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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贱”非彼“剑”！（1）
云楚抬脸，淡淡看向楼梯转角处。
只见数道人影，为首是一对年轻男女。
女孩年纪与云楚相仿，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光景，高挑身材上套一件明艳的鹅黄衣服，材质是极贵重的飘云绸外笼一层如雾般的云水纱，纤腰上束一根暗红宽带，斜挂着一柄金灿灿的纤细长剑，飘逸纤细中透着几分干练飒爽。
高束的墨发下，纤眉黛目，资容非凡，如果不是目光太过咄人，倒也有几分出世女侠的味道。
在她身侧，是一名二十岁上下的男子，剑眉晧目，挺鼻薄唇，一身素白锦袍，同样腰垂长剑，虽及不上沈凤初那般风华无双，却也是卓而不群。
这二人，云楚自然不认得。
只不过，这京城里，敢对她这般态度的，身份自然也不会低，只扫她一眼，云楚已经猜到她必然也是出身富贵人家。
然而，她也就是扫了一眼而已。
凤凰楼可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就连宫里的那位都常来这里用餐，可见其大厨之威名。
到了这里，不去享受美食，却和这种无聊的人斗嘴，当然才是无趣。
云楚不为所动，欧阳紫和潘若柳两个却早已经按捺不住挤到前面。
当然，出头的还是欧阳紫。
云楚猜得没有错，这位女子的身份，确实不低。
京城很大，可是这上流社会的圈子同样又很小。
这一位女子，姓林，名鸾秀，母亲是当今天子宁天远的妹妹，下嫁江湖剑术大家林氏一族，与云楚一样有着公主的身份。
林鸾秀性情也与之前的云楚相仿，不爱红妆，爱武妆，一心想成为天下第一女剑客。
自幼随父亲习剑，因资质非常，再加上身份尊贵，又生得清亮可人，在师门中也是极为受宠。
林家就在金鹰山中，距离奉天城不远，故她常在宫中走动，尤其与宁若雪一向交好。
这次赶到帝都，一来是有事在身，二来也是回宫中探望。
旧时，她与之前的云楚本就不合，昨夜里又已经被宁若雪灌了一耳朵的坏话，现在在这里遇到这位冤家，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奚落对方的机会。
“林秀儿，你不要欺人太甚，咱们家三少腿断，要说起来，你也拖不了干系！”
“不错！”潘若柳接过话头，“当初，若不是你非要和三少比赛骑术，三少她现在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哼！”林鸾秀傲慢一哼，“技不如人，身手愚笨，没摔死是她命大，与我何干？！”
欧阳紫只气得双脸涨红，抬手指住林鸾秀的脸便要发作，“你……”
“沈凤初！”沈凤初怀中，云楚淡声开口，“我饿了！”
此事全是因他而起，到了这会儿，这家伙却只是隔岸看火，那可不行。
头一次，她这般唤他的名字。
沈凤初笑了，“听说凤凰楼里，有名的挂炉烤鸭，先腌制十二个时辰入味，然后再用细炭小火连烤六个时辰，色泽金黄如林郡主的衣裙一样漂亮，一会儿你可要好好尝尝！”
第40章 此“贱”非彼“剑”！（2）（）
此“贱”非彼“剑”！（2）
这妖孽，这张嘴可真够毒舌无良！
“是吗？！”云楚含笑看一眼林鸾秀身上的衣裙，“既然你这么说，我怎么都要尝尝！”
林鸾秀初看云楚没有开口反驳，只当她断腿后心性收敛，正暗自得意，听到二人对话，顿时俏脸气得通红。
她自幼极是受宠，不管是族中子弟还是京城中的纨绔，哪一个不是对她恭敬有加，哪会容得这样的调侃奚落，心中大怒，右手已经握住剑柄，便要对沈凤初和云楚拔剑相向。
“秀儿不可无礼！”素衣男子抬手，接住她握剑的手掌，向二人一抱拳，“久闻世子与公主大名，叶某仰慕之至，听闻公主殿下赌艺精湛，不知可有兴趣赐教？！”
这年头，装十三的人还真多！
相对于直性子的林鸾秀，眼前这个明显有装十三嫌疑的家伙，云楚反而更加反感。
在沈凤初怀里向自称姓叶的素衣男子行了一礼，云楚语气雍容一如大家闺秀，“报歉，对手太低端，赢着也无聊！”
素衣男子再好的涵养，脸也不禁白了几分，“公主殿下，就那么自信？！”
云楚笑吟吟地看着他强压怒色的俊脸，气死人不偿命地吐出两个字，“没错！”
“那么，二位，能不能麻烦让不让？！”沈凤初笑着再向前一步。
林鸾秀又要抽剑，却被素衣男子死死按住手掌，拖到一旁。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从二人及其随行身侧上楼。
欧阳紫还不忘向她做个鬼脸，“穿什么不好，穿这种烤鸭黄，也不怕小二认错了把你端上桌！”
林鸾秀的银牙都要咬碎，要不是被身边男子压抑，早已经冲上前去，将她身上戳出十八个窟窿。
眼看着一行人消失在三楼包厢，素衣男子这才松开林鸾秀的手掌。
“叶惑，还以为你是有胆色的，看来，是我错看你了？！”林鸾秀只气得甩手，“任人如此欺辱都不敢还口，我看，你还是早些离开我林家，省得丢了我林家剑阁的脸。”
叶惑闪身前掠，追到她的身侧，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到楼梯一角，“秀儿，你听我解释，这云楚和沈凤初可是皇上刚刚赐婚的人，云楚又一向得宠，如果我们贸然出手，只怕到时候引得龙颜不悦！”
“说到底，你还是怕！”林鸾秀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这一次，叶惑没有追，只是扬声道，“如果你想看这二人在全城人面前丢脸，就听我把话说完！”
林鸾秀顿步转身，看着他自信满满的脸，她疑惑挑眉，“师兄另有佳计？！”
“不错！”叶惑行上前来，附耳与她低语数句。
林鸾秀只听得不住点头，“果然妙计，如此师兄就守在楼下，我去召集人马！”
行了几步，她再次停下脚步，目带担心地看向叶惑，“师兄真的有把握，我看那世子随行的几人皆是修为不低，而且，爹爹说过，这位世子，也投过名师的！”
“就凭他们，还动不了我！”叶惑骄傲道。
“说得也是，我林家剑阁的剑法，岂是普通人能敌！”林鸾秀冷笑一声，足尖轻点，人便如一只灵燕从楼梯一侧开着的窗子飘出。
第41章 此“贱”非彼“剑”！（3）（）
此“贱”非彼“剑”！（3）
三楼，雅间。
酒菜上罢，坐在一旁的欧阳紫已经捧杯而起，“沈凤初，之前我觉得吧，你能娶到我家楚楚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不过，今日看来，你这个家伙比我听说的要可靠的多，这一杯，我敬你，我可不管你是不是西北世子，手下有多少兵马，只要你敢对楚楚不好，我第一个带兵杀到西北郡去！”
“说得好！”潘若柳也站起身，“我负责出钱招兵买马！”
这二位与云楚自小玩到大，跟着云楚干了不少荒唐事，对云楚却实在是一片真心。
“好，我先干为敬！”沈凤初将杯子与二人轻轻一碰，仰颈饮罢。
“够豪气！”欧阳紫向他竖个拇指，“话说回来，真有你的，刚才林鸾秀听到你说挂炉烤鸭的时候，脸都绿了，现在想起来，我还恨不得大笑三声！”
“就是就是，还有那个白僵尸林惑，号称什么林家剑阁年轻第一执牛耳者，在世子殿下面前还不是照样要夹着尾巴做人！”潘若柳亲自为几个倒上酒，“来，再干一杯，今晚，真是痛快！”
云楚之前只当二人不过就是玩劣子弟，现在看这二位，一个是将军之女，一个是富贾子弟，皆是直爽不做作，就连她也觉得很对心思，当下也捧起杯来，与二人相碰。
酒罢，几人这才落坐，潘若柳立刻现出食神本性放口大吃，欧阳紫好酒执杯而饮。
沈凤初就在陈七捧着的盆里净了手，帮云楚卷烤鸭。
包厢门打开，却是之前离开的一名沈凤初的手下，行进来，悄悄附耳向陈七低语几句。
“尝尝，可和你的口味！”将手中卷好的鸭卷送到云楚手中，沈凤初只淡淡向陈七做个眼色，“几位慢用，我再去让他们添几个菜！”
他起身出室，云楚咬着他裹好的鸭肉，隔着门缝斜一眼门外那名沈凤初的手下，立刻向身后玉儿招招手，“去窗边看看，楼下有何异样！”
似林鸾秀和叶惑这般性情，云楚怎么也不信，他们会真的善罢干休。
玉儿依言行到窗边，探头看了一眼，立刻折回她身边，小声道，“姑娘，楼下来了不少马车！”
侧眸看一眼推门而入的沈凤初，云楚顺手端起面前的茶杯递给玉儿，“帮我倒杯热茶来！”
沈凤初笑着坐到她身侧，探箸夹一块鱼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再来尝尝这烤鱼，此鱼原如鹰目，烤来特别鲜美，最特别的是体内只一根如剑直刺，又因独金鹰山中有此鱼，故此，人家都称之这剑鱼！”
云楚侧眸，果然见他用筷子分开的鱼身中，直直一根长刺，一端稍宽，一端稍窄，刺形如剑。
挑出鱼刺，沈凤初径直将自己的盘子推到她面前。
他不提，她也不问。
提筷，云楚毫不客气地夹下一大块鱼肉送入唇间。
沈凤初夹着那根如剑鱼刺，轻笑出声，“这鱼，当真也是贱，不生细刺，岂不是天生就想让人来吃！”
云楚默默嚼鱼，鼻端却分明嗅到，他笑意中肃杀的味道。
第42章 此“贱”非彼“剑”！（4）（）
此“贱”非彼“剑”！（4）
看来，林鸾秀和叶惑怕是要倒霉了！
想到这一层，云楚心中并无太多悲喜。
这些人的生与死，又与她何干？！
佳肴美酒，满满一桌，云楚一向饭量不大，很快就对沈凤初夹过来的菜失去兴致，沈凤初一边陪欧阳紫喝酒，一边照顾她吃饭，其间只是随意地吃了几口饭菜。
待欧阳紫喝得双颊通红，食神潘若柳也已经开始打饱隔。
“二位，可吃好了？！”沈凤初笑着放下手中酒杯。
“饱了，饱了！”潘若柳毫无形象地拍拍肚皮，“今晚这帐算我的！”
“不行，算我的！”欧阳紫微晃起身，“今儿公子喝得高兴，谁也不许和我抢！”
沈凤初站起身，笑道，“二位不必争了，帐我已经结过，以后，二位有时间，只管多到西北郡走动，就是看得起我沈凤初！”
“那是一定！”欧阳紫在同样套着男装的丫环的搀扶下走到沈凤初身侧，如兄弟一般拍拍他的肩膀，“沈凤初，以后，如果有谁找你的麻烦，我欧阳紫第一个拿剑捅他！”
“还有我！”潘若柳吃力地站起身，“姐不会用剑，不过，姐可以用银子砸死他！”
京城首富潘家，商铺不仅遍布整个东洲大陆，更有远洋商队数支，论起银子，在奉天城里，除了坐阵宫中的那位爷，潘家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好！”沈凤初一向慵懒的脸上，少有地露出几分正色，“从今日起，如果有谁欺负二位，我沈凤初绝不袖手旁观！”
“这个不用担心，在京城中，敢真正欺负我们的人也没几个，你只要好好护着云楚就是！”欧阳紫扶住云楚椅背，目光注意到她垂在椅边的双腿，不由眼圈一红，“三少如果当初不是为我出头，这腿也不会断，这一年来，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断腿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一滴泪，无声地砸在云楚的手背。
看着手背上，那晶莹的一滴泪，云楚的心，也不禁一震。
她性子清冷，却也不是铁石心肠。
抬手在欧阳紫肩上轻轻一锤，她笑得极是云淡风清，“都说了，我们是铁三角，三兄弟，兄弟间，还客气什么？！”
“说得对，兄弟间，不用客气！”欧阳紫抬手抹一把眼睛，“这凤凰楼里的酒劲真大，才喝了这几杯，眼睛就疼了，下次，咱们到怡然居去，那里的女儿红怎么喝也不上头！”
“就这么定了！”沈凤初向玉儿做个眼色，“玉儿，你扶着欧阳公子，我抱楚楚下楼！”
玉儿也是伶俐人，忙着走上前来，扶了欧阳紫的胳膊。
众人，出门下楼。
一路来到一楼，只见厅里厅外，早不知道坐满多少锦衣食客，原本在二楼三楼雅室用餐的公子哥们亦已经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讨论着什么。
看着沈凤初几人下楼，坐在门侧桌边的叶惑，立刻长身而起，笑着向沈凤初迎上来，抱拳道，“世子、公主，二位，请留步！”
第43章 此“贱”非彼“剑”！（5）（）
此“贱”非彼“剑”！（5）
沈凤初与云楚，早已经料到此招，俱是一脸淡然。
欧阳紫和潘若柳却没有那般细的心思，看着拦在面前的叶惑和林鸾秀，欧阳紫皱眉打个酒隔，“你们二只挂炉烤鸭又想做什么？！”
“什么挂炉烤鸭！”潘若柳摆摆自己肥肥的手掌，“你别埋汰了我的美食，他们哪配这个外号？”
叶惑眼中闪过异色，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过两日，我和师妹就要离开帝都，怕是不能去喝二位的喜酒，听闻安宁公主一向爱剑，今日特意候在此处，就是想要让公主品鉴一把剑，看看可当得上好剑二字！”
他抬手。
身后，立刻就有随行，从肩上取下一只包裹着层层绸布的长条物送到他掌上。
叶惑抖手。
绸布如雾展开，一道乌光顿现，只听得哐啷一声轻响，一物已经落在他的手中。
那物，长三尺，宽掌余，却是一把长剑。
乌黑的剑鞘上，并没有太多多余的装饰，明眼人却一眼就能看出，无论是剑身的斜度，还是带有微微弧度的剑柄，都透着一种简单利落的美感。
“鱼龙剑这个名字，我想公主殿下一定不陌生！”叶惑转腕，化托为持，左手拇指抵住剑鞘，轻轻一弹。
一声嗡鸣，长剑弹出半尺有余。
刚才看似古拙的宝剑，瞬间溢出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意。
听到鱼龙剑这个名字，欧阳紫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器榜上排行第七的宝剑鱼龙？！”
“不错！”叶惑眼中闪过得意之色，“这一把，正是器榜上排行第七的宝剑，鱼龙剑！”
顿时，大厅中不少感叹之声。
天下武器，万万有余，能够在江湖器榜上排行第七，此剑必然有其出奇之处。
这些京城纨绔们，虽然没有多少见识，对于江湖上的这三个榜却一向是十分在意，故此，对鱼龙剑也是表现出非常的兴趣。
“这剑，值钱吗，我看着黑乎乎的好像是铁的，连个宝石都没镶啊！”潘若柳现出商女本色，一眼世侩地看向叶惑手中的长剑。
欧阳紫白她一眼，“去，就知道钱，这等宝物，那可是无价之宝！”
林鸾秀斜一眼二人，目光便落在云楚身上，“云妹妹，此剑如何？！”
云楚樱唇开合，只是极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好贱！”
林鸾秀扬唇，“算你识货……”
“咳！”云楚清清嗓子，“林姐姐别误会，此‘贱’非彼‘剑’，我说得好贱不是说剑，而是说人！”
林鸾秀和叶惑自然也是聪明人，当下已经品出她的意思。
不是说剑是好剑，那不就是说他们是贱人吗？！
“不是说剑，是说人？！”潘若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