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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某蹙了眉么?
此大头目的举动虽乃唐突,毕竟无恶意,应是无妨可为何方才胸间竟会突然感到有些淤堵?
莫不是因为近来过于劳累,气脉一时有些未顺了的缘故吧?
十五
常州强匪之事了后,展某与玉堂及虞春二人同往杭州游玩,却恰好迎上归隐神偷无痕雪重出江湖的消息,半推半就至南宫世家的傲沧庄里做了一回客,待告辞后,方在杭州地界上游赏了数日,始启程返回开封。
一路不时可见虞春与玉堂二人私下交头接耳,却常于展某接近之时便倏然止声,如此情形发生几回,我心内难免泛疑,一日取水归来复又见此状,未忍住试探,不料他们却是支吾其词,无肯将实情相告。
何事能与玉堂谈论,却不愿与展某明言的么?
我心下不禁有了些不满,见虞春攥着玉堂的衣袖,半个人皆挨进了他的身后,兴许是因紧张,目光闪烁,不敢直视,内心的不满益盛。
思及在傲沧庄的最后一夜,他与玉堂二人在房中时亦如此般亲密,好似其间存有某种默契,却要将展某排拒在外至此,在不满之外,更又隐隐浮上了些许不快,其后两日,是怎地看白玉堂怎地有些不甚顺眼。
然此二人一切于路上古怪的缘由,在虞春原乃神偷无痕雪门人之事曝光以后,可谓豁然开朗,一应有了解答。
玉堂定是早便知晓此事,是故当时才坚持偕虞春下杭州,并执意将我等带至傲沧庄做客。如今回想起来,他俩不时开始低声交耳,亦是自玉堂那日于杭州酒楼之上,道出无痕雪李云下帖传闻之后,方起始的罢。
其后从虞春口中得知,原来玉堂明了一切的时间,竟要比展某意料中的更早上许多!
明白了始末,我内心五味充杂,虽能理解虞春为何不敢同我言明,可一想到他并非无人交心,却将我排斥于外,我
我却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失落。
听院中的虞春小心翼翼地在问:展昭你是不是在怪我?
怪你?我不自觉重复道,随后摇了摇头。
忌惮展某的官府之身乃无可厚非,我又有何资格责怪?
只愿他往后莫要再有要事瞒我便好。
十六
当玉堂与狄兄追捕绿眸嫌犯却空手归来,听到玉堂竟遇到了当初虞春在傲沧庄上曾遇过的那名皮面具女,并知晓此女皮面下的容貌与虞春几无二致之时,我猛然便想起虞春先前在襄邑县遭一铁面男子误认的事情,心中不觉攫过一股难安。
自那事件以后,已过许久时日皆再无后续消息,本以为铁面男子一事已然过去,不料却又遇上了可能与之相关之人只愿莫要再因此又生出什么旁事方好。
却不料虞春竟会被本已认定已死之歹人挟为人质带走。
西南城郊,见锋利匕首扎进他血肉之时,一股久违的杀意瞬间从展某心中窜了出来,可恨却无法为动作,只能眼见自己友人在他人手上,双眉因痛苦蹙成一团,苍白着唇色,自己连站立皆难稳,尚要逞强地开口让我们快离开——那一刻,展某之心口,真有如钝刀割划,无处不在隐隐生疼!
而那绿眸歹人其后,竟还敢将他直直往李前辈的剑锋扔去?!
眼见剑尖仅差咫尺便要贯穿他的胸口,刹那之间,短短二十丈的距离却有若天地之遥,战栗从展某胸间膨炸,几乎要让我魂胆俱裂!
所幸李前辈身手了得,凝空强自收了势,将虞春从歹人手中护下,令我等再无后顾之忧,狄兄即刻掷剑打偏欲偷袭李前辈的刀锋,我与他随即与眼前此二歹人交斗了起来。
四肢虚浮,内力封存,战斗已属勉强,实不宜拖战,我手下再未留情,却在皮面女子显露出颓势之时,未按捺住心底一股好奇,使剑挑去了她的皮面。
饶是已有准备,猛然一见仍是心惊——眼前这一张脸薄施胭脂,纵是如此,仍可看出其下熟悉的五官,竟真与虞春有上八、九分的相似,最不同的却在眼前女子一双深闇的瞳眸,秋风冷冽,肃杀无光,全然不似与她相像的另一人般明眸流盼,灵转生动。
无奈最后还是让他们二人趁隙脱逃了。
一旁虞春与李前辈二人的状况已达极限,自己体内的虚乏之感亦愈发明显,此般状态实不宜再深追,可狄兄却不听展某制止,随即竟便一个长纵,尾随马后追去——
李云前辈的身手已属了得,狄兄之武功可看出似亦不遑多让,可从药效发作至今已是多时,狄兄竟尚存有余力长追?
他长纵而去的那一套轻功步法,似乎与方才李前辈对敌时使用的身法,如出一路?
疑惑仅系一闪而过,随即被我压下,只因当下并非思虑此种事的时候,尚有更重要者需照顾。
我转过身,朝虞春与李前辈所待之处走去。
其后诸事琐碎,休憩整整一夜一日,体内虚乏之感方逐渐褪去,知众人皆好,展某心中也是放下一安。
却不料虞春竟可粗手粗脚至如此地步!
平日举止大喇便罢,怎地一受起伤来益发变本加厉?东碦西撞、左挥又碰,动作完全不知应稍节制,短短两日便见他疵牙裂嘴了好几回,全因在无意间扯动了伤处
我终是忍不住板起脸来告诫他,近日需得花心思养伤,切莫再如此粗枝大叶。听他口头上应承,实则一过却照样再犯。
这虞春分明便未将展某所说之话放入心上!
他怎地便不明了,届时若真不小心扯开了伤处,却是得他自己来受苦?!
在某日途经府内迭放档案证物之房间,正见里头一座长年不稳的木柜摇摇将倾,木柜底下竟有一熟悉的人影,眼见便要被其压垮——未及思索身体已自先动作,在木柜倒下之前,展某已纵至屋内,偕缝而入,将此人紧紧护在了身下。
胸中惊急的跳动尚未平复,身下之人躯体温暖,却愣愣地望着我,知不知晓若是我来晚一步,他又得磕得大伤小伤,严重点甚至可能头破血流?
我不觉微微收紧了手臂,心中却有一阵庆幸,庆幸自己方才正巧走经此处,庆幸自己尚来得及护得住人。
不过他的臂伤,终是经不起如此剧烈的变故而迸裂。见他望完自己沁血的衣袖,尚一脸大喇喇非大事的模样,我只好将他带回房内,用上点手段,让他手臂再无法如此大肆动作。
既是个讲不听的,那也无必要再与之多言了。
我心里想。
见他于眼前一副憋屈模样,心情竟是无端便舒缓了许多。
由于此一层缘由,那阵子我确实多置了些心思在他的身上,以防他又故态复萌,伤处迟迟未能痊愈。
却在不知觉中,见到了他悄悄避开公孙先生注意而偷懒小憩的模样,瞥见了他边工作边从袖中掏出糕点偷咬、于饼屑不小心掉于卷宗上时,又不免惊慌掸拍的模样。
与张龙斗嘴占上风却尚未被张龙发觉前狡黠偷笑的模样。
起出卷内疑问时下笔如飞的模样。
于包大人面前侃谈己见,神采颇奕的模样。
与他每每同我打招呼时,便会蓦然绽开于他脸上的、如温火般平暖的笑容,彷能令满室生辉煌。
一股陌生却让人感盈实的异觉渐渐从心底泛了开来,有时后甚至会令我感到些许困惑。
如此之心情,与展某对着开封府内其它弟兄时的心情,细究之下,可有何处不尽相同?
第114章 一零七章 人人心中都有嘉年华美梦()
一三四五
采买一些小饼和月团茶,在暗香居和孩子们吃了一场团圆饭,领着他们应景地在院围中来了场焚香拜月,见他们争抢着说出自己的愿望,现场疯狂地追赶跑跳蹦,男孩追着女孩,女孩掐着男孩,简直是不能更活泼好动!
我笑开怀地看着眼前一片童真的光景,心中温馨又有趣。
漂泊了这么些年,终究是有了几处能让自己生出归宿感的地方,也算是命运在冥冥之中留给人的一条出路了吧?
拜月游戏结束以后,用一番小孩儿若学人庆祝搞通宵以后会长不大,要像赵叔叔一样的说词,震慑得中孩童乖乖上床歇息以后,我嘱托了晚些才过来留夜的妈子几句话,口中哼着小曲,脚下踏着闲信的步子,悠悠漫步往城内回去。
一三四六
宋朝人民普遍有着人来疯的特质,该特质犹京城人为最,每逢节庆便爱盛大庆祝,连夜不寐已是常态。歌之舞之,肆情享乐,即是穷苦人家也不愿落于人后。
中秋乃大节庆,是故那晚我甫一踏进城里,迎面便是人声鼎沸、乐声喧闹,简直比白日还闹腾。四处皆有登楼赏月的民众,欢欣喜悦,气氛鼓舞,彷佛一脚进入了一个疯狂嘉年华的城市里。
在下与暗香居那一群未成年人不同,没有成长上的顾虑,熬夜玩个通宵完全不是问题。是故我当下便决定搭上人来疯的便车,随波逐流,回家揣上几包先前采购的小饼及月团茶后又踏出门,上开封府找熟人们串门子去了。
那晚我抵达开封府的时辰点已偏晚,包大人年岁不小,从宫里参加完一场大宴回来,体力不支,洗溯完已经睡下了。这宫内晚宴,凡在京六品以上官员皆需赴宴,而当晚同去的六品校尉们,回来后除剩王朝留守以外,其他人都因压不住玩心又跑出门蹓跶去了。
是故当我找上门时,只见到公孙先生与王朝、展昭三人坐在内院,桌上摆着些石榴梨枣之类的时令果物,几只橘澄蟹、几碗应景的玩月羹汤,三人正就着酒一派轻松地在月下的小庭中,闲散地聊着闲话。
彼时庭院中桂花飘香,浓郁芬芳,甜腻的花香配上当时院中清闲的气氛,着实让人筋展神舒,通体轻松。
我深深吸了一气,便吸进满口的芬芳,顿觉脑清神明,环视院中散挂树枝的小白雪,都要暗暗佩服当初布置这座院落的园艺工匠,让人不出门便可悠然赏见上四时四景花卉,通年院中皆暗浮着不同的幽香。
展昭见我入来却立在院口傻站着不动,招了手让我入座,看来心情不错。
我确认过他伤势无大碍后才敢坐下安心叨扰,将月团茶交给府中的茶道大师公孙先生来现泡,自己把各式小饼摆放到石桌上头,要请众人一块享用。
王朝眼神少有地发亮,指着一个描有李字的食盒,便是兴奋地道:小春——此盒子里头装的,莫非便是城西李记家的桂子小饼?
诶,识货喔。想来王朝也是关注这些流行的时令食品的嘛。
王朝消息很新:李记家的小饼今年甚为抢手,听闻早早便已让人抢订一空,小春你如何竟能买得入手?
我朝他挑了挑眉:还不是靠我经年累月在李家店铺消费培养出来的感情!动用上点关系才让店家应下替我保留的呢,你若喜欢便多吃一点,我可是带了不少过来。
王朝难得面露腼腆:也称不上喜欢便是听人家说过好吃,是故多少有些好奇它的味道罢了。
不奇怪,虽然没有我这般疯狂,可到底王朝也是喜欢这类小点类的东西的。想当初初来汴梁的那时候,也是靠着他与马汉的带领,我才知晓不少好吃的小点店摊的。
展昭被引起了兴趣,加入了我们的话题:此家小饼很抢手?
王朝简直比我还清楚:是啊,展大哥。你有所不知,城西李记的糕点铺去年推出此款桂子小饼之时便曾经造成过轰动。是故今年一些大户人家早早便遣人去预定了。他那铺子啊,近日一开张便被抢购一空,听说为了避免向隅,还有人前夜便先去排队了呢。
展昭挑了挑眉,大概觉得连夜排队为吃饼这种事对他而言太过夸张,端详一会桌上精致的糕点,不置可否。
一直未作声的公孙先生,原来在一旁已经默默伸出手开吃了,彼时正好掐着话尾作出了点评:唔,浓郁香甜,芳而不腻,入喉后唇齿间残留着清香此家糕点铺的做工倒是真不错,难怪能引得人愿漏夜等候了。
我笑道:可不是。展昭你也快尝尝看,我可是还另买了不少其它的口味呢!
最后我自己统计了一下,总共带来六种口味的糕饼,公孙先生才吃一半便道吃撑,曰要起来走走消食,免得待会睡不好觉,并建议我可上街逛逛,毕竟前几年中秋我人都不在开封,京中的中秋夜实乃热闹,不妨出去玩玩见识一番也不错。
王朝吃了我的饼后心情很好,拍胸脯保证由自己留守即可,让他的展大哥充当解说员,与我一齐上街去走走放松纾缓下心情。
我还担心着展昭伤后身体尚未安养齐全,不便与我这般熬夜,先是出言婉了拒怎知他本人却是笑着道无妨,曰自己亦想在睡前走走消食,而后拉起我的手便往门外带去。
我便这般跟着他那一贯挺直可靠的背影,走入了一座灯火通明的不夜城里。
一三四七
夜已深沉,金风荐爽,玉露生凉,空气中丹桂飘香。
高天一轮明月清辉光满,街上依旧四有鼎沸丝篁,到处可见到酌酒高歌之游人。
舞火龙,树中秋,灯火间落扑闪,小贩遍卖兔儿爷。整座城中似乎都无有肯虚度之人,连平日的闺中妇女亦是携手结伴出游,不少女子集结至城内空阔之处,竟便随性着由着路边丝竹的节拍,就地踏歌而舞。
婆娑月影中,各式佳人俏兮巧兮,穿着精心布置的衣裙,携手相持,连袂同乐,人人脸上皆显露着张扬的喜乐,现场奼紫嫣红,欢笑不止,令旁观之人都忍不住心情飞扬。
我抓着展昭围在一旁大乐,于嘈杂的歌声中侧耳同他指了好几位娇俏的小娘子,可惜他都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给我什么值得八卦的反应。
我与他二人一路沿着夜市逛回至汴河边,汴河上漂流着各式样的水灯,款式繁简丰瘦皆有,形态各异,满覆了水面,直与河中画舫竞相争道。立于桥上放目尽望,画舫与流灯,便犹如大星小星交相辉映,灿烂若浩瀚繁宇,场面壮大,乍然一观,便令人心生撼动,久久难以收掩自已的情绪。
回头想与展昭分享一下此种良辰美景所带来的即兴感动,哪知一回头却没瞧见目标人物的身影。
我:
没想到在桥上观个风景都可以把人观丢。
都是老大不小快奔三的人了,才来实践出此种如同走失儿童一般的事迹真的没有问题吗?
用肉眼搜寻了下周围汹涌的人群之后,我只能认命地放弃搜索回展昭此名走失青年的可能性凭桥两端这般凶猛的人潮量,倘若没个犹如在下里˙家乡传说中可千里追踪的定位系统、或如传说中追魂香诸类的法宝,估计大略一时是难找回人了。
彼时我本高昂的兴头就像是被柄横天出世的扫帚横呼了一耙,原本再欢亢的兴致也得歇菜了。回头再看汴河中点点水灯船火灯点缀成的流带,亦不如方才一般的晶光闪闪了。
桥上人潮多如游鲫,哪容得了一个人横在中央东张西望半天作砥柱中流?一但离开了边栏,在下顶不了多久就被迫跟着大部队的流向被挤渡了桥,下了桥后,费尽愚公搬山之力从人群中挤出生天,我喘着大气来到桥边相对的空旷处歇脚,抬头张望了一会,果然仍未见到展昭那抹超尘出众的身影,只好认真思量起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是回开封府去与人集合报备一下呢?还是干脆直接原地解散,回家去找周老先生进修棋艺算了?
最后决定还是需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