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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依依在情人谷里折腾得厉害,早累得散了架,马车刚一启动,她就枕着颜卿的腿躺下,晃晃悠悠的进入了梦乡。
袁铁轩好象有意要隐藏踪迹似的,四人合乘一辆马车。里面的空间虽然大,但阮依依一个人横七竖八的就占了一半位置,颜卿他们都只能坐着靠在马车小憩。平时,王仕青和袁铁轩能不进来就不进来,尽量给他们两师徒腾空间休息。
阮依依一坐马车就是黑白颠倒,白天怕晕马车睡得昏天暗地,到了夜晚就倍精神。颜卿怕她一个人乱撒欢又会跑远不见,每每到了傍晚时分,便教她一些防身用的招术,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阮依依已经成了真人,但她的身体仍然还保留纸人的一些特性。颜卿见她使游步口决很熟练,便教她御风术。
御风术是所有修仙之人入门级别的法术,颜卿是仙医,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修仙真人,但为了方便在山上采药,仙医一族也会研习这个法术。阮依依的身体比一般人轻,学会御风术后,她就象纸片似的,随时能在半空中借用风的力量飘飘荡荡。
每晚,都是王仕青睡在车里,袁铁轩和衣躺在篝火旁,而颜卿则陪着阮依依寻一个偏僻之处,守着她练习御风术。累了,阮依依就靠在颜卿怀里休息,他趁机阖眼打个盹,等阮依依来了精神要继续玩耍时,颜卿又强打起精神来陪她。
袁铁轩也不急于赶路,每到一处村落城镇,他们就会停留一两天给当地居民看病,顺便检查当地治疫情况,打听小兔的行踪。就在他们赶路第三天时,灵鹊竟然赶来,说是齐浓儿交待来帮忙的。阮依依很是高兴,晚上也不要颜卿陪,跟灵鹊聊天玩耍,过得也很快乐。
原本只需要三五天的路程,他们不紧不慢的竟走了半个月。在他们赶到清风镇时,阮依依不但能熟练驾驭使用御风术,使银针的手艺也更加的炉火纯青。
颜卿为了安全,特地将她身上藏的银针全部淬了毒,那五根牛毛针也涂了他独门研制的毒药。而且,他每天都不定时的检查阮依依脚踝上的唤心铃。阮依依被他弄得神经紧张,好象如临大敌,会有一场恶战在清风镇等着他们。
进入清风镇时,是正午。阮依依难得醒着,故地重游不禁兴奋,刚到镇口就跳下马车,灵鹊站在她的头上好奇的看着这里的一切。
清风镇很平静,平静得比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还寂静。每个人看上去都很惬意,优雅的行走,小声的说话,就连清风客栈的小二招揽生意的方法都不一样,不再是大声吆喝,而是很腼腆的冲着他们笑,拿起搭在肩上抹布向他们招手。
阮依依停下脚步,凑到颜卿身边,说道:“师傅,好奇怪哦。”
“哦,说说看。”
阮依依指着清风镇的街道,说:“我们一路赶来,少说也路过了七八个与清风镇同等规模的城镇,就算毒花灭得再干净,也多少能看到痕迹。可是这里,明明是毒花的发源地,却没有半点毒花开过的痕迹。”
接着,又指着在他们眼前来来往往的人,说道:“那是其一。其二,师傅我们下山第一个落脚的就是清风镇,当时这里民风朴实,待人热情,不管有没有集市都是热闹非凡。可是现在,他们个个都象得道高僧似的,笑得空明,眼神虚无,步伐轻浮……好象……提线木偶……又有点象……傀儡!”
“是的,整个清风镇已经成傀儡镇……”颜卿叹道。
袁铁轩听到阮依依和颜卿的对话后,不禁打了个冷战。他身中毒花之毒,亲身体会了其中苦楚。眼前的百姓,虽然不象他那样骇人的脱皮脱发,手脚变形,但一个个毫无生气,眼睛空洞,笑得阴阳怪气,他看着就起鸡皮疙瘩。
“这该如何是好!”清风镇离京都不过三五天的行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假如这里不能彻底根除,一但毒花再次找到合适机会,死灰复燃,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站在客栈门口的店小二见他们原地不动,便拨腿走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他走得太急还是被什么绊了一跤,走到面前时,突然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前倾。
眼看就要撞到阮依依,颜卿猿臂一捞,将阮依依拉了过来。可是王仕青也眼疾手快的冲上前,挡在阮依依的面前。结果,阮依依闪到了一边,那店小二整个人压在了王仕青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店小二甚是客气,一咕噜的爬了起来,拉着王仕青要给他拍衣服。
王仕青冷不丁的被个成年男子撞倒,摔得有点晕头转向,整个人都傻了,怔怔的站在那里。客小二半勾着身体不停的帮他掸衣服,王仕青也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由着他拍。
阮依依本来想笑话一下王仕青,见他被撞得不轻,正想扯着颜卿上前看看他的情况,袁铁轩突然抬脚对着那店小二用力一踢,大声喝道:“小心毒花粉!”
这时,王仕青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角腿裤上全都是墨绿身的花粉。
现在已是五月,无忧国早就进入了炎炎夏季。依着平日,王仕青应该换上了轻薄凉爽的细绢制衣。偏巧昨天晚上睡觉时他受了点寒气,今天多罩了件外衫想捂出一身汗后好得快。
多亏这件外衫,从上至下的将王仕青罩住。难怪那店小二不停的替他掸衣服,大家是想让那毒花粉透过衣服渗到他皮肤里去,却被这个外衫坏了事。
袁铁轩吃一堑长一智,店小二摔跤的时候他还没有提防,见他太过殷勤的替王仕青整理衣裳才起了疑心,定睛一看才看出端倪,立马把那店小二踹飞。
说来也奇怪,那店小二重重的摔到地上后,竟没有出声,就好象他摔到棉花堆里似的,不但不痛,还很享受。
他在地上滚了两下就爬了起来,有些茫然的四处张望了两下,然后失忆了似的,小跑到他们面前,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宿?”
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到店小二下毒,谁会想到,眼前这个笑得如此憨厚纯朴的男人,刚才正想置王仕青于死地。
“店家,我们只是路过,四处瞧瞧就走。”颜卿上前,不着痕迹的将王仕青拉到他的身边。那店小二见是颜卿,本能的退后了一步,讪讪笑着一直退到客栈门口,再也没有问他要不要住宿。
可是,他的目光不时的落在阮依依的身上,好象她身上藏了糖似的,总想从她这里讨来吃上一口。
“师傅,看来他们怕你……很喜欢我……”阮依依若有所思的望着店小二,说:“他身体并无异样,不象染了瘟疫。可是,神智仿佛冥冥中被人控制,肯定是毒花捣的鬼!”
“是的,我们还是先到拱桥那看看。”颜卿觉得还是要去看看毒花王生长的地方:“或许,那里会有些线索。”
阮依依点头说好,刚要走,又不放心袁铁轩和王仕青,转头交待他们:“你们还是别进镇子里,就到郊外安置吧。车上还有些药材,仕青哥哥你自己配些药去去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洗干净才好。”
王仕青有些难堪,觉得自己成了他们的负累,听到阮依依这么说,也没有坚持。他与袁铁轩刚要走,阮依依忽然在后面悄声说道:“仕青哥哥,刚才谢谢你。”
“没事……又没帮到你。”王仕青觉得好没面子,但阮依依向他致谢,他心里很舒服。
颜卿见王仕青笑得欢畅,有意无意的说了句:“感谢王御医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替我家小徒挡住店小二。所幸药粉只在衣服表面没有渗入肌肤,王御医快些熬点药汁洗洗,便可确保无恙。”
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就连袁铁轩这样的粗人都闻出来了。他笑呵呵的拉起王仕青跳上马车,驾着马车到镇外找了处林子,架起炉子熬药。
王仕青许久才回味过来刚才颜卿在吃醋,仔细想想阮依依不过对他态度好了些而已,不可能有实质上的改变,就把颜卿急得说酸话。自己也是无妄之灾,平白无故的被颜卿抢白,还揪着他的糗事说。
王仕青拿着烧火棍没心思的挑着火苗,想着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根本没有细想就冲到阮依依前面,想替她挡住店小二的一幕,不禁心虚。暗自告诫自己,他与阮依依至多是朋友,不可能变成情侣。
特别是一想到颜卿那吃人的目光,王仕青就打了个哆嗦,赶紧把换下的衣服全泡在熬好的药汁里消毒。
阮依依等王仕青他们走了后,挽着颜卿的胳膊往拱桥那走去。一路上,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都冲着他们行注目礼,无一例外的对颜卿抱有恐惧之心,但对阮依依却各种亲切。
阮依依细心的留意到,清风镇的百姓所穿的衣服鞋袜依然绣着毒花的样式,上次来的时候,大多是女人和小孩,但现在,连男人也穿着绣有毒花样式的衣裳。
“师傅,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阮依依搓着胳膊,明明艳阳高照,可是她却觉得冷,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刚说完这话,忽然跑来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各种可爱。她手里拿着一株毒花跑到阮依依面前,说道:“姐姐,你长得真美,象神花一样!送给你!”
说完,就要把手里的毒花塞到阮依依手里。
阮依依扯着嘴角尴尬的笑,说她长得美,她很骄傲。可是说她象毒花一样美,这样的赞美她还真难接受。特别是这小女孩喊毒花为神花,阮依依很想纠正她这个口语上的错误。
“小妹妹,你告诉姐姐,这毒花是在哪里摘的?”阮依依一路走来,根本看不到半只毒花,她想先打听到毒花的藏身之所,先灭了它,再做打算。
谁知那小女孩看似简单,口风却紧得厉害,她摇着头,反问阮依依:“你竟然会不知道他在哪儿?他不是去找你了吗?”
“呃……”阮依依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小女孩嘴里说的他是哪个人:“他?他是谁?你是说毒花吗?还是说小兔?”
小女孩却不肯再跟她多说,人小鬼大的叹息着,摆了摆手里的毒花,象送礼物似的,非要送给阮依依。
颜卿笑笑的主动上前要来接毒花,小女孩见阮依依不要,也不肯给颜卿,有些恼火的瞪着颜卿,问他:“好好的,你来清风镇做什么?!”
恍惚间,阮依依觉得这小女孩的嗓音很象小兔。就在这时,她的脑子也回响着梦魇中那个熟悉的声音:“依依,你来看我啦?可是,你为什么要带男人来?”
阮依依抬头四处张望,身边路人恬静平和,并没有人说话,难道是腹语?
就在阮依依四处寻找声音来源时,那声音不依不饶的象话唠似的,不停的责怪阮依依无情无义,带着男人来看他,巴拉巴拉一大堆没油没盐的话。
阮依依被吵得头昏脑胀,她捂住耳朵,开始用力的甩头,但是这根本不是个办法。那声音顽固的在她的脑子里反复埋怨道:“带一个就算了,这次竟然一带就是三个,你把我放哪了?你太不在乎我了!”
“枉我这么喜欢你,天天想你!”
“你竟然跟了你师傅,你真不是个乖女孩!”
“鬼才在乎你!你快点出来!”阮依依失控的大叫起来,拼命的跺脚,把那送花的小姑娘吓得掉头就跑。
颜卿也没心思管那个小姑娘,连声问阮依依:“阮阮,你怎么了?”
“师傅,梦里的那个人,他好象就住在我的脑子里,不停的说话,吵得我头疼!”阮依依捂着脑袋,烦躁的说:“他怨我带了男人来……师傅,看来他真得很怕你……”
颜卿拉着阮依依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下,一边帮她按摩太阳穴,一边问她:“能听出,是男人还是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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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赌约之血换人命()
阮依依摇头。
“忽男忽女……女声象小兔的声音,男声象……象梦魇时听到的声音……”阮依依的大脑开始迷糊,她渐渐的承受不了一直叫嚣的声音,就象长期处在大分贝的噪音之下,人会变得特别疲倦和烦躁,耳朵里嗡嗡直响,颜卿说话时,阮依依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嘴皮在动,却很难听清他的声音。
颜卿仔细检查阮依依的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并没有花粉,他试图针炙,也不能帮阮依依解除这个声音。就在阮依依被声音吵得濒临崩溃时,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了,万籁寂静,阮依依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
“阮阮,你怎么了?”颜卿见阮依依眼神放空,没有焦距的看着不远处,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笑意,好象很开心的样子。
她对他的呼唤根本没有反应,一如清风镇所有的百姓般安静祥和,温柔优雅。阮依依总是冲着一个角落不停的傻笑,张开双臂欢喜的要拥抱谁。
颜卿惊悚的发觉,阮依依不知何时,和清风镇的百姓一样,成了毒花的傀儡。
颜卿将阮依依带回树林里与王仕青他们会合时,阮依依已经从刚才的魔怔中恢复过来。她好象完全不记得自己差点就变成提线木偶这回事,在树林与灵鹊比赛跑,飘在半空中,如一缕青烟般飘渺灵活,在枝杈中穿梭,借风使力,速度与灵鹊不分上下。
颜卿见阮依依玩得快乐,无忧无虑,又有灵鹊看着,这才安心的坐下,把玩着手中的枯枝。
“这是什么?”王仕青细心的发现,这枯枝并不是树林里的,老树虬根,表面却光滑亮白,没有根结,短小粗大,泛着墨绿色的光芒。
袁铁轩听见也凑过头来看,一看到这虬根是墨绿色的,立刻黑了脸,连连退后,心有余悸的说:“仙医,这东西,下官怎么看得象那花粉凝固成的样子。”
王仕青恍然大悟,见颜卿根本不怕毒花粉的侵蚀,来来回回的翻来转去,小心避开站到了上风口,确保没有问题后,才问:“仙医,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清风镇拱桥边,第一朵毒花盛开的地方。”颜卿暗自懊恼,当初一心想赶往皇宫看守齐浓儿腹中胎儿,对清风镇的毒花掉以轻心。古书对这花的记录少之又少,他见阮依依的血灭了毒花,便没有多留心眼。后来得知毒花泛滥,阮依依出的主意可行且有效,便更加轻视。
谁知竟因此酿成大祸。
原本只是植物的毒花,在吸食了阮依依的血后,竟成了花精。不过,花精目前还比较虚弱,所以不敢轻易离开清风镇。他将雌花幻化成小兔去溪尾村,无非是设局吸引他们的注意,让他们快点来清风镇,方便他对阮依依下手。
花精频频出现在阮依依的梦中,应该是想利用梦魇来掌控阮依依。但那时离清风镇太远,他能力有限,最终不能得逞。如今阮依依是自投罗网的跑到了清风镇,花精牛刀小试,就将阮依依魔怔,成了傀儡。
颜卿一想到这里,身体抖了抖,将手中的虬根扔在地上,观察它的反应。
王仕青也跟着凝神观察,等了半天,也没见这虬根有动静,这才问:“仙医……这东西,是死的?”
“应该是。”颜卿在阮依依被魔怔后,并没有急于离开,反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吃定了花精不会伤阮依依,所以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了拱桥边。
果然不出他所料,拱桥边早已没有毒花的踪迹,整片泥土都长满了杂草,哪里看得出来,这里曾经躺着一朵大大的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