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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阮依依浓浓的鼻音,在簌簌雪花声中,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颜卿执手而行,不时侧头问她:“在宫里,受委屈了?”
“没有……”
“哦?”
阮依依忽然挣脱出手来,改为十指相扣,将两人的手隐在暖暖的衣袖之中,大半个身体都靠在颜卿的身上,两人三腿的,慢慢的蹭着往前走:“刚才皇后娘娘找我说话,说师傅要回佛牙山过年……”
“你刚来葵水,身体比以往还虚弱,你需要回佛牙山好好休养。”颜卿说的是实话,自从冰窖那次之后,颜卿看她看得特别紧。
算算时间,马上阮依依就要面临第二次葵水,颜卿虽然能止血,但每次来葵水都对阮依依的身体有很大损伤,他想回去专心炼丹制药,将她的血疾治好。
阮依依却不以为然,她抱着颜卿的胳膊,笑道:“大不了再躲到冰窖去一次……更何况现在京都下雪,温度不比佛牙山上高啊。师傅或是担心阮阮身体,大不了来葵水前后,阮阮乖乖待在国公府吃药。”
颜卿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就是拒绝。
阮依依见她说不动他,瘪瘪嘴,突然捂着肚子叫道:“肚子好疼!”
“你刚才吃得实在是……”颜卿急忙把她搂到怀里,一手环腰一手轻轻的在她的肚子上按摩。因为在大街上,这样显得太亲昵,颜卿无奈,只能将她带到旁边僻静些的巷子里,轻轻的帮她揉着,问她:“你从不暴饮暴食,为何……”
“人家喜欢吃京都的东西嘛!我还喜欢国公府厨子的手艺!师傅如果非要带我回去,那能不能把国公府的厨子都带去?”
答案肯定是不能。
阮依依用力的酝酿着感情,努力的挤出两滴眼泪后,嘤嘤哭着,嘴里还惨兮兮的说:“都说由奢入俭易,由俭入奢难。阮阮被国公府的厨子养刁了嘴,每日吃药丸都觉得苦。如果回悬崖,半月才能食一顿白面米粮,还没有其它素荤搭配,呜呜呜,反正回去也是饿死,不如在这里吃得撑死回去得了!”
说完,还佯装要再回去吃一顿的样子,在颜卿的胳膊里扭动。
颜卿只是搂着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阮依依真哭假哭他还是分得清的,雷声大雨点小是她的长项。远远的看去,好象她反抗着很激烈,其实,阮依依只是装装样子,扭了两下,伸手探到颜卿的袍子里,搂着他精壮的腰,开始撒娇。
巷子再偏,巷口还是连着大街的。
阮依依搂男人腰,在现代不算什么,但在古代却是各种惊世骇俗。早已有人听到声响探头来看,指指点点,阮依依不但不收敛,反而踮着脚努力往上,趁着颜卿低头看她时,悄悄的伸出舌头,舔了他下巴一下。
颜卿呆在原地,以往她与阮依依再亲近,都只是同床而眠,搂搂抱抱,肌肤之亲也仅限于降温暖被时之用,平时,阮依依也没心思跟他玩现代的小把戏,但这次为了能留下,阮依依不得已,小试牛刀一次。
阮依依见素来处变不惊的颜卿也有失神的时候,偷偷的在袖子里比了一个V字。
“师傅,阮阮还没有吃完所有美食,难得下山,你圆了阮依依的梦再回去,好不好?”
颜卿仍然不语。
“师傅,你不依阮阮?”梨花带雨,都把小舌头伸出来试了一把也没见成交,这颜卿未免太不解风情,不懂人情了吧。
过了半晌,颜卿才继续牵着她要带她回国公府。阮依依偷瞟他,那神情,那步伐,好象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知道他脾气硬,不会轻易答应下来,阮依依只是闷着头跟着他往国公府走。肚子也确实是撑得太难受,本来想骄傲的独自跑回去,可是刚抬脚,就能感觉到胃里的馄饨汤在荡漾,刚抬起的脚斯文的收了回来,低着头,一边思索着下一个办法,一边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颜卿一直强忍着摸下巴的冲动,阮依依舔他时,急促又不安,象受惊的小蛇吐了吐红信子就一闪不见。下巴有种糯糯的湿气,带着她的体温和特有的药香,一如她的身体,柔软娇嫩,象刚出蒸笼的糯米团子,软得让人下不了手。
牵着她的手略微使了些力,总是借着不经意的小动作侧目斜睨身边闷闷不乐的小人儿。没有答应她留在京都她肯定很不高兴吧,走路都比平时慢了许多,小嘴撅得可以挂油瓶,巴掌大的脸皱成一团,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别惹我!
颜卿边走边想着心事,仔细算算,他们相处了快四年,他待她,说不上多热情,但对她提出的要求,他几乎没有拒绝过,除了那次逃跑。其它的要求,哪怕是无理的,他也会想着办法拐着弯的满足。
只是在佛牙山上,阮依依被困在悬崖之上,也想不出太多古灵精怪的事。她又被他淡漠冷清的外表所迷惑,所以也很少提要求。
谁知她这次下山后,竟遇到不少磨难,人受伤还差点被人欺辱。他以为她会很想回山上躲着休养,却没想到,她竟然流连红尘世俗,对这里的一切都不惧不无畏,甚至不顾自己羽翼未丰就着手回击。
他担心她,但她似乎胸有成竹,根本不用他担心。
两人心事重重的走到国公府,刚到府门口,管家弯腰出来问安后,说:“少爷,小姐,二少爷在府里等着呢。”
阮依依一听,甩开颜卿的手,跑了进去。临走前,她赌气说道:“我去找师叔!你别跟来!”
颜卿摇摇头,再看她时,阮依依已经一溜烟的跑到了项阳住的清峰堂。
项阳正在书桌上练字,不等他看清,只觉得门被踢开,一阵冷风吹进,然后蓝澄澄的影子直扑他的床榻,开始在上面打滚。
阮依依是真得肚子太痛了,她用最后的力气跑到清峰堂时,肠子好象在打结,痛得她在项阳的床上翻来滚去,额头上冒着冷汗,银牙咬碎,偏就是不肯说话。
项阳一诊脉就知道,她是吃撑了。本想骂她两句,但看到她痛得难受,又说不出口来。
“自己偷偷跑出去吃的?”项阳知道她从朝凤殿出来就往太医院去,他没想到颜卿会由着她吃撑,便以为她是自己出去的。
“没有,跟师傅吃馄饨吃的。”
“呃……”项阳扭头看看门,那里没有颜卿的影子,又看看还在床上打滚的阮依依,笑道:“好好的,吃这么多干嘛?”
“马上要回佛牙山,今日不吃,何时吃?”顶嘴阮依依最有劲了,这会肚子也不痛了,她一咕噜的爬了起来,坐在床上,说:“难道你每日送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到佛牙山来?”
项阳抚掌而笑:“傻妞啊傻妞,你还真是傻透了!你至于为了一碗馄饨,就这般如此的难受吗?”
阮依依见项阳好象也没有打算留她的意思,她索性往项阳的床上一躺,顺手把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想想又觉得这样不行,扯开衣领,露出白皙幼颈,摆了个怪怪的姿势,阴阳怪气的说:“师傅就在后面。”
“什么意思?”
“你说,如果师傅一进来就看到我衣衫不整的躺在你床上,他会怎么想呢?还有,假如我一不小心告诉他,上回你舔了我右耳垂,你说师傅会不会生气啊?”阮依依笑得很灿烂,学医治病救人真心没啥意思,下药才最开心。
她现在就是在给项阳下药!谁叫他那天眼神不对劲,把她认成了渺烟。这事不好好利用,过了时日,便没了意思。
果然,项阳顿时傻眼。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强行将阮依依从床上拉起来,而是象贼似的,把自己的房门给关上,还把窗户也锁严实了,才坐到床边,求爷爷告奶奶的请阮依依放他一马。
谁不知道颜卿把自己的徒弟看得严严的,私人财产打了烙印的。谁敢动他的宝贝徒弟,就是师兄弟也没得商量。
这些日子,他们两人早计划夜筹谋,就是为了对付霍钦。
霍家虽然没有再起疑颜卿的身份,但假如颜卿想施药教训霍钦,肯定会引起霍家的注意,到时候顺藤摸瓜的查,对谁都不利。项阳也建议过颜卿用法术,只是仙医的法术大多是为了治医救人时用,偶尔有些防身之术,害人的还真少。最烦恼的是,仙医素来独来独往,使的法术也与众不同,如果动用了法术,只会给敌人留下线索和把柄。
最关键的是,仙医祖训,只可救人,不可害人。
颜卿决定要教训霍钦时,已下定决心,就算遭天谴也要替阮依依报复,让霍钦自食恶果。项阳自知劝阻不了,只能配合参与,这样既能实时了解颜卿举动,时时提醒他只踩红线不要过界。
就算真得要做违背祖训的事,也不必由颜卿动手。反正他已经脱离了仙医一族,由他来做害人之事,不怕天谴。
颜卿知道项阳抢着要当主谋和施行者的苦心,所以想速战速决,在过年之前了结此事,然后再带阮依依回山休养身体。
结果,计划还没有制定,仇还没开始报,阮依依就跑来闹事。
项阳看到阮依依就一个头两个大,求她的声音里都带着想去寻死觅活的哭腔:“姑奶奶,你又想干嘛?”
上回阮依依威胁他要他带她去青楼,他没坚持住,好了吧,闯出大祸。这次,她又跑来要胁,项阳真怕她又突发奇想,惹来麻烦。
阮依依重新坐了起来,笑嘻嘻说道:“我不想回佛牙山,你去帮我劝师傅。”
项阳长长的松了口气,幸亏没有指名道姓的要他再带她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可是,刚放松的神经立刻又紧绷起来,他捧着头,两根手指不停的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哀求道:“连你都劝不了,我就更没这本事了。好姑奶奶,你两师徒的事,能不能别来麻烦我?”
阮依依半躺在他的床上,翘起二郎腿晃了两下,看见项阳象小媳妇似的委屈不安,又得瑟的摸摸自己的耳垂,笑得各种欢。
她那表情,就象一只老虎看着四处蹦哒的鸡,眼神里全写着:你跑不掉,你跑不掉!
项阳终于理解了孙悟空当年怎么也飞不出如来佛祖手掌心的痛苦,他知道再求也没用,安静下来想了想,眼珠子转了两圈,马上有了主意。
他神秘兮兮的凑上前,对阮依依说:“我真得不行,但是我有个办法!”
“哦?说说!”
“你装病!师兄最疼你,你只要病了,他就会什么都依你。”
阮依依摸着自己被吃得鼓起来的肚皮,有气无力的叹息着。她都撑成这样了,颜卿也没有让步了,难不成让她绝食,自虐,才能逼他答应留下?
绝食怕是不行,在佛牙山什么都不吃,仅靠药丸就能活下来的她,绝食根本不能起任何威胁作用。
自虐,是无能之人才做的事,她堂堂从现代穿越过来的现代人,竟然到这里自虐,太丢脸了。
阮依依趴在项阳的床上,又重新开始思考该如何让颜卿更心疼,然后达到自己留下的目的。
项阳碰又不能碰她,劝又劝不了,正发愁,房门突然大开,颜卿好死不死的站在那里,两道目光严厉的扫过项阳,然后缓缓的落在阮依依的身上。
阮依依正仰面躺着,肚子太饱,她根本没有力气说话,一双手无聊的举在半空,骨折的伤早已经好了,拆了夹板,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如果不是突然想起它们曾经骨折过,阮依依肯定会忘记手腕经历过的伤痛。
阮依依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自己手骨折时,颜卿对自己的体贴和温暖。他象保姆似的,跟前跟后,为她端茶递水,喂食拎物,毫不怨言。
假如,假如这手腕又断了呢?
阮依依哗的一下坐了起来,她太激动,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颜卿就站在不远处。她满脑子想着假如自己手腕再次断裂后颜卿的心疼样,接着发散性的幻想着,颜卿心疼之后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然后,她就顺利的达到了留在京都的目的。
只有留在这里,她心里想做的那些事,才能逐一实现,齐浓儿也不会再来烦她。只等把这里所有的事都处理完,他们就可以轻松上路,四处游荡,过着快乐似神仙的生活。
阮依依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手可断,血可流,留在京都就靠它”,连念了三遍后,她终于鼓起勇气,举起双手,对准床架用力砸去。
第六十五章有勇有谋之乞丐帮的消息()
阮依依清楚的还记得,自己是纸片人,所以身体特别的软,骨头也比别人易断。当初霍钦只是略略施力就令她双腕齐断,这次,她自砸手腕,哪怕不能全断,至少能断一个吧。
阮依依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正要自断手腕时,忽然一阵冷风,不等她睁眼,手腕被一只手轻轻握住,力道适中,身体,跌入一个带着雪花清香的怀里,暖暖的,带着熟悉的味道。
“师傅!”阮依依突然睁眼,无措的望着从天而降的颜卿。
颜卿的脸色很难看,他瞥了呆在旁边的项阳一眼,那神情,就象不小心在大街上踩到了狗屎,嫌弃恶心到不行。
他冷冷质问项阳:“你就是这样教你师侄女的?”
看吧,都不说阮依依的名字了,文绉绉的说她是他的师侄女,连阮依依听得都觉得好怪。
项阳真是有苦难言,但其中原委又不能道明。他无奈的看着阮依依,慌忙的想解释,阮依依已经开腔:“师傅,跟师叔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想出来自断手腕?”
“嗯。”阮依依认真的说:“只要师傅答应阮阮留下来,别说自断手腕,师傅就是要阮阮的命,阮阮绝无二话。”
阮依依这话真得太假,但又好听。
阮依依忍住恶心,又说:“阮阮就是想留在这里,可是师傅要回山上。阮阮舍不得师傅,又舍不得这里。呜呜呜,师傅如果非要逼阮阮做个决定,就干脆把阮阮的尸体带回山吧。这样阮阮又能长久陪伴师傅,也不必整日想着这山下的快乐生活!”
项阳觉得阮依依不去唱戏真是无忧国的重大损失,只要她愿意,肯定是全城轰动的名角。
这世上,会变脸的女子太多,但象阮依依这样,变得又快又准还声情并茂字字含情句句带泪的人还真没有第二个。那小脸蛋,上面全写着挚诚,两片玫瑰花瓣似的粉唇,一张一合,不用背台词就能说得头头是道,情深义重。
特别是要死要活的说到自己舍不得离开颜卿,那神情,那音调,配合着搂腰的动作,听者不悲恸难过才怪呢。
颜卿的脸上仍然风轻云淡的,但阮依依能感觉到,他搂着她的胳膊变得僵硬。
原来,她的身体她的命她的快乐和幸福,都是他所在意的,这招比装病管用多了。
下药不用偿命,骗人不用交税,这就是穿越后到异世的最大好处!阮依依打定主意,要把颜卿的心俘虏过来,为她所用,为她跳动,乖乖的留在京都,陪她大闹天宫。
“师傅若下不了手,只管回去。阮依依会挑个黄道吉日,自己去寻死的。”这回,没有夸张的哭泣声,抽抽噎噎,断断续续,身子越发的软,凉凉的,带着脸上的泪珠,全都依在颜卿的胸膛之上。
颜卿忽然有种命中带劫的错觉,明知道她嘴里这些话没一句真的,但偏偏听得心疼。特别是刚才看到她狠心要砸断自己的手腕,只为了求他留下。
那一霎那,颜卿都忘记了呼吸,整个时空,只有阮依依,只有她的决绝和狠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