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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姚希希仰头看着挺拔的姚一柏。
“先跟我去打个招呼。”姚一柏道。
姚希希怔怔的被他牵着手。
“是我大学时非常敬重的几位老师。”姚一柏轻声道,“老师,这是我妹妹,姚希希。”
后一句话是法语,以姚希希半吊子的法语水平,只能听出来,姚一柏是在向对方介绍自己。也听出来,姚一柏话语间有跟自己解释的意思,原本,并不用大费周章的特地让她过来打什么招呼。
姚希希来不及多思考什么,心里多少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便显得有些羞窘,用蹩脚的法语礼貌的跟房间里两位白发碧眼的长者打招呼。
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姚一柏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颇有些宠溺的意思。
姚希希也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于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又寒暄了几句,无奈,只能听出来时不时蹦出来的个别词汇,堆砌在一块儿是怎么个意思,她就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颇有点儿鸡听鸭讲的感觉。
离开的时候,屈唯唯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
姚希希一脸的尴尬。
“对不起,唯唯姐。”她说。
“要是这房间里只有我跟一柏。”屈唯唯笑着,“你该讨厌我了吧?”
姚希希摇头,看了姚一柏一眼。
“上班时间,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姚一柏问。
姚希希自知理亏,格外老实的回答,姚一柏只是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我还要继续去取材。”她咬了咬唇,跟他们告辞。
“四儿,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再聚。”屈唯唯拉了拉她的手。
“不耽误你们。”姚希希说。
屈唯唯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姚一柏,然后轻声说:“四儿,你放心,就算是竞争,我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她说着,用力的握了握姚希希的手,眼里有泪光闪动。
姚希希呆了一呆,她从未见过屈唯唯流露出过这样的一面,这种情绪仿佛是会传染,她只觉得眼睛酸酸涩涩的,心里蓦地多出来一层担心与难过,那些提醒的话,便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她能理解,也相信,此时最最痛苦最受煎熬的人,绝对不是她。
看着姚希希开车走了,屈唯唯略低了低头,回味着她眼里的情绪,叹出一口气。
“走吧,我送你。”姚一柏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呐!”屈唯唯从手袋里掏出来手机,递给他,“我给关机了。”
姚一柏盯着她,又仿佛是仅仅盯着她递过来的手机,一切都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不声不响的,缓缓的,从她手里将手机接了过来,看也不看的握在手里。
“我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屈唯唯看着他。
姚一柏听着,略皱眉,也看她一眼,他们相识已久,这样一个眼神,几乎是心照不宣的。
“啊”屈唯唯一下子扶住了额头,恰好遮起了眼睛。
她的眼眶一阵一阵的发热,心里的那一点的恶意,那很多的痛苦,那很多的愧疚,还有很多的情意,被这一眼全给勾了出来。
“回去休息吧。”她听她说。
她呼着气,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有什么淌到口中,咸涩至极。
上车的时候,她说了个酒店的名字,姚一柏看了他一眼。
她侧着脸,看窗外。
车子里极静,姚一柏问:“你怎么住在酒店?”
“被我妈赶出来了。”她说,“问我这时候回来想捣什么乱。”
姚一柏默然。屈夫人的性子便是如此。
“我想捣什么乱呢”屈唯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飘忽,似乎是出了神。
她知道,母亲其实是生她的气,气她却也担心她,心疼她。
车子安静的行驶,车子里好一会儿,都安静极了,那本不算长的一段距离,因为这份安静,显得格外的漫长然而,无论有多漫长,却终是有到了终点的时候。
屈唯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上去坐坐吧。”她对姚一柏说。
姚一柏不语。
屈唯唯便笑了:“二楼有吧台。”
“一柏。”她倔强的看着他,“我就算是死刑犯,都还有享受最后一餐的权利你是不相信我,还是根本不相信你自己?”
姚一柏点头:“我的确不相信自己。”
屈唯唯眼睛一酸,盯着他。
“我有需要负责的人婚期已经定下了。”姚一柏的嗓音有些发哑,他迎着屈唯唯的目光。
“所以呢?”屈唯唯睁大了眼睛,任着里边的液体汹涌而出。
“姚一柏,你不能这样对我”她摇着头。
“所以”姚一柏转开脸,所以,他不能铤而走险,比起她,他更信不过自己,有些东西,土崩瓦解起来,迅疾的会让他难以控制,那对谁都不公平。
他已经给了那个女孩子承诺
天阴沉沉的,又起了风。
“如果,你不想我隔三岔五的来打扰你,甚至打扰她的话”屈唯唯咬着牙根,“我只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我只是想,喝一点酒,会不会好过一点。”
假如醉了,会不会好过一点。同样的问题,姚一柏问过自己很多遍,却怎么样都醉不了。等到终于醉了,便一下子犯了个致命的过错他后来回想起来,问自己,真的醉了吗?所以,才那样心安理得的将一切推在酒精的作用上?
心跳一下子紊乱起来。
她记得她问他要送他去哪里,他没法子给她任何回应,那么多的酒,几乎都漾在了嗓子眼里,令他开不得口。最后,被她半扶着半背着,安置在她的屋子里。
她端水,喂自己吃解酒药,替他盖好被子这些,他虽然迷糊着,却其实都知道,他只是不知道,她那样瘦削的身子,怎么会有那样的大的力气带着自己,爬过那一阶一阶狭窄的楼梯。他不想动,也不想睁开眼睛,四肢仿若被灌了铅似的,沉的让人想哭。
她挤了热毛巾,替他擦脸,他脑子里,轰隆隆的那一日,事实上是分手的日子,他们连分手,也是在电话里,她因为赶时间,整个通话用了甚至不到两分钟。
他知道自己,已是疲倦至极,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热乎乎的毛巾敷在他的脸上,舒服极了,他感觉好受了点,便不禁抓了她的头,喊了她的名字。
“唯唯”他没有睁开眼睛,明知道不可能会那个人,却还是忍不住要喊她的名字,如此,便更不敢睁开眼睛。
她任由着他握着他的手,空出另一只手来,抚着他的额头。
那温柔的力道,令他心中一暖大概是太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他便觉得,即使是梦,也永远都不要醒才好。
直到那只手,不仅仅是停在他的额上,而是试图捋顺他的眉心,紧跟着便有越来越多的眼泪滴落在他脸上。有那么一瞬,他疑心是不是下雨了,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是在逆流,一下子冲进大脑。
他心里一阵紧揪,便抓住了那只手。
一切仿佛都只是一种本能,又或者是酒精使然,接着发生的事情,反而像是一种水到渠成。其实,醒酒药已经起了效果,他隐约的知道有什么错了,这样轻颤紧绷的身子,不会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但他停不下来,整个人像是堕下了悬崖,身体一直往下沉,往下沉他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只有如此,他便不必再害怕坠入深渊,而死无葬身之所。
屈唯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眉心里的阴影,摸了摸湿润的眼眶。
她抬手叫侍应生。
“唯唯”姚一柏返过神来,他看着屈唯唯,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懂她,他说不出口的,想必,她也是懂的。
屈唯唯在微笑,她晃着酒杯里血一样的酒。
“我休的是婚假。”她说。
姚一柏怔了一下。
“我把能用的假期,通通都拿来了。”她仍是带着微笑。
“肯为你生孩子”屈唯唯抽了一下鼻子,“她比我爱你。”
“我嫌孩子麻烦我不敢结婚这一行,有多残酷现实,你知道的。”她说。
姚一柏扶紧了椅子扶手。
“我不想承认是我的错。”屈唯唯倔强的说。
“是我的错。”姚一柏转开了脸。
屈唯唯摇着头,“我知道是我的错我爱你,但是,我的心”
不单单只是装着他。
“我知道。”姚一柏说。
她有野心,她的野心让她不逊于任何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而他,必须为她的野心,退避三舍。偏偏,他想要的更多。
“你知道什么?”她问他,眼里闪着泪光。
她那样要强的一个人,他几乎从未看到她流泪过。
他的眼睛也热了。
“我要不要卑鄙一点,一柏?”屈唯唯迅速的抹了一下眼睛,含笑带媚的望着他。
姚一柏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心疼。
“别这样”他看着她的眼睛,“你根本不屑做那样的事情。”
他说的清楚。
屈唯唯看着他,头一低,再抬起来的时候,仍是带着笑意。
“从前的确是不屑。”她忍着眼眶的酸意,勉力的微笑,“眼下,想过千万回了最最恶毒的,我就干脆直接去找她你知道,我绝对能让她知难而退我单是看四儿,就能知道她会是什么样子,干净的,温柔的,体贴的,懂事的小白兔一样的女人她不会是我的对手”
姚一柏沉默着。
莫子言么?他的脑子里浮现出炎炎烈日下,那个站在树下,栀子花一样安宁的女孩子。
“四儿现在看见我,欲言又止的,刚刚她的眼神,你也看见了吧?”她仿佛没看到他出神,仍是缓缓的说着。
姚一柏叹了一声,他自然清楚这个妹妹在担心什么。
“她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还在为自己的冒冒失失自责呢。”屈唯唯笑着,“有烟吗?”
“没有。”姚一柏干脆的回答,倒不是不想给她,而是身上的确没带。他抽烟虽不厉害,心烦的时候,却也喜欢来一根两根。
屈唯唯也不在意,“四儿刚刚便是说了什么难听了,也不算冤枉了我。”
姚一柏觉得鼻尖上像是出了点汗,他盯着她。
“只要能让你回到我身边,卑鄙一点算什么?”屈唯唯望着他,“如果不是四儿突然出现了,我脑子里已经有几百几千个方案,每一个,都能演变成她担心的那样。”
“四儿她叫我唯唯姐”她说着,大口灌着酒,“我知道,老三一直不大喜欢我,他们都替你抱屈呢”
她惨然一笑。
姚一柏忍着,没有将她手里的杯子夺过来。
“我便是千般错,万般不该,只要一点,我便算是赢了。”
有眼泪淌到下巴,她已经懒得去擦,只是低声道,“你爱我姚一柏,你爱的人是我。”
泪如雨下她从不知道,肆意大哭是这样一件畅快淋漓的事情。
姚一柏知道自己已经待不下去了,这简直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屈唯唯。
他不否认,只是说:“往后,我会努力爱她。”
他攥着手,递出手帕,他得强忍着,才能让自己不去替她擦掉她脸上的泪。
屈唯唯没接,只是转过头去看他。
泪意一阵一阵的涌出来,以后她不敢保证,但眼下,她的确是最了解他的人,因为了解,才更难过。
她知道,他不是说负气的话,她也清楚的知道,这一回,他们不仅仅是在冷战。日后他要负责的,要爱的,要为之自爱自重的,都将是另一个女人。他甚至,不能帮她擦一擦眼泪。
她曾经骄傲幸福,这样一个自制力极强的男人,是属于他的。
而今,她恨透了他的自制力。
她用手背拭着腮上的泪。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回房间,好好睡一觉。”
“请柬也给我一份吧。”泪仍是汹涌的要滚出,她忍住了,微笑。
她忽然一下子又恢复成了他认识的那个屈唯唯,自信,洒脱淡漠。
姚一柏闭了一下眼睛。
屈唯唯盯着他:“我们两个都在对方身上耗费了不少时间。”
她咬着唇,她不哭了。
“既然已经请足了假,那我势必要亲自参加你的婚礼。”她声音沙哑。
“你现在其实最需要我的祝福,不是吗?”她盯牢了他的眼睛,她居然看到了一抹沧桑。
她忽然惊觉,他们都已不是少年,再也经受不住感情里的惊涛骇浪。
原来,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不。”姚一柏缓缓摇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也好,事业也罢,一定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屈唯唯张了张唇,她看着姚一柏的脸,疼惜的,真挚的明明有很多话是没有说尽的,她都懂。
不论何时,无论是否做得成夫妻,他们都将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一定会。”她笑,“我会去祝福你。”
“谢谢”话一出口,连姚一柏自己都感觉干涩。
他静静的坐着,他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可很多话,仍在喉咙里打着转。
“我让服务生送你回房。”他说。
屈唯唯摇头,笑:“我多少酒量,你还不清楚?”
“你先走吧,好好儿跟她解释清楚我再坐一会儿。”她说。
姚一柏顿了顿起身,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过去找了个机灵的服务生,叮嘱了几句,而后才离开。
直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吧内,屈唯唯才叫来那服务生询问。知他特地让服务生给自己买解酒药,去厨房熬甜粥于是挥了挥手,忍住了泪意,示意服务生不必再讲了。
她知道,从此,他的好与不好,她只能放置心上。
仅此而已。
而这会子,姚希希正在一家女子会所里,录音笔被她放在地板上,自己跟在教练后边,将身体掰成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
教练透过大大的墙镜看着她,微笑,说:“姚小姐身体的柔韧性很好。”
“真的么?”姚希希笑出来,她素日里疲懒的厉害,极少做什么运动,更不提瑜伽这样静心静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