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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就是在这儿的地下,爸爸过了两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我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流了下来。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如果我初中毕业甚至小学毕业就外出打工,爸爸也许就不会被迫来这儿挖煤,如果他不出来挖煤就不会死啊,如果他不死,我怎么会没有爸爸!
自从爸爸走后,短短六年的时间,我却感觉象一个世纪般地漫长。在这漫长的一个世纪中,我经历过贫穷和挫败、背判和流产、谣言与死亡。我象一枚离开枝头的花朵,随风飘扬,从一个城市奔向另一个城市,从一个男人的怀抱流浪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如果爸爸泉下有知,他会生我的气吗?一定会的!
我一边哭一边紧紧抱着一块石头,虽然我明知,这块石头是没有生命的,但我固执地认为,爸爸的灵魂附在了上面,我把它当成了爸爸。但石头上附了煤灰,我手一摸,就一手的黑。然后用这手再去摸脸,脸上也花花的一片了。
第279章()
不知哭了多久,我才终于停止了。冲着那块石头磕了三个头,在心里默念道:“爸爸,虽然我没有找到该死的齐怀义,但我己经尽力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妈妈安渡晚年,让弟弟走进大学校园!”
王磊看我不哭了,赶紧打开一瓶矿泉水让我洗了脸。我这才发现,不但脸上满是煤灰,因为哭的时候张着嘴,连吐出来的唾沫都是黑的,这让我感到非常恶心。
不久,我们离开悬崖,拐了几道弯准备下山。眼前又是一处被削平的山头,两辆挖掘机正在轰呜着向山头深处挖掘,一片新煤层刚刚露出来。再向前走,站在较高的山上俯视,眼前的一座座山头都己被挖出了一个个深沟。山间平地上和河道里,是一个接一个的煤场。
整片山,除了满眼的煤炭和扑天盖地的灰尘,没有一点生机与活力。我感觉,这片山,完全废了!
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我害怕在这儿站得时间长了,我们也会变成一堆煤!于是,我不顾浑身的疲惫,拉着王磊,越走越快。谁知,在经过山下的一栋小平房时,路中间忽然出来四五个人,拦住我们的去路。
我们正纳闷间,一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中年男人厉声问:“干什么的?”
王磊赶紧掏出假记者证:“我们是记者,这是记者证。”
“皮夹克”一听说是记者,脸色便缓和下来,神情却很不屑:“那东西,想办多少有多少,我懒得看,跟我来吧。”
我不免有心慌胆颤,王磊似乎也有些害怕,但形势所逼,我们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进了屋。“皮夹克”似乎很健谈,他告诉我们,刚才我们经过的那个悬崖下的采矿点,是由他们四五个人合伙开采的。他们雇佣一辆铲车,一天1000元;雇一辆挖掘机,一天1000元;一般开采一个煤矿,投资30多万就可以了。好的一吨卖180多元,次的只有三四十元。
我和王磊连连点头,装模作样地采访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皮夹克”强行塞给我5000元钱。我拒绝了,没想到,他的脸却拉得很长:“我每年都要接待七八十批记者,有证件装备齐全的中央级媒体,也有小报小刊的记者,还有假记者,从来没有不拿钱就走人的。”无奈,我们只好收了钱,才得到脱身。
但我终窟还是不甘心,下了山,便依照以前做采编时的经验,查了114,拔通了镇国土所电话。电话是一个声音有些苍老的男人接的,一听我要找所长,便警惕地问:“所长不在,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礼貌地说:“我是记者,想了解一下六年前梁沟村一家小煤矿发生的瓦斯爆炸事故,当时死亡了38个四川矿工。”
他敷衍道:“这事你们就不要找所长了,我们所长不知道。这里小煤矿,遍地开花,死了几十个人,矿主不上报,我们怎么知道?”
我又问:“那家小煤矿的矿长叫齐怀义,请问你知道齐怀义这个人现在哪里吗?”
他干脆地说:“不知道,38人的煤矿,太小了,我们哪里管得过来!”
我急了:“这也不知道那也管不了,那你们每天都在做什么?”
他打着哈哈道:“上头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所长上班也不过是喝喝茶、看看报、签签字就可以了,你们想怎么报道就怎么报道吧,反正大头也不归我们拿。”
我单刀直入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所长吧,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这可不象一个国土所所长说的!”
没想到,他竟然没好气地说:“你们不是得到好处了吗?还想怎样?”
得到的5000元“好处”,除了矿主和我们,没有别的人知道,这个国土所所长莫非会未卜先知吗?
但我知道,想从他嘴里问什么,是绝对不可能了。
在梁沟村一天的所见所闻,无论是遇难矿工家属、矿主还是国土所所长,都让我彻底死了寻找齐怀义的心!我终于明白,想找到齐怀义,无异于痴人说梦!退一万步讲,就算寻找到了齐怀义,又能怎么样呢?
我不得不承认,山西之行纯属多余!
坐在返回广州的火车上,回头再望一眼那些千疮百洞的山头,王磊难过地说:“任何对未来有责任心的政府都不会把自己的资源这样浪费!虽然日本资源相对匮乏,但日本是个有忧患意识的国家,他们懂得保护自己的森林、环境、海洋;美国虽然矿产丰富,但他们把阿拉期加的油田封存起来,禁止任何人开采!而中国整天躲在地大物博的沙发上做梦,珠不知,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正在被一部分利益熏心的不肖子孙拿来贱卖,但是国家居然没有强有力的保护措施。其实这种长久性的战略资源,应该收归国有,任何地方和私人都禁止开采,违者重处!可我们。唉。”
我叹了一口:“对于非法开采,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好象政府也在整治,怎么就没有效果呢?”
王磊冷哼一声:“还是哪句话,乱世用重典!把那些非法开采的全都逮起来重判!”
我不以为然:“好象现在判得也很重的呢。”
他摇摇头:“那要看对谁!普通老面姓抢银行,哪怕只有一万元也要判死弄,那些高官贪污受贿上亿元也只是死缓。三年前有个贵州的农民,为了养家到黑鞭炮厂打工,第一天刚做了11个鞭炮就被抓了。结果,这个农民被判了11年。不久前,东莞tx镇一个镇长贪了一亿多,只判了20年!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望了望四周,赶忙堵住他的嘴。
休息了一段时间,我又开始了艰难的求职生涯。在高学历人才云集的广州,没有文凭,想找一份文凭工作比登天还难。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只好再次联系假证贩子,重做了一本成教的假文凭。虽然假文凭比识破的比例较高。但再高,也总比没有文凭直接被拒绝的好。
虽然,王磊一直认为文凭和实力并不对等,但在铁的事实面前,他也不得不低头了。鉴于上次的教训,这次由他给我填写假文凭上的系别和专业。为了和以前的工作经验相符,我做的是“人力资源管理”专业。
甚至于,他还帮我做了20份精美的个人简历,准务了10大段精彩的自白,并杜撰了一份丰富的大公司工作经历。
果然,靠着这些假之又假的东西,我很快收到几家公司的面试申请,我首先选了广州一家知名房地产公司去面试,职位是招聘专员。给我面试的是人事部龚经理,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龚经理对我各方面条件似乎都还满意,但面试中途,他忽然问:“问一个私人问题,你有男朋友了吗?”
第280章()
早听于慧说过,这是很多公司面试女职员常问的问题,一定要回答没有。所以,我立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没有。”
他笑了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我装作很无辜地说:“连男朋友都没有,哪里谈得上什么结婚啊?
他满意地点点头,
这次面试的结婚,我得到了这家公司的录取通知书。月薪3500元,加班及各类津贴另算。虽然这份工资对很多高级白领来说不算什么,但我,己经非常知足了。
我甚至想,我的工资负责房租及日常开销,王磊的工资全部存起来。两个人每月三四千元的生活费,在广州生活虽然有些拮据,但还过得去。等和王磊结了婚,就可以把我妈和我弟接过来呢。
报名手续很简单,例行的健康及两张照片。我早就打过乙肝疫苗,身体肯定没问题的。所以,体检的时候,我很坦然。三天后,很顺利地拿到了健康证。表面写着“健康证”三个字的本本我见得多了,所以随手和毕业证、身份证放在一起,连翻看的兴趣都没有。
但令我万万没想不到是,当我兴冲冲地拿着毕业证、身份证、健康证及两张照片去报到的时候,负责办手续的女孩开始还很友好,但当翻开我的健康证时,脸色立刻变了,拿着我的所有证件,快步走进经理室。不一会儿,龚经理跟在她后面走了出来,并把所有证件都还给我:“对不起,我们不能录用你。”
我立刻呆住了:“为什么?”
龚经理理直气壮道:“公司有规定,我们不招收怀孕的人。”
一听这话,我整个人都傻了,立刻翻开健康证,果然,在“pg”那一栏,盖着一个“阴性”的章。
我以前是做过人事的,公司不接受怀孕女性,虽然没有明文写进员工守册,但这却是一条不可更改的规定。所以,我并没有争吵,勉强冲他笑笑:“对不起。”便在办公室内很多人的注视下,匆匆跑了出去。
我怀孕了?在片刻的惊慌过后,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结婚!
王磊己经整整30岁了,我想他一定会让我留下这个孩子的。但没想到,得知我怀孕,他第一句话就是:“打掉,我们现在不能要这个孩子!”
我生气道:“为什么不能?”
他沮丧地说:“对不起,因为我现在不能结婚!”
我尖叫道:“到底是你不能结婚还是不想跟我结婚?”
他分辩道:“我当然想跟你结婚,但现在不行。”
我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说:“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结婚,要么分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实话告诉你吧,我想出国。”
我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歇斯底里道:“既然你要出国,你为什么还和我在一起?你不会说,你也是玩玩我吧?怪不得你不在乎我是否处女,因为你根本就不打算对我负责,是不是?”
他赶紧抓住我的双肩:“你冷静些,我不是!”
我愤怒地甩开他的手:“你就是!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我最恨被人欺骗和背判!倘若你一开始就不理我,或者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是玩玩我,我不会生气。但是现在,我恨你!”
我边流泪边胡乱收拾自己的衣物,我再也不要和这个男人呆在一起了,哪怕是一分钟!
他试图制止我,但我又踢又咬,丝毫不留余地。他只好住了手,我一边收拾衣物一边恶狠狠地骂他:“明明是小人,却还硬装作君子!我真傻,竟然会相信你真的会娶我!原来你只是想一拖再拖,然后一走了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免费小姐吗?无耻,真是太无耻了!”
他委屈道:“我并没有说要一走了之。”
我将衣物往床上一摔,愤怒地瞪着他:“你还说想骗我!你出国难道不是一走了之?”
他苦笑道:“我没有骗你,我的意思是,和你一起出国!”
我吃惊地张大嘴巴,不相信地望着他:“和我?”
他郑重其实地说:“对,和你!我们可以以留学的名义出国。我可以通过考试申请奖学金,按我的成绩,肯定没有问题的。至于你,也可以申请自费留学,如果在国外找不到担保人的话,就必须有经济担保。把20万元的存折压在银行三个月就行了。我这些年一直没找女朋友,就是想出国。”
我冷笑道:“就算想让我流产,出国的理由也太牵强了。既然想出国,为什么你不早点出去,还要找我?”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我现在也不想说。或许命中注定的缘份,躲也躲不过吧!其实在你之间,樱之也有很多女孩子向我暗求过,我都拒绝了。但你的坚强、聪明、上进,甚至你的小心眼和小手段,都让我欲罢不能。”
听他这样一说,我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失了,但还是半信半疑地问:“这不是理由,生了孩子我们一样可以出国。”
他摇摇头:“你不懂,拖着个孩子,不好办理出国手续。”
我无所谓地说:“那就不出国,我舍不得我妈和我弟。”
他坚定地说:“不,我一定要出国,否则,我就不可能结婚。”
我简直惊诧莫名:“为什么呀?”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现在是一个强调自由的时代,一个人愿意选择哪国国籍,是个人的自由,别人无权置疑。但如果一个国家的精英阶层,很多人都拿着或想拿一份外国护照,那就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了。因为这意味着,掌握着这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权力的精英们,在内心深处都并不认同这个国家,更不打算与他患难于共!这样的身份,必然会导致他们行为的短期化,因为对他们来说,既然自己可以随时脚底抹油,那么任何着眼于长远的安排都是没有必要的!”
这些深刻的思想都是我以前从未想的的,不由瞪大了眼晴,疑惑地说:“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他正色道:“绝不是耸人听闻!据报道,截至2005年底,海外高官的子妇女亲属经营的中国进口贸易每年就达一千多亿美元,拥有财产六千亿美元以上,海外定居的高官亲属子女已经超过百万,其中高官配偶子女有二十万人,再加上加入外国国籍的各种文化精英越来越多,活跃在国内政策咨询领域的各种知识精英也在积极为外资说话,所有这些利益已经不在国内的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影响着国家政策的选择,这是外资能够成功将中国经济殖民化的一个重要因素。”
我不解地问:“可这一切,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他自嘲道:“因为进一步了解之后,我发现原来入了外国籍再回国内,是政、商、学界一个相当普遍的现象。特别是在一些东窗事发的高官的保险柜里,发现一国甚至几国的护照,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我想也趟趟混水呢。你想想,倘若我们出了一趟国再回来,还需要这样拼命拼活打工吗?我们还会为房子、医疗及孩子的教育发愁吗?”
第281章()
我弱弱地说:“也许以后会好的,毕竟,我们才改革开放还不到30年。”
他冷笑道:“改革开放?一言以蔽之,无序的改革,无度的开放!所以,我并不乐观。”
我叹了一口气:“说的也是。”
他期待地说:“那你,是同意流产了,是吗?”
虽然感情上,我并不同意,但理智上,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我就是因为没钱才上不成大学的,我不想以后因为钱影响孩子的前途。”
我以为,王磊会因为成功说服我流产而惊喜,但意外地,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我拥进怀里,惭愧地说:“对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