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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六)
将几缸盛了端午水的大瓮搬入屋后,青师兄具体表现了他那叫我不要跟他客套见外的诚意。
他道烧洗澡水是件费劲活,未免我待会自己辛苦半天,干脆一道替我做了省事,因此烧好了一大桶的沐浴汤,将带来的一大包入浴剂都推给我,要我不用管他,先去沐浴再说,待洗去一路风尘,人也舒爽些后,再来考虑如何来接待他。他自己会先至外厅里打发时间等候。
墨发高髻,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总能见卓华风采,不但姿仪挺盛,人更俊逸得不像话的、大宋如今最出名的现役民族英雄,在替我烧洗澡水?
哇咧这真是太折寿了,我明天出门不会就给牛车撞上了吧?
战战兢兢地拿着衣物进到浴间,看着摆放一旁五花八门的端午泡汤包,怀中还揣着一份白日在开封府时王朝妈妈分过来的、开封府员工三节福利之一的端午沐汤专属包,开始犯起难来——
怎么办?入浴剂的选择太多,两方的赠送者又皆充满善意,不能顾此失彼,反正内容物应该是大同小异,干脆就把它们全部都丢进去,一桶烩了吧!
(一七六七)
实验的结果告诉我等,诚如药不能胡乱搭着吃一般,入浴剂此物亦是不能随便混和着使用的!
否则即使配方的内容应是大同小异,最终融合后还是有可能突变出异形的效果来者!!
正所谓生活总是无时无刻充满着意料之外的意外
出浴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刚从一炉熬了四时辰的老药炉里苟延残喘出来的药材,浑身上下充满了药同类的味道,臭的要命,简直快没把自己先熏死
哪个人能好心来解答一下,曰为啥明明手上明明都是些香花香草,一旦混合起来竟会出现此种逆反的效果?!
这其中到底出了些什么样的化学变化!!‵′)┴┴
这什么见鬼的浴兰遗风
好想洗白汤澡就好
(一七六八)
青师兄与我同坐客厅内寒喧,不时不着痕迹地拧个几下鼻尖,却十分风度地未对他同门为啥沐个浴出来后反而周身臭不可闻一事表示疑问,一搭一搭地问起我出京的遭遇。
我也不时因草味太熏而拧个几下自己的鼻子,想五影阁这组织最初便是青师兄向我们提起的,于理于情,此次经历皆不该瞒他,便将秀州别庄里发生的事概要同他说了。展昭他们无意间听到一句不知襄阳那如何说的秘谈,一直像个芥蒂般梗于在下心中,让我每每想起都是隐隐难安。
唔,问我为何特别介意这句话?
依目前所知的情况推断不合道理?
是不是另外得知了什么未表出的隐情?
咳嗯,那什么,如果你老师透露自己其实天生有点神通,有时会忽然在脑中迸现出一些类似未卜先知的预感,你可相信?
唔,不信?不止不信,还觉得我又在扯淡?
什么?!跟我讲话好累?!一直有种在浪费脑细胞的感觉?!!
啊贺啊你这死小子在说跟谁讲话是在浪费脑细胞!!
再这么没礼貌下去我即刻就取消你继续当本回忆录读者的资格喔——等等!莫给我又是甩头就走!!
(一七六九)
啊简直不能更心塞继续回来动笔回忆过去作调剂心情好了。
总之当时听我提起一趟南下诸事的青师兄,起始还会跟我笑聊个几句,听到后面脸色愈听愈沉,态度愈听愈沉默,坐在桌边,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听到最后,他指节一声重叩,皱了眉收手开口:去年那时若是能将邱封一举擒下,也不会叫你遇上这等的事了。
反正最后我也无事。明白自家师兄是在说邱封去年冒充云师兄被缚诈死复活后,我给他挟为人质的事。想了想便道:若那时便擒下了他,现下也无从得知五影阁的这些事了。
话虽如此,可唉。青师兄叹了一口气,本应承了师父和师兄要照顾好你,在你遇险时却总是不在你身边,我这师兄当得未免失职了。
拜托,师兄,你总不能像个奶妈子一般镇日都跟着在我的身边吧?师兄你已经够照顾我了,哪里有所谓的失职呢?我忍不住失笑,况且青师兄你又不是闲的。就算你真能镇日地跟着我好了,我尚且不愿意呢!一天到晚的那得有多腻?还得被师兄一干崇拜者们的唾沫给淹死!
你这小子!青师兄佯怒般瞪我,我嘿嘿嘿赏了他一口白牙。
青师兄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嘱咐我道:此五影阁行事背后处处透着玄机,你无本事招惹,便莫要再掺和太深,明白么?
我觉得我已经掺和进来了那时一时没忍住,在铁面人面前犯了一回倔,已经把什么都说破了现在当缩头乌龟还来得及吗?
青师兄微微蹙眉,道:照理说你人皆被救了出来,便是知晓了什么秘密,也早便不是秘密了,他们再回头找你也已无意义可我总是于心不安说着略略一顿,视线落到我脸上,目中别有深意:你与那邱香生得实在太过相似,我怕那位五影阁阁主会另生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别一回来就同我说这么挫人的事啊!
我跟那位一直带赛人的冷面妹妹当真完全一点关系也没有好吗!q口q!
青师兄摇头:此事难说,当初邱香挟带出走之物尚未寻回,而邱氏兄妹如今却已尽皆不在大宋境内。若让那五影阁阁主知悉他们是由你们保驾出航的,难保不会多心,以为东西已落入尔等手中。我看开封府那处亦是有顾虑你未发觉你此座屋院附近多了些暗桩么?倒是今日你归来后始出现的。若我猜的无错,该是展昭下午临走前方安下的人手。不然你想他平日多事,为何今日偏偏在你这儿待至傍晚才走?约莫亦是不想留你独处,方等上此些人手布置好后才离开的罢。
我:?!?!
——是这样的吗?!
不是因为今日下午包大人突发慈悲给假休的关系么?然后他看我一人打扫可怜才留下来帮忙打下手的么?!
然后忙完就顺便又待了一会聊下天嘛!毕竟我们也有一小阵子没见啦?这一切流程很符合他平日待人的作风啊?!
啊不对说起来,如果府内还有急案要忙,属性为工作狂的展昭通常多半会自愿坚持留下来无偿加班,赶都赶不离开。而如果案子不急但还是有案他大概会敷衍性地休息一会,私下又会强迫症般溜回去帮忙处理了。此种时候,他顶多帮着我约略清理完一些费事的活后,估计便要告辞了,不会再留下来与我聊了一顿下午茶的时间才对
我有些不确定地道:不是因为有些时日未见了,他想叙会旧才留下来与我谈天的么?
青师兄挑起他那双好看的剑眉,侧着头斜我:你们也才相隔不过多久未见,有何旧好让他放下公事同你叙一下午的旧的?又不是小别重逢的夫妻,需得情话绵绵呢。
我被后头这话给噎到了,满头乌鸦炸飞:青师兄你在比喻什么奇怪的东西莫要乱说话啊!
青师兄又是挑眉,不过倒无再接话,递上一杯茶来给我顺气。
见我缓过来后,他正经起神色,用打商量般的口吻再同我开口:虽说此处暂有开封府的人相顾,可他们人力有限,如此并非长久之计。我不晓得他们其后想如何安排,可你不若还是暂且搬来师兄的宅邸住罢?我宅中闲人多,能照看的人手多,离开封府也近,你日常要去帮忙方便,也能叫他们不必这般费事。权宜之计,何不考虑考虑?就近照顾,师兄总也较能安心。
………………
批注:
监视摄影机:
第161章 一五二章 论端午搬家的提议()
(一七七〇)
我同青师兄回说我得再想想,让他给我一段考虑的时间。
青师兄点点头,未再多说,聊了一会旁事,便起身告了辞。
(一七七一)
青师兄离开后我才想起今日自己在扇市中,也挑了一把端午扇欲送给他,待翻出扇子急匆匆追了出门已是来不及,早无见了他的身影。
门前小巷中人影绰绰,几名小贩、几名路人。光线昏暗,我这视力不太优良的双眼,看不清楚其中到底是否真如青师兄方才所说一般,混杂了认识的熟面孔在里边。
握着一柄象牙精雕成的镂空折扇站在自家的大门口,望着巷内的人影发了好一会儿的愣,我才慢慢转了过身,撩起下摆跨越了门坎,带上门落上了横栓。
假若外头真有开封府置下的人手,我不明白午后去拜访他们的时候,或者下午展昭与我闲聊之时,为何不干脆同我明说就是了,莫非还怕我会吓到夜不能寐不成?或是竟有他事需要隐瞒着我么?开封府的同僚们平日要忙的公事本便够多了,现下又得分出人来顾我,岂不非得被。操到爆肝不可?
本当同府差,相榨何太急?
良心上,难过哪
我一边推测着可能情况,一边拿捏着手上那柄本要追出去送给青师兄的雕花扇把弄。象牙清凉的触感从掌心上沁透而来,微起的暖风送来一阵淡淡的茉莉香气,我不自觉便顺这股花香望到院墙边一排杂生的茉莉花树上——
此排矮树是自己刚搬入来时买幼株种下的,窜长得很快,我这主人却常偷懒没怎么修剪它们,如今看去已经高过我的腰身,快要与我的胸膛平齐了。
当初贪心在这一方小院中植了不少品种的树木和香草,两年岁月经过,因着时常偷懒与外出的关系,这方院内的植物益发往野生植物园的方向生长了愈来愈有以前自家师父在我等所居的山屋后头,乱种上的那片放养庭园的气势了是怎么回事?
想那时在下还曾因此耻笑过自家师父的随性(真意:随便),没想到如今看起来好像是五十步笑百步那时我是怎么用嫌弃的目光调侃他的?
——爱种又不理,当初又何必自找麻烦?
师父当时好像是腆出一张泼皮的脸孔,用了一个这样的大道理来反驳我:吾乃顺其自然也,何苦强求也?
嗯,这借口颇好。在下现下亦是在顺其自然来者。
可那时我是不是当场便戳爆了他,驳他懒就承认吧,还扯什么道法自然装老子呢,外头人家修剪过的花草树木不是照样长得更好!
师父彼时摇了摇头,说起话来像个神棍一样:逆天而行,终不得好。
随后望向我的眼里彷佛带上了点叹息,风马牛不相干地道了一句:汝心倔执太过,来日恐将自衰!
我:
马的!不就戳破你懒得修剪这片园子么?用得着拿出乌鸦嘴来诅咒人吗!
这句半吓半咒的话把当时的我气了个半死。
随后便见师父转而开始撒皮哇哇哀叹自己徒弟怎地一个两个都是这种听不进师父教诲的强性子他遇徒不淑他好可怜啊哇哇哇之类的叽叽喳喳,喳得我当下真暴躁得好想擂他,立即决定当晚便不陪他去月下发酒疯了!
在下明明很随兴很圆滑,堪称能屈能伸来者,瞧瞧前几次遇险的经验,哪次不缺在歹徒面前伏低作小装无辜,智斗勇夫穿插演出,啥时执着于逞啥没必要的强过了?我明明就是一名识时务的俊杰!一个懂得生活的闲人!心思灵转随遇而安!啥时倔执太过过了?!
上回一时脑抽跟铁面人当面摊牌只是个意外,这涉有私人因素,事关好友被强迫飞升的原因,不弄清楚对不起朋友——可如今这情况不一样哪!
不是在下倔强逞能不想搬去与青师兄同住,可明明有家可归为啥不能归还得去别人家寻求政治庇护?又不是像上次一样又撞上不科学的鬼了!
孩子再丑总也是自己的孩子不是?事后放养与否先不论,可初始之时,此处的一草一木也皆经过我一阵的精心挑选与布置,加上建筑的分配、房间的陈设摆饰,无一不已被自己调整到最舒适生活的状态——突然要我舍弃这里客居他处?抱歉还不确定期间?
——凭什么在下还得延伸到自己的领地里跟歹人低头啊!
当真是愈想愈气,气得好想翻桌!
(一七七二)
然后在下一个太激动,就不小心真翻桌了。
白玉堂跟丁月华两人回来的时候,某个白目正满头黑线地替自己收拾残局。
马的,爽的只有刚掀桌当下的那一瞬间而已有没有?后面就得痛哭流涕了有没有!
完全活脱脱地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诠释
这打翻得满地都是的灯油,还有烧破了一个大洞的桌布要怎么处理?
我怎地一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呢!
(一七七三)
我想自己当时一定是罹患上一点传说中写作ptsd此一奇文异字奇症的症状了,否则在下平日修身养性的,才不是这么种焦躁易怒的脾气呢!
所以说一切都是压力惹的祸!
(一七七四)
先别说白玉堂和丁家妹子进屋时瞧见一地的凌乱,当场发生怎样一个虞家遭歹人入侵的小误会,又怎地破天荒见丁女侠竟甩去手上宝贵吃食快步上来慰问,满脸正经严肃的模样,才终于展现出一点符合名荡江湖的传言中那位凛凛丁女侠的风范。
或白玉堂随后是如何沉着脸将我从地上拎起,左晃右荡见人没损伤后,肃起脸询问发生何事,然后在弄明白原来屋中乱象乃在下自己手滑翻桌的杰作后,露出了怎样一个疑似在看白痴的眼神。一旁丁女侠又是如何表示自己亦常手滑崩桌,对此颇能体谅,然后被白玉堂一视同仁以白痴眼神视之——
重点该放在他们二人竟带着两名生人一齐回来,后者手上各捧着一木箱子,看着莫名有以前的自己抱着一叠高欲过头的参考资料,要去找同窗准备一起熬夜合作抱佛脚赶报告时的感觉。
看向面前的俩朋友——嗯,丁月华一脸优游没什么异常,边吃蜜饯边抱怨京里的端午没龙舟赛好看,真是大大减兴!可白玉堂那儿一脸隐隐可见的烦躁,哪里是他平日遛达游逛回来后会有的表情?总不会是真因没看到赛龙舟太沮丧的关系吧?
白玉堂以目光鄙夷完人后,却破天荒地没继续接话调侃,找了一张太师椅靠下,斜倚着扶手,以手支头,看起来很有些懒懒的,似乎是有点倦意,用扇子随便比了两下跟我介绍自己带来的两名生人,曰这人是张三、那人是李四,皆是白凤楼的伙计,今日要留下来同他一块查帐,要我给他们腾个空间出来。
白凤楼在汴梁城内,算是中等级别酒楼中口碑不错的店,里头厨子的手艺甚好,前段时日曾出过一场同业恶意抹黑的事件,后来听说就换老板经营了,不过楼里的员工照旧留用,是故仍保留下了原本的口味,并未流失掉太多的客人。
敢情你白日不是跑去闲逛,而是去查帐了?原来当初顶下白凤楼的东家,竟是你们卢家庄的人么?
白玉堂厌厌地靠在椅背上,然后厌厌地喔了一声,才道:不算是。顶下这家店的,其实乃是我的爹娘。
令尊令堂?我吃惊了,原来你除了偶尔管管陷空岛的产业,连本家的生意也有在插手吗?我还一直以为你平时都是闲闲无事好做
白玉堂瞪我:谁闲闲无事好做,五爷我又不是你!
我:
这种射枪出去打回自己身上的感觉,当真略感心塞。
白玉堂叹了一气,只道:其实,你以为五爷我想管此事?若非近来日日皆要接一封百里加急之家信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