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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认识让何江心中生出莫大的恐惧。
对手这样算计人心的手段，只怕一早就知道兰皇后向皇上进献女童一事，一直在暗中蛰伏算计。
何家岌岌可危，却连对手的影子都没触摸到。
这种认知，让何江生出一种自己成为别人案板上的鱼一般，无力挣脱的感觉来。
如今别说何家，就是兰皇后牵连进这样的流言里，想要全身而退都难。
对方这是要把他何家连根拔起啊。
何江在自己脑子中把自己的对手都过了一遍，却又觉得无人有这样的心计和本事。
何家不能就这样倒了，他派到西北的人很快就能又消息传来，只要再等两月，不再等一月，只要皇上对瑾王爷起了疑心，就会想起他何江来。
他还要把何家发扬光大。
西北，瑾王爷。
何江觉得脑中一片白光闪过，‘咚’的一声倒在了书房的桌子上。
他怎么没有早点想到，闭居王府的瑾王爷。
何江和皇上一样，以为瑾王爷在皇上的一连打压之下，已无还手之力。
当初，派去刺杀瑾王爷还是他向皇上进的言。
当时派去的死士足足二十一人，对外说凶手悉数伏诛，其实何江知道，当时逃回一个死士，亲口说出重伤瑾王的消息的。
那时候他只以为他们派去的人多，就算瑾王身边天罗地网，这些死士训练有素，瑾王爷难逃厄运。
所以逃回去一人的时候他们并不十分意外。
要是，这人是瑾王爷特意派回来的呢！
他怎么就瞒过了众多太医的眼，何江觉得自己死也想不明白。
他不由得想起大楚的一个传说，说大楚皇上先祖曾亲自密训了三支暗卫，一支守护先祖，一支守护皇后，还有支守卫皇宫。
自皇上登基起，就只从先皇那里接过了守卫皇宫的守卫。
何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倒在书桌之上。
青橙正坐着一架不起眼的清油幄布马车缓缓出了城，没想到张家的别院竟然离皇陵不远。
马车驶入一个不起眼的庄子，在一座青砖灰瓦的屋前停了下来，青橙撩开帘子就跳了下去。
卢娇此时换了身寻常的青色布衣，她依制还在孝期，素衣素服脸上脂粉未施，脸上却洋溢着一股愉悦的笑容，微翘着嘴角，正满含笑意的看向青橙。
这个样子的她让青橙有些陌生，她愣了一下，卢娇见她也是便衣素服，想来青橙不愿引人注意的原因，微微蹲了下行了个礼，把青橙迎进院中：
“别院简朴，还望公主不要见外。”
院子的右侧种了些青菜，左边一口吊井，井旁搭着的葡萄架已经开始发起了新芽。
如同所有普通的农家小院一样。
井旁的葡萄架下摆着两把椅子，卢娇把青橙迎到那椅子旁坐下。
“我叫青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免得引人注意给你带来麻烦。我略比你年长，若是不介意，唤我一声‘姐姐’也是可以的。”
青橙坐在用藤条编织的椅子上，觉得野趣浑然天成，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姐姐！”
卢娇唤了声姐姐，眼眶有些发红，脸上却笑着。
“最近京中的事你都听说了吧？”青橙问。
她利用张老大爷听信道士谗言的事情，最终咬下了威武侯府，当时事关重大，她不好对卢娇名言，如今事情也尘埃落定，终究欠卢娇一个解释的。
卢娇点了点头：“红袖京城采买的时候听说了。”
第925章 缘由（）
卢娇是个通透的人，既然知道了，肯定会想明白其中的因果来。
青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沉默了半晌，青橙从袖中掏出一张户籍递过去：“对不起！”
这句话一说出口，接下来的话反倒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出口了。
“一开始并没想过，可后来知道了威武侯府的事，事情牵连甚广，涉及帝后，我既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女子被害，却又一筹莫展，直到你约我到霓裳阁，说起长生道长的事，我才动了这个主意。”
说到这里，青橙诚恳的望着卢娇道：“我却不能说此番算计并非我的本意。”
“我知道，此时才来告诉你缘由，是我的不对。”
坐在她对面的卢娇打断了青橙的话：“姐姐别说了！”
从红袖那里听说了京城的事后，她很快便想明白了当初在霓裳阁中青橙的话。
按说，青橙只需给她装病的药助她搬出张府就行，可青橙却说会取了张大老爷的命。
她和青橙只是泛泛之交，求到她头上已经是有些强求，青橙却偏偏要替她绝了后路。
卢娇明白自己的事只是青橙针对威武侯府的一个由头。
她也想明白了青橙是利用了她的求助。
卢娇摇了摇头，说不在乎是假的，可青橙今天能特意来和她坦诚，就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卢娇释然。
不管如何，她最终是受益了的。
“姐姐是做大事的人，当时没说自有不能说的原因，如今姐姐能来这趟，妹妹便知足了！”
“长这么大，在这庄子上的这些日子却是我过得最舒心的日子，这些，都是托了姐姐的福。”
她自小没了生母，继母为人苛刻，父亲不管后宅之事，对她从来不假辞色，卢娇虽然有祖母疼爱，可自小活得小心谨慎，半步不敢行差踏错，才在杭州府的闺蜜圈中有了些名气。
即便这样，还是被继母和父亲送到了张家。
卢娇接过青橙递来的户籍，打开看了看，冲青橙道：“嫁到张家之前，我原本就存了死志，只是舍不下年迈的祖母，却没想到有一日，我还能恢复自由之身。”
户籍的地址就在京郊，青橙特意给她上了个女户，虽是个寻常的普通身份，于她而言，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
“你要是想回杭州府，只需托人给我，这边我替你打点好。”
左右不过是几具尸体的事。
到时候一把火烧了这个别院，弄几具尸体来个金蝉脱壳就好。
卢娇嫁到京城不久，又从没再外应酬，京中能认识她的人除了近身伺候的，一个手指头都数得完。
卢娇点了点头：“还是再过些日子，等这件事淡下来了再说吧。”
单单从红袖的转述中，卢娇也知道这次的事情牵连有多大，万一因为她这里出了什么变故，让人起了疑心反而不妙了。
她和青橙之间没有交集，她只要踏踏实实的呆在这个别院里，就不怕别人查出点什么来。
何况如今她是新丧的寡妇，是张大老爷的未亡人，就是张家也强迫不了她什么。
如今悬在她脖子上的剑终于不在了，卢娇再没有比这更踏实的时候。
不过，想到京中的传言，卢娇见四周的下人都被悉数支得远远的，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姐姐，京中的传言都是真的么？”
她想问死了这么多人，都是因为威武侯夫人听了长生道长的谗言，献给了皇后，所以才指使着人杀了这么多无辜的女童。
卢娇以为自己已经够悲惨了，可听到威武侯府的事情，仍然忍不住背皮发麻。
那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以为张老大爷已经够荒唐的，没想到还有更荒唐的。
不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青春栽赃给威武侯府的。
可是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青橙愣了很久没有说话，卢娇坐在她对面轻轻的吹着茶，并未出声。
这件事情牵连这么广，卢娇虽然问了，却并不指望青橙一定会回答她。
上官瑾最近不在青橙，这些事都是青橙一个人独自策划，因为事涉帝后，除了暗三，青橙连身边的翠儿和明月都没说过。
可一个人憋得久了，难免有想要倾述的冲动。
就在卢娇都以为她不会回到的时候，青橙却娓娓道来。
哪怕拉下了威武侯府，咬出了皇后，可是青橙心中依然憋着一口气，是对这个时空的无力。
明明知道杀人的凶手就在那里，可在这个以君主为尊的朝代，她却拿他无能为力。
皇权为上，谁敢查到皇上头上去。
所以青橙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至少把这只为他助纣为虐的胳膊砍断，让他暂时不能再害人。
青橙说话的声音很轻，卢娇却听得如雷贯耳。
直到青橙简单的说完，卢娇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都不能动了。
简直骇人听闻。
怎么会是这样。
卢娇以为像张大老爷这样的也是罪大恶极了，没想到那个坐在九五之尊之位的人，被普天下百姓跪拜的人，竟然这样不堪，简直就像个魔鬼。
好半天，卢娇才回过神来，捧起已经冷掉的茶水大大的喝了一口，才觉得自己的心脏又重新回到自己肚子里了。
她神情复杂的看向青橙，不明白这样的辛密青橙怎么会告诉她。
不过，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却是不错，许久，卢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这样说来，他也算死得其所了，糟蹋了这么多姑娘，总算死的时候做了件好事。”
卢娇口中的他，自然是张大老爷了。
她神情复杂的看了眼青橙，当初在济安寺见面的时候，青橙静静的跟在上官瑾身后，除了神色飞扬，目光明媚，就和普通的姑娘一样。
那时候，却让卢娇挪不开眼。
哪怕就是那么一眼，她也能看出当时站在青橙身边那位出众的男子，眼里心里都是她，像是恨不得要把她捧在掌心似的。
那时候卢娇还想，怎么会有这样出色又痴情的男子。
也不知这样寻常的姑娘，就怎么得了他的心，让他全心全意疼爱至此。
第926章 召见（）
那时候卢娇被继母拿捏，定了桩那样不堪的婚事，祖母迫不得已把她送到济安寺，她满心对未来的期盼都悉数化为流水。
她不止一次的羡慕跟在上官瑾身旁的青橙。
这个时候，卢娇才知道自己错了。
能被那样出色的男子看重，岂是能以外表衡量的。
能被瑾王爷捧在手心的，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这个认知让卢娇觉得豁然开朗。
只要自己足够好了，才能拥有自己想到的幸福。
眼前的青合公主就是她最好的榜样。
这样的认知，彻底扫清了卢娇心中的阴霾，整个人犹如迎风而立的木槿，因美丽坚韧而永恒。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青橙点了点头，就和卢娇转移了话题。
两人说了一会，暗三就急匆匆进了院子。
卢娇见暗三似有事要回避的样子，寻了个借口避开两人。
青橙也很是意外，能劳动暗三的，绝非寻常之事。
莫非，是有了上官瑾的消息？
这个认知让她分外高兴。
如今威武侯府的事情已经可以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暗三就行。
“公主，宫中传旨，让公主进宫！宣旨的人正在去王府的路上。”
好好的宣她入宫干什么。
如今宫中刚办完玫德妃的丧礼，怎么会让她进宫。
难怪暗三神色不好，上官瑾离京前，还曾亲自交代过她尽量不要入宫。
想来暗三也得了上官瑾的吩咐的。
只是，如今上官瑾不在瑾王府，她还需在宣旨的人进府前赶回去，否则万一让人察觉出什么反而不妙。
青橙只能急匆匆的和卢娇道了别，骑上暗三特意给她准备的马，一路往京城狂奔。
如今京城之中，不少人聚集在皇城根下，向皇上请命要求严惩祸国妖后，街上的行人反而变得少了起来。
两人一路打马入城，专门寻了人少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地方走，直到快到了瑾王府的一个小巷内，两人入了一间三进院子，青橙匆匆换了身衣服，才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回了瑾王府。
她刚入府，传旨的太监便进了瑾王府的大门。
好歹是赶上了。
传的却是圣上口谕，宣青橙入宫。
传旨的是皇上的大伴刘公公，明月早准备好了一个装了银票的荷包，塞到刘公公的手中，笑道：“不知皇上这么急着宣公主进宫所为何事？”
刘公公捏了捏荷包，这才笑道：“今儿一早听说威武侯中了风，皇后娘娘着急求到皇上那里，不知怎么就说起了公主，皇上等着见公主，还请公主赶紧随着咱家入宫，免得皇上等急了。”
莫非，是兰皇后说了什么？
青橙满脸狐疑，见刘公公催得急，她防身的东西都随身带着，感受着笑青蛇盘在她手腕上冰凉的触感，青橙这才点了点头，随着刘公公入了宫。
小轿一直引着她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青橙一时摸不清原因，只得按捺住自己的心情，低头跟在刘公公身后。
偌大的御书房中，并未见到兰皇后的身影，皇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坐在那里。
见青橙行礼，皇上竟然抬步往青橙的方向走来，道：“免礼，扶公主起来。”
许久未见，青橙的余光瞥见皇上向她走来，脚步略微有些虚浮，见他似要亲自过来搀扶，青橙赶紧顺势起了身。
她对皇上，心中说不出的膈应恶心。
却不明白皇上无端的怎么变得态度这般友善。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青橙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
她趁起身的动作，快速的扫了眼皇上，他明明比上官瑾大不了几岁，此时却面目隐现虚浮，眼袋深深。
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样子。
脸色却呈现出不自然的潮红来。
想来这些日子服了不少所谓的‘强身健体’的方子。
青橙受宠若惊的样子让皇上非常受用，他封了青橙为青合公主，不过是想让青橙为他所用，此时见青橙态度恭敬，只当青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刘公公亲自送了茶水点心进来。
青橙站起身，皇上赐了坐后，青橙半坐在椅子上听皇上示下。
“公主可知道威武侯中风的消息？”皇上道。
没想到竟然问起了威武侯何江的事。
青橙回城的时候就听暗三说了威武侯何江如今中风在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于何江，青橙是半点都同情不起来。
青橙点了点头：“听说了。”
如今威武侯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侯府简直成了京城众人关注的焦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引人侧目，何况何江中风这样的大事，自然在第一时间传遍了京城。
皇上登基已久，大权在握，早不如当初还在皇子府时那么沉得住气，见青橙半句话不多说，心中已有些不悦，不过想到他此次召青橙入宫的目的，道：
“如今神武门外跪满了请旨的百姓，说威武侯府听信妖言欲炼制什么仙方，残害百姓，公主怎么看？这世上可真有长生不老的仙方”
青橙一口气哽在胸口。
感情这位关注的重点在仙方上？
莫非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那些惨死的女童都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青橙转念一想又有些明白了。
想来兰皇后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为威武侯府申辩。
皇上何等刚愎自用，怎么会承认自己的问题，只怕万一弄了个恼羞成怒，就能直接连威武侯府一起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