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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仙医……哎哟,看我这记性,现在应该叫你颜先生!哈哈哈!”柳翠见自己终于把颜卿给引来了,当她看到颜卿因为阮依依在她手上而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时,笑得更加的开心:“想英雄救美?来啊!你只要动一下,我就立刻把这根铁针插进她的胸口!我倒是要试试,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动作快!”
颜卿的目光,快速的打量着阮依依。只见她因为被掐喉咙导致缺氧,脸色苍白,右手血迹斑斑,挑断手筋之后,无力垂下。左手勉强抓住右手腕,用力的扼住血管,希望能减少血流的速度。白玉般的颈间,上面被匕首的刀峰划伤,三五道不规则的血印子触目惊心,虽然没有伤到动脉,但已经开始渗着血珠。
阮依依苗条而柔软的身体几乎要被柳翠向后折成九十度,脊柱的每一块骨头都挤压到极限,硬生生的摩擦,仿佛根根骨刺将骨髓全部截断。
阮依依如垂死的小兽,柔弱得连呻。吟声都没有,只能紧咬牙交,不哭,不闹,不言,不语,面无表情,风轻云淡,好象这只是她在做的一个高难度的瑜伽动作,她正在尽全力的最到最好,与痛楚无关。
颜卿就站在离她们十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他能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和信心,能救阮依依。他想不动声色的向前移动几步,但只要稍微有点动作,柳翠就加重手上的力气
锈迹斑斑的铁针已经刺破衣裳,直到胸口处,点点刺痛反而痛醒了阮依依,但毕竟因为断了手筋,剧痛令她差点昏厥,无力反抗,不停流淌的鲜血,带走了她身上的温度,也开始逐渐带走了阮依依的清醒。
颜卿急得直冒冷汗,素来觉着冷静的他,已经六神无主。颜卿自知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天谴已经令他极度虚弱,而他又将仙医灵气全部渡过魅然,他能撑住不倒,靠得是坚强的意志,其实,他跟普通人,已经没有区别,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孱弱。
阮依依因为上半身被强行往后拗成弯弓,她看不到颜卿的脸。她知道,颜卿在心疼她,但更多的,他在憎恨自己,因为他现在不但救不了自己,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受苦。
“柳翠,你有什么目的,不如说出来!”柳翠到底是女子,尽管这些年一直在西北大营当军妓,做了不少苦力活,力气大增,但她一直用同一个姿势来控制阮依依,不免觉得有些辛苦。阮依依趁她放松的那一瞬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尽可能和缓的劝她:“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让你受了苦。你让我先治好你的病,等你身体健康了,你要杀要剜我都没有意见……但是,能不能请你现在……放了我,让我治好你的病……好不好?”
阮依依说得是真心话,颜卿如果死了,她也会死。颜卿如果不死,想必她要替他承受天谴。当她看到柳翠时,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宫变当晚,颜卿拼死召唤亡士附身于纸片之上,再次上阵杀敌,却因重伤而不能超渡这些亡魂,以至于数百名亡魂烟灰飞烟灭,颜卿的身上也背负着数百条人命的血债。
阮依依知道,颜卿是因为自己而违背天道遭的天谴,她也知道,积德行善能减少天谴的程度。宫变当晚,颜卿救了无忧国,自己却背负了人命血债,假如现在能解救柳翠,也算是善事一件,或许,能帮颜卿。
只要能帮颜卿,阮依依不介意在自己治好了柳翠之后,再被她杀死。以德报怨,求天怜悯,纵然不能改变天谴的最终结果,只要能多些时间相处,令颜卿少点痛苦,阮依依什么都愿意做。
阮依依泪眼朦胧,她看不清天上的星星,看不清面前的颜卿,她控制不住的流着眼泪。她在心底不停的祈祷,求天怜悯,求天给她一个机会。自她穿越而来,颜卿是她唯一的亲人,他是她的师傅、她的夫君、她的朋友、她的保护神。他是她的命,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他是她的一切,就象她是他的一切一样,就算是天谴,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颜卿默默的看着阮依依,她流泪,他的心,在滴血。
阮依依的话,触动了柳翠心底深处的自卑。她自做了军妓之后,千人枕万人压,身体就再也没有干净过。她自知这具身体不但脏,而病入膏肓,不知何时就会没有性命。可是她还没有嫁人,还没有生孩子,她还有自己的梦想。
柳翠最大的愿望就是复仇之后能远离西北大营,找一个陌生又偏僻的村庄,嫁一个老实巴交的相公,生三个孩子,过着平实的生活。如果,阮依依说的是真的,治好了她,她再想办法杀了阮依依,那她心中所期盼的一切,就都能实现。
颜卿见柳翠一晃神,赶紧上前走了两步,然后也和颜悦色的说道:“柳翠,是我害了你,是我让你来西北大营当军妓,害得你现在身体受损,过着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生活。柳翠,如果你想报仇,来找我吧,我不会反抗!”
“不要,跟我师傅没关系,都是我的错!柳翠,有本事你杀了我,你知道我师傅是仙医,你动不了他!”阮依依担心柳翠真得会听颜卿的话,急得不停的挣扎。
她的反抗,激怒了柳翠,一针下去,针头没入小半寸,痛得阮依依差点昏死过去,哪里还有力气说话。
颜卿心急如焚,项阳和魅然都在营地那边,柴智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袁铁轩有柴情陪着,天不亮想必也看不到人,就算呼救喊来救兵,只怕那铁针已经刺穿了阮依依的心脏。
他现在已经不是仙医,失去了仙医灵气的颜卿,不再有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护住阮依依的心脉。噬骨蛛裂的疼痛,抵不过他的心疼,颜卿恨自己,在剩下的日子里,竟没有好好的保护阮依依。
颜卿面露痛色,一对墨眸藏着噬骨之痛。
柳翠忽然明白过来,先前她还很警惕,担心颜卿会施什么法术救走阮依依。但现在他们对峙了这么久,颜卿不但没有任何动作,反而还哀求她,甚至用了激将法想惹怒自己,希望可以换下阮依依。
柳翠是何等人,她在宫中行走多年,看的就是人的脸色,猜的就是人的内心。种种异常结合到一起,柳翠立刻猜出,颜卿现在的窘状和无能。
“呵呵,你生病了?还是受伤了?宫变那晚你重伤,差点没命,也能化身为雪豹咬人咽喉。如今你心爱的女人被我弄得半死不活,你竟然还能忍到现在不动手……哈哈哈,你不行了?……你堂堂仙医,竟然会不行……竟然会无能到手无缚鸡之力……哈哈哈……”柳翠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她猖狂的大笑几声之后,忽然意识到周围可能还会有其它的士兵巡逻,立刻收了声,扬起手中的匕首,挑起阮依依的左手,冷笑道:“颜仙医……哈哈哈,你现在连只蚂蚁都不如!哼!你现在立刻跪下来给我认错!把本姑娘哄高兴了,或许……我心情一好,就放了她……”
“不要!”阮依依高声喊到,刚叫完,铁针又刺入半寸,穿心之痛,令人发指。
柳翠狰狞笑道:“跪不跪!不跪,我就把她另一只手筋挑断!”
阮依依哭着摇头,泪如雨下。
绿洲旁的夜晚,风凉如水,不知名的虫子,凄惨叫着,声声入耳,渗入心间,仿佛人间苦恋情人的低喁,又似分离之人临行前的叮咛,疼,听着心疼,疼得全身麻木,痛得心碎。
狂风大作,将天边的乌云刮来,盖住了月亮,将月光蒙在不知明的世界里。卷着大漠荒芜的风,吹散了最后一丝希望,独留着一对情人,两两相望,如诉如泣的风声,代表了他们所有的甜言蜜语。
颜卿没有说话,他只是笑,眉眼全是深深的内疚和关爱。他仿佛在安抚阮依依:“别哭,只要你好,师傅什么都不在乎。”
阮依依摇头,心痛得她无话开口说话,但再痛,也痛不过她眼睁睁的看着清高骄傲得从不肯低头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安危而心甘情愿的双膝跪下,跪在一个他不需要为些愧疚的女人面前,跪在一个本就该受到惩罚的恶人面前。
她不要,她不要洁净如嫡仙的颜卿被这个女人玷污了他的双膝,她不要,不要飘飘而来潇洒如风的颜卿被这个肮脏的女人污辱了他的自尊,她不要,不要他在身体最为虚弱之时还要放弃了他最引以为傲的仙医身份。他是骄傲的,他是干净的,他是这个世界最最值得阮依依舍身而救的男人!
颜卿上前,掀起前袍,露出里面同样白色的裤脚。他温柔的看着阮依依,只是微微一笑,便是惊鸿一瞥,饱含爱意,全是无尽的关怀。
他上身笔直,没有半点弯曲,嘴角轻轻抿着,英气浓眉却无意的耷拉下来,垂眸,谁也看不清他的眸色,苍白脸色泛着病态潮红,那是他在面前自己即将丧失的尊严的祭奠。
“等一下!”柳翠突然耍上瘾了,她见颜卿当真要跪,自然不会阻止,但她想再加砝码:“学两声狗叫!叫得好听,本姑娘让你少跪一个时辰!如果叫得难听,哼,你自己跪着多爬几个来回吧!”
颜卿嘴角抽搐,眉头紧锁,痛苦的闭上眼睛,许久,没有回应。
阮依依开始挣扎,她想逃脱柳翠的束缚,她要快点获得自由,才能令柳翠失去威胁颜卿的砝码。但是,柳翠早有所防备,匕首和铁针都是致命的武器,只要她一用力,阮依依就可能一命呜乎。
阮依依的挣扎仿佛催化剂,令颜卿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他张嘴,试着想叫两声,可是,他发不出声音来。
活了五千年的颜卿,何曾狗吠过。他想叫,想减轻阮依依的痛苦,但他不会,就在这个时候,他失声了。
柳翠很不满意,用力踢了阮依依一脚,骂道:“你是不是男人!你是不是想看着我现在就杀了她!”
“别伤害她!我叫,我现在就叫!”颜卿伸手想阻止柳翠,可是他们相隔如此之远,他的这个举动只能令柳翠更加耻笑他。
柳翠挥舞着匕首,刀锋明亮,上面闪着白光,点点血迹特别显眼,那是阮依依的血:“一边跪着爬过来,一边学狗叫!给我认真点,否则我马上把她的喉管割破!”
颜卿点头,没有再犹豫,右腿前伸,正要弯曲,与此同时,薄唇微张,还是没有声音。颜卿愣了一下,他胀红了双脸,正要再将嘴张大点,学着乡间野狗叫上两声。
“师傅!不要!”拼尽全力,阮依依奋力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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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八章答应我()
柳翠一惊,毫不犹豫的将铁针刺入她的心脏。
阮依依没有避开,她反而挺身迎了过去,长长的锈迹斑驳的铁针,整根没入她心脏。阮依依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从未见过这种情况的柳翠吓得愣住,她本能的放开了阮依依。没有她的束缚,阮依依的身体没有支撑点,她直直的扑向地面,就要柳翠以为阮依依必死无疑之时,阮依依就地一滚,左手一晃,指间银光闪现,待到柳翠稳住心神之时,她已被银针封住了xue道,不能动弹。
“柳翠……咳咳……我不会杀你……”阮依依脚一软,双膝跪下,整个人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倒在地上。
颜卿快步跑来,将她抱起,一身血污沾染在两个人的身上,滴滴鲜血渗入砂砾之中,转瞬不见。
“阮阮!”颜卿小声喊着她的名字,乾坤袋里有神药,足以护住阮依依的心脉,替她止血,救她性命。
但是,她胸口那根铁针不能取出,颜卿小心翼翼的查看着伤情,这才明白,阮依依为何铤而走险。
原来这铁针刺入的位置,不偏不移的插入了心脏的正中央,却又巧妙的避开了所有的大血管和神经。假如拨出铁针,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伤及旁边的大血管和神经,但如果保留在里面,其插入时带入的压力,反而还稳住了先前因为受伤而爆裂和刺破的血管,制止了血流。
阮依依在柳翠拿针抵住她胸口时,有意的利用挣扎和扭动,选准位置。她知道,柳翠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与其相信她会突然的善心大发,不如置于死地而后生。她是纸人化身,又有项阳和魅然在西北大营,就算性命岌岌可危,他们还是有办法救自己的。
哪怕死,她也不能让颜卿下跪,更不能让他学狗叫。
几颗下肚之后,阮依依暂时缓过神来。颜卿搀扶起她,要带她离开。
柳翠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她的脸上,来僵硬的保持着刚才惊恐和表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不肯相信,阮依依会宁愿长针刺心死悬一线,也不让颜卿受半分委屈。
阮依依勉强站了起来,她看了看柳翠,喘着气,轻声说道:“我会救你……我会让上天看见……我会救你……”
说完,阮依依默默仰头,象在承诺:“我会救柳翠,我会赎罪!求老天,多给我们点时间……我会一辈子行善,一辈子吃斋念佛……一辈子……求老天怜悯……求老……天……”
话未说完,阮依依已经昏倒在颜卿怀里。
再醒来是,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个时辰,沙漠的清晨来得特别的早,阮依依似乎感受到阳光的召唤,费力的睁开双眼。
眼皮子特别的重,阮依依试了几次,才勉强睁开。也许是血流得太多,阮依依觉得眼睛干涩,每动一下眼皮,都好象里面有砂砾在摩擦,生生的疼。
“嗯……”因为伤,小声的发出小猫咪般委屈的声响,怕惊醒正侧躺在她身边照顾她的颜卿,阮依依下意识的伸手要捂嘴,突然看见右手腕绑着绷带,支了木架,这才想起那晚柳翠挟持她的事。
右手腕被挑了手筋,许是上了药的原因,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全身的疼感都集中在胸口,那根铁针,应该还在里面。
阮依依突然轻笑起来,如果是在现代社会,破伤风就有可能夺走人的性命,更何况被这三寸长的铁锈长针刺入胸口中。就算手术取出,只怕也是万分凶险,勉强活下来都会被称为医学上的奇迹。
但在这里,有项阳和魅然,有颜卿,她自信,活命并不难,无非让这铁针永远留在胸口里,少生些气,少做剧烈运动而已。
莫名的,阮依依有种幸福感。她乐观的觉得,这铁针虽然是柳翠刺入心脏的,但起因是她和颜卿。往好处想,她的身体里,留下了一样与颜卿有关的东西。
无论生死,她的身体里都有一样是与颜卿有关的物品,值得纪念。
阮依依兀自睁眼想着,越发觉得浪漫,看着帐篷的顶篷呵呵笑出声来。颜卿浅眠,听见了立刻醒来,见阮依依不但不伤心,反而还自娱自乐的笑得开心,很是心酸。
“阮阮……”颜卿酝酿着要说的话,阮依依醒来之前,他反复的训练自己,在心底不停的来回重复着这些话。可是,真正看到阮依依平安无事的醒来了,他却不知道该用何种语气来告诉她。
阮依依侧头,她不能翻身,特别不能向左边压迫心脏。铁针刚刚刺入,位置还没有固定下来,要等心脏慢慢的适应之后,将其层层包裹,她才能活动自如。
“师傅,我的右手,是不是断了?”阮依依看出颜卿的为难,身为医者,她对自己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有咱们佛牙山的续骨膏,接回手筋问题不大……只是……阮阮不能象以前那样活动自如,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