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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准备借此机会出手打落穆郁修的枪，一片死寂下，房门再次被推开的响动传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去看，一道声音响了起来，“阿修，够了。”
虚弱、无力，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穆郁修的手指一僵，猛地回过头去。
温婉就站在门后。
第251章 身心疲倦【桃乐丝的猫儿 钻石加】（）
她本来不是很瘦，穆郁修觉得应该是病服过于宽大的缘故，让她的袖口和裤腿都是空的，肩膀也跟削了似的，整个人都很单薄。
因为站立不住，她只好靠着门，另一只手扶在门框上，玉镯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滑动，这才给她增添了一丝的神采。
穆郁修的目光转到她苍白的脸上，他的心口顿时被割了一下痛，语速也是缓慢的，“婉婉，你怎么来了？”
这样问着，视线扫向同时进来的温宁，他瞬间明白过来，原本好不容易柔软下来的眼神，抖地转为阴冷，薄唇吐出几个字来，“看来你更想先死。”
他不是怕温婉看到这一幕，而是温婉刚做完手术，估计才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还没醒就被温宁拉了过来，他怎么能不心疼，怎么能不怒？
所以温宁也该死！
穆郁修再没有迟疑，转过头扣压着扳机准备先杀了林慧淑，温婉却又开了口，“阿修，我说够了。你不要再发疯了好吗？”
声音比刚刚还要轻，却是用了她最大的力气，让瘦削的肩膀都在轻轻地颤动。
穆郁修仿佛从她疲倦的声音里听出了她心里的无力感，他的动作顿时又是一僵。
他慢慢地转过脸看向温婉，表情里没有妥协和退让，“林慧淑害死了我们的孩子，还让你差点丧命，这个仇我若是不报，我就真的会疯。”
“那你觉得有用吗？你杀了林慧淑，杀了所有人，能换回我们的孩子吗？”温婉很平静地问，身心的疲倦让她连表情都没有了，只是摇着头说：“不能的。”
微微闭上眼睛，压住心中的疼痛，再睁开时，她看向林慧淑，“再者说她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的父亲？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原来我父亲为了得到她儿子的心脏，才娶了她，才有了她的报复。”
“如此想来，不过都是因果报应而已，你今天杀了她，日后必定还会有人为她报仇，如此循环下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阿修，冤冤相报何时了？她错了，但你也有错，在这场局中，我们每个人都有错。”
“我的孩子死了，我也该恨，可是我在恨别人的同时，我更痛恨自己不争气。我的身体若是再好点，我怎么会因为她们的一两句话就失去了孩子？归根结底，是我对不起宝宝，对不起你。你若是报仇，你第一个要杀的人应该是我。”
这个世上也就只有温婉一个人能控制穆郁修，哪怕是短短的几句话，就能让穆郁修浑身的杀气散去。
他血红的眼睛紧紧锁着温婉，呢喃着她的名字，语气里全是涩和痛，“婉婉……”
“我不是不让你杀他们，我只是不想再看到这些是是非非了。”温婉打断穆郁修，不再去看他，眉眼间是一片灰白之色，“我累了阿修，真的，我想找个可以让我安稳的地方躲一躲，抛开一切的**和追求，我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用去理会，所以阿修……”
“你若是还爱我、还为我好的话，我请求你，在我余下不多的生命里，给我一个没有争斗、伤害、利用、背叛……的世界，让我没有遗憾地离开可以吗？”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泣不成声，说完这一番话后，也只有两行清泪从她紧闭的双眼中淌下，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拉下很长的线，被灯光折射出水光，刺入穆郁修的视线。
他只觉得眼眶里迅速涌出一片酸涩，一向很少哭的男人，却能轻易被她激发出泪腺。
她说什么？
她没有说她不要沈度的心脏，她也没有说她想死，她只是说她余下不多的生命。
不多？
那到底又是多少？
穆郁修双眸通红，整个胸腔都在震动，他问温婉，语不成调，“所以温婉，你最终还是打算放弃自己的生命了吗？你连我也不要了吗？你说啊温婉！”
温婉的一条手臂紧紧扣着门，竭力地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唯有泪水不停地涌出来，“对不起，我真的累了。你别再为了救我，而去杀人了。没用，也不值得……”
“你不负责任温婉！”穆郁修突然低吼了一声，打断温婉，“你凭什么说不想活就不活了？你一死百了，你要我怎么办？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就换来你的累了，你的不想活了吗？温婉，凭什么啊？！”
温婉闭着眼睛，缄默不言。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能插进来。
“啊——！”穆郁修突然发出一声嘶叫，如困兽，在温婉为他筑就的爱情牢狱里，他逃不出去，也无法宣泄心中的情绪，他突然举起枪来。
只听“砰”的一声，几秒钟后，一切归于平静。
温婉直直盯着飞出去的子弹，仿佛在她的瞳孔里无限地放大，她身形一歪，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慢慢闭合的视线里，他几步冲了过来，一把捞起她的腰。
滴答滴答的，仿佛下了雨，然而那些液体落在自己脸上，却是滚烫滚烫的，烧着她的皮肤，更烧了她的心。
他泪水雨下。
***
何熠推开病房的门时，盛祈舟正靠在床头翻书。
看到何熠，他连忙放下书问道：“怎么样了？”
“大少那一枪打在了玻璃上，温婉体力耗尽，晕了过去，之后又被送去治疗。大少无暇再顾及其他，林慧淑几人也就暂时保住了性命。”何熠说完后，抬眼看向陷入沉思的盛祈舟，过了一会他问道：“我们要怎么做？”
盛祈舟再次把书拿到手边，眉眼未抬，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眼睑上打下一片阴影，灯光映在脸上，出奇的好看，“既然阿修不方便下手，这次还是让我来吧！”
“首先是林慧淑，查查她这些年犯过的案子，判死刑了最好，还有一条命的话，就嘱咐监狱里的人多照看下她。这个不用我多说，她年纪大了，生个病什么的太正常不过了，然后尸体丢到山上去喂豺狼虎豹。温宁的长相不错，先找几个男人强了，再送给那些纨绔子弟做几天玩物，等他们腻了，她大概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卖她到夜店里。”
何熠到底还是跟了盛祈舟多年，闻言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而且既然盛祈舟能一一交代清楚怎么做，就代表这次盛祈舟是真的怒了，所以何熠更不敢多问，等了半晌盛祈舟没有了下文，他低声提醒，“董母呢？”
盛祈舟微微闭上双眼，低声说：“盛家和董家毕竟有多年的往来，所以要做，也别做的太明显。圈子里不都在传董唯妆曾经被**吗？那就找到那几个男人，买下当时他们拍下的照片，发给媒体记者。再者董家这里……从生意上下手，毁了吧！”
何熠神色微凛，低头应道：“好的。”
盛祈舟这才抬起头，眼眸里浮动着淡淡的血丝，“温婉呢？”
“温律师她……”何熠知道盛祈舟指的是什么，他沉思几秒，还是说道：“她还是不愿意接受沈度的心脏，而且已经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大少因此被逼到绝境，已经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我们要采取强制性手段吗？”
“放弃？”盛祈舟的脸色微变，手指把书页捏得皱起来，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不，先让我想想。还有，阿修如果有时间了，你让他来见我。算了，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他向来是个杀伐决断的独裁者，此刻却是迟疑不定，可见是面对这种状况，他也是六神无主，想不出好的对策来了。
何熠心中又苦又涩，突然觉得“红颜祸水”用在温婉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沈度为温婉甘愿牺牲自己，穆郁修早已爱得成疯成魔，如今盛祈舟也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从相反的角度来想，或许没有了温婉，这几个男人也不会变成这样。
爱太艰难、太伤人。
***
第二天傍晚温婉才醒过来。
穆郁修始终坐在床边，看到她睁开眼睛后，他立即握紧她的手，“婉婉，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去帮你叫医生来。”
温婉摇头。
冷淡的态度让穆郁修愣了一下，转瞬他的目光又温柔下来，手指摸着她的脸，凑近了一些，“饿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温婉摇头。
“要不要去洗手间？”
温婉摇头。
“……”
连续十多个问题之后，穆郁修故作的轻松慢慢崩塌，他微微捏住温婉的下巴，让她始终四处游离的视线看向他。
他又痛又怒地问：“温婉，你到底想怎么样？”
面对他的质问，温婉却缓缓地闭上眼睛，一脸平静地说：“我很累。”
“累？”穆郁修声调一扬，手下微微用了力，“累得连开口跟我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是。”
穆郁修顿时哑然。
半晌后，他掀开被子上了床，伸出手臂把温婉抱在怀里，灼热的吻落在温婉的脖颈上，声音里透着卑微和哀求，“婉婉，你别这样。孩子没有就没有了，以后我们还会有，你说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怀孕，我没有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我知道你很自责，但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好吗？”
温婉仍旧没有回应，穆郁修的手指摸上她的脸。
一片湿热。
第252章 心结难解 【野心鱼钻石加】（）
穆郁修的手掌顿时僵在那里，然后猛地抱住她，拼命地揉进自己的胸膛，此刻才发现原来她真的是瘦了太多，在他怀里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团，“婉婉别哭，对不起……”
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他心痛的难以抑制，用来安慰她的言语也是那么苍白，翻来覆去地说：“对不起婉婉，不怪你的，你不用自责，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因为在我心中，只要你平安，其他的一切我都不在乎。听话，别哭了，对身体不好。”
掌心里越来越湿热，全是她的泪水，起初她还是无声的，然后变成了低泣，最后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穆郁修无言地抱紧她，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一双眼睛大睁盯着墙壁，里头晶莹闪烁，又是通红一片。
过了几分钟，温婉似乎哭累了，穆郁修用生着胡渣的下巴蹭着她的额头，哑声问：“好点没有？阿辙说你醒了，就通知他。我现在让他过来好不好？”
温婉不说话，还是摇头。
很明显，她现在不肯配合治疗，她是打算自生自灭了。
穆郁修咬牙忍了片刻，突然一个翻身压上她，两条手臂撑在她肩膀两侧，并没有让她承受他的重量。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能从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面容，带着怒气的，微微有些扭曲。
于是他又竭力缓和下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温婉，真的打算放弃了吗？”
温婉无力地闭上双眼，用沉默回应了他。
又是一场死局。
穆郁修的拳头握了起来，随后“嘭”的一声，狠狠地砸向墙壁。
原本的旧伤还没有愈合，此刻又添了新伤，他最漂亮的一双手，最终还是毁了。
可是那些鲜血淌出来，染红了纱布，鲜艳到刺目，她仍旧动也没有动一下，她仍旧没有任何的动容。
是啊！
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她怎么还会心疼他？
呵呵——
真正的绝望大概就是如此了，明明相爱着，对方却不给你相守的机会。
穆郁修仰起下巴，一大颗的泪珠子倏地滚落出来。
他觉得他也累了，他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盛祈舟在外面敲门。
穆郁修下床去开门，再一言不发地坐回沙发上。
他额头抵在膝盖上，双手插入头发里，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憔悴疲倦。
盛祈舟到底是外人，温婉也只跟穆郁修闹，此刻她收起所有的情绪，从床上坐起身，“二少。”
盛祈舟换了一身衣服，休闲的西装，墨色的头发也垂在了白皙的眉眼间，衬着柔和精致的五官，更有了一种翩翩公子如玉的气质。
看了一眼沙发上颓然的穆郁修，他迟疑片刻，走过来坐在床沿上，微笑着问：“好点没有？”
温婉还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垂下眼眸躲开盛祈舟的视线，“嗯，好多了。谢谢二少关心。”
很冷场，但盛家二少最大的本事就是无视对方的态度，淡色的眼眸看向温婉，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温和，“我知道用这种方式让你失去孩子，你很痛苦、也很自责，同样的，身为旁观者，我也不能接受，何况是阿修？”
“所以他会发了疯，会想杀掉所有人，只是他用错了方式，所幸最终也挽回了局面。我用正当的手段让林慧淑几人受到了惩罚，希望对你和阿修多少有点安慰。”
温婉闻言猛地抬起头，瞳孔颤动着。
正如盛祈舟所说，她不是圣母，有些事就算是因果报应，她心里不可能不怨、不恨，但她阻止穆郁修，不是因为同情林慧淑，而是她不希望穆郁修为了她如此奋不顾身。
半晌后，她垂下眼睛，“嗯。”
“关于你父亲从一开始就算计沈度的心脏这点。”盛祈舟知道温婉心中有太多结，无论怎么样，他觉得都给她解开，才不至于让她抑郁，“我猜他跟阿修想的一样，因为太爱你，才不惜牺牲别人的性命。”
盛祁舟虽然冷血，但并不代表他不懂得七情六欲，正因为他看透了这些，他才更理智、更不容易被自己的个人感情左右了行事作风，“人毕竟都是有感情的，或许你的父亲日后会后悔，或许他不忍对沈度下手，但这些假设，都随着他的逝世一起消失了。总之不管怎么说，他的出发点固然不对，却都是为了你好，你可以不接受，但你要理解。”
温婉是个一点即透的人，也很少在同一件事上反复纠结，听完这一番话后她点着头，眼中含着的泪水随之滚下，砸落在手背上。
“你父亲把赌注压在沈度身上，其实胜算太小，但哪怕再小，他还是赌了一次。后来你跟阿修在一起，他知道后，他又把这件事告诉了阿修，把更多的赌注压在了阿修的身上。”盛祈舟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穆郁修一眼，再转过来对上温婉惊讶的目光。
他解释道：“这些都是阿修前段时间还在牢里告诉我的。所以温婉，你父亲纵然不对，但对于你这个女儿，他不失为一个伟大的父亲，至少他对得起你、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了是不是？”
温婉还是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盛祈舟知道她听进去了。
他松了一口气，还是一再强调沈度是自杀，“之前我跟阿修确实是希望沈度自愿为你放弃生命，但现在他并没有死，所以归根结底这场局我们还是输了，也不会再去杀一个活人，去取他的心脏，你不会接受，我们也勉强不了你。”
“阿修到底不够冷静，为了防止阿修再对沈度下手，明天一早我会把沈度转到别的地方。你也别问，我更不会告诉你。这样对于你和阿修来说，都有好处。”
说到这里，温婉还没有开口，穆郁修却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