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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她道了声谢,拒绝了。
又没病。
她没病!
她想道,她只是低血糖,她有点累而已
另一边,医生给103号病房的人检查完,让莫莉进去交代几句。
正在这时,外面走廊一辆床车匆匆驶过。
哗哗哗一阵急促的车轮声!
“让开,让开!”
白大褂女医护人员叫来急诊部的人,把洗手间晕倒的女人赶紧送去了前楼。
104。爱你的时候我说了算()
时间缓缓流走,窗外晚霞璀璨,火烧般的云彩,好似橘红黄亮的颜料搅和在一起,染出一条条流动的彩带。
病房里的男人始终昏睡着,他那双闭着的眼睛,不时地连带着眉毛,紧紧皱成一团,偶尔发出一阵细微的喘气声,像得了哮喘的病人,一呼一吸都不能顺畅。
他睡着了,却又好像再次掉进水里,周围又黑又暗,只有头顶一点零星的光,鼻腔里灌进咸的海水,呛得他胸腔疼。
四面八方的海水排涌挤压,逼迫得心脏都在疼
渐渐地他放弃了挣扎,任由海底暗流将自己拖着往下沉,往下沉
沉着沉着,他看见了她,那个在莲花池子边玩水,扑通掉进水里的小攸,她还是五六岁时的模样,穿着一条编织吊带的黑色裙子,在他眼前飘着。
她的头发像海里的植物,柔软又光滑,他终于沉到了她面前,伸出手,使劲抓,却怎么也抓不到她。
他看着她越飘越远,向着远处的黑暗飘去,他知道她最怕黑夜里的海,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一点点吞噬着她,他知道她一定不愿一个人飘到黑暗里去,于是他开始手脚并划,极力向她追去,他听到她在叫他,“季临川,季临川”
他扯着嗓子,拼劲了力气,回应她:“我在这儿,小攸”
“我在呢别怕”
小攸!
小攸!
莫莉听到一声呼喊,赶紧推门进来看,季临川猛地睁开了眼,他两眼发直,手握成拳,紧紧抓着被单,一动不动。
“季哥,”莫莉试图让他放开紧紧握着的手,“医生说,你是短暂性休克,应该是昨天头部受到冲击,留下了短暂后遗症,你不能再情绪激动,季哥,你得安安稳稳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
季临川木讷的眼神停在那儿,半天没有动静,终于,等他想起昏倒前的激烈争吵,才转动眼睛,看了一圈,沉声问,“她人呢?”
那个打晕他的女人呢?
“她走了。”莫莉犹疑了片刻,补充说,“一直没回来。”
“走了?”
季临川干裂的嘴唇,笑了,嗓音暗哑,越笑越大声,夹杂着几声猛烈咳嗽,到后来他闭着眼,眉骨锁着,眼尾溢出了泪,他说,“走得好,走得好啊!”
欧阳妤攸!
我让你如愿,我让你永远不必再回来!
林秘书接到通知,紧急召集梵森律师团,为季总拟定了一份协议书,连夜送到了医院。
莫莉等在楼下,花坛边抽着烟,见林秘书来了,问她,“怎么样?季总交代的事都办好了吗?”
林秘书面色凝重,手里攥着一个文件夹,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季总不会是脑袋摔坏了吧?”
连季夫人听到消息都吃惊不已,电话打到梵森律师团,连连确认了几次。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莫莉扔下烟头,吹着最后一口烟气,从林秘书手里拿过文件袋,“明天让律师也来一趟。”
“知道了。”
和住院部的井然有序不同,医院急诊部永远是急促,混乱,步履交杂。
一间十人病房,到处拥挤不堪,乌泱泱围着不少病人家属。一张靠近门口的临时病床上,躺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
她是被住院部的医护人员送进来的,治疗后昏睡半天,也没有家属过来看一眼。
混乱的病房里人来人往。
欧阳妤攸醒来看着眼前的境况,病房内满是陌生人,她躺着的那张床和隔壁病床之间的空位里,一个打地铺的肥胖男人,侧着身正睡得呼呼作响。
整个病房里充斥着各种味道。
鞋子,被褥,消毒水,吃过的橘子皮,还有床铺下放着的小便盆欧阳妤攸瞬间被一股难闻的气味熏得愈发恶心,她撑着床板,虚弱地下了床。
护士正好过来查房,见她醒了,匆匆把她扶回了床上。
她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哦,是我们一个同事把你送来的,医药费她帮你先付了。”
她虚力点头:“谢谢。”
护士关切叮嘱:“你现在情况特殊,我们没有给你用药,输了两袋营养水,你得多注意啊,你是不是见红了?”
“嗯?”见红?
是指那裙子上的血
护士小声劝道:“别说三周,就是前三个月都不能同房的,你还是让你老公克制点,再不小心”
护士一张一合的嘴唇,在她眼里变成静止的画面。
声音扩散,后面她一个字也听不清。
她终于明白林昇心疼的眼神,为什么执着让她离开季临川。
可这种事,连她都稀里糊涂没搞明白,怎么怪得了他?
那一晚,欧阳妤攸就在那间混睡着十几人的病房里,睁着眼熬到了天亮。
夜里她实在睡不着,就裹着衣服坐在急诊室的走廊里,看着来来往往送来急救的病人,耳边回荡着远远近近的哭声。
有孩子,也有大人,有女人,也有男人
因为急诊,事发突然,那些送来的人,也许自己都不知道,会突然有一天,两眼一闭,就再也见不到那些想见的人了。
看着哀伤悲痛的一张张脸,欧阳妤攸忽然觉得,好像在生死面前,别的都不紧要了。
那些纠缠不清的恨意,情仇。
那些你欠了我,我没还你的债。
那些偏执,憎怨,恼怒到了这里,都变得不值一提。
那,她能不能再重新努力一次?
天一亮。
欧阳妤攸回趟家取了钱,将费用托给急诊室的那个护士,请她转交。
她去附近最有名的茶餐厅买了早点,拎在手上。
她来到住院部,103号病房。
莫莉一身黑色风衣,目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侧身腾出空让她进去。
病房里站着一位穿正装的男人,斯文有礼,戴着黑框眼镜,忽然挡在了她面前,将季临川整个遮在身后。
视线受阻,她看不见他。
那人神情正式,将一沓文件递上来,请她确认签字。
亮白的纸上,赫然印着五个字。
离婚协议书。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听到胸腔内微弱的心跳声里,还携着另一个更小的声音,逼着她服软,一声一声,让她心头一揪。
欧阳妤攸颤颤地推开那人,走到病床边,淡声问他,“这是你的意思?”
季临川不看她,伸手将旁边的抽屉拉开,拿出一个透明袋,往桌上一丢,说,“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拿去吧。”
拿去吧。
他靠在床头,目光始终没有扫过她,颓然道:“以后爱去哪儿去哪儿,愿意见谁就去见,你是死是活,都再跟我季临川没半点关系!”
“你,自由了”
欧阳妤攸摸到那个透明袋子,那是她余下的所有证件,那是她拼死拼活想拿回来的东西,她紧紧攥着,胸口的某处堵得心慌。
她回头对那律师说,“你出去!”
那人看向季总,得到示意,才转身离开。
关门的声音刚落下,欧阳妤攸摔下袋子,扬起手臂,重重打在了他的脸上!
“季临川,你混蛋”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那力道却很重,打得他的脸扭向一边,口腔内混着一丝血腥味,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斜着眼盯着她笑,嘴上挂着冷冷的讥讽,“谁不混蛋,你找谁去。”
她狠狠瞥了他一眼,双臂紧抱着自己,黯然背过身去。
望着窗外,调整呼吸,纤细的手指抚上脸庞,悄悄抹去眼角的湿润。良久,她终于回过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到床边,把打包回来的早餐拿出来,四方的透明盒子,里面是精致小巧的点心。
揭开盖子,一盒盒摆好,放在小餐桌上。
拿出筷子给他。
季临川抬眼看她,眼神中略显疑惑,那双象牙色的筷子像被定格了一般,停在他眼前,半响,季临川还是从她手里接了过来,夹起一个滚圆的水晶虾饺。
他审视着那晶莹剔透的食物,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目光冷意,忽然把筷子一扔,哗啦落到地上!
“欧阳妤攸,老子不是在跟你玩过家家,你见好就收吧,不用跟我这儿玩虚的。”
她坐在椅子上,视线瞥向一旁,“我想离婚的时候你不答应,现在你要离,我凭什么轻易就答应你?”
季临川振臂一挥,将桌上的食物掀翻,柔软的虾饺从床单滚落,一小碟切块红枣糕全落到了她衣服上,他厉声道:“欧阳妤攸!你什么都跟我对着干,连离婚也要唱反调是吧!”
她只轻微地一颤,站起来,抖落衣折上的食物,转身去拿扫把清理地面。
见她无动于衷,只默默垂着头,把沾在床单上的残屑用纸巾捏起,用塑料袋将打包盒收拾好,再一下一下把散落在各处的小东西扫进垃圾桶里。
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毫无用处!
季临川猛地掀开被子,走下床拉住她的手,将扫把从她手里扯下来,用力一扔,砰一声,摔打在墙上。
“我要说几遍你才明白!”他攥着她的手腕,一字一句说道,“我们结束了我承认我输了!老子耐心耗尽了,终于等到心累的这一天,往后再不想纵容你!而你,总算盼到头了,既然已经如了你的愿,何必再摆出这副模样惹我生气?”
他加重了口吻,冲她怒吼道:“你骂得一点没错,老子就是贪财好利,从没把你当回事!老子就是知道颜潼有问题,但一样要用她!你不是委屈了?好啊,去找那个你心心念念的林昇,他懂你,他干净,他不唯利是图,你他妈的走啊!”
“拿着你想要的,想去哪儿去哪儿!永远不必再回来!”
“季临川!”欧阳妤攸甩开他禁锢的手掌,恨不能再给他一巴掌,见他额头上暴起血管,又想起昨天她失手打晕他的那一下,她克制着情绪,低声道,“你冷静一点”
他斥声道:“老子这辈子,从没这么冷静过!”
病房的门推开了缝,莫莉冷眼望着,生怕昨天的事再重演,时刻紧盯着房内的情况。
终于。
季临川松开她,无力地坐在床边,两手搭在膝盖上,他的视线绕过她,静止看着某处,那双眼睛像夜晚的湖面,好似波澜不惊,暗光灼灼,却藏着一股很强大的力量,让她惧怕。
季临川抬起头,揉着眉心,哑声说,“欧阳妤攸,我累了。”
再也不想跟你吵了。
他。
放过她了。
欧阳妤攸眼眶酸楚,晃动着眸子,缓缓拿起那个透明袋子,最后看向季临川:“好我走”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出医院,又是怎么从白天走到了傍晚,她路过一个十字路口,顺着报刊亭侧面的墨绿色铁墙,蹲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红绿灯交替,一个亮了,一个就会灭。
它们永远不会同时出现,同时消失。
就像两颗灼热的心,永远碰不到一起去。
最后他说,“欧阳妤攸,知道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话语权,因为在这场婚姻里,老子才是付出最多的那个,爱你的时候,我说了算,现在也是老子说了算!”
他最终没忍心说出那三个字。
可她知道。
不爱了
一样是他说了算。
105。前尘往事划分清楚()
川流不息的车辆,在她眼里变成一个个红黄闪烁的斑驳光点,那光亮随着眼眶里的液体在晃动,瞳仁颤颤地,一颗眼泪掉下来,又一颗紧接着,啪嗒落下,片刻地面上就汇集成片水渍。
胃里空虚,低血糖带来的晕眩感越来越强烈。
她扶着旁边的路灯栏杆,指甲抠在硬冷的铁杆上,竭力想要站起来,她不能再倒一次,迈着虚晃的步子,去报刊亭买了一块廉价巧克力,撕开袋子,掰了一块放进嘴巴里。
那味道又涩又苦
混着滑进嘴角的温泪,强行吞下去,糖分顺着血液扩散,她闭上眼睛努力缓了缓神,一天以前或许她可以不在意,但现在,她知道不能再不顾惜自己。
一辆亮空牌的车停在她跟前,司机打开车窗问她坐不坐车?
她想了想,是该回家了。
她知道季临川还要在医院住些日子,莫莉昨天来,匆匆给他带去的衣服都不是他常爱穿的,他那么挑剔,出院穿的衣服一定得合他心意才行,她在病房看到桌上他的手表坏了,皮鞋也浸了水,想来他也是不会再穿的,她要回家给他再拿些东西。
回到自家门口,天色已晚,路两旁的豆梨树宽楔粗壮,树影映绰,陈嘉棠坐在房前的长椅上,脚边扔了一堆烟头。
她下车时,最后一根还在燃的烟,被他扔到脚下踩灭。
陈嘉棠拄着拐杖站起来,见她脸色苍白又颓废,垂着头,用手指甲抠着右手的虎口,连她自己好像都没察觉,那块皮肤已经被她掐出一块很深的印子,依稀出了血。
“小攸,签字了吗?”他问。
欧阳妤攸猛地回神,仿佛好半天才听懂,他问的是什么事,她只是苍凉一笑,“这么快,连你也知道了?”
他要离婚,人尽皆知,好像已经容不得她再拖,心脏骤紧,像密鼓捶在心头,她向门口走,却感觉地面都在晃,整个人站不稳。
陈嘉棠手一松,扔下拐杖,稳稳扶住她,气息间夹着烟草味,问她:“三年了,你不是一直在等这一天?”
是这样吗?
欧阳妤攸软绵绵像一根被剥去筋脉的皮壳,两手向下垂着,笔直地依附在陈嘉棠身上。他说,“别担心,只要签了字,你就自由了。”
欧阳妤攸闷在他肩上,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像小时候被季临川训,她受了委屈,总是藏起来哭,她躲在阁楼桌子下也能被陈嘉棠找到,他带着陈姨做的小点心,掀起缀满流苏坠子的桌布,陪她坐底上,看着她边吃边哭。
她总是问,怎么会有季临川那么讨厌的人,他那么招人烦,她真是恨死他了,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他,她才不会听大人的话,她才不要长大嫁给他那么可恨的人!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
此刻,欧阳妤攸哽咽着,声音很小很细,说,“我怀疑他脑子进水了,陈嘉棠你去医院看他了吗?他好像不是季临川了,我好像也不是我了。”
明明那么生气,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她不知道。
她怕陈嘉棠听不懂,抬起头,擦了擦眼,眼神飘忽回忆道:“那年爸爸不在了,他们说你也死了,我被季临川带回老宅后,每晚都做噩梦,我害怕看见陈姨陈叔,我躲在房间不敢踏出一步,我不吃不喝,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想听,我真的好恨他,可我总也等不到他先崩溃,却把自己搞得像个神经病,我记不清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甚至都忘了是几时搬出老宅的。”
她回头看着眼前这座房子,两行眼泪缓缓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