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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樱睁着圆溜的黑眼睛,问她:“忘在哪儿?樱樱好想要”
忘在了那个她再也不想踏进的房子里。
半生走来,住过那么多房子,只有那里最让她锥心,像承载了她所有黑暗的,甜蜜的,悲愤的时刻,从客厅到卧室,跟他吵架冷战,跟他缠绵亲密,跟他耳鬓厮磨,季临川从来都不是她能看懂的男人,他耐着性子哄她,拼劲全力治愈她,他耗费的精力时间,到头来还是要算在她头上,说是她欠他的,要还。
哪怕离婚是他提的,她想走,也得等到他恼意消了,等到他决定另娶她人的那天。
林昇回来得很晚,一早又急急出门,他没有告诉她具体什么事,欧阳妤攸看得出他工作有麻烦,当天有个阿姨过来,是林昇年前请的家佣,一直负责照看樱樱,新年后阿姨回来,一日三餐有了着落,欧阳妤攸腾出空来,给陈嘉棠打了一个电话。
关于那份无效遗嘱,关于诉讼离婚,关于她在美国的那些年,所有她不知道的事。
陈嘉棠说:“他不是只会赌,你走的第一年,季叔叔怕他再去美国找你,不但扣了护照,还限制他的经济自由,赌不成,他就玩赛车,每隔段时间换一个女朋友,殷茵就是其中一个。”
只是其中一个,季临川不知还是多少女人的初恋。
听了个开头,她便再也听不下去,欧阳妤攸拿开电话,深吸口气,闭上眼缓了缓,继续贴着手机:“嘉棠哥哥腾远我要拿回来。”
她要拿回来。
“很好,但要快。”陈嘉棠又说了一句:“不久梵森如果有了麻烦,他是不会舍得放弃腾远这个钱袋子。”
梵森会有什么麻烦?她不懂,陈嘉棠也没告诉她。
在欧阳妤攸找律师谈诉讼离婚的一周里,季临川与殷茵出双入对,参加各种公开酒会和商业活动,梵森与香港拍卖公司联手举办了开年第一场珠宝拍卖会,季总与新女友郎才女貌,殷家从政,季家从商,门第般配,季夫人更是辗转于名流富太太宴会上,对未过门的新儿媳赞赏有加。
林昇因公事返回台北两天,刚走的那天夜里,樱樱发高烧,阿姨冰敷喂了药,凌晨依然不见好转,小脸烧得通红,上了年纪的阿姨不当回事,说小孩子隔三差五生病是正常,欧阳妤攸没照顾过孩子,怕樱樱高烧不退,越来越严重,坚持要去医院。
吃药打针,没几个小孩子不怕的,樱樱一直哭,小胳膊上血管细,护士拿着输液针总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扎,欧阳妤攸抱着她哄了半天,樱樱哭得嗓子都哑了,眼睛眉毛皱着,藏起手一直不肯扎针,她说疼,挣扎着哭嚷,护士看不下去,让欧阳妤攸想办法哄哄她。
别人家孩子一颗糖塞嘴里就不闹了,可樱樱不好哄,问了半天她说只想要有花朵的小裙子,欧阳妤攸看她眼泪汪汪,没想到她这时候还记着呢,劝她乖乖听话,等病好了就有小裙子,樱樱哭得精疲力尽后,好容易扎了针睡着,欧阳妤攸松口气,一夜熬得嘴角起了泡,甚至不敢告诉林昇樱樱病了。
想起那条裙子是tks手工坊买的,不是限量,是只有一件。
回去一趟很容易,欧阳妤攸打算拿了衣服就走,站在熟悉的房子前,还没按下房门密码,她便听到二楼敞开窗的房间,传出女人的说话声:“你怎么还不睡?天都亮了?”
惑人的音色是只听过一次也能认出的女人。
殷茵。
清晨七点多,孤男寡女,在她曾睡过的卧室里
欧阳妤攸垂下手,怔怔地站在门外,珍妮缓步在阳台,喵喵朝下冲她叫,那扇门她抬不起腿,也走不进去,像罩起结界横在她和房子之间,阻断了她和过去,有什么汹涌而至,冲破了泪腺,夺眶而出。
季临川
季临川!
谁会等你啊,等你另娶她人那一天,再来跟我离婚。
你才是做梦
路旁豆梨树下,纤弱身影沿着沥青路离去,她再不会为他哭,她哽咽着呼吸,不准自己再为他掉一滴眼泪。
最早他那些狠厉的话句句都不假,像针扎在她心口,回荡在耳旁。
“你去照一照镜子,看看你那张像死人一样的脸!你觉得我是缺女人,还是找不到人给我生孩子?”
“欧阳妤攸,你别以为这么多年来,我是非你不可,把你惯得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是,他季临川从来不缺女人。
只要他愿意,有的是女人心甘情愿为他生孩子。
一周后。
梵森汪律师收到一封律师函。
前任季太太要求与季总重新商谈协议离婚的内容。
地点定在公司会议室,不接受私人会面。
季临川当时正在老宅,梵森几个董事来家里走动,吃完饭,殷茵在陪季夫人打麻将,他一遍遍地往茶案上倒热水,白滚滚的热气升上来,再用镊子夹着小茶杯,冲洗,倒茶。
近来他睡得少,神色本就不好,阿生见他听完电话,整个脸色都黑了。
上午十一点。
天色却阴沉得厉害,两旁的榕树枝叶摇曳,眼看着可能要下雨,车内的氛围比外面还要冷。
梵森职员议论纷纷,开业典礼前公开恩爱的季总夫妇,设计出天价鸽血红宝石,转眼被季总抛弃的季太太,带着代理律师回来了。
梵森的会议室,空旷冷清。
落地窗外点点滴滴击打着玻璃,而后雨势越来越大。
欧阳妤攸坐在背靠门口一排,视线直直望着外面的天,一件呢绒大衣,脖子上一条粗线围巾,又厚又长,折折叠叠堆在身前,她垂着眼睛,安然不动。
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然后会议室的门呼哧一下打开了!
欧阳妤攸没有回头,高高的座椅背挡住了她整个人,季临川搜寻的目光找了半天,只看到那一排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所谓的代理律师,另一个是林昇。
他缓步绕过会议室的长桌,走到对面,见她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但跟上次碰见时,眼神里有些东西变了。
“妤攸姐。”阿生在季临川身后叫她。
欧阳妤攸终于抬起头,朝阿生粲然一笑,那笑容里没有牵强,没有淡然,是一种打从心里温柔的笑意,一晃即逝,简直让人看惊了神。
109。迫不及待要离婚()
季临川站在座椅旁,手扶椅背,死盯着她,一旁的汪律师,季总季总,叫他几声,他才回过神,中间位置坐下,他两侧各坐一排西装革履的人。
汪律师看向对面的代理律师,把手上的协议书推出来,请对方过目。
代理律师是位敦实稳重的中年人,虽戴着眼镜,但眼中一闪而过的锋芒,气场绝不输给梵森律师团的任何一位律师,他只扫了几眼,放下文件退回,直直看向季临川:“诉讼离婚,法院一旦受理,这份协议书便是无效。我当事人的意思是,离婚可以,但公司股份,私人存款,收藏品,房产只要是季总名下的东西,作为季太太,她有权得到应有的那部分财产。”
季临川眼尾溢笑,摩挲着小拇指上的戒指,耐着脾气,继续听代理律师说道:“还有腾远地产,虽然季总有欧阳腾远先生的遗嘱证明,但我们有权怀疑那是在老先生弥留之际,被人误导签下的非他本人意愿的遗嘱,这一点我们会调查清楚,如果事情属实,那腾远必须原封不动全部归还到欧阳小姐的名下。”
阿生大吃一惊,原以为这次总有机会劝说欧阳妤攸,没想到她连后路都断得这么干净,直接把事情推到这一步,分割财产,这不等于在狮子头上拔毛吗?
果然,没等汪律师回话,季临川一拍桌子,指着欧阳妤攸,一双眼睛却瞪向代理律师:“让她趁早打消分割财产的念头,腾远更是别想,老子手里的东西,谁他妈也拿不走。”
众人屏息,会议室内一时安静无声。
林昇忍不住抬头瞥他一眼:“季总未免太绝情,你们做夫妻三年,先不说头半年欧阳老先生他帮了你不少忙,就说后来他过世,所有名下的产业都是你打理,这两年多你转移了多少腾远的资产修补梵森,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妤攸没打算追究过去,她只想拿到属于她的东西,你凭什么不给?”
季临川冷冷一瞥,“林昇,在这里,你没有插话的资格。”
他转眼看向欧阳妤攸,“你告诉他们,当初你跟我闹离婚时,你是怎么说的?”他重复她许久以前的话,“什么过去不想继承腾远,现在也不想要它。欧阳妤攸,你一次次求着要离婚,老子可以放你自由,但不要得寸进尺。”
欧阳妤攸偏偏不认账,抬眼一望,只丢给了他一句话,“拿钱打发我,季临川,你想得倒美!”
季临川冷冽地笑:“我可就给你这一次机会,迟了,别说财产,我让你连自己都输掉。”
代理律师一早就从欧阳小姐那里了解了下季总这个人,现在见了这才确信,根本没有协商的余地,他无奈摇头,“果然,我们还是法庭上见吧。”
不知何时陈嘉棠坐着轮椅,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欧阳妤攸正要走,见到他,缓缓蹲在他跟前:“嘉棠哥哥,你回来了?”
陈嘉棠扶着拐杖,支撑起身:“你在这儿,我怎么能不回来?”见她宽松的大衣,束腰松散着,笑她:“小攸,你怎么好像吃胖了。”
欧阳妤攸微微愣神,手不由地摸向小腹,很轻微的动作,不曾被人留意,心里想道,十三周,快显怀了,她随即嬉笑应和着:“嗯,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不胖才怪。”
外面下起磅礴大雨,这个城市气候温和,乔木四季茂盛,滴滴捶打翠叶,少了点初春抽嫩芽的气息,雨水清洗路面,光亮如镜,陈嘉棠送她出梵森,停在楼檐下,空地圆坛喷水池溅着雾气,林昇和代理律师坐进车里等她。
“颜潼是不是到云南找你了?”她突然想起,随口问他。
“嗯。”陈嘉棠低声,一个字算是回答,欧阳妤攸知道他脾性如此,不想说的任谁也问不出来,她叹气:“我刚知道她撞我绑架我时,真挺恨她的,现在也是,不想就这么算了。”
季临川可以一笔勾销,可她遭过的罪自己却不能轻易抹去。
她看着陈嘉棠,地面激起的雨点打湿他脚踝,轮椅脚踏凹着水,他的假肢套上鞋袜,足够以假乱真,但那又怎样,假的终究是假的,她说:“颜潼偏激,但有一点她没说错,我是欠你的,我虽替你有她这样的前女友可惜,但有人能这样心疼你,也是好的。”
不像她遭的罪,季临川可以视而不见,只为争取利益。
陈嘉棠抬眼看她:“等你想找她讨回来,怎么做都行,我的腿不是她可以拿来发泄怨恨的理由。”
他说出自己的立场,欧阳妤攸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她知道颜潼仍在梵森,设计部经理的位置还是她,珠宝三区专柜的销售仍是颜潼操持。
归根结底,全都是季临川,她还是要先解决完离婚的事。
隔天代理律师向法院递交了材料。
天气晴朗,欧阳妤攸预约去医院做产检,樱樱病好林昇带她去一家幼儿园试读,不巧赶在同一天,林昇早上送樱樱走后,她起来整理收拾一番,原想自己打个计程车去医院,结果林昇又回来,坚持要陪她去。
他说:“诊询室外面要有个男人才像话,怎么能让女人单独去做产检。”
欧阳妤攸这是第一次去做,不曾考虑过这方面,想想医院外面夫妻成对,一个人去确实凄凉了点。林昇细心,除了性格原因,大约还是因为他是当了爸爸的男人,她看向开车的林昇,想到他前妻怀樱樱的时候,他大概也是如此体贴细致,从头到尾呵护着吧。
她忍不住问他:“樱樱出生的时候你在产房吗?”
“在。”他温润的眼睛回忆着说:“我当时挺木的,医生把她抱出来时,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时的心情,总之很忐忑。”他笑着对她解释:“刚脱离母体的婴儿,特别小,皱巴巴的,好脆弱,看她咬着小手,我连抱都不敢,生怕弄哭她。”
林昇的话很生动,欧阳妤攸曲臂抵着头,喃喃轻声问:“看着孩子出生,听她第一次叫爸爸,什么感觉?”
林昇转头过头,见她眼神是飘忽茫然的,也许不是在问他,而是在想象着什么,他说:“小攸,我会陪你,只要你愿意,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出了神,呆呆点头,一路再无多话。
到了医院做完常规化验和胎心检查,她将检查单子揣进口袋,林昇要带她去吃午饭,刚上车她接到季夫人的电话。
欧阳妤攸不想见,但也知道躲不过,季夫人找她必然是因为听到消息,知道她要跟季临川诉讼离婚,分割财产的事。
到了茶馆会所,林昇要陪她进去,欧阳妤攸没让,不是避讳,只是单纯不想林昇牵扯太多,好在林昇也没多想,只叮嘱她身体重要,注意情绪,她点头,他就在楼下车里等她。
楼上包间很隐秘,季夫人坐在帘内榻上,喝着茶,见她到了,搁下紫砂杯:“小攸,做人不能出尔反尔啊,你当着我的面字都签了,现在又闹什么?啊?你说说,多少钱才够?”
欧阳妤攸摸着细腻瓷化的杯沿,低眼想了半响:“钱,你愿意给,多少我都接着,你是为了图个心安,我满足你。但不能用来换腾远。”
季夫人脸色一沉,法令纹深陷,瞪她:“小攸,你不会是看临川跟殷茵打算订婚了,故意搅和,拖着不肯离吧?我劝你别惦记了,随你再怎么折腾,临川也不会再回心转意。”
她怔怔地垂目,轻如呓语:“我不需要他回心转意。”
她不需要
欧阳妤攸抬头:“我的条件并不苛刻,分割财产或者把腾远还给我,只要季临川答应,我们立刻就离婚。”
季夫人瞥过视线,坚决的口吻:“不可能的。”半响,她转过脸,情绪激动点着桌面,“小攸,你要腾远干什么?你爸爸的心血非要糟蹋在你手里,你才满意?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就凭你?”她鄙夷冷哼:“你有什么本事接手腾远!”
欧阳妤攸推开紫砂杯,茶水漫出,洒下桌面,她站起身:“我有没有能力,这跟腾远本该属于谁,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别想再糊弄我,季临川那份遗嘱怎么来的,他心里清楚!”
包间推拉门外,隐约响起悠扬的古琴声,是会所放的原声碟,高山流水,缓慢低沉。她忽然想起林昇的叮嘱,按压着情绪,平静气息说:“我们谈不拢,以后不必再单独见了,季夫人。”
出了会所,林昇靠在车外等她,看眼手表,“两点多,你该吃饭了。”
“嗯,吃饭,我也饿了。”她露出笑。上了车,扣上安全带,视线余光瞥见会所门口,季夫人站在台阶上,目光冷淡地审视着这边,她迈开步子大概还想过来说什么,但林昇已经启动车子,缓缓离开会所。
法院受理至少需要一周,她去律师事务所,了解到离婚诉讼的判决,耗上个三五个月都是正常,欧阳妤攸知道后有些慌,时间紧迫,她根本耗不起,她甚至希望季夫人说得都是真的,季临川如果决定要订婚,也许她就不用等了。
想到这儿,心里竟还泛着一丝苦涩,季临川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要单独跟她好好聊一聊,为了腾远的发展,他说有很多需要交代的地方。
听起来,他已经开始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