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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九娘垂着头,没有丝毫诧异。早在东璜命她给许西元送大补汤那日,她就瞧出许西元的不妥,前些时日,陆陆续续好几日方叫她瞧的真切。许西元的灵魂似被人从躯壳里分离过,明明白白告诉她,这个人的躯壳和魂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这才明白过来,许西元让人叫她西元是何意思。
七夕夜是吴九娘头一回正式与许西元照面,那一次,许西元的魂魄与躯壳结合稳固,丝毫叫人瞧不出半分不妥。前后两次接触,吴九娘没有判若两人的感觉,也即是说,许西元的魂魄占据许仙的躯壳,是早已成型之事。以白素贞的道行不难发现她的夫君身魂分离,但是白素贞并未因此与许西元交恶,反而给了她一个香囊。许西元看不出香囊里是什么,吴九娘却知道香囊里置有一束青丝,若香囊的主人遇到危险,白素贞自会第一时间来救。
有谁会给占了自己丈夫躯壳的幽魂一件保命的东西?
难道白素贞恋上的不是男儿身魂的许仙,而是女儿魂男儿身的许西元?要是这样,就很有趣了。
“看来九娘比七郎知道得清楚一些。”东璜的声音不容置疑。
吴九娘将自己所猜所想一并说出,隐瞒了曾经赠予许西元相见欢之事。要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东璜,怕是东璜不会轻易饶她,说好了要破坏夫妻感情,她那相见欢倒是促成了什么。她自然晓得白素贞是蛇妖,赠她相见欢,纯粹是看不惯她妖精本质凡妇做派,贤良淑德得叫人发指。只是按照眼下的发展,她倒是没有想到那时白素贞的心魔就已是许西元。
东璜想到的却是另外一层。昔日她所感应到的应当是许西元的魂魄,而非许仙的魂魄。要是许仙的魂魄,那早在许仙出世,她便会有所感应。如此,许西元的魂魄是何人引入许仙的躯壳,引入时多半还施展了一个极为厉害的法术,让身魂契合,这样才能瞒过吴九娘和白素贞的眼睛。
穷这九天灵霄,众神诸仙,能做到这般事情的,实在屈指可数。
至于目的,当是让许西元失去修道的资格。
真是好手段。东璜冷笑。
没有受到惩罚的吴昀松口气,并未怪吴九娘未将此事与他说。他素来简单,既然东璜没有进一步的指示,他就按照原样与许西元结交,静观其变。
吴九娘道:“你说,东璜与她是何关系?若是我想用她作为情劫,你说东璜肯是不肯?”
听到这番话,吴昀严肃道:“九娘,无论东璜与她是何关系,情劫化尾之路都不好走,能不碰便不要碰。你不是不知道程三娘,这条路注定会伤心。我们应当以东璜为榜样,她没有修炼九尾,不照样能够成仙?况且,我见那白素贞修为不弱于我们,何必起这种干戈。”
第三十七回 世事难料()
“恭喜娘子;贺喜娘子,诞下一名小郎君;眉清目秀;和大官人长得真像;将来一定个俊郎君;能光耀你许家门楣。”刚经历过如死一般的生产;白素贞虚弱地倚在榻上,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脸上;她没力气拨开,身边是抱着孩子的小青和贺喜声连连的稳婆。
接生完毕道了喜,稳婆洗净手;去外头领钱。
白素贞努眼看她的儿子:“小青,给我看看孩子。”
小青没有把孩子给她,反而移开几步道;“姐姐;你别看了,这是你的债,看多了你会心软。”
“小青,你胡说什么。这是我和官人的孩子。”
“官人,什么官人;只有仇人,姐姐你忘了;许仙早已魂归地府;你搭上性命去救他;他却恨你是蛇精。”
啊,是,她怎么会忘了,早在端午她刚怀胎那会儿,就已和孩子的父亲恩断义绝。可之后陪在她身边的是谁?
模模糊糊的影子,似是许仙的样貌。在她的耳畔吻她,拉她的手,抱她。
如果不是许仙,那是谁?
不,不是许仙,那人是个女子。想到她的时候,甜而忧伤,面容上抑制不住欢喜,却又想哭。
会是谁?
“小青,你要去哪?”白素贞头痛欲裂,似乎丢失了极为重要的记忆,此刻应当有个人陪伴着她,不该如此。余光见到小青正欲启门而出,忙叫住她。
小青拍拍孩子,说道:“给许仙的姐姐啊,这是他们许家的孩子,自然给她。难道你还想带着孩子回青城山修炼不成。姐姐,你的尘缘已尽。”
“不,小青,你让我看一眼孩子,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我是她的母亲。你让我抱抱他。”
“姐姐,看与不看你都是要放手的。你既已决定回山修炼,何必添此烦恼。”
“小青,你给她看了又何妨,不看,她终究割舍不下,道别也需要一个仪式。”一个清秀的女子推门而入,发饰古怪,不似时人打扮。她一身外出的打扮,身上还赴着一个背囊。女子从小青手里接过孩子,递到白素贞怀中。“辛苦你了。”
白素贞看一眼刚出生的孩子,抱着,哄着,眼睛却看向那清秀女子,名字呼之欲出,她觉得她们应该极为亲密,她晓得她耳后有一粒小痣,可为什么,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方才你在哪里?”她望着她的眼睛,眼泪忽如珠串一般落下。“你说过无论怎样,你都会陪着我,不离开我。现下你欲去往何处?”
“连你都要走了,我还留着做什么?你不是早已决定,生好孩子就和小青一起回山中修行。”
“你要去何处?可是要去那狐狸窝?”
女子笑容极淡,道:“天下之大,总会有我容身之处。兴许,找法海出家也无不可。”
不想她走却说不出挽留的话,白素贞只懂看着她摇头,双眼尽是哀求。
“何必呢。”她说,原先灿若朝霞的脸上显出倦容,“你都不记得我是谁,又何必在意我的去留。”
“我记得,我记得你是谁。”泪眼中,她见到她讽刺一笑。
“那么我是谁?”
“你是你是”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徘徊,可怎么都叫不出来。
“不要为难自己,白素贞,你要晓得,并不是我要离开你,而是你早就想好了离开我。就这样吧,有缘再见,或,永不再见。”说完,那女子大步走出房门。
“西元!”白素贞终于喊出这个名字,然而叫西元的女子没有回头。
“西元,西元!”
白素贞猛然睁开眼,入目的是竹青色的幔帐,一摸脸颊,满是泪水,她按着剧烈跳动的心,气喘连连。庆幸方才经历的只是梦境,可真实的倒像是几个月之后会经历的那一幕。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屋外拉开,翠绿色的裙摆,曳曳生姿,是小青听到她的唤声。“西元今儿被吴七郎拖去虎丘游玩,你不记得了?”
白素贞的脸色不好,额头上香汗淋漓,小青取了想给她擦,白素贞接过,自己擦了起来。
“姐姐,可是做了噩梦?”
白素贞点头,躺了回去,一手仍按在胸口。
“怎么,梦见你的心肝宝贝被狐狸精抓了不曾?”
“我梦到她,她走了,我才生下孩子,她就要走了。”
小青叹息,倒了杯水给她,坐到她的身边,又重重叹了口气,“姐姐。”白素贞情思困顿,她不愿见到。她觉得一定是观音菩萨老糊涂,否则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给白素贞指一条黑路。报恩是黑道,随心亦是黑道。修行本就是为了戒弃尘念,降伏色欲之心,怎可以顺心而为呢。
“小青,你有话直说。”
“姐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那许西元情根深种。你待她,比待许仙还要上心一些。”
“这有这种事?”白素贞难以置信,她与许仙是正经拜过堂的夫妻,又是恩人,对他好是应该的。而西元,怎么说她都觉得自己对许西元不够好。
“哎,姐姐,你何须担忧许西元,她本身就是个大大的狐狸精,把你迷得晕头转向且不说,还和一群狐狸精物以类聚。”
白素贞被她的说法逗笑了,“你呀,这张嘴巴真像刀。”
小青巴不得自己的嘴巴像刀呢,说几句就能把许西元给剁碎。
“西元几时回来?我记得她说要回来吃夜饭。”
小青嘟囔道:“明明都记得,还问个什么。”
“小青,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她和一群妖妖怪怪的在一起,不知有多快活,说不定呀有什么女妖精缠上她,就不要你操心了。”
白素贞心说不可能,嘴上吩咐小青:“你快去备些绿豆雪凉水,不要像外头那般甜,待会儿西元回来可以用,今儿天热,不要叫她用多了。”
“是是是,哎,我真是丫头命。”
“小青,我身子困乏,否则定然是自己做的。”
“是是是,姐姐,你好生歇着吧,我来替你照顾你的心肝宝贝。”小青心里补了一句,反正也没多少时日了。就算许西元真是白素贞的心肝宝贝,白素贞也没想要放弃修行,光凭这一点就已足够。
小青这话说来无心,却不想一语成谶,许西元这会儿真给一个妖精给缠住了,不过不是女妖精,而是男妖精。
今日烈日当头,骄阳似火,许西元本不打算出门,她难得有一日休息,能在家里歇口气和白素贞一起聊天喝茶。这些时日以来,她对白素贞的喜爱日渐深厚,此时此地的白素贞远比她在故事书里看到的更为迷人。纵然时不时会因注定分离而产生些懊丧的想法浮上心头,但是欢喜之意仍源源不断地冒将出来。
奈何今次吴昀邀她去虎丘探古访幽,同行的除了花妖木怪不会出现官家子弟。她如何拒绝得了出口成诗,对风物典故如数家珍的吴七郎?
缠上她的,是青城山上的竹妖——和许仙同款文质彬彬斯文秀气美少年。许仙的卖相甜过他二分,但他比许仙更俊俏,多一股清逸之气,想来和他的本体有关。
竹妖叫作叶卿,按照当时的称呼方式,这名字叫起来有些亲热,乍一听又似蛇妖,毕竟有毒蛇名曰竹叶青。
叶卿待许西元极为亲善,见她怕热怕晒,好几次施展小法术挪来树叶给她遮荫,还取来竹中之水予她解渴。其他几个妖精都笑叶卿对许西元一见如故,吴九娘笑得尤为促狭,好几次将叶卿推至许西元身边。这般嬉闹许西元毫不在意,她爱竹之清幽,只当叶卿是根竹子杵在边上。
叶卿与她走近,见她腰中缀着草叶纹香囊,便要伸手来取,许西元不动声色地避让开来。
“许三郎,你这香囊别致,可愿与我一换?”说罢,叶卿摘下自己以金丝线缝制的香囊。时下里男子彼此交换香囊也算是一桩风//情//事。
谁知,许西元取下香囊,非但没与他交换,反而塞进怀里,好生藏好。“此物是我家娘子所赠,不便交换,还望叶郎君海涵。”她说得客气,心里却给这叶卿画了个叉叉。她可以不计较叶卿总是用探究的眼神看她,仿佛是想要确认什么似的。可他做啥不好,居然敢垂涎白素贞亲手做的香囊,莫说是交换,就算是给个千金不不不,给千金的话,她大概才会考虑一下。
叶卿也不着恼,反而笑说这香囊手工极佳,改日要上门向许夫人讨教针线活。
许西元应了下来。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叶卿怪道:“三郎不觉得男子做针线有违伦常?”
“喜欢就好,我觉得男子很适合做针线活。”
许西元心道,妖精化成人形满街跑都不有违伦常,男子做针线违个什么鬼伦常,比起来还是他向白素贞讨教针线活更叫人疑心。
趁着叶卿看试剑台不黏在身边的时候,许西元偷偷问吴昀,这叶卿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吴昀反问道:“西元觉得不妥?”
许西元耸肩道:“并无不妥,他喜欢就好。”两眼一转,想到法海。法海既然喜欢许仙的肉身,想必也会喜欢叶卿这一款吧。
吴九娘在近处留心偷听他俩说话,世人不像他们妖精,总以男女相合为先,是以她有些好奇女心男身的许西元会否对送上门的叶卿有兴趣。
吴昀道:“西元若有兴趣也可一试。”
许西元一怔:“试什么?”
“男人啊。”吴九娘插嘴道。
“好主意,若得我家娘子许可,何妨一试。”
“哧,西元,那是不是说你另找妓人陪侍也得得你家娘子许可?”
“那自然是。”提到娘子,许西元就掩不住笑意,揉揉鼻子。她一手捧着茉莉花和白兰花一道扎的花球,斜挎的布袋里装着几个泥塑小人——方才摊子上,她一眼就瞧中了四个小人,神态和白素贞、小二黑、小青与她均有几分近似。
吴昀和吴九娘交换一个眼色,都觉得东璜离间夫妻感情这档子事任重道远。
吴九娘轻笑道:“西元,那一日你来,可曾见了东璜?你觉得她之美貌,比你家娘子如何?”
提到东璜,清冽的面容便在脑海中出现,她身上有一种凡间难见的出尘之气。她待她算不得友好,但是却很难叫她起恶感。许西元道:“春花秋月,各有不同。但是,若将两人同时置于人海,我眼中只有我家娘子一人,我心中亦是。”这话未必能在白素贞面前选宣诸于口,但在旁人面前,她毫不吝啬。东璜固然美貌,但有一种凌人的冷清,不似娘子,温婉娴雅又妩媚入骨。“九娘,这东璜到底是你家何人,我本以为她是你们的母亲,见了真人又觉得像是景行的妻子”
吴昀面孔小小抽搐,这许西元是要害死她,若是东璜听到了
吴九娘笑说:“你就当她是我家祖宗。”
许西元点点头,东璜的架势何止像祖宗,简直就像老祖宗。“她似乎对我不满,我不晓得哪里得罪了她。你们回去待我赔个不是,还请祖宗她老人家多多包涵。”
吴昀道:“东璜她不会与你计较,且放宽心。”要是回去真提到许西元赔不是,那一位怕是又要发一通邪火呢。
叶卿看罢试剑石,回到许西元左近。
吴九娘睨着他,别有深意地说道:“叶卿,人家许三郎伉俪情深,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勾走的。”
第三十八回 谁的因果()
话说白素贞做了噩梦后再也睡不安稳;起来做一会儿针线后与小青说晚上的膳食。她怀孕后胃口不佳,尤其吃不了许仙挚爱的咸甜口味;只贪一份新鲜;许仙变成许西元之后;倒是口味相契;每日多吃一些;日积月累的丰腴不少。
“白娘子,隔壁隔壁的隔壁;珍娘说自己有孕,深恐滑胎,要请许大夫诊脉;我与她说许大夫不在,她又说若是许夫人方便的话还请为她诊治一二。”保安堂休诊的日子,许仙会关照陶掌柜与张甲、小二黑业务学习;陶掌柜、张甲去别家药铺里看货;小二黑则需识字背医书。小二黑本是山魈,要他打拳他倒乐意,要他背书,着实跟让猴子念书没什么两样。
“要死了,小二黑;你舌头给剪过了吗,你只消说甜水铺的珍娘即可;还什么隔壁隔壁的隔壁。”听小二黑这般饶舌;小青笑骂;一定是给许西元教坏了。
珍娘和她的丈夫林二哥开一间甜水铺子,夏日里卖各色雪凉水。往日许仙常去光顾她家的铺子,珍娘总会给比旁人多一些。不知是否因为林二哥是个粗汉,皮粗肉糙肌肤黑,许仙是个难得知礼的美少年的缘故。自从许西元占了这个身子之后,只买过一次雪凉水,嫌它太甜,再没有去过。珍娘晓得原因后,连连说,许大夫变了。
可不是变了么,