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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蜕变,求着爸爸带她远走他乡。
若说遗憾,她只觉得对不起那个担了污名的人,心疼那段还未盛开就凋零的初恋。
到今天,她哪怕还有心肝,也早就千疮百孔,破血流脓,余下的都是毒。
季临川早上起来交代她,换个新的手机号用,她说,“好啊,你把身份证还给我。”
他整理衣领的手一停,说,“别想。回头我给你换。”
看,他无时无刻都在防备她,户口本护照身份证,甚至连驾驶证学历证书,都扣在他手上。
那些东西在她爸爸病死异国他乡时,变成牵制她的枷锁。
他不知道,她曾经因为出门没法开车,在地铁里碰上巡警例行检查,拿不出身份证,被扣了好几个小时。
他不知道,她选择自由职业,是因为去大公司面试拿不出任何学历证明,没人认可她。
他总骂她半死不活,是个昼伏夜出的疯子。
如果可以走在人群里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谁会愿意把自己变成黑夜里熬命的疯子?
她窝在被子里怔怔地出神,平静地呼吸,一点一点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
季临川走到床边,见她额上那天摔破的伤口,已经结了深红色的痂,她时不时就上去摸,就像现在。
他拨开她手腕,骂她,“手痒去找石头磨磨。”
欧阳妤攸翻个身,还是忍不住用指甲抠来抠去。
忽然,她的手被擒住,冰凉的触感传上指尖,咔咔清脆声,她回过身看他。
“别乱动。”季临川把她的手指固定好,一个接一个全给她剪了。
欧阳妤攸瞥见他脖子上的抓伤,挑着眼睛问他,“不嫌丢人?”
季临川寻上她的视线,把剪好的手往边上一丢,又拿起另一只,低着头道,“说明老子体力好。”
她望着自己整齐修剪好的指甲,不经意轻声说,“化妆桌上有遮瑕的,你去擦点。”
“擦屁,娘里娘气的。”
季临川走后,她下去吃小艾做的早饭,回到工作间,电脑刚打开,一封群邮件蹦出来。
是同学会邀请信。她点开一看,算算年份,还真是,高中毕业十周年。
她当初没读完,跟那帮老同学早就没什么联络,许多人她连长相都记不大清了,不然那晚她也不会莫名其妙就丢脸丢到姥姥家去。
这同学会她自然是不打算去,只是心间生出一丝复杂的念头。
那所学校在旧城区,以前每天上学不是爸爸开车送,就是坐季家的车去,季临川比她高四届,她初中没毕业,他就去另一区读大学去了,后来她家里才有专门接送她的远房亲戚。
欧阳妤攸下了计程车,沿着那条熟悉的街道,走到学校门口。
旧日的凉茶铺子还在,便利店的生意一如既往地热闹,早餐肠粉加蛋涨到六块钱一份,对面租漫画书的小店已经变成时尚潮品店。
季临川那会儿经常在这儿装穷,整日说他没吃饱饭,骗她用租书的钱给他买车仔面吃,配上可乐,鱼丸和烤肠,吃完东西,连口香糖的都要她去买,饿死鬼投胎似的,一顿能吃掉她一整天的零花钱。
年少时光,两小无猜,大抵就是那般模样。
欧阳妤攸站在学校外面,望见西北角那片枝叶繁茂的凤凰木。
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这么多年,她每次路过有凤凰木的街道,总会想起这里。
学校还在,只是告诉她这句话的人,已经久别多年了。
他有一双英气逼人的眉,一双指节分明又好看的手,他时常穿松垮的白衬衫,带着她穿街走巷,去吃最地道的小吃。
那个画画很安静,连喝水都是轻仰起头,任由流动的液体缓缓滑进他的嘴里,做什么都不急不躁,让她如痴如醉的人。
这一生大约都不会再遇见了吧。
凤凰木的叶子随风落到她脚边,几个高中生你追我打,手里拎着炒河粉,那味道真是勾人的香。
忽然,她包里的手机响,一瞬间将她拉回到现实中来。
掏出一瞥,是段溢峰约她见面。
欧阳妤攸思忖半响,当初毕竟是自己先找他借的钱,现在给他惹了一身麻烦,确实欠他一句解释。
挥手打个车,就按上面的地址去了。
到地方一看,原来是个地点偏僻的清酒吧,下午客人稀少,段溢峰就坐在门口。
他倒是直截了当,说,“小攸,你也太不上道了,溢峰哥好歹帮过你,不能这么狠吧?让你老公弄砸了我的饭碗,这笔账你说我该怎么算?”
她了解季临川的行事作风,这次应该是下了狠手,不然人家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欧阳妤攸拉开椅子坐下想跟他好好谈。
段溢峰却逼得紧,接着就说,“看看我这一身的伤,昨天我可找医生开了证明,现在是给你面子呢,虽说当初你爸看不起人,瞧不上我给他当女婿,但咱俩现在还有点情分不是?”
她着实一愣,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我以前是泄露过腾远的一些资料,但那不也是没办法,我要是没念你爸的恩惠,怎么会去他葬礼呢,你说是吧?”
他语调奸猾,失去一贯维持的绅士模样,这让欧阳妤攸一时有点认不出眼前这个段溢峰。
“你做过对不起腾远的事?”
段溢峰没想到,季临川竟没告诉过她,这下好了,他自揭脸面,一时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把话头转了个道,说:“你们女人是不是都爱犯贱,就爱他那种浪荡公子哥?姓季的他除了靠老爹留下的家底,有两个臭钱,他还有什么能耐?”
欧阳妤攸开始有点恶心这个人,知道他出身不好,混到现在这位置确实不容易,但他评价季临川的语气,莫名地让她有些恼火。
季临川是个性极端了些,但她很清楚,他并不是靠吃家底的纨绔子弟,当年一个策划案小失误,他就被关禁闭一个月,季叔叔对他商业能力的严苛培养,并不是白费的。
欧阳妤攸目光淡然,口吻却坚定得很,“说出来你会不高兴,但我还是提醒你,生意场上的人脉和资源你拼不过他,玩阴谋手段,他也是老手,所以别把季临川当目标。”
她又说,“这次你栽跟头,说到底跟我有关系,我会想办法弥补你。段先生你有你的长处,稳打稳扎重新来过,依你的能力不是没有机会再出头。“
他听罢,换了张椅子坐过来,靠近她说,“可我等不了。你真有诚意弥补我,陪我一晚,伺候舒坦了,我保证不计前嫌,跟他的恩怨一笔勾销。”
欧阳妤攸算是彻底认清了这个人,甩开他那只攀附上来的手,站起来,“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很感激那个参加我爸爸葬礼,后来借钱给我的段溢峰,但从今往后,我不认识你。”
段溢峰擒住她的手臂,发起狠作势要强行拖走她,“光脚的不怕他穿鞋的,他不让我好过,我会拉他一起死。”
他的车就停在清吧门口,她没防备,突然被拖了几米,刚想开口喊人。
却没留神脚下一个台阶,踩空落地,脚踝狠扭了一下!
她本能地抓住段溢峰的手臂,身体歪向他。
周围人以为是情侣闹别扭,没怎么理,段溢峰顺势扶住她的腰,想要抱起她。
欧阳妤攸心头一紧,从未有过的恐惧和害怕,让她瞬间慌了神。
一句求救的话还没喊出口
这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光天白日,一百米外有个警卫亭,这样都敢强行掳人,这里的世风如今都这样了?”
这声音不小,周围人也开始注意这边,段溢峰僵硬着脸,没敢再有动作。
她感激地回过头
却看见一个像梦里才会出现的人,他就坐在隔壁桌,慢悠悠端着茶,旁边椅子上放着一个很小的行李箱。
那张英俊温润的脸,透着岁月沉淀后的沉稳。
穿着浅色的衣服,白衬衫配灰色西装,头发向后梳,半扎短辫。
依然有一双直戳人心的眼睛,从不慌乱。
而她微微张开嘴,几乎呆滞,不敢相信,真的是他。
“林昇”
他放下小巧的玻璃杯,通透茶水里立着茶叶,他缓缓站起来,对她笑,“学校门口走那么急,差点错过你。”
25。淹死你才好()
林昇扶住她,从内侧口袋掏出细格纹手帕,温柔地给她擦手,他还是这个习惯,吃完东西要擦,画完画要擦,像今天这样,碰上脏东西,更要擦。
段溢峰推了他一把,“你什么东西!”
林昇云淡风轻地低下眼,拍拍肩头那一块,像赶苍蝇似的,再轻缓抬起头,往刚才座位那边抬手,“刚才录下来的,告你骚扰应该很容易。”
段溢峰开始急眼,林昇接着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刚好那有个现成的律师,你可以问问她。”
欧阳妤攸这才注意林昇隔壁位置坐着一个职业装的女人,她若无其事晃晃手机,细长的丹凤眼朝这边狡黠一笑。
段溢峰满目凶狠,瞪向欧阳妤攸,“回去告诉姓季的,我跟他没完!”
黑色别克溜烟而去。林昇收回视线,轻扶她坐好,问她,“脚还疼吗?”
她怔怔地摇头,满脑子都是他,早就忘了疼。
林昇见她失神,安抚道:“放心,吓唬他的,你们聊的都是隐私,跟过来偷听已经挺不道德,不会录的。”
他好像从来没改变过,做事周全妥当,处变不惊,好像没什么能让他动怒慌乱,她曾以为所有人长到大人的年纪,都会变得稳妥。
是季临川让她明白,有的人不但长不大,还可以更变本加厉,一直混蛋到老。
欧阳妤攸看看他,再看看他手边的行李箱,“你”
林昇说,“过来出差,顺道去学校见个朋友。”
旁边职业装的女人微笑叫他一声林先生,说去趟洗手间,林昇颔首,回过头问她:“你在美国的地址两年前就失效了。”
十六岁她去美国之后,他们一直有联系,林昇自她走后确实受到影响,后来也从学校离职了,之后他去了很多地方,每隔几个月就给她寄明信片,二十三岁她拿了很多插画奖,他还去看过她,陪她熬夜布置画展,参加艺术交流会。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后来他整个人就消失了。
他说,“我近期来了几趟,去过你家的老房子,打算去拜访你爸爸,结果那里也没人在。”
欧阳妤攸垂了下眼眸:“我爸爸已经去世了。”
林昇愕然,半响,掌心拂过她的头发,无声地安抚。
她努力笑了一下,轻声说,“他在美国去世,走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不知道他病成什么样,闭上眼时是不是很痛苦。”
这些话,她憋在心里,从没跟任何人说过。
她忍不住擦下眼睛,告诉林昇,“我过了很久才相信,他真的已经不在了,电话里没有他的声音,再也吃不到他煮的牛腩面,想见他的时候,只能赶快睡觉去做梦,求他来看看我”
林昇知道从小没有妈妈的她,父亲就是她的天。
那一年是欧阳腾远请他去家里教她画画,那个父亲很宠他的女儿,最爱给她剥桔子吃,她在学校是垫底的学渣,从小就不爱读书,老先生说终于有一样她喜欢的事,怎么也要她好好学。
后来她读高中,他也从美院毕业,所有的朋友同学几乎都从事跟艺术有关的行业,只有他选择了一所高中画室,接着做她的林老师。
那个去洗手间的职业女人回来,十分歉意地说,“林先生,后面还有行程。”
欧阳妤攸起身,准备跟他说再见。
林昇说,“先送她去医院看看脚。”
欧阳妤攸觉得不痛,但林昇还是坚持带她去了最近的一家小医院,他用冰袋敷在她脚上,先消肿,又喂她吃消炎药。
欧阳妤攸拿水杯的手指上,那枚别致的戒指,林昇的视线一直刻意忽略它。
有句话,他没忍住:“你还是跟他结婚了?”
林昇知道他们两家关系好,那时候客气有礼的欧阳先生,对谁都很亲切,唯独见了隔壁家那个季临川,怎么看都不顺眼,后来还是欧阳妤攸说的,她爸爸不喜欢季临川沉迷赌石,说他是个不懂节制的劣徒。
她仰脸对他说,“因为没有人愿意娶我啊。”
“胡说,才貌双全的姑娘,打着灯笼哪找去。”
欧阳妤攸闷声低语:“我要真有这么好,你舍得消失这么多年?”
林昇露出复杂的神色,他好像藏着好多好多事,她以前就觉得他像一片茂密的森林,走进里面会迷路,可又吸引着她想要去探索。
后来林昇去接电话,穿职业装的女人悄悄告诉她说,“别看林先生挺淡定的,其实他在学校门口突然看到你在街对面,丢下行李箱,追了你好久,等你上车走远了,他还在跑,第一次见他那样,像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似的。”
欧阳妤攸灿烂地笑,这么一说,她突然想不起他现在多少岁了?
她细细算了算,随后低头想道,林昇,你才三十五岁,虽不是毛头小子,但一点也不老。
那女人又说,“你应该不知道,其实林先生他”
欧阳妤攸刚回神,林昇就走过来了,他的笑容还未散去,过来蹲在她脚边,说,“我送你回家?”
以前他经常说这句话,送你回家。
那时候欧阳妤攸毫无顾忌,偏要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坐在他车后座,她漫画看多了,憧憬自行车后座的女孩抬头看樱花飘落的画面。
现在想想可真矫情,原以为有凤凰花也挺美,结果她头上,落下来的只有鸟屎。
林昇见她犹疑,笑着说,“逗你的,打个电话让他来接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神情黯然,抬手撩起她额前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
温柔地说,“再也别像今天这样单独出来见人,很危险,万一我没跟过来,你怎么办?”
她像从前一样,笑呵呵站起来,“知道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耽误半天了,你们肯定还有急事吧,赶紧走吧。”
职业女人抿嘴说,“不算急,反正已经错过了两班飞机。”
林昇不放心,说要等人来接她,欧阳妤攸吓得赶紧摆手说不用了。
她心虚,怎么敢让季临川知道今天的事?不光段溢峰那种人她不想再招惹,单是让他看见了林昇,她就摇摇脑袋不敢想。
林昇上车前要了她电话号码,他说下次来带她去一家店,那里有她最喜欢吃的甘笋流沙包。
欧阳妤攸说好啊。
自始至终都没问他,为什么六年前突然断了联系,他现在定居在哪个城市?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她的脚不疼,一点儿也不疼,出了医院,迎上风,眼睛有点酸。
垫着脚走了好几条街,天色渐渐暗下去。
藤蔓缠绕的粗壮乔木旁,路灯亮起来,小摊贩摆满在狭窄的路边,一对夫妻在煮麻辣烫,三三两两的人围坐在低矮的桌上,聊天欢笑。
以前跟林昇出去吃饭,他说她像挑食的小朋友,一开始总是什么都不吃,等了尝一口之后就开始拼命要,说她欢快起来特像摇尾巴的小狗,于是他遛狗似的,经常带着她在一些不起眼的小店里坐下,点几份招牌菜,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
林昇吃完总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从她吃东西的细微表情里,便可知道需不需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