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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茶之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回头却看到一面生的老头儿朝她跑来。
“您有事儿?”她狐疑问,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先生,生怕他走了。
好在先生停下了脚步,看样子是在等她。
老头儿指指书场,又指指自己,“上回在这书场里听你说评书,后来专程奔着你来了好几趟都没瞧见人,今儿总算赶上了。”
“不是,您误会了,我不是这儿的评书先生,上回我就是救个场。”
“不是评书先生怕什么?你说的比那些不知所云的好多了,我们几个老哥儿每天都到这儿听评书,就为等你。”老头儿指指门口站着的那几位,“看到没,你的粉丝。”
纪茶之被他逗乐。
她敢打赌这老头儿绝对不明白粉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的自己自己都是一脸茫然,搞不好是从家里哪个小孩嘴里听来的。
其实说个评书倒没什么,她不怕说,而且昨天在先生家看了不少野史文献,糊弄这些老小孩儿足够了。
只是
她有些为难的看向先生。
正想去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听个评书,人已经走过来,“进去吧。”
老头儿一看有戏,高兴坏了,对纪茶之把先生这一通猛夸,“这年轻人是你男朋友吧?长得可真好,也通情达理,小姑娘要好好把握哦!”
“不是,您又误会了。”纪茶之忙摆手解释,“这是先生”
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先生什么的,完全说不出清楚,索性闭嘴。
果然老头儿误解了,笑呵呵的,“先生也是应该,这么好的男人早点嫁了才不会被别人拐跑。”
“反正不是。”
纪茶之懒得跟他说,反正也说不出清楚,追上先生,又忍不住直笑。
这老头儿是什么眼神,还能把她跟先生这么个老神仙凑一起,这要是被景丞丞听到了,估计又不得消停了。
评书还没开始,这会儿正是陆续往里面进客的时候,偌大的书场里全是人,稍微矮点的如果在里面想找个人都得踮着脚尖。
书场里的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纪茶之,给她和先生安排了个顶好的位置,上的蜜饯瓜子点心,茶水则听先生的吩咐两杯热白开。
“小先生您今儿个再上去说一回不?自打您上次到这儿来救过这么一回,每天都有不老少人奔着您特意守在这儿呢。”
刚才那几个老头儿就坐在隔壁桌,一听工作人员问这话,眉一倒,“怎么不去,我们特意请来的,赶紧让你们后台准备着。”
“好嘞!”
“先生。”纪茶之把手机递给他,“您待会儿能帮我录视频吗?”
她想的简单,景丞丞在席家肯定无聊,给他个视频打发时间也好。
先生接过手机,让纪茶之教他怎么用,然后把摄像头对准她。
从她上台,掌声雷动开始。
小姑娘不记事儿,史书上的东西倒是记得齐全,把上回没讲完那段接着,叫好声一片。
唐朝皇帝,历史评价较高的是太宗、玄宗和宪宗。
且听下回分解后,纪茶之又倒回去把话题留到了太宗身上,她原本想先接下去说宪宗,可要张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才有了视频里迟疑的那数秒钟。
纪茶之从台上下来,把视频完整的看了一遍,忍不住直夸先生录得好,随便一个手机摄像头都快赶上专业的。
先生只是笑笑,“回吧。”
“嗯。”她把视频转发给景丞丞,跟在他后面走。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当时她在先生家抄的就是唐宪宗时期的史料,就算她记性再差也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不管她怎么回忆,只要临近那个点,脑子就会出现跟刚才一样的空白片段。
她不信邪,回去后又拿起那部分史料来看,然而看了后面忘前面,最后没法子了,索性逐字逐句的往下背。
整整两天功夫,就记住一句:玄宗李纯,原李淳,顺宗长子,大历十三年二月十四日诞于长安宫。
再往下,没了。
纪茶之气得几乎暴走,她无法忍受脑子里本应该完整的唐朝历史出现断片,可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尤其自从那天中午从席家回来后景丞丞的电话就一直打不通。
她担心景老爷子给她打电话,她不知道怎么撒这个谎,不过在景家的电话到来之前,夏晨曦的电话先追了过来。
她在电话里先把自己跟童羽的恩恩怨怨你来我往咆哮了一遍,顺便怪景丞丞为什么不收拾那个女人,然后又从景丞丞身上扯到蒋寻。
最后来了一句,“唉,你说那姓蒋的这几天都去哪儿了?一点消息没有,不会死了吧?”
纪茶之满脑子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压根儿没听进去,半晌才“啊”一声,“你说什么?”
“干什么?魂不守舍的,难不成三少也玩失踪?”
“没呢,我就是挺烦,感觉自己现在记性越来越差,说不定下回见面我连你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夏晨曦笑她,“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孕傻三年嘛,我姑姑以前就这样,明明东西就拿在手上还到处找,成天闹笑话,别放心上,你越紧张越记不住。”
纪茶之将信将疑,又把那本史料拿出来搁在膝上翻,有一页没一页。
夏晨曦问过一次蒋寻的事情,只不过纪茶之没听见,她不好意思再问第二次,就随口扯了个话题。
“其实有个事儿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三少担心你身体,一直不让,但我怕你以后会有遗憾。”
“什么?”
“那你答应我不准激动。”
纪茶之看向先生,“好。”
先生在,再激动也出不了事。
得到她保证,夏晨曦才拿捏着语气道:“前段时间季节去找过李茵,让她想办法把你骗到医院去。”
不肖纪茶之多想,她马上又接着道:“李茵没同意,所以差点被季节毒死,当时那个葬礼就是三少为了引季节上钩故意办的。”
纪茶之顿时想起那时候在挽联上看到的“茵”字。
第三百零七章 我想带你一起回家()
原先挺合理的事情被事实这么一搅和,顿时就变得不合理起来,然后越想越不合理。
“所以那天其实你又代替我遭罪?”
问出这话纪茶之自己都觉得于心不忍,可一想到景丞丞的煞费苦心她又感动得稀里哗啦。
这个傻子为她也是操碎了心。
夏晨曦知道她这心理,特意解释,“也不是这样,我跟童羽有私人恩怨,童羽表面上跟季节没关系,其实她在国内这个金主就是季节介绍的,季节帮着她都把我黑成什么样儿了,简直不共戴天!”
纪茶之又开始陷入沉默。
“茶子,你妈她现在身体真的不好,如果有时间还是给她打个电话什么的吧,也”怪可怜的
李茵病重,谁都怕她过病气。
纪茶之说:“好。”
她把电话挂了,突然又想起蒋寻,便给夏晨曦发了个信息,告诉她蒋寻现在跟景丞丞在一起有事儿,让她别担心。
她不知道现在自己心里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本来弃你坑你的人,突然有一天为了你连命也不要了,这算什么?
救赎吗?
手机又响起来。
刚接听,景霈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茶茶,爷爷突然晕倒了,你跟小丞赶紧来军总院一趟,他电话怎么老关机!”
纪茶之一愣,随即给景丞丞拨电话,果然还是关机!
怎么办?
她头疼。
景家人都以为她跟景丞丞在懒园两人世界,席老爷子现在又不可能把景丞丞放了,要是景老爷子这会儿知道真相,岂不是雪上加霜?
“走吧。”先生放下书。
“去哪儿?”
“医院。”
纪茶之犹豫,“可景丞丞现在在席家,而且我联系不上他。”
先生朝她摊开掌心。
她把史书递过去,先生摇头。
她又把手机递过去。
先生低头,也不知道从她手机里翻找出什么东西来,递还给她。
纪茶之看屏幕。
一条条一页页,全是关于严打大老虎报道,各省各市,甚至中央。
她平时很少关注这些,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得跟自己息息相关。
从之前钱书记开始,一直就没停止过,而且被严打的全都是政要高官没有部队里的,她不确定是否都是新派的人,但绝对不是老派的,她很肯定,不然先生不会让她看这些。
她知道席老爷子肯定有对策,但也相信景丞丞或许说老派肯定能应付。
“走走走。”纪茶之忘形的拽着先生的衣袖,“咱们这就去医院!”
先生的视线淡淡从她手上掠过,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个一身水绿齐胸襦裙,梳垂练髻的少女。
——先生,我听到外面有人叫卖五福饼,咱们也去买几个尝尝吧!
——先生,茶馆里说书开始了,咱们赶紧去听吧!
——先生
她总是这样,像只热闹的小雀,总是拉着他的衣袖到处跑。
军总院有一栋专门为西长安街高墙里住着的住过的人安排的大楼,里面从人员配置到设备全都是国内外顶尖,景老爷子的病房就在里面。
景家人多,从里面小客厅一直站到门口。
席老爷子也在,身后跟着俩警卫员,坐在病床边跟景老爷子说话。
景老爷子气色不好,说两句就喘,可两人还在说着,边上的人也不好阻止。
“爷爷外公。”纪茶之跟先生一块儿进去。
俩老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后的先生身上。
“这位是?”景老爷子问。
“我的救命恩人。”纪茶之看似无意的望向席老爷子,“外公您说呢?”
如果没有先生,她恐怕早就在季节周克胜甚至席老爷子手下遭了不知道多少罪了。
席老爷子脸上表情不变,“回头得好好谢谢这位先生。”
景老爷子倒没仔细去琢磨两人之间的对话,不过没看到景丞丞,他不太高兴,问纪茶之,“小丞呢?老子都躺这儿了他还在外面疯?”
“爷爷您可冤枉丞丞了,他这两天压根儿就不在京城,跟小蒋去寺庙给咱家一家人祈福去了还没回来。”
“祈的劳什子福,把老子给祈进医院了!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给我滚回来,丢下大着肚子的老婆到处乱跑,我们景家什么时候教过这样的规矩!”
纪茶之捂着嘴偷笑。
景家是没教过,席家倒是出了这么一位丢下俩儿子,跑到美国跟别人生孩子的女人。
老爷子真是病床上也不忘讽人。
席老爷子仍旧在笑,但看上去僵硬无比,“老景既然你已经醒过来,那我就先回去了,还有点公事要处理,等过两天再来看你。”
“还过两天?这是巴不得窝在医院里多躺几天?”景老爷子掀了被子坐起来,吩咐一旁的护士,“你,现在就去给我办理出院!”
护士不敢,为难的看看席老爷子又看看纪茶之。
席老爷子轻笑,“老景,你这又是何必,老了,承认吧。”
纪茶之眼瞧着他出门,总觉得席老爷子刚才那笑诡异,就好像胜券在握了一样。
“爷爷,您别搭理外公,他就那怪脾气,咱不跟他一般见识,您好好养身体,到时候给我孩子起个好听的名字。”
“真的?”
“我还能拿这个骗您?”纪茶之忍俊不禁,“您可得好好想想,一定得比丞丞还好听,让他嫉妒去。”
景老爷子却是看向先生,“如果有这个荣幸,还是希望您能赐个字儿给我家小辈,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生平安喜乐。”
纪茶之那叫一个震惊啊!
用眼神问景老爷子:您认识哪位?
老爷子回之:不认识又如何?老子看得出来他不一样。
“咳咳”纪茶之轻咳两声打破先生一直不说话的尴尬,“其实都是小事,不麻烦先生”
“到时候让小丞去我那儿取。”
“好好!那就有劳先生了!”景老爷子一高兴,又坐起来了,这回可是满满的精气神十足。
“爷爷您”
“爸,已经到了,咱们也回吧。”景霈霖进来。
纪茶之越来越懵,“爸,怎么回事儿?爷爷好了?”
“提前做个演习而已,让你们先习惯习惯。”景老爷子连扶都不要人扶,自己住着拐杖出去。
纪茶之“”
这也好演习的?
“你,跟他们回去吧,他们会照顾你。”
先生站在窗边,病房里不甚明亮的灯光模糊的倒影出他出尘的身姿,蓝色的窗帘被夜风轻轻吹动,将他脸上的光线变得忽明忽暗。
从纪茶之的角度看过去,却是清冷与孤寂交织。
他静默的看着窗外,月光落在他眼底,却变得黯淡,显得那眼睛愈发慈悲广袤。
纪茶之望着这个外貌与年纪完全不相符合的完美男人,突然很想知道,在每个这样安静的夜晚,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站在窗边,
“先生,您”她踌躇着,多想说,我带你一起回家。
可是她又怎么忍心把这样的人牵扯到俗世中来,先生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属于他。
“好,我送您下楼。”
先生回头,或许是角度原因,眼底终于有了些寻常的光亮。
他缓步走来,走到纪茶之面前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
月色下,一前一后两道影子被拉得老长,在某个静谧黑暗的角落里交织。
先生不叫她回去,她就一直跟着。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就想跟着他,一直跟着他,那才是源于内心最深处的向往。
“回去吧,很晚了。”
医院大门口,先生终于停下脚步,但仍旧没转身,就好像他留给她的永远只有背影。
第三百零八章 我们注定是要错过的()
纪茶之眼眶莫名发酸,心疼又不舍,那种感情,远比男女之间的要来得更深刻更强烈。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跟着,所以她转身,一边走一边掉眼泪
直到她上了车,那道暂停一样的背影才重新往前走。
他是一直要往前走的,在历史无情的长河中,他的脚步不曾停歇,他的身后,永远都将只剩下自己的影子。
永世孤独。
阿茶,你为什么每天都穿一样的衣服?
万一我走丢了,穿一样的衣服就好找呀。
“阿茶。”
那背影终于停下来,好像用尽了力气,再也走不动了一样。
我好像再也找不回来你了
纪茶之坐在车上,好几次回头去看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眼眶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好几次,她都想不顾一切的下车,不顾一切的去追他。
“茶茶。”
“茶茶!”景婉云递了块帕子给她,“怎么好端端的哭了?想小丞了对不对?”
纪茶之幡然回神。
景丞丞。
景丞丞还在席家,已经两天没有音讯。
她踌躇着,好几次都想就这样把事情跟景婉云说了算了,只要景家人能去把景丞丞救出来。
她蹙起的眉头,看在景婉云眼里全成了对她景丞丞的担忧,心疼的扶着她肩膀拍了拍,“别担心,你大伯二伯已经去席家接他,没事儿的。”
“真的?”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