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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白衫黑装的季临川跨步走来,眉宇冷峻,紧绷下颌,林秘书为他举着伞,一路小跑跟在后面,两人神色匆匆出了门。
这时,小艾打电话过来,因为她请假回了老家,昨天走时天气很好,许多窗户通风没有关,听说今天这里打台风,提醒季太太二楼阳台的盆栽也要收到安全处。
欧阳妤攸想起去年台风登陆时,季临川在外地航班延误,她因吃了助眠药睡得昏沉,晚上忘关书房的窗户,第二天他回来,满屋子雨水,狼藉一片,气得差点没掐死她。
这样的天,不回去收拾可不得遭殃。
她转身带小致走回客厅,暗暗想道,她担心的是自己工作间的画,才不是他的破书房。
听说她要回那边,季夫人说家里的司机刚跟临川走了。
欧阳妤攸想着老宅区外面应该拦得到车,于是换双短靴,拿起雨伞正要走,这时季夫人转身站在楼梯边喊陈姨。
她回头说,“让老陈送你去。”
欧阳妤攸手指紧张地握着衣摆,抗拒地皱着眉头,还未开口,陈姨已经下楼,季夫人让她到后院找陈叔来。
片刻,陈叔便拿着车钥匙过来,欧阳妤攸站在门口,像一个浸泡在水里的木柱子,动弹不得。她宁可忍受那边家里被吹得面目全非,地板灌满水,损坏了她心爱的画,也不愿在回去的路上独自面对陈叔。
他的沉默寡言,其实比陈姨肆意发泄的恨意更有震慑力。
欧阳妤攸放下雨伞,开口说,“算了,我明天再回去。”
陈姨顿时脸黑,“欧阳小姐,我们可没说什么,您倒先撒起脾气了?”她松垮眼皮抬起,“呵,倒也是,忘了你脑袋发热,就爱拿人随便使唤,怎样高兴怎么来。”
欧阳妤攸一时五味杂陈,只看向季夫人道,“我可以自己回去。”
无证驾驶的事,她真不想再干一次。
可眼下,她只能伸手问陈叔要车钥匙。
季夫人没理她,当年这孩子考驾照的惨况,犹在眼前,在这天气,让她一个人开车,简直应了季临川那句话,就是放一个马路女杀手出去。
季夫人催促,“你们快去快回,路上别耽搁,晚上的台风赶不上。”
台风来临前的城市,街道两边的商铺大半都关了店,路上拥挤着赶回家的车辆,路况竟像高峰期一样堵,雨刷不断摇摆,反复清洗着眼前模糊的世界。
陈叔一如往常不言语。
欧阳妤攸觉得闷,想开窗,外面雨势却越来越大。
忽然,陈叔开口道,“记得那年嘉棠他们骑摩托车带你出去玩,回来时也碰上暴雨天,你冻了一路,回来就发烧,那会你家阿姨刚辞职,欧阳先生又忙,是你陈姨守了你一天一夜。”
欧阳妤攸微怔,记起那是十一二岁时的事。
她跟季临川他们出去玩,陈姨总是一遍遍叮嘱她在外要忌冷食,他们坐地上打牌,陈姨给她准备的坐垫永远比两个男孩的要厚实。
陈叔说,“正因为对你有感情,她说话才更不留情面,别怪她。”
两年来,第一次听陈叔这样宽慰她。欧阳妤攸别过脸去,温泪落下。
可她清楚地知道,过去再亲近,也只存在于过去,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会变的,如今憎恨是道鸿沟,他们每个人都跨不过去。
欧阳妤攸并不指望谁来原谅她,就像她从未打算原谅季临川一样。
半小时后。
进了家门,楼上的窗户大多是敞开的,窗帘潮湿而沉重,她一间间关好门窗,又去检查工作间,靠窗的小沙发已经沦陷,手轻轻一按就能挤出水来。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曾合作过的出版社编辑。
她用肩膀夹着手机,走去拉窗帘,听明白对方的意思,又走回来看着钉在展示墙上的画纸七零八落,好些已经受潮卷起,颜色也开始侵染。
陈叔清理完地板上的水,又去阳台把所有的植物都移到了室内客厅。楼上楼下检查几遍,安置好所有的东西,见外面风雨越来越大,过来催促她该回去了。
两个小时后。
窗外断断续续传来树枝断裂的清脆声,门窗哐哐直响。
欧阳妤攸仍在工作间内起草画稿,对方找她画一张图,说是时间紧急,原来签约画图的人突然出了状况,下个月上市的书正在等这张封面图排版印刷。
她在工作上一向是有求必应,何况对方软磨硬泡苦苦求了她半个小时。
多种元素糅合创作,还要三天内出作品,虽有点仓促,欧阳妤攸咬咬牙还是答应了。
暴风雨袭来的下午,耳边像消了音,画着画着,她感觉到小腹一阵坠痛,弓着身子,一次次放下笔,凝眉垂眼。
欧阳妤攸回头看眼墙上的日期,拿包卫生棉转身去了洗手间。
每逢例假,身体遭受过的创伤,都会在这几天轮番显露出来,头疼,腰酸,四肢软绵,身体发冷,喝了热水,依然难受得想死。
她蜷缩着腿窝在沙发椅里,头埋在膝盖上。
说来奇怪,在这种难受的时候,她竟第一个想到了季临川。
听到手机响,欧阳妤攸缓缓抬头,目光闪过一丝希冀,却看到季夫人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只听电话那端斥声问道:“你在哪儿!”
这话问得她一头雾水,她能在哪儿?
欧阳妤攸闭上眼,有气无力地回话,“家里。”
没错,季家老宅不是她的家。
这里才是。
季夫人仿佛转了个身,声音格外响亮,命令道:“你给我马上过来!附中医院!”
医院?
欧阳妤攸心里咯噔一声,感觉像掉进了冰窟窿。
因为电话挂断前,她听到那边有陈姨的哭声。
一脚踏出门,冰凉的雨滴冲过雨伞,拍打着她的小腿,她双手艰难地把伞柄抱在怀里,冲进如瀑布般的雨雾里。
那风势,一松劲,恐怕伞就会从怀里刮走。
大雨磅礴,路上冷清到一辆车也见不过,欧阳妤攸又调头回家,从玄关柜子上拿走了一把车钥匙。
她赶到手术室门口时,望见季夫人揽着抹泪的陈姨,小叔叔也在。
季凡林见侄媳妇来了,悄悄走过来告诉她,“老陈倒在加油站的路边,你婆婆她们正在气头上,待会有什么不入耳的话,能忍就忍,别忘了小叔叔站在你这边。”
欧阳妤攸愕然,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更没顾上回季凡林的话。
陈姨已经满眼怨恨冲上来,骂道:“扫把星!三番两次,只要沾上你,就没有一件好事!你哪天才能不祸害我们!”
小叔叔挡在前面,沉声道,“你冷静点。”
“冷静?”陈姨悲痛,“叫救护车的人说,老陈在路边晕倒大半个小时,没人敢管,碰上这样的天气,他根本就不该出门!”
她恨意爆发,看向欧阳妤攸,“他明明不是一个人出去的,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怎么有你这么狠心的女人!你害死我儿子还不够,又来故伎重演!”
欧阳妤攸脸色苍白,眼眸凝固,半响,总算想明白了
陈姨怀疑她扔下了陈叔,就像上次一样,认定是她丢下陈嘉棠。
即便没有人相信她,可她还是解释道,“我在家里,陈叔是一个人回去的”
陈姨厉声道:“胡扯!你就像两年前一样,出了事第一个溜,先顾自己的命,嘉棠他就是心软,命才没了好,现在又轮到老陈了。”
季夫人目光威严,斥责道,“你还不跟陈姨道歉!”
欧阳妤攸紧攥着手,指甲嵌入手心,头发的水滴滚下,湿透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她很冷,一颗心像是坠到了黑洞里。
让她真正觉得难堪的并不是一句“对不起”。
而是容不得她有多余的解释,就已经被判定是名副其实的罪人,可她该为什么而道歉呢?
因为天气不好,她不该说要回去。
因为碰巧有事,她不该让陈叔一个人走?
因为她和陈嘉棠在同一辆车里,可他死了,她却还好好活着?
于是她成了那个弃之逃离的小人,成了一切灾祸的源头。
陈姨泣不成声歪倒在椅子边,不忘指着她说,“不用道歉,我福薄命微,消受不起!”
她依着墙壁微微愣神,只听陈姨继续说道,“欧阳小姐往后也拎清楚,除了那个死了的欧阳腾远,没人有义务纵容你!”
这时,一个声音接话道:“往后我纵着她。”
紧接着,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只见季临川跨步走来,一边从林秘书手里接过手帕,擦去衣服和头上的雨水,身后五六个黑衣保镖,手里各自拎着保险箱,格外谨慎。
林秘书没跟过来,而是带着一行保镖停在远处,等着季总处理完家事,再去回一趟梵森原料库。
小叔叔迎上他小声道,“不早点来,和稀泥的差事就会丢给我。”
季临川嘘声回应,拍拍季凡林的肩,风尘仆仆走到欧阳妤攸身边,像哄小孩似的,揽着她肩膀说,“道个歉,有什么难的。”
季夫人拿眼瞪他,分明是怪他没搞清状况,季临川却视而不见,走到陈姨身边。
当着众人面,挺拔修长的身姿,郑重弯下腰,鞠躬道歉。
欧阳妤攸垂下睫羽,眼眶微酸,腹痛难忍,扶墙支撑身体。
片刻,季临川抬起头,回身牵住欧阳妤攸,道,“陈姨回来这些天,气也撒了,该骂的也骂了,我一句没拦着,但妤攸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她会不会存心害人,您清楚得很。”
陈姨耷拉眼睛,怒气未消,季临川望向手术室说,“陈叔这边,我已经托人问过里面的情况,问题不大,很快就能出来。”
季夫人松口气,陈姨脸色也稍稍缓和。
季临川却眼底冷色渐起,沉声道:“没了欧阳腾远,她还有我。从今往后,陈姨若能放下那件事,我们就回老宅,若还像这样不饶她,我就带她回家,再不碍您的眼。”
带她回家?
季夫人听罢,愤然站起来,指着欧阳妤攸道,“为她,你真是什么荒唐事都干得出来!这丫头果然是留不得!”
37。她在哪儿,我在哪儿()
季临川目光如炬:“留得,留不得,我说了算。”
季夫人望向他那副深沉坚定的神情,多像两年半以前,同样也是如此撂下话。
一切他说了算!
这次,季夫人不再妥协,呵斥道:“你给我听好了!你要留着她,我不管,但季家老宅你必须给我回去!至于她,爱去哪儿去哪儿!以后我全当没她这个人!”
季凡林继续和稀泥,点头应和道,“董事会的老伙计们早就要来拜访,到时候人来往去,都是你爸的故交,老宅没你这个季总在确实不像话,不能让你妈一个人忙乎,你说是不是?”
季临川低眼摩挲着小拇指的戒指,半响,看向欧阳妤攸,极其磁性的嗓音道:“她在哪儿,我在哪儿。”
好一句简单的话。
似陈述,似宣誓。
却惹急了一贯雍容端庄的季夫人。
“行行啊,你们”她捂住胸口粗喘着气,一口气没接上,两眼抹黑,昏了过去。
季凡林见状赶紧扶着,嚷嚷叫医生,恰巧此时手术室指示灯暗了,护士推着陈叔出来,陈姨两边焦急,门口顿时一团乱。
季夫人一向注重保养,身体并无隐疾,季临川了然于心,镇定地抱起季夫人送去给医生检查。
欧阳妤攸腹痛难忍,额上冒着虚汗,强撑了半天,实在不想再添乱,迈着虚弱的步子,缓缓往外走。
林秘书见她脸色吓人,要去喊医生,欧阳妤攸摇摇头,想着不过是痛经而已,用不着麻烦,只是医院太冷了,冻得她浑身打颤。
她说,“没事,我去车里歇会就好了。”
外面狂风肆虐,车就在路边,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伞,迎风走去。
刚走几步,一个飓风将伞吹翻,瞬间只剩伞骨狰狞,她手劲微弱,拿不稳,索性就扔掉了。
瞬间整个人完完整整暴露在风雨里,犹如一片薄纸,浸透了水,再被风一吹,眼前世界开始旋转!
接着她倒在水洼里,摔得四肢百骸好像都碎了,只剩眼睛一睁一合,失神地望着脸前的水面,被雨点击打出一个个圆坑。
冷
锥心刺骨地冷。
寒意顺着湿透的衣服,钻进身体每一个毛孔里,侵蚀着她脆弱的神经。
冰冷的知觉牵引着记忆,她仿佛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的美国。
脸贴在雪面上,化开一汪水,有人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地,朝她走来。
想到这儿,心间化开一丝暖意。
被雨水冲刷的视线里,好像
真的有人冒雨而来。
隐隐约约,脚步一虚一实,她看不清,鼻腔里灌进水,呼吸艰难,她被迫闭上眼,再没有力气睁开。
忽然,只觉得身体被人从水里拎起来,仰面朝天,眼皮被雨滴砸得生疼,她冻得牙根打颤,嘴唇紫青,轻声叫道:“季临川”
季临川。
听到她的声音,原本颠动的身体,忽然停了下来。
她缓缓转过脸,躲避雨水的冲击,任由身体被疼痛拉进没有意识的境地。
然后再没有了知觉。
傍晚六点多,天气预报不断更新台风“珍妮”登陆的位置。
季夫人原是气昏的,身体并无大碍,陈叔也醒了,处理完医院的事,季临川出来到处寻不见她,林秘书说,“季太太好像身体有点不舒服,已经回去了。”
季临川掏出手机,打过去无人接听,见外面天气恶劣,不禁皱起眉头,跟着一行人出了医院。
望见路边那辆眼熟的香槟色轿车,可不就是她从家里开来的。
林秘书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可能季太太是打车走的,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应该开不了车。”
季临川望着眼前的风雨,心头隐隐不安,林秘书回头望着身后的保镖,提醒他要尽快将保险箱里的裸石入库。
梵森顶级裸石原料库的最后一道安全门,只有季临川的指纹才打得开,旁人无法代劳,若不是这批宝石极其贵重,季总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台风天还亲自接应。
季临川思忖片刻,回头吩咐保镖道,“送到莫莉那儿暂由她保管。”
“是。”
两亮黑色的商务车从医院门口缓缓离开,季临川开着玛莎拉蒂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等他回到家,门打开,眼前一片漆黑。
不在这里?
她不可能回老宅。
这种时候,她能去哪儿?
季临川望着黑云压城的天气,撑着胯在客厅转圈,脑海里闪现那晚撞车的惊险一幕,无数种猜疑向他扑来。
甩门而去,打着电话,启动车子,驶进雨瀑里。
“莫莉,把手底下的人派出去,全部!”
他单手转着方向盘,车轮边扬起一道高扬的弧线,低沉地声音道,“你亲自去查,今天下午六点之前附中医院附近的监控。”
电台广播提醒正在开车的人,在九点之前回到安全的地方躲避台风,街道上空无一人,仿佛末日来临前的城市。
打给阿生和小艾,那两处也没有她的消息。
白色的玛莎拉蒂在冷清的街道上缓缓行驶,他透过两边的车窗四处寻望。
风雨交加,只有零星的几家便利店还亮着灯。
她,到底在哪儿?
冷峻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