘟声即将结束时,那端传来一个带着困倦睡意的低哑男声,似乎一会儿才看到来电人是谁,他的嗓音不自觉放柔,“阮眠?”
耳边只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齐俨意识到什么,揉着眉心从床上坐起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哑巴,小哑巴,”阮眠的喉咙极其苦涩,努力吞吞口水,声音一点一点地从那处压出来,“我弟弟不见了。”
第55章()
“入夜天气凉,穿件外套,十分钟后在门外等我。”
那边只有局促压抑的呼吸声。
“阮眠,冷静下来,能做到吗?”
“能。”阮眠从凉意渗人的地板上起来,又加重语气重复一遍,“能。”
那边低低“嗯”一声,结束了通话。她丢下手机,匆匆进浴室换掉睡衣,又在外面加了一件薄外套,这才关门下楼。
客厅里,王佳心还趴在沙发上啜泣,应浩东却不见人影,估计是又出去外面找人了,阮眠刚才依稀好像听到汽车发动声,她脚步没停,直接开门出去。
夜的凉意扑面而来,她忍不住裹紧了外套,在外边站了几分钟,不远处就有一道车灯打过来,泛着寒光的车子稳稳在路边停下,她连忙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齐俨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将车子调个头,冲进夜色中。
他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小姑娘鼻尖红红的,黑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一下一下,仿佛颤在他心里,她忽然抬起头,清澈眸底的无措便毫无遮挡地映入他眼中。
“我们要去哪里,直接去火车站找吗?”
她想告诉他,火车站附近基本上能找的地方应该都被她父亲和他的朋友们找遍了,何况这又是三更半夜
齐俨面沉如水地直视着前方,声音沉稳,“我们先去见一个我的朋友,他会有办法。”
他会有办法。而不是他应该有办法、他可能有办法。
这个男人给她的是一个肯定的答案,一如那种无助无依的时刻,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毫无疑问。
阮眠心里莫名笃定,他是无所不能的,任何棘手的事对他来说都仿佛淡如指间烟雾。
所以只要相信他,相信他就好,她定了定心神。
大概一个小时后,车子开进城中村,过了一道石桥后在一个小院落前面停了下来。
这动静引起附近连绵起伏的狗叫声,一波盖过一波。
好一会儿后才有一个男人从屋里钻出来,阮眠凑到车窗边看,只觉得那人个子很高,走近才看清他穿着背心和短裤,连浓郁的夜色都遮不住他满身的痞气。
该不会是地头蛇那样的人物?阮眠猜想。
高远直接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先找了瓶矿泉水拧开仰头灌了大半,晚上和一帮兄弟去吃烧烤,小老板娘对他有那么点儿意思,一边烤着东西一边脸红红地和他搭话,他觉得有趣便多逗了她几句,倒是没注意她往串儿上撒了一次又一次的辣椒
“齐哥,要不是事先知道要找的是个小孩,我简直要怀疑丢的是你心尖尖上的宝贝儿了。”
毕竟大半夜的亲自过来,高远知道这人性子,要不是真的在意进心里的人,还真的劳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
“哟!”他这才看到后座还有个小姑娘,“还藏了个小美人,该不会是你的小女朋友吧?眼光可真够好的啊”
阮眠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额前垂落的头发,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高远摸着下巴,啧啧两声,这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他印象中齐俨身边几乎没有过女人,那么这小姑娘和他是什么关系?真是捉摸不透。
“情况怎么样?”
“放心,只要人还在z市,不管是活的还是”
齐俨一个凉凉的眼神递过去,他立马拍胸口,“保管能找到!”
“只是时间可能要长一点,这每天丢的孩子多了去了,又不知道小孩长啥样,排查起来费时间”
“我有他的照片!”
阮眠从包里翻出一个相框递了过去。这是她出门前在客厅拿的,总觉得带上总会有用。
“聪明的女孩!”高远痞里痞气地朝她打了个响指,“这样一来就好办了。”他从兜里摸出一部屏幕摔成蜘蛛网的手机,对着相框拍了张照片,发到微信群,又发了一条语音,“兄弟们,眼睛都给我睁大了!要找的小孩就长这样,比这高的矮的胖的都不行,一定要国产原装的!早点找到人,回家还能继续搂着热乎乎的老婆睡觉,行动起来,gogogo!”
他的破手机像抽搐了一样震动起来,一连收进来几十条回复。
“小妹妹,这小孩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弟弟,”阮眠轻声答他,“还有,我叫阮眠。”
“喔”高远恶趣味地拖长声音,故意大着舌头说,“软绵绵?好名字啊!”
齐俨没搭理他。
阮眠也没心情去纠正他,她问出最关心的问题,“真的一定能找到吗?我听说那些人贩子”
她说不下去了,转头去看窗外,慢慢把眼底的氤氲蒸掉。
她听潘婷婷提起过,那些人贩子可可恶了,拐了小孩立马就带到别的城市去,离得越远越安全,这些被带走的孩子,大部分都卖给一些偏僻地区的人家,从那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得给那些买他们的人当一辈子的儿子。另一部分不是打折手脚被赶去街上乞讨,就是被挖了心脏
小哑巴又不会说话,没正式上过学,连字都认不全,更不要说写出来
他此时会不会吓得一直哭?
那道总是带着期待的眼神一直在阮眠眼前晃,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也清晰浮现:他总是小心翼翼地想讨好她,姿势摆得那么低,他会在应浩东要打她的时候站出来保护她,他会给她留一块蛋糕,他在纸条上“叫”她姐姐
如果,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会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哪怕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车子进入市中心,副驾的人早已歪头睡了过去,还不停地打着呼噜。
一道微哑的声音从呼噜声里穿了出来——
“阮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送我一幅画?”
“记得。”
“它叫什么名字?”
阮眠许久才从唇中轻轻抖出两个字,“希望。”
那道彩虹,是希望。
第56章()
“嗡嗡嗡”的震动声又打破静寂,高远抓了抓鸟窝似的短发,接通电话,那边很快有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跳出来,“远哥,有消息了!”
阮眠立刻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脑袋撞到了车顶,可她顾不上那么多,扶着座椅凑过去听,一颗心之前反复地在冰水里泡了又泡,连血液都几乎停止不动了。
她呼吸轻轻的,脸上的肌肤白得几乎剔透,只有那双水光被濯洗过的眸子,又黑又亮,齐俨看一眼又收回视线。
“卧槽!叫上兄弟们,咱一起过去把他的窝给揣了!”
他说完才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当,捂住手机,“这事你是打算用明面还是私人的方式解决?”
齐俨眉间俱是冷色,唇边却有着淡淡的笑意,“你觉得呢?”
“得嘞!”高远又对那边说,“那就意思意思先卸掉一根胳膊再说,什么!这混蛋还想逃?腿也卸一只下来”
阮眠听他把这话说得跟吃家常便饭似的,想来背景一定不简单,忍不住心底阵阵发怵,她从小到大生长环境比较单纯,还是第一次和这样的人接触。
但一想到他是来帮自己的,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这世上有人披着坏人的皮,心里却住着个好人,也有很多人用一张好的皮囊装裹自己,内心却极其的肮脏黑暗。
他是好人,他的朋友一定也是好人。
“软绵绵你先把耳朵捂起来,最好眼睛也捂住,哥还在吓唬人呢,被个小美人一直盯着会害羞,在兄弟们面前失了威严可不好。”
她的心本来就因为知道有消息了而松了不少,被他这样一逗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高远乐了,得意地朝旁边的人一扬眉,意思很明显:哥们你也学着点,这才是正确的哄女人方式,当然小姑娘就更好哄了。
齐俨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等到了城西的某间出租屋,看到躺在地上不停“哎哟”呻吟的男人,阮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